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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五章 惩罚,得舍可选]
眼下,皇后跃跃欲试,为了笼络镇远候府,在燕帝面前恳求将新霁公主下嫁给沈四。.若说这新霁公主,虽无新月的活泼、美貌,却举朝上下谁不知她贤淑、文静,虽不善言辞,却是一个让人挑不出毛病的主。
虽然皇后有太子殿下,可这储君之位能坐多久,谁也指不定。
年轻时,她们争的、夺的是皇上的宠爱;红颜老去,她们争的、抢的是各自儿子的明天。谁拉到足够多的朝中重臣,谁就能反败为胜。
皇后拉近镇远候府,不就是因为沈忆祖是铁骑营的主帅,这可是一支能与恭王完颜擎宇抗衡的雄师。完颜擎宇是燕帝的人,沈忆祖也是燕帝的人,可倘若燕帝驾崩,他们是谁的人就指不定了。
有这么好的姻亲抓不住,难道还把沈忆祖这最好的重臣让给皇后不成,皇后正巴不得沈家休了新月,如此一来,皇上因为新月有辱沈家门风,或许会真的答应将新霁公主下嫁。
“母妃,呜……你不疼儿臣了,你打我,你……”
“不许再哭,你若再哼一声,为娘就再给你几个耳光。马上起来,去御书房向驸马请罪。”不容置疑,不容忽视,更不容新月的争辩。
新月凝住,何时见母亲如此严肃过,傻傻地望着木贵妃,瞧那神色只有怒意,直吓得不敢再言语半句,木贵妃吐了一口气。打公主,她自己的心里何偿不是心疼的,可谁让新月太过放纵,那沈家是怎样的门第,就连皇上也敬重、礼让三分,可新月竟敢背着驸马私养男宠,于皇家、于沈家都是新月错了。
木贵妃道:“既然你肚子里的孩子不是沈家的,就给两天时间打下这孩子。你虽是公主,可也不能给夫家抹黑……”
这于木贵妃母子来说,新月出了这样的事,不仅仅新月一人之过,处置不好,更会影响到嘉王。她又怎么可能护着新月,而给沈家难堪,更不可能让皇上难做。错,便错了,不可以逃避,唯有迎面而上。木贵妃领着新月,携十余名宫人离去,嘉王不放心,也一起跟随于后。
显然,因为林六在场,这对母子的话都尚未说开。虽没说明,林六心下却是明白的。
木贵妃抛下一句话:“林幽兰,你就在这儿好好反省,回头本宫再与你说话。”
林六并不觉得做错了,自然也不知晓从何反思。
走了一段路,木贵妃斥开左右,唯留下母子三人在一边,道:“月儿,你心里还不服气?”
新月想到这儿,委屈得的泪珠儿再也忍不住地滑落下来。
“元嘉,你告诉她吧?本宫怎的就生了个如此愚笨的公主。”
木贵妃的心情很不好,儿子让她颇为骄傲,可这个女儿,除了任意妄为就一无是处,帮不上他们母子半分不说,还将给他们添乱。
嘉王道:“新月,倘若沈家休了你,你以为再进沈家门还有可能吗?”
“我不要……不要和驸马分开。”
嘉王又道:“如若父皇夺了你的公主封号,他日再复你封号,你以为可能吗?”
如此直白的话语,新月如梦初醒,望着嘉王。两相权衡,择轻选择,就不再为难。
前者,若是被休,再难嫁入沈家。
后者,如若成了庶人,可有朝一日再复公主封号。
她,无论怎样,都是皇帝的女儿,就算没有公主的名号,是皇帝女儿的事实如何也改变不了。若是被沈家所休,再嫁沈家就难了,她一离开,或许沈思危就会另娶他人。
“三哥,我明白了。新月一定会听母妃和三哥的话,今儿无论如何也不会让驸马休了我。”
嘉王会意浅笑,伸手轻拍着她的肩膀:“有时候,暂时的舍,是为了他日的得。该舍的就得舍。母妃先去请罪,你一并陪母亲到父皇那边,记住了,不可说无理的话,你必须服软,你是女子,即便贵为公主,也只是弱女子。”
经他这么一点拨,新月心下了然。今儿去,她就是服弱认错的,唯有这样才可以度过眼下难关。道:“三哥放心,新月无论如何也不会让驸马休了我的。”
母女二人缓步行来,近了御书房,燕帝的圣怒已消,御书房里一片静寂。
总管公公一路急奔,道:“启禀皇上,贵妃携新月公主奏请皇上治罪!”
不待燕帝开口,便听门外传来新月的声音:“父皇,儿臣错了,请父皇治罪。儿臣爱驸马,儿臣不要被休,如若在爱情和公主之间,儿臣宁愿放弃公主名号,从今往后做一个安分守己、相夫教子的寻常妇人。之前,儿臣不对,不该顶撞父皇,请父皇处罚儿臣,儿臣不配为天朝公主,请父皇夺我封号……”
新月拿定主意,她必须认错。尽管她不曾去想,究竟错在何处。
为什么,同样是承袭了龙脉,皇兄、皇弟们可以妻妾成群,而她却只能有驸马一个,她不过是养了一个和驸马相似的男宠,却要这般下场。
就算自己未曾错,她也必须要错,否则一旦被休,往后她还如何见人。
“禀皇上,臣妾教女无方,请皇上治罪!”木贵妃跪在御书房外,对着里面朗声说话。
新月挺着肚子跪于木贵妃身边,她们在等,即便身份尊崇,但皇帝是九五至尊,是普天之下最尊崇的人。
御书房里,沈思远陪沈思危分站案前,在他们刚迈入皇宫时,许多人便已猜测开来。兄弟二人尚未入御书房,就被八皇子等人给缠住,非拉着沈思危要去下棋,这几盘棋一下,竟拖到了晌午时分。
好不容易见到皇上,话还没说几句,木贵妃和新月公主便皆到了。
“思危,你意下如何?”
这个时候再见面,沈思远觉得没有任何的意义。
沈思危颇有些为难,毕竟休妻是件大事。以往倒不觉,此刻便忆起昔日和新月成亲那日的盛景,如此的热闹、繁华,就连林六也送来了祝福……
他已错过最心爱的女子,已不介意娶任何女子为妻。
思远道:“五弟,皇上问你话呢?现在,你愿不愿见公主。出了那么多事,你以为一切都还能回到最初,当断则断啊!”
沈思远并看好新月公主,在他们入宫时遇到八皇子时,他就知道要想休公主,并不是一件很容易的事儿。这种难处的事儿,大哥自来是不愿意出面的,身为兄长的他,就只得陪思危入宫。
沈思危道:“皇上,小民愿与公主和离。”
门外的新月听到了他的决定,一阵撕心裂肺般地痛哭:“父皇,我错了!驸马,你原谅我这一次吧,你原谅我啊……”
木贵妃见新月的身子摇颤一下,新月顿时倒卧冰冷的白玉殿阶上:“新月,新月……”
不见她们,她自然要为自己争鳃会,那就是迫使父皇见她,让她见到沈思危。对于一个身怀重孕的女子,装病装晕不外乎是最好的。里面的人是她父皇,万没有真要了她性命的道理。
总管太监道:“皇上,公主她……昏倒了!”
燕帝心中一痛,到底是他的女儿,是他看着长大的孩子,忙道:“传她们进来!”
入了御书房,木贵妃抱住新月,用手掐住人中,道:“新月,新月……”
她悠悠睁开眼睛,按捺住心头的激动,她还没有让思危打消休妻的念头,就算不能赢,这只是第一步。
“父皇,儿臣错了,请父皇夺我公主封号。从今往后,儿臣愿与思危做对寻常夫妻。我不要和他分开,儿臣爱他……”
新月爱他,可他从不曾爱过新月。
在沈思危的心里,新月一直都是个晚辈。
“这……”燕帝也为难了,他必须要给新月一些处罚,是夺她公主封号,亦或了遂沈家之愿,他真是左右为难,如若这两个孩子能和好如初,自是最好。“新月,你这是何苦,驸马已经拿定主意了。”
燕帝的意思是:如若驸马改主意,他也不会将他们夫妻生生拆开。
新月明白。扒在地上,从未像现在这样卑微过,只因爱得太深,爱得癫狂,哪怕是他的替身,也让她喜欢。除了那薛蛟,她可真的没再和其他人好过。薛蛟也只是沈思危的替身和影子。如若沈思危早早接受了她,她也不会那么做。
新月挺着大肚,丝毫顾不得自己的仪态,抱住思危的双腿,哀求道:“驸马,你原谅我这回,往后一定好好待你,再也不做那种事。不要休我,我待你是真心的……”
沈思远不愿去看这样的女人,既然是爱,就不应给夫君抹黑,让夫家蒙羞。
“驸马,我求求你了,不要休我,不要休我好不好?以后,我都听你的,做你的好妻子,为你养儿育女……”
沈思危哪里这样被女人缠过,此刻全没了主意,想要推开新月也不是,而她这样跪在他的脚下,让他无动于衷也不可能,好生为难。
原谅她,他做不到!
休了她,可她已经说了,愿意放弃公主之尊,只做他的妻子。
这是她的情深,到底是她害了他,还是他害苦了她。
新月抱住沈思远的双腿,不停的椅着,仰望着头,一张施了脂粉的脸,早就花成了一团,脸上泪痕斑斑,泪眼朦胧,眼里似蓄着无尽的忧泉,“驸马,不要休我,不要休我,我求你了,好不好?”
沈思危看往思远处,希望四哥能给他一个答案。
他心乱了,不知道如何选择。
“思危,你可得想好了,这可是你一辈子的大事,做哥哥的尊重你的选择。”
沈思远想说:既然在宫外时就说了要休妻,为何要动摇,就因为新月要放弃公主之尊。可她肚子里还怀着一个野种。是她让沈家蒙羞,让他们沈家成全天下的笑柄。如若她不是公主,沈思远也许会手握宝剑,一剑结果了她的性命,哪里还有这样的场面,跪在地上相求,她还有颜面求得别人的原谅?沈思远可不想看她的嘴脸,将脸转向一边,有些话不可说得太明,可思危应该知道,他其实是在暗示:坚持最初的选择!
沈思危一番纠结,望向燕帝,抱拳道:“禀皇上,公主就是公主。小民愿与公主和离!”
说是和离,其实就是休妻,不过是给皇家一些颜面而已。
“驸马,你怎可如此狠心?”新月的泪止不住的流淌,她松开了思危,怎么办,他还是不肯改变主意,她不可以失败的,如果失败了,就真的成了笑话。
一个被婆家休掉的公主,这可是亘古未闻的,不,她不可以成为那个笑话!
沈思远为思危的选择庆幸着,道:“请皇上恩准思危和新月公主和离!”
新月从地上起来,缠上思危,泪如溪流:“不,思危,这不是真的,你不会与我和离。不要和我分开,我真的喜欢你。长这么大,这么多年,我真正喜欢的唯你一人啊……”
思危淡漠地看了一眼:“公主,请自重!”
新月不管不问,依旧拽住思危,拉着他不放手,拼命地椅着:“你不是认真的,你怎么会不要我,我好喜欢你……”
无论怎样,都不可以让思危休了她。若他休妻成功,她再无踏入沈家大门的机会。驸马休公主,在历朝历代可是从未发生过,她更不可能让这样的事发生在自己身上。
思危被摇得头晕,有些气急,想剥开新月的手,用手臂轻推着她。
反正,肚子里这个孩子的身世已被人揭穿,便不能再留下,如若生下来,那将是她一辈子的耻辱。
两人继续抓扯着,一个强行拽抓不放,一个想将对方推开,就在思危再使推力时,新月连连飞奔,身子一下子就撞到了御书房的龙案角上,这一撞几乎用尽了她所有的力气:孩子,对不起!谁让你不是他的种,母亲不能保你了。为了母亲的幸福,你必须牺牲!
“啊——”木贵妃惊呼一声,眼瞧着新月撞上棱角。
“肚子,我的肚子好痛C痛啊……”新月转过身来捧住刺痛的腹部,孩子不是沈家的,她以前能瞒下去,可现在不能了,天下人尽皆知晓,这孩子不是沈家的,如果她要让沈家接受自己,就必须舍下孩子。
“新月!新月……”木贵妃飞奔而近,一把扶住她。
“母妃,我肚子痛,好痛啊……”血,从她的身上流泄出来,她带着期盼、带着痛苦直直望向思危:“驸马,我真的喜欢你!不要丢下我,别和我分开……求你……”
思危低头,看着自己的双手,他干了什么,他居然将她推到了龙案前,还伤了她肚子里的孩子。虽然,那不是他的骨血,可那也是一条性命。
“五弟……”之前的一切,都落在思远的眼里:思危的力道根本不足将新月推到桌案棱角处。
木贵妃大惊:“来人,快传太医!快请稳婆!”
几个宫人飞奔过来,将新月移走,御书房毕竟是皇上的地方,她不可以在这里养伤,也不能在这里落胎。
新月伸长手臂,在经过思危身畔的时候,拼命地拽住了他的衣袖:“驸马,我不怪你,我真的不怪你……只求你别丢下我,陪着我吧,陪着我……”
他伤害了她!伤了她肚子里最无辜的孩子。
思危没有拒绝,带着满腹的愧疚,握住了新月的手:“我不离开,就陪着你!快,快请太医……”
沈思远的心,似被人重重地击了一拳:一切都白费了!
他的五弟居然放弃唯一可以再寻幸福的机会,如若这次放过,这一生或许都不然再有这样的机会。既然不爱她,为何还要和她在一起。若是自己,绝不会如此。
“五弟!五弟……”沈思远追到御书房门口,看思危和一行宫人急急忙忙地离去,新月公主的衣裙上浸湿了血渍。
沈思危道:“四哥,我不能抛下她不管。”
燕帝轻叹一声,他的儿女们还真是一个个都不让他省心。
御书房外的长廊上,林六正缓缓行来,一张脸苍白如雪,双眉微颦,竟似正经历着人未有过的痛楚。
她听说了,以为沈思危会坚持下去,没想到这一刻,他竟神色慌张地陪在新月身边,新月正呼天抢天地惊叫着……
夸张的叫声传入耳内,林六望向沈思危,他的目光满是焦急、懊悔,正不安地落在新月身上。他也曾习晓辩书识人,难道就看不出新月是故意在装?
这,是新月公主使出的计策,为了不被休离,决定放弃腹中的胎儿也要换沈思危的回心转意。
林六的心里似有小人在抽扬着鞭子,她一步又一步地轻移着莲步,她在看思危,可思危没有看到一边行来的她。新月看到她了,脸上漾着得意的神色。
“皇上有旨,令文华阁拟旨,公主新月有失妇德,令夫家蒙羞,从即日起夺公主封号……”
林六笑了笑,是苦楚的笑。.
原以为,能助思危重获自由,让思危重寻幸福。也许他未来的娘子不是自己,但不用再受公主的折磨。
一切,都白费了,
公主所丢失的,只是公主的封号,暂时的丢失。
身后,传来嘉王的厉喝声:“林幽兰,你去御书房做什么?”
他欲拉住林六,她却愤然地将他的大手甩开:“我有大事面见皇上。”
“什么?”
“我要和离!”
“我看你是疯了!”
“是,我是疯了!”林六说得很大声。
嘉王指着远去的新月和思危,道:“沈驸马并没有休掉新月,还是新月的夫君。”嘉王以为:林六和沈思危定是说好了,一个休妻,一个自请下堂,然后再走到一起。
林放苦笑一声,反问道:“沈思危不离开新月,与我何干?”
沈思危可以不追求自由、不追求真正的幸福,那是他的选择。可她是林六,是她自己,沈思危的选择并不影响她追求自由和幸福的权力。
“马上跟本王回兴庆宫,母妃找你还有话说,你竟敢私自离开兴庆宫。”
嘉王再度拽住她的手,林六奋力挥开。
“放开!”
吵嚷声很快惊扰到里面的燕帝,他厉声喝问:“出了甚事?”
总管太监低声道:“禀皇上,是嘉王和嘉王妃来了!”
燕帝没好气地道:“宣他们进来!”
沈思远还愣在一边,有人可以重新开始,却已经放弃。有人却还在继续坚持,明明嘉王并无过错,却想着和离。
林六与嘉王进入御书房:“儿臣(民女)拜见父皇(皇上)!”林六言罢,重重一磕:“吾皇万岁万万岁!”
燕帝坐在龙案前,看着两侧堆放的奏章,今儿被新月和沈思危的事儿一扰全无半点好心情。
“启禀皇上,民女林幽兰恳请皇上,民女自请下堂,与嘉王和离!”
燕帝的手微微一颤,碰触到惊堂木,手力一拍,声音惊动琼宇,他在发怒。
“皇上,民女并未曾犯任何欺君之罪,在皇上下赐婚圣旨前,民女就曾明确表态,不愿嫁给嘉王,时至今日,民女的心意从未更改。请求皇上准允!”
沈思远不得不为她的举动感佩,从来都没有放弃自己的心意,知晓不喜欢就是不喜欢。
嘉王厉声道:“林幽兰!你别太过份!”
在他的父皇,竟敢说出这般不分尊卑、轻重的话。
沈思远抱拳重重一揖,道:“禀皇上,小民告退!”
燕帝看着面前的一双男女,过了这么久,嘉王还是未能打动她的心,可见嘉王失败了。
“民女主意已定,还请皇上成全。是和离也罢,是嘉王写下休书也罢,民女会放弃嘉王妃之尊,从今往后只做一介庶民。”
也只有她,面对他的震怒依旧面不改色,只是她今日怎的面色苍白,就似正生着大病一般。
燕帝问:“是嘉王不好?”
“嘉王殿下是当朝最优秀的皇子之下,是皇上最有才学的儿子,是孩子最敬爱的父亲……可他,并非幽兰的良人。”
燕帝又问:“哦,那是嘉王待你不好?”
“是。”如果待她好,她却要自请下堂,这不是很奇怪么。所以她必须是,“嘉王待民女极不好。”
嘉王一时惊慌,他待她如何不好了:“父皇,她是不想儿臣另娶妻室,所以才如此说的。幽兰,你既不同意,本王不娶就是。”
“不。王爷娶谁,和幽兰毫无关系。今日幽兰进宫,只要求皇上还幽兰自由,允幽兰自请下堂。”
燕帝抬了抬头,刚走了新月,现在又来林幽兰,今儿一个个都不让他好过么?眼下,新月的事算是解决了,以夺公主之尊为罚,可面前的林幽兰并无甚大过,居然自请下堂。
“你以为朕一定会同意!”
如若同意,岂不是自打一个耳光,当日嘉王和她的婚事,可是他亲下的赐婚圣旨。
“若是皇上不允,就请皇上赐死幽兰!”
她宁死也不愿再和嘉王做夫妻。
厌恶那样的王府,也不喜欢如此的嘉王。
王府繁华的背后,却掩藏人性的丑陋,更有太多不堪的肮脏之事。
嘉王虽贵为皇子,可他根本不懂得尊重人,即便他救过她,那又如何,她同意也为他解决了一些难题。所以,他们之间,她并不欠他。就算欠了,也不一定得用自己的一生来回报。
燕帝无语:“你……”
这是一个极其固执的女子,固执到有些不知死活。
“你以为朕不敢赐死你!”
“禀皇上,幽兰从未如此想过。”
“好,来人!取毒药!若你执意要与嘉王和离,朕就赐你一死!”燕帝一掌击在龙案,那案子颤了两颤,他目不转睛地看着殿中的林六,她只是轻浅一笑,竟为生死所动,这世间最可怕的是情爱,最不可怕的也是情爱。一个连生死都无谓的人,让你真的不知如何应对。
程大宫女在一边静立,望向燕帝。
燕帝厉喝道:“程雪,还站着作甚,取毒药!”随即,语调一转,道:“如若你不想死,就收回刚才的话,否则朕就赐你一死!”
嘉王颇有些着急,他喜欢她,不想她死:“幽兰,快收回刚才的话。”
林六侧目,看着一边的嘉王:“在幽兰心里,不喜欢王府的生活。既然如此,我为什么要说假话。本不喜欢,就不该留在你的身边。幽兰也曾想过要欺骗嘉王,可连自己都骗不了,又如何骗你。当我离开大兴城林家,踏入燕京时,我就曾发誓,从今往后要为自己活得真实。不喜欢,便是不喜欢。绝不违背自己的心意!”
这样的女子,是让人敬重的,至少她明白自己真正想要的是什么?
程大宫女从内殿出来,手里捧着一盏毒药,像是茶,又非茶,捧着毒药,倒了一杯递与幽兰:“嘉王妃,如若后悔还来得及!”
[第八十六章 绝决,割皮示心]
“绝不后悔!”执地有声,是她对自由的执着,她含笑接过了程大宫女手中的茶杯,眉头都未皱一下,脖子一扬,一杯毒药尽入嘴中。
林六跪在大殿中央,嘉王不可思议地望着她。
对自己选择的执着,对死的无谓。
沈思危会放弃追求幸福的机会,可她林六不会,既然为了这一天,她提前数日就做好了准备,为什么要放弃。
不会因为沈思危就放弃自己获得自由的机会,她只是林六。
或许,她和思危间终究无缘。
即便,曾经相爱,却仍要错过。
“幽兰,你这是何苦?就算你不喜欢王府的生活,你可以告诉于我,我可以在郊外为你另置别业。”
她笑,声音不高不低,神色中没有对死的半分畏惧:“我也不喜欢嘉王妃的身份呢?”
不喜欢就是不喜欢,无论嘉王再做什么,都终是难以打开她的心结,也不能进入她的心底。
“你……”
“说到底,你根本就是厌恶本王。为什么?”
林六轻轻一叹,“玉昭修、慧昭修待王爷也极好,为何王爷就是不喜欢她。”
“不喜欢就是不喜欢。”
林六道:“这也是幽兰想对王爷说的。”
嘉王身子一颤,他无法喜欢那两个女人,就如林六怎么也不会对他产生别样的情意。他贵为皇子,身为嘉王,一个女人居然当着他父皇的面说出这般无情的话:不喜欢他!
他从未想过,这天下会有一个女人说出这样的话。就算有女人不喜欢他,但对方不会说出来。他是那样的优秀,是他父皇最得意的儿子,他征战沙场,建立功勋无数,助父皇一统天下,可他却得到心爱女人的心。
“哪是你不喜欢本王,而是本王根本就讨厌你!讨厌你的冰冷,厌恶你的背叛!父皇,儿臣不喜欢这个女人,儿臣要休了他,儿臣恳请现在就休了他!她想死,可死之前,儿臣要先休了她!”
燕帝惊道:“你真要休她!”
“是。儿臣要休她!”
燕帝挥了挥手,程大宫女备好纸笔,嘉王走到一边的小案前,蹲下身子,很快一纸休书已成。
只是……
父皇不是赐了她毒药,为何她还静静地跪在地上,竟没有半分要毒发身亡的样子。
程大宫女接过嘉王手中的休书,递与林六。
林六双手微颤,之前没有惊慌,这一刻看到《休书》却有道不出的欢喜,为了这东西,她一直在忍受、在等待,这是休书,是她所期盼的休书啊!
“林幽兰,这可是你自请的!”
“是。”
“可马上,你就要死了。”
“但这一刻,幽兰自由了。”
燕帝听罢,不由得哈哈大笑起来,这笑声回荡在御书房的上方,竟有说不出的虚怀若谷。
“皇上笑甚?”
程大宫女看了一眼燕帝,道:“皇上是想知道,你是真心和嘉王分开,还是假意如此。所以令奴婢准备了一杯寻常的茶水。”
原来,她所饮下的只是寻常茶水,并非毒药。
林六深深一拜:“幽兰叩谢皇上成全!吾皇万岁万万岁!”
“罢了,罢了!都退下吧!你既性喜自由,朕便令文华阁再拟一旨,从今往后,不得改嫁功名、官宦之人。”
“谢皇上隆恩!”
她并无心功名、官宦之人,只想自由自在的生活,没有尔虞我诈,没有勾心斗角。
嘉王此刻方才弄明白是怎么回事,不由得连连惊呼:“父皇,父皇……”
燕帝摇了摇手,示意嘉王不要再说下去,道:“既然她主意已定,且由她去。你母妃不是想替你另选王妃,如此,也免得让你母妃为难。”
嘉王紧握着拳头:林幽兰,这件事还没完!第一次,未与燕帝告退,就退离了御书房,忆起先前种种,心中愤愤不平,原以来她不过说说而言,未曾想竟真的想离开。
林幽兰,你好无情!枉本王对你一片痴心,可你居然要离开本王。
御书房里,燕帝看着林六:“程雪,带她下去上药吧!”
程雪面露诧色。
扶起林六,二女双双告退。
待林六解开衣衫,程雪看到她胸那片手掌大小的伤口,直惊得目瞪口呆。
皇上是如何知晓她身上有伤,而她身上的伤又从何而来。
“程姐姐好奇?”
林六咬住双唇,任程雪给她倒入创伤药,药入伤口,比最初她揭下那块纹身肉皮来得更痛。
痛得彻底,她要揭去的不仅是一块纹身,更重要的是扔掉昔日嘉王留在她身上的印记。那红艳如血的梅,那蓝如魔咒的字,从今往后都不在她的身上。
“真是奇了,你是怎样把那块肉皮去掉的,瞧这周围的疤痕,似有些日子了。”
林六道:“三天前,我就用妆刀刻划了纹身边沿部分,等它结疤,我就再划开上面,用水银注入,如此可以不伤里面的肌肉,更不会伤及纹身周围的肌肤,忍痛揭下了这块皮子。”她从袖子一摸,打开罗帕,只见里面是一块新鲜的人皮。
只惊得程大宫女惊呼一声:“啊——老天,一定很痛吧!”
“相比于留在嘉王府的痛苦,这也算不得什么。只要能离开,做什么都可以。”
“听刚才皇上的语气,皇上似已猜到你揭掉了这块皮肉。”
“一个能在自己身上揭皮、割肉的女子,这普天之下恐怕不多,这样的女子一旦执着起来,就是九头牛也拉不回。这样的女子一旦心狠心毒,若在高位,定是灭国之灾。”
年幼时,为了不随明玉堂前往大燕甘为暗人,她不惜自砍一刀,致使养了三月方才痊愈。今昔,为了离开嘉王府,揭去嘉王留在她身的印记,她不惜剜揭皮肉。
此等毅力,不得不令程大宫女惊叹。
一个能在自己身上舍去皮肉的女子,是寻常女子都不能做到的,这岂止是对自由的向往,几近到了癫狂的地步。
“皇上并不是为你的执着所动,而是因为你……”
程大宫女想:既然皇上知晓她自剜皮肉的事儿,定是为这件事意外。一个连死都不愿和嘉王在一起的女子,可见其决心有多重。如此,将她强行留在嘉王身边,倒不如遂其心愿。
林六笑:“管他是因为什么,我终于得到了自己想要的,这便足了。”
程大宫女满是忧色,道:“如此,嘉王就真的能放手。”
“他会放的,因为他在皇上面前写的休书。”
程大宫女茫然迷色。
林六却嫣然一笑,是知足,是长久以来少有的轻松。
她自由了,不用再被束缚在那嘉王府中,从今往后天高任鸟飞,海阔任鱼跃。
——新浪首发《胭脂兰:退婚王妃》水红作品——
嘉王带着怒容,转至兴庆宫。
刚入大殿,木贵妃就留到他神色不的愤怒:“怎了?”
“沈家倒是没能休掉新月,可是林幽兰……真是气死儿臣了,她居然自请下堂,更没想到父皇居然应允了。”木贵妃一脸俏脸变得煞白,正似在生气。嘉王关切地问道:“母妃这是怎了?”
不提便罢,一提起来木贵妃就恨得牙痒痒,本欲说,可想到林幽兰做下的这等子事儿,就满肚子的气,挥了挥,身边的大宫女道:“回嘉王殿下,是这样的。”
【记忆回放】
木贵妃与新月、嘉王刚离开不久,林六就从大殿上站了起来。
大宫女道:“嘉王妃,娘娘懿旨,要你在此反省。你快跪下!”
就算是折磨人也没有这样的,要罚她跪,不说原由,只让她反省。长久以来,林六自认并没有做出什么过份的事。嘉王要另娶王妃、侧妃,她没有阻止,还要她怎样。她甚至都已经决定了放弃王妃之尊。
林六冷哼一声道:“我为什么要跪,他们人都不在,我跪给谁看?”
大宫女道:“你敢违抗贵妃懿旨?”
“不是违抗,而是我有别的事儿要做。”
几日前就在准备,今儿入宫就是为了自由一搏,她太向往自由了,不想留在嘉王府多呆一天。
多一天,就于她是多一日束缚、多一日的煎熬。
这样偏执、出格的事儿,她本不会做,可是为了自由,她愿意一搏,也故不得什么仪态、分寸、轻重……
思虑太多,反而会错失良机。
御书房那边,沈家兄弟正欲休新月。
他若自由了,她也自由了,她便能握住自己的幸福。
千载难逢的机偶,不过错失。
大宫女见林六宽衣解带,与两名宫女看着她,不知如何应答。
她们可都是女子,万不会对她做出任何事,就在不知林六宽衣何为时,却见她指了指胸口,只听小宫女一声尖叫,捂上双脸,却见林六从胸前揭下一块人皮,在那皮肉之上是红艳的梅花,还有蓝如宝石般的字“元嘉之妻”……
皮肉上鲜血淋漓,一个女子要生生地将自己的皮肉揭下,是需要怎样的毅力和决心。
大宫女目瞪口呆,望着林六,半晌都不知如何应对。
在林六走过的十七年中,第一次自伤腿脚,是为了免去暗人的命运;这一次,揭下那块纹刺的皮肉,是为了与嘉王断得决绝。
不得自由,她便宁可一死。
不揭皮肉,如何走向自由。
她所揭下的不仅是皮肉,更是向木贵妃、向皇上表明自己欲得自由的决心。
荣华,她不屑一顿。
富贵,非她所求。
她想的其实很简单:离开燕京,离开嘉王府,做一个自由自地的女子。没有算计,没有阴谋,更没有争宠夺爱……
林六的伤口上鲜血淋漓,三位宫女不知道她是怎么做到,可那块皮肉确实是从她胸前揭下的,那样的绝决,那样的果敢,半点不像一个女子的所为,直吓得支支吾吾,也看得她们胆颤心惊。
大宫女颤颤微微,指着林六:“嘉王妃……你……你一定是疯了……”
对,她一定疯了,只有疯了的女人才会做出这样的事儿。
可在林六的眼里,这后宫、那王府里的女人才让人不可理喻。
林六拢好衣衫,顾不得伤口的痛,没有今日的痛,就不会他日的自由,有些东西必须如此。
“现在,我要从这儿走出去,谁……还能拦我?”
三名宫女尽皆摇头,她一定疯了,谁若是拦她,她就算杀人也会做得出来的。
怎么会这样?她怎么就揭下了胸前的那块皮肉。
其间一名胆小的宫女,早已吓得痛哭起来。
天啦,那是怎样的女人,太可怕了,真的好可怕!
明明揭下了自己身上的皮肉,可她却能笑着说话,即便痛得刻骨,却是那种轻浅的表情。她的举动与神色格格不入,她的笑容与声音却是这般的和谐。
林六强抑住伤口,这里发生的一切,用不了多久就会传出去,她相信,自由离自己不远了,只要她够执着,够坚持就行!
没有什么事可以让她改变主意了,她迫切地想挣脱“嘉王妃”名份的枷锁。
这样,强抑胸口的伤痛,她一步步往御书房走去……
偌大的兴庆宫上下,竟没人敢拦她,任她离去。
听罢大宫女的讲述,嘉王身子一摇,道:“你说她,竟揭下了那块纹身?”
大宫女肯定地点头:“非但如此,揭下之后,竟无半点痛楚的样子,还对我们三人笑,那模样极是古怪。”
这便是她在他人展示的决定吗?
为了离去,不惜揭下纹有刺青的皮肉;为了离去,不惜以死一搏。如若父皇给的真是毒药,她这回就死了。
她从来都未曾说假话,因为她从来都没说过愿意和他在一起……
木贵妃问道:“你不会真的休了她吧?”
嘉王道:“儿臣不休她还能如何?她在父皇面前表明了决心,就算死也不愿和儿臣在一起,儿臣只好……”
木贵妃双手一颤,指着嘉王,一时气急,双手缓缓垂放:“你真是糊涂。从她做下的事来看,她应是大萨满预言里的女人不假。自剜皮肉,这样的事儿,就算是母妃也欠火候,可见她……”
她是“凤栖双木”的女子?如若是她,得到又失去。
亦或说,他从来都未曾得到过她的心。
她的心里,有过沈思危驻足,亦有李夜的影子,却从来不曾有过他。
“儿子已经休了她!”
“本宫不管,无论如何你也将她留下。这样的女子能对如此狠毒,不达目的誓不罢休,就凭这份执着,你若能打动她的真心,何愁成不了大事。难道你要把她留给别人……”
“母妃,可儿臣已写了休书。”
“既然能写,便能毁掉那休书!”
“儿臣在父皇面前写下的。且父皇也说了,明日便另下一旨,允她与本王退婚……”
有皇上这个证人在,如若否认,便是欺君。林幽兰的这一招不愧为不狠,也不愧不干净利落。
“你说退婚。可她已是你妻子,不是未过门的妻子。”
他们之间,自是不存在退婚一说,可嘉王去说成了是退婚,这更像是和离。
是她自请下堂,然后他给了休书,这是和离。因为皇上一纸圣旨,她还能易嫁他人,他与她再无关联,就算和别人好,他也无话可说!
“母妃,来不及了。”
木贵妃长长一叹,已经休了,还有皇上作证,以林幽兰的性子,只怕自请下堂的事儿,很快就会从宫里传开,随后又成为燕京城里一股轻风。
她,总是这样的不消停。
“最初以为她和沈思危说好了,可当她知晓思危与新月和好,竟没有要转桓的意思,可见她心里早有主意。”嘉王想了一会儿,道:“至今儿臣都想不明白,为何父皇对她,仿佛有着特别的宽容。”
木贵妃面露思色,不过是嘉王,就连她也觉得奇怪。从林六在后宫献艺那日开始,当皇上见到她时面露诧色,之后又发生了林六护驾有功的事儿,紧接着林六为母亲讨要封赏……林六每天见到皇上,竟无惧意,狂妄胆大的根本不像是宫外的女子。皇上待林六,就像一个长辈对晚辈的宽容。
不,林六怎会是皇上的晚辈,真会是皇上骨血?如若真是,皇上昔日就不会让林六嫁给嘉王。究竟为什么,连木贵妃自己也猜不明白。
“就在儿臣要抓捕前朝余孽细作那日,林氏说要看前朝余巷的卷宗,父皇居然没有拒绝,还让她看了……”嘉王每每想到这儿,就百思不得其解,皇上对林六的好和宽容,太让人费解了,“母妃,那可是儿臣都不敢奢望一看的,卷宗里面记录的东西,本属秘密,目前为止看过的人只有三个:父皇、太子和林氏……”
“确实很奇怪。”
奇怪得令他们母子都猜想不到原由,皇上没理由的任她看,皇上没理由对她的信任……
木贵妃沉思片刻,道:“该不会你父皇知晓大萨满的预言吧?”
嘉王道:“那个预言除了母妃和我,没有第三个人知晓。”
“如果与那预言无关,你父皇为什么要一再地纵容于她,不是太奇怪了?”
“还是父皇与她有着所有人都不知晓的秘密。”
木贵妃想得有些心烦、头痛,摆了摆手,道:“就像你父皇与程雪之间,有时候好得让人琢磨不透,罢了,罢了,不去想了。”
程雪是养性殿中的大宫女,是燕帝跟前最得信任的宫娥,他们之间有时候像朋友、像父女、像亲人……最初,后妃们都以为皇上会封程雪为嫔妃,没想到几年过去了,她依然是大宫女。却是这宫里,比任何一位嫔妃都还得圣上宠信的宫女。
有人说,做嫔妃不如做宫女便是如此!
只是,谁也猜不明白,皇上为何对程雪另眼相待,这女子除了在算术方面有着极高的天赋,仿佛还有一颗剔透的心。
嘉王母子不知道,燕帝对林六的好,因于杨氏,更源于林六四岁那年,他曾见过林六一次。而林六那时,更在无意之间替燕帝化解了危险。
而这件事,林六早已记不得,却一直留在燕帝的心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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终于,得到了她所向往的自由。
从宫里出来,连空气也变得清新,连天也变得更蓝……
林六近了嘉王府的家轿,家奴俯首唤道:“嘉王妃,你出宫了,那王爷呢?”
“嘉王妃?”那个称呼不再属于她了,“往后唤我林姑娘罢!起轿前往嘉王府,我还要收拾一些东西。”
家奴支吾一阵。
林六道:“让你起轿就起轿,不是还有其他等着他吗?快点,我还有旁的事呢。”
进入水月阁,仰头张望,这里将是别人的寝院,于她,只是住了一阵儿的客栈,从来都不曾属于她,没有家的感觉。
家……
她的家又在何处?
“王妃回来了?”
春欣携着一干侍女出阁相迎,林六喜道:“春欣,我们自由了,赶紧收拾一下,这便离开王府。”
春欣与侍女们惊诧地相互凝望,是的,她们都没有听错。
林六从袖中取出一张休书,在他们的眼前一晃,道:“瞧见了没,这是王爷的休书,从今儿开始,我不再是嘉王府的王妃,我是林幽兰,你们可以唤我林姑娘。你们的嘉王妃么,相信用不了几日就会嫁入王府了!”
春欣瞪大眼睛,道:“什么?王爷休了王妃?王……妃到底做错什么了?”
“别,你可别这般。这是我自请下堂的,这纸休书可是好不容易才讨来的。他既然要娶别人,就由他去好了,王妃也好、侧妃也罢,我都不媳。春欣,赶紧的,收拾一下,我带你出府。从今往后,有得我吃,便少了你一口饭,就算是一碗粥,我们俩一起吃……”
可是,这怎么可能?
就在晌午时,都好好儿地,这会儿她一回王府,手里就多了一纸休书,还说要离开王府。
王爷休了她?
为什么休了她?
她说是自请下堂,可她是王妃,这是多么尊崇的身份,她居然不好。
春欣无法理解,想起这些问题就觉得头痛。
“你……真的要自请下堂,可是为什么?”
“他要娶别人,我成全他。我自请下堂,他也成全我。就这么简单!”
“可是,王爷不要你了,你为什么这么高兴,你不是应该哭着求王爷改变心意么?王爷不让你做王妃,可王爷总会让你做侧妃的呀……嘉王府的侧妃,千人之上,两人之下,这也是很尊崇的……”
“欣儿,你脑子没病吧。王妃我都不想做,还做他的侧妃。别再说了,赶快收拾收拾,一会儿我们就回杨府去!”
春欣还是站着未动,倒是林六打开衣厨,又打开自己的首饰盒,自己的那些值钱的首饰早就给了英子,还有那些锦衣华服,到了杨府,能穿上的本就不多。
林六看看这件,挑挑那件,罢了罢了,除了昔日自己缝制的那件湖色衣裙,再无其他心爱的。从今往后,她就是一个寻常的女儿家,可意欢喜。
下堂!
难道下堂她就得哭。
她可得高高兴兴的,她要告诉所有那样被丈夫休掉的女子,下堂并不是坏事,而是重生。自由了,还有继续寻觅幸福的机会。总好过面对那无情的男子要强。
“王爷回府喽!”
小喜子的高呼声,刹时,王府上下一片骚动。
[第八十九章 相对,以柔制刚]
一干姬妾,携着侍女,带着下人,匆匆回到各自的寝院,齐刷刷地奔往从王府大门通向青柏苑的小径。
杏红也是其间一个,正近青柏苑,便听梅昭修身边的侍女道:“昭修,王爷往水月阁去了!”
她们近来刚回王府,这么多的女人在争一个丈夫,既然之前那个未长开的林奉侍都能孕育子嗣,她们也可以。谁愿受冷落,谁不愿保住自己的荣华。想要宠爱的、想要孩子的、想稳住富贵的……无论怎样的心思,让她们顾不得自己的尊严,只想多见见他。也许就一眼,让他一时高兴,晚上便有了机会。
顿时,有人道:“谁还敢和那位争啊,这不是找死么?”
各房的姬妾除了玉昭修、慧昭修都汇于一起,不知是谁道:“大消息,天大的事儿啊!”故作神秘,虽放低的嗓门,却足够所有在场的人都能听得分明。
说话的是一个精瘦的家奴,穿着墨绿色的褂子,头上挽着灰布纶巾,一脸神秘。
各房的侍女便围聚过去,道:“什么消息?”
“从宫里传来的消息,王爷把王妃给休了。”
“水月阁的消息,是王妃自请下堂!”
众人七嘴八舌,杏红听到耳里,小姑姑怎么可能自请下堂?王爷怎会休了王妃?王爷是喜欢王妃的,否则那夜他也不会说,叫她别想伤害王妃,还说在王妃诞育子嗣前,任何姬妾都不能孕育子嗣……
嘉王径直进入水月阁,道:“王妃在哪儿?”
“回王爷,王妃正和春欣姑娘收拾包袱……”
他衣袖一挥,是,从未像现在这样觉得耻辱,他为她动了心,她却想拍拍屁股就走人。
嘉王提着袍子,上了二楼,隔着绣帘,她的脸上洋溢着少见的笑,不同以往的笑,以前的笑无论笑得怎样的娇妍,可那笑里总带着几分伤愁,但今日的笑是阳光的、灿烂,就像是春天里的阳光洒落在娇花上,道不出的妩媚动人。
他可没有心情欣赏她的心,掀开绣帘,厉喝道:“林幽兰!”
林六挑了平日里常穿的几套束胸、肚兜等亵衣裤,见他进来,微微欠身,道:“王爷金安!”
她已经收拾好了一个包袱,想离开——他不允许!
嘉王搂住她的纤腰,将她紧紧地抱在怀中:“想离开王府——本王不许!”
林六道:“王爷可是在皇上面前写下休书的,难道还想反悔不成。”
“就凭你,早不配做本王的女人。除非本王对你生厌了,否则你休想离开。而现在……”托起她的下巴,盯着她娇媚的面庞:“本王对你的身子尚未生厌。”
他欲粗鲁的吻下,林六却巧妙地将脸转向一边:“你想怎样?难不成再上演一回昔日对我的折辱?我既可以不在乎过往,便不会在意你此刻对我再多折辱一次。如若,你要把你的名字再刺在我身上,大不了,我再剜一块皮肉。”
于世人,她做他一天的女人,和做半年、一年并无差别。她曾是他的妻,理应与他床笫纠缠,强迫了她的身,却占据不了她的心。
既然曾经有过,又何苦为了那样的事儿再伤害自己,他若要用强,她便不再抗拒。
林六抬手,掌心之中握着的正是那块今日扯下的皮肉:“既然王爷如此喜欢梅花,也喜欢把自己的名字刺在女人的身上,那今日,我就将它送给王爷。”
她的声音,一如既往的轻盈、温婉,即便身处险境,却说得这般的轻柔。这是她身上的皮肉,说得就像是从身上撕下的破衣片。她的话回应耳畔,道不出的凉薄。
这是一块带着她血肉的肌肤,她却要生生地拿在手里,没有半分惧意地展示给他看。
他以为,将自己的名纹刻在她的身,就会将她捆绑在自己的身边一生一世。
原来,他错了。
他纹了,她却可以连肉扯下。
即便,伤口尚未愈合,可她却可以做得这样的温婉。在她看似顺从的外表下,却是世间最温柔的一刀,让他痛得刺骨惊魂。
“在你心里,我放弃一切救你,于你终是折辱。”
“如果不是王爷,我根本不需要受到那样的伤害。好在,我很快就学会了面对。”
“你明知,本王那么做是为了救你。”
“我也曾感恩于你的相救,所以我违心地答应你到郊外救新月公主。你救我,我再冒着生命危险救你的妹妹,我不再欠你。”
“在你心里是这般想的。即便,我怎么做,你都不会留下,也不会因为本王而心动,是不是?”
“是!”
他放开了她,她的话是这般的无情。
自来,他所宠爱过的姬妾,总说他不懂情爱,就算是前王妃陈氏也如此说他。没想到,这天底下有着比他更无情的女子。
嘉王解开衣袍,林六面上平静,可心下早已经是波澜涟涟:他要干什么?不会在她离开前,还要羞辱她一番!如此也好,她可以走得绝决,不会回头再望一眼这让她厌恶的王府。
然而,当他的外衫、中衣滑落地上,像一地的落叶,狼藉一片,就如他的心,明明喜欢她,却不知如何去打动她的心,还以为他会有一生一世的时间来和她相处,不曾想,她离去的决心坚如磬石。
他赤 着上身,在他的胸口,有一朵紫蓝色的胭脂兰,在那兰花之上纹着血色的几字:林幽兰!
他居然将她的名字刻在自己的身上,林六从未想过会是这样。
“在你昏迷时,令人在你胸前纹下我的名字时,我也让人在自己的胸膛刻下了你的名字。”
在惊异之后,是她侧头的苦笑。
“若今日你一定要走,就一并割下我胸前的这块血肉。”
林六依旧笑着,不知是讥讽还是无奈,的确,如果早知晓她也许感动,但还不足说服自己再留在他的身边。
她的心,从不在他身上。
在这座王府里,她看到了太多的不堪。
她本不是高尚之人,只是想要做一个寻常的女子,有尊严、自由地活下去。
嘉王从地上拾起自己的佩剑,厉声道:“你现在就拿起这把剑,像揭下你自己的皮肉一般,割下我胸前纹有你名字的血肉。”
他将宝剑塞到她的手中,袒露胸膛,只等她握起宝剑剜割皮肉。
她曾痛过的,他想陪她一起痛。
直至她决定了离开,他再一次饱尝了失去的痛楚。
“我可以控制自己的心不对你生出情意。可我,无法控制你的心。你可以用你的方式去爱任何一个女子,也可以在你的心里继续喜欢我。但,我不能割下这块肉。我割下自己胸前的刺青,那是我的选择。你纹上这块刺青,也是你的选择。”
她希望临分别,他们都是懂得尊重对方选择的。她不割,并不是不能割,而是她可以伤害自己,却无法去割下他胸前的肉,她下不了手。
她担心一旦割下,便不能洒脱地离去。
更不愿在分别时,任他扰乱自己的心绪。
“元嘉,走到了今日,你难道还不懂得如何去尊重别人的选择吗?我不是极讨厌你,只是不喜欢嫁给一个皇子、不喜欢嫁予王爷,更不喜欢做皇族的妇人……这,需要付出太多,而我只是一个自私的女人,只想按自己的心意为自己而活。”
“你有着满腹的才华,为什么就不能做那个站在我身边的女人,只要你愿意,我所能给予的不仅仅是嘉王妃……”
不仅仅是?也就是说,其实他还打着做储君的主意,存着要做九五至尊的野心。
这样的男子于林六来说,是危险的,而她早已经看淡了荣华。
有人说,你淡看荣华,不是真的淡看,因为你从未得到。当你得到再放手,那才是真的淡看。
林六便是如此,尽管从一开始她不想要,却强行被施予了更多。于她,嘉王妃只是一种束缚。
“要走?就割下本王胸前的刺青。本王要把你彻底地忘掉!”
“割下了肉,你真的就能忘掉?如若不能,何必为了这块刺青咄咄逼人。”
“既然如此,你为什么要割掉那块刺青。”
“我心里没你,也不需要让自己的肌肤上留下你的名字。如若,你再纹下,我便再割一块。”她停了一下,看着满是痛楚的嘉王,有曾经那么一段时间,他的喜怒掩饰得极好,可此刻却是张扬,只屑她一眼,她便能读懂:他舍不得她的离开。
这份不舍里,有爱、有怨、有恨、有怒……
也许,他从来不曾像现在这般繁复过、纠结过。
“割下他!本王要把你从心里、从生活中彻彻底底地抹去!”
她回眸一笑,那神色道不出的清冷,这让他想了梅花,傲雪的红梅,便是这样的艳而冷漠。
他爱梅花,就如她**幽兰。因此,他才令人将梅花纹在她的身上,不仅是烙下自己的印记,就是告诉她,她应学会爱他所爱。
原来,他是个彻底的失败者。没让对方爱上,却让自己泥足深陷。
“欣儿,收拾好了吗?”
林六并不打算和他继续纠缠,那块扯下的皮肉就在她的掌心:“你若想要,便留下。若不想要,就此丢去。只是往后,别再用这样的方式对待一个女子,除非她愿意纹上你的名字。”
“因为如此,你才要离开?你从来都不喜欢我强加在你身上的东西。”
“王爷,没有人会喜欢强加在身上的东西。可很多女子,并不懂得如何甩开这些不喜欢。”
在来时,他已经准备了与她大吵一架,亦或在愤怒再强占她、羞辱她,可无论他做什么、说什么,她冷静得超过了自己的年龄,那温婉而动听的声音,就像是与一个心爱的男子在说话。
就算有怒火千丈,在她的面前却怎么也发作不起来。
“而本王就是强加给你的,你像丢掉身上割下的皮肉一般要丢下本王。”
“王爷不是幽兰身上的皮肉,王爷属于自己,你的心、你的人都只属于你自己。王爷,我们已经走到了今日,你何苦还要为难自己、为难我,有朝一日回首过往,你若做得太过,难道就不会后悔?王爷乃是当朝最有才华的皇子,什么样的女子得不到,而幽兰不过是副残败之躯,声名早损,留你身边又有何用?王爷能将市井的流言充耳不闻?既然王爷做不到,又何苦将我留在身边。”
他不正是因为那些市井的流言,待她也时好时坏,在他心里始终是个世俗的男子,就如她也只是一个寻常的女子。
嘉王愣在原处,拾起她放下的宝剑,既然要断,就断得彻底。握起宝剑,林六已转身去整理自己的包袱。
那只是一个刺青纹身,只要他割去,真的就能忘掉她吗?那痴缠如狂的几夜,时常像一个不能躲避的梦厣在他的梦里重复着……他时常会忆起,当她进入王府,第一次见到她时的情形……
是何时,她驻扎在他的心底?
他不知道。
此刻,唯一知晓的事,要他面对她的离开,他就像有人正一点点地剜割自己的心。
握起的宝剑,久久无法落下,只要他狠狠心,便也能如她一般割下那曾经许心、许情的印记。
“欣儿,收拾妥当了么?”
春欣应了一声,打起绣帘,满是不舍地看着林六。
“傻丫头,等我们回到了杨府,你就可以回乡下嫁人,这不是你一直就想的么。我可不想耽搁你一辈子!”
“表小姐……”春欣看着一边显得木讷的嘉王,这么个大冷天,还赤着上身,而林六的反应也是极快的,“欣儿,收拾好了就去偏门瞧瞧,看二公子来了没有。”
“是!”春欣应了一声。
离开王府,春欣并不欢喜,可想到就可以回乡下老家,心里就快活起来。
林六将包袱系好,轻轻地叹了一声,从地上拾起缎绸中衣,像一个妻子那样温柔而体贴地为他穿上:“听说崔小姐曾是大兴城出名的才女,容貌在我之上,琴棋书画无一不精。王爷有这样的女子,定会得偿所愿。而木小姐,你是瞧着长大的,定会更懂得如何敬你、爱你……瞧,我做不到的,她们都能做到。她们都比我好,王爷应该高兴才是。”
当他踏入这水月阁,她便知晓他心里的怒火,如果他是火,她便化身成水,用如水的柔情,如水的温婉将那把火给扑灭。遇刚则刚,只是这刚是以柔制刚。
她再拾起他的寒衣,为他穿上:“王爷是个英明人,过些日子就要迎娶新人,可不能让旁人瞧了笑话。王爷休我一则维护了皇家颜面,也保住了你的威名,一举两得,想必他日,再不会有女子再如我这般猖狂。”
此刻,她能做的,就是用自己的体谅化解他心头的怒火,以求能平静、顺利地离去。
“一会儿,幽兰离开的时候,王爷可不能相送,你要大声地说:林幽兰不守妇道,本应赐死,但念上天有浩生之德,故饶她一命,今特将她休离王府,以儆效尤!”
她为他设想,他又如何再任怒火燃烧,是心下涌起的愧意,是心间面临别离太多的不忍。
帮他整好衣衫,春欣气喘吁吁地道:“禀王妃,二公子带着下人、家轿已到偏门!”
林六转身,近了罗帏,提起自己的包袱,目光相遇,他从她的眼里看到了从未有过的暖意,她称心如意,反没了往昔的冰冷,更无得意之色。
她款款一拜,暖声道:“林幽兰祝王爷与新王妃白头偕老!富贵绵延!”
这不是她故作的,是这般的真诚。
他如在梦中,而她却已经随陪嫁丫头春欣下了水月阁。
小喜子站在楼梯口,林六道:“把那话重复一遍,王爷此间只是生气,你是他的奴才,不能让他失了颜面……”
小喜子听林六如此说,心中一软,那泪珠儿就扑簌簌地掉落下:“王……王妃,王爷他是真的喜欢你呀……”
“我不配做他的王妃。崔小姐才德兼备,贤良淑仪,是王妃的最好人选。往后,你要好好服侍王爷和新王妃。小喜子,我走了。”
话落时,小喜子张大嘴巴开始痛哭起来,衣袖一拭,高声道:“林幽兰不守妇道,本应赐死,念上天有浩生之德,故饶她一命,今特将她休离王府,以儆效尤!”
如此说完,小喜子又重复了几遍,跟在林六和春欣的后面。
出了水月阁,便见小径左右站立着一干姬妾,其间也包括那位玉昭修,她道不清是怨、还是恨,就那样讷讷地望着她。
她走近林六,道:“自你失踪半年之久,我便知道,你不甘嫁给王爷。即便做了他的人,你还是不甘。”
林六浅笑,并不睬她。
杏红见林六过来,快奔几步,提裙跪下:“小姑姑,你真的要离开吗?小姑姑……”
林六扶起杏红,道:“记住我与你说过的话,多与慧昭修交好,学她的淡然、平静,不恃宠而骄,谦卑做人!”
“小姑姑……”杏红的泪此刻蓄在眼里,呼之欲出。
林六转往偏门,昔日大红花轿,将她抬入王府大门,今昔离开为示自己有过,她从偏门离去。大门也罢,偏门也好,都只是过眼烟云。若不自辱,如何求得这自由。
心儿,怦怦地乱跳着。踏出偏门,从今后,便获得真正的自由!
嘉王站在水月阁,默默凝视着她远去的背影,就在他准备强势挽留他时,她却给了他从未有过的体贴和温柔。分别在即,她就像变了一个人。
突然,嘉王握紧的拳头:“林幽兰,你竟敢跟本王玩心计,实在可恨了!”
小喜子还在抹泪,道:“王爷,王妃……不,不,林小姐是真的为你着想,感动得奴才都快哭了呢。”
这,便是她的高明之处。演起戏来,比谁都入戏,连个奴才也被骗过了。唯有他深知,这只是全身以退的良策,她想顺利地离开,还要在离开时让他感动一回,因为感动于她的温柔,感动于她的体贴,竟然不忍对她用强。
林六近了偏门,加快步子,没有停留,但见杨安国牵着骏马,身后是一乘小轿。
“表妹……”
“小表哥万福!”林六急急施了万福礼,往轿中走去,道:“小表哥,马上起轿!”
“是!”
此刻嘉王回过神来,飞奔下楼,这个女人,太可恨了]绝起来,半点不拖泥带水,一旦是她决定的,不为旁人所左右。使起心眼来,竟让对方浑身不知。他完颜元嘉长这么大,在众皇子、朝臣之间游刃有余,可今儿竟被她利用了一回。
“林幽兰,你跟本王站住!你跟我站住!”
待他奔到偏门,那狭小的巷子里,只看到已经化成汹点的人影。
她走了!
就算是最后,她也对他没有半点不忍,走得这般的绝决,他所看到的只是她的背影,从水月阁一路离去,除了与玉昭修、杏奉侍说话,她几乎没有半分停留,甚至都没有回望水月阁,没有看他一眼。
他爱她若狂,可她的心里却未他半分位置。
从未有过的心痛,从冲天之势在心头袭卷,他捧住胸膛,明明没有剜割下那块刺青血肉,为何疼得这般的难受,为何鼻子在发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