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V18 掠情王退婚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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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四章 恳求,说服李夜]

“怎么?你们听说过我的名号?”她扬了扬头,看着地上的一枚血球,只见还在叫苦的男子满脸怪色,“摘下的东西还能长回去?”她娇容略凝,厉声道:“这便是你们凌辱女子的下场!你、还有你,是不是也想尝尝我的纤指神功?”

林六在抓住男子命根之时,眼前浮现的都是他们如何凌 辱柔弱女子的画面,许是她曾经历过,心下极恨,心中一狠,竟用力摘桃。.

目光停落在地上的那枚带血珠球上,的确太狠了些,好在她并没有全毁那男子,如此说,只是告诫他们。

两男速往铁门处移去,林六飞起一脚,踹开铁门,马鞭飞舞,两男吓得怆惶逃离。

受伤男子俯下身子,从地上拾起带血的肉球,忍住巨痛,摇摇奔去。

“你们听好了,告诉旁人,不许再打她们俩的主意,如若不然,尽皆来试试本姑娘的纤指神功!”林六吼完,大声喝道:“滚!滚得越远越好!”手握着马鞭,又是“嗖!嗖!”数声。

沈思危此刻正要瞧书,猛然听到林六的声音,放下书物,走到铁门前,却见林六在那儿冲着三个男人大吼:“幽兰!幽兰,是你吗?”

蓦地回首,看到铁门里的那双眼睛,林六定了定心神,缓缓走到铁门前:“沈驸马可好?”

“你……你怎么来了?”

“奉命而来!”

她的话语极其简短。

来不及细说原由,上面楼梯处传来了沉重的脚步声。

一个女人问道:“怎么回事?”

“回阁主话,是……是左二房的女囚?”

女人微惊:“左二房?”

李夜不由得笑了两声。

冷星看了看男子的裆下,早被鲜血浸染:“她……把你怎了?”

男子又羞又急。

林六听到上面的声音,大声道:“冷阁主,告诉那些没人性的狱卫,若再有下次,我林幽兰愿意代为出手。”

“林幽兰!”冷星怒气冲冲,急步走到石牢,“你居然敢出手伤我手下。”

“冷阁主这是什么话?他们伤害柔弱女子时,你认为是女子犯贱,那么今儿是他们犯贱。我没有动手杀他,便是给足了冷阁主颜面,你不管好自己的手下,反要管我下手太重么?”

“我看你还真是不知死活,居然敢和我这般说话。我若要对付你,就算是十个林幽兰都不是我的对手。”

“哪敢与冷阁主作对。我不过素来按照自己的性情为之,奉劝冷阁主,万事不可做得太绝。你、我同是女子,也尽皆品尝过被人欺凌的感觉,为什么还要如此冷漠?”

冷星的眉眼中掠过一丝狠毒,欺凌二字,从来都不应用在她的身上。可林六的话所言,分明就是所指。面前的女子不但对她的过往了若指掌,连她年少时迫为人妾,被人凌辱的事儿她也尽皆知晓。

“昔日你被嘉王欺凌,今日又替他疗伤?如此,不是林姑娘太过贱 作了么?”

如果救人、替人上药便是贱作,这世间的善良、正义又是什么?林六气急,正要辩驳几句,李夜问道:“你替完颜元嘉疗伤?”

“是。”

“你……”

就连李夜也颇是不解,救人归救人,何苦要去替他疗伤,以李夜对嘉王伤势的掌握,嘉王伤虽不轻,却不危性命。

林六道:“那又如何?一码事归一码事。我素来行事但凭问心无愧。”

“什么问心无愧,以我之见,根本就是她心里还爱着完颜元嘉!”冷星说完,看着银狼面具的李夜,不由笑道:“夜狼,她心里根本就没你,你不过是枉自多情。”

李夜情绪激动,即便嘉王曾那样的待她,即便他们已不再是夫妻,可她还是向嘉伸出了援手。除此之外,他当真不知如此解释。双手落覆于她的双肩,问道:“你当真对他有情?”

“别听她胡说。我……”林六支吾着,“我为什么要解释给你听?真是笑话!”

“你……是我的女人!”李夜脱口而出,唯有这样,他才能护她周全,否则这地牢的狱卫第一个就不会放过她。

“如若你心里真有我,那你就善待他们,不要让嘉王住在地牢里,不要让那些狱卫任意欺负弱女子。夜狼,算我求你,你善待他们好不好?”

“我已说过,这里不属我管辖!”李夜放开了林六的双肩,将身转向一边。

“可你是庄主,只要你肯帮忙,就没有做不到的。”林六想到之前那几个男子,个个生得威猛、魁梧,如若他们要欺负木妃和梦承仪,她们弱质女子又当如何承受。“就算要人性命,也不过一颗项上人头,也这般折磨人的么?我不明白,为什么要用这种方式来报复。刑罚、折磨、羞辱……这些只会让彼此的仇恨越来越深。你如何待他,他日再这般待你,周而复始,最痛的莫过于关心你们的人。夜狼,你名虽为狼,可你并不是真正的狼,你是人。我知道我说的这些话,你未必能听得进去,难道就不能真正的学得尊重他们吗?”

“小六,我已经说过,我们我受雇于人,一切都听雇主的。所以不能……”

“受雇于人?这么恶劣的藉口你也说得出来。不想放人,不想善待他们,所以才会故意推托。”林六停了一下,“就算真的受雇于人,你们可以软禁,而不是要他们承受这样的痛苦。轩辕夜,我求你,善待他们好不好?就看在,我曾经牺牲自己救过你的份上,你就不要再为难我,可好?”

气氛有些凝重,林六的话在此刻起到了些作用。

冷阁有些担心地唤道:“庄主……”

林六蹲下身子,半跪地上:“林幽兰恳请夜庄主善待嘉王夫妇三人!请给嘉王寻郎中疗伤!”

为了给嘉王求情,她居然跪在他的脚下。

往昔种种涌上心头,李夜却无法指责于她。为她心动的,不正是她的这份坚持与执着么。即便经历过伤害,即便面对的是伤害过她的男子,她还是这样的大度与善良。

“小六!”李夜急呼一声,蹲下身子,眼里蓄满了责备:“难道你真的忘却昔日他……他是怎么折磨你的,他……”

如果今日他李夜过份,皆是因为过往嘉王太狠毒。嘉王折辱柴广的皇后、嘉王派人辱没林多的女儿……一切的一切都是报复,就像他令人鞭笞嘉王,就如他下令狱卫肆意凌虐嘉府的妻妾,这一切都是为了还诸于身。

“没忘!”林六迎视着他的眸子,在那眼里,她看见了一些动摇,还有更多的不解,“正因为我明白,那样的折磨有多让人恨,又有多让人无法忘怀,所以我才选择了放手。既然已经放手,又何苦纠结于过往之中。”

林六只有落落大方,她扬起头来,看着面前的李夜,继续道:“善待敌人,让敌人尊重你,这比着法儿的折磨对方更有意义。因为……只有这样的敌人,才会点缀你的人生,两个世间最高超的敌人,不是比下作的法子,斗的是计谋。世间最让人敬重的对手,就像是两个绝世的奕棋国手,斗心机,斗谋略。输,要输得光明正大,要输得被后世传颂;赢,更要赢得轰轰烈烈,名载青史、千古传芳。如若比的是下作、卑鄙,那将会留下万世的唾骂!轩辕夜,为了你自己,我希望你能善待嘉王,更要厚待他的妻妾!”

她,总是这样的不同。

一席话,说得李夜的心里热血澎湃。

做一对让人敬重的对手,输的、赢的都能名载青史。

沉默,长久的沉默。

林六希望李夜能够改变主意,而李夜却在反思林六所讲的那番话。

他和嘉王做一对光明正大的对手,而不是使出如此令人发指、下作的法子,可是他可以光明正大,嘉王呢?

一番思量,一番纠结,再反复细想林六的话,她的话颇有道理,这是从未有人告诉过他的,就似他冰封的心被她所融,他也第一次放弃了自己的初衷。

李夜蹲下身子,不由轻笑出声:“好了,我听你的!”

冷星诧然:“夜庄主!不要被她的话蒙蔽。”

李夜已经决定了,林六当日牺牲自己保他周全,今日林六跪请善待嘉王,其实在他们的争斗、算计之中,最为难的莫过于林六。李夜示意冷星不要再说下去,大喝一声:“来人!”地牢里走出一对狱卫,李夜停了一会儿,道:“吩咐夜庄大管家,着他立即准备一处僻静的庭院,半个时辰后,完颜元嘉夫妇三人与沈思危前往暂住。”

冷星俏脸面露杀气,道:“夜庄主,红颜祸水,你莫要被这个女人的三言两语给欺骗了。”

“输,要输得光明正大,要输得被后世传颂;赢,更要赢得轰轰烈烈,名载青史、千古传芳。”李夜重复着,笑意浅淡,“林幽兰,你说得没错,我和他都是有身份的人,不应搞得像江湖的仇恨那般,我们要斗就斗出输赢,斗出本事。哈……哈……”

冷星听到他的笑,面容怪异非常,过了良久,才如梦呓般地道:“夜庄主,你……笑了?”

李夜敛住笑意,看着面前的林六。

他笑了,当她出现在自己身边时,就感到了从未有过的快乐。

他自小学会的就是冰冷和无情,学会怎样的杀人,学到了怎样的仇恨……

他和冷星都是江湖中令人闻风丧胆的杀手,不笑,他们都不曾学会笑过。可此刻,他还笑这般的大声。

笑罢之后,连李夜自己都怔住了。

“喜怒哀乐,本是人之常情,幽兰看来如此的夜庄主才最真实的。”

林六的语调轻浅,可她却言语之中流露出对李夜的赞赏。

李夜冷声道:“我讨厌笑!”

“真是搞不懂你,刚才明明很开心,却非说讨厌。恐怕天底下没有人会说讨厌快乐!你这样做,是在违背常伦。”

林六知道这些话,李夜不爱听,因为他们都太冷漠。

李夜未怒,反倒是冷星面色阴沉,仿佛要随时杀了林六一般,尤其听林六这么肆无忌惮的说话,更是恨得牙痒:“闭上你的嘴!否则,我就割了你的舌头。”

“真弄不懂你们俩个,干吗这个样子。笑不能笑,哭不能哭,整天都板着脸孔。我是拿你们俩当朋友,才会说真心话,换成不相干的人,我才懒得管呢。”

朋友,她说把他们俩当成是朋友?

冷星心头一暖,却未表露出喜色,厉声道:“谁和你是朋友!做我朋友的全都死了。”说到死字时,冷星的眸光里杀气愈烈,就连长廊上的油灯无风摇曳。

“这么凶做什么?你想杀我吗?好啊,在你杀我之前,我希望我的朋友冷星可以得到快乐,能够肆意的笑……”

冷星气得暴跳起来,江湖中听到她名号的,无论男女谁不是避而远之,可是这个女人当真有些不晓天高地厚。“我看你是在找死!”

“冷星,你干吗这么凶。我想,如果你能温柔一些,幸许夜狼就更喜欢你。”

她猜中了,冷星的神色中有了两分惊慌。

原来,冷星喜欢的人是夜狼!

只是夜狼看冷星的样子,好像并没有什么感觉。

唉,这人啊,总是这样,你爱的,未必会爱你。

冷星微愣片刻,很快就恢复了冰冷:“夜狼,这个女人实在太烦人了!我看将她关在这里最好!最好是把她和沈思危两个关在一起。一个闷,一个话多得吵死人。”

“冷姐姐生气的样子,真是漂亮。夜狼,你说是不是?”

冷星直接被林六气得无语,虽然面上怒,可心里是欢喜。毕竟从来没有人当着夜狼的面说她漂亮,还点破她对夜狼的心思。

“臭丫头,你最好赶紧闭上你的嘴巴!否则,我就用针将你它缝起来,看你还胡说八道。”

“说你漂亮也不行!真是无聊死了!对了,既然夜庄主已经答应将他们都迁离地牢,我想跟他们一起走!”

林六笑得阳光灿烂,在她故作明媚的背后,则是她对李夜的防备。

李夜在看到嘉王时,面容里有阴狠、有杀戾,她实在不想再有人受伤,无论是身还是心灵的,都不愿再有了。受过伤害的人,总是怕再伤害,也不愿轻易去伤害别人。而她此行,就是为了营救嘉王和沈思危。

本已上了第二层的地牢,林六调转身子:“好了,那我就等着去别的地方。”

冷星道:“你最好看紧他们,如若敢在我的庄里乱走,我就跺了他们的双足!”

“多谢冷姐姐提醒,我会把这意思转告给他们的。对了,能不能麻烦一下冷姐姐,找一个郎中来给他们瞧瞧。”

“你当我大善人?”

她是杀人不眨眼的顶级杀手,从来都不懂得怜悯和慈悲。

“冷姐姐,拜托了!再说,你们也不希望他们死了,毕竟,你们还要拿他们做生意是不是?”

“别和我站这么近,我跟你不熟。”

“这一来二往的,自然就熟了嘛?对吧,冷姐姐!”

林六本就是一个冷性子的女子,可是遇到同样是冷情冷心的冷星和夜狼,她就必须更主动一些,这是为了缓和气氛,也是为了达成自己的目的:尽力保住嘉王夫妇三人和沈思危。

显然,如果以郑重其事的样子与他们谈,恐怕成功的机率不大,所以她也一改往日的性格,索性和冷星油说起来。

冷星冷哼一声,闪退两步,仿佛不愿和林六站得太近。

林六大声道:“你们这里的人听着,马上准备一下,大燕嘉王夫妇三人与大燕沈驸马立时离开地牢,这是夜庄主和冷阁主的命令,任何人不得违背!”

这女子真是过份,居然说得这么大声,还连说了两遍。冷星气得拳头紧握,可李夜就在跟前,又不愿出手打她。

冷星怒道:“真是个让人厌恶的女人!”转身往一层地牢移去。

李夜了解,林六其实本不是这样的性子,低声问道:“为何一定要招惹她?”

“我招惹她?你是不是也觉得冷阁主今儿说了很多话,多到以往从未讲过那么多?”

李夜扬了扬头,林六说的何偿不是实情,“那你可知,今儿我的话也够多!且还听从你的建议!”

“是兼听。”林六笑着,心里有一种负罪感,“为什么一再对别人说我是你的女人?”

李夜反问:“当日在钟南山,你不也说我是你的人吗?”

他今日这样说,是为了护她周全。.

她以前如此说,却是为了不让他再杀人。

林六心里暗问:李夜哦,当你欺骗和利用了我,我还可能再信你吗?

答案于心:不能再信!

只是,她不能说出来。她必须假装依赖他、信任他,从而可以保护想要保护的人。这是燕帝交给她的使命,也是为了免去更多人的伤亡。

她本不是一个大爱的女子,却被推到了险境之中,她就不得不想到很多后果。为了那些不愿看到后果,她必须学习周旋。即便非常讨厌阴谋、算计,可她必须周旋下去。因为她的防备和筹谋,因为她的小心与周全,能救人,眼前救的只有几个人,可从长远看,或许能救更多的人。

“夜狼,把我和嘉王、沈驸马关到一起。一来我不想旁人拿你说事,二来你们也方便看守。”

这个时候,她还在为他所想。然,这只是李夜的看法。李夜故作淡漠:“随你!”

林六心里还是有些不放心嘉王和沈思危,相较于嘉王,她更不放心的是沈思危。嘉王是怒也好,是愤、是痛也罢,他的身边还有两个女子供他发泄、怒骂,唯有思危被独关一室,整日相对书籍、文房四宝,连个说话的人儿都没有。

“多谢夜庄主的宽宏大量,我这便回石牢去。”

李夜看着她的背影,用不高不低地话道:“为什么替他求情?”

林六回头,笑意纯净得那年冬天的白雪:“夜狼,以仇报仇,那是你的方式。而我,只是用自己的方式来做事。”她拍着自己的胸膛,那里面是她的心,一颗未被俗世,未被过往所蒙蔽的真心,从来都只是属于自己,“我只想对得住自己的良知,也不想给自己的余生留下遗憾。”

她转身往石牢方向移去,一边下楼梯,一边朗声道:“回首百年,又有几人能说此生无憾!我不想自己留下遗憾……”

嘉王待她如何,那已经是过往的事,况且她的心从来都没有爱过嘉王,以前有的是厌恶,现在有的是平淡,只拿他当一个寻常的人,一个自己熟识,却不会有任何情感交集的男子。

林六来到石牢,沈思危的牢门已然打开,两名狱卫正在帮忙收拾他的书籍。

背后,被一种温柔的目光灼痛,像一把瞧不见的剑,如一只扎在背后的芒刺,很久没有感觉到这样的痛。沈思危回首,便见门口站着林六,正冲着他盈盈浅笑。

“幽兰……这个地方实在危险,你怎么?”

嘉王没有说危险,只是意外于她的出现。

他的心里还是有她的,为她的安危心系。

“你没瞧出来,我和夜庄主相识。”林六并没有得意,而是被一种不安的神色所笼罩着。

沈思危看着面前的林六,和记忆中的她一样,又似哪里有些不同:“之前,我听见你和他们说话了。你怎会认识前凉的人?”

林六看着屋子里收拾的两名狱卫,道:“你还真傻,呆在这石牢里一定很难受,可你居然陪他住了两月有余。”

“我不难受,好久没有这般安静。正好可以在牢里看看书、练练字……”

他们,是如此的相似。

她身处荣华而不贪恋,拥有富贵而不奢骄,不慕荣华,不爱华服,只求自由。

他呢,虽在牢中,却视为一种享受,说这是难得的安静。

“能在逆境中坚守自己,我不得感佩你是个真正的君子。”

“而你是红颜中的君子。”

林六不由朗笑起来,仿若清风中的铃铛,笑声声声入耳,笑容姣好灿丽,直笑得头上那一枝最寻常的血玉银步椅晃悠悠,那如秋波般明亮的眸子也漾出了光彩。

“还是不要互相夸赞,一会儿,我该骄傲了。”她低下头来,只觉什么地方被一双目光正火辣辣的凝视着,抬走寻望,却见旁边的石牢门前,嘉王正神色怪异地望向他们。

嘉王捂住胸口,一声又一声的轻咳着,木妃想要扶他,被他略带粗鲁地推开。木妃不让搀扶,就连梦承仪也不许靠近。帮忙收拾的狱卫,故事折腾着床上的禾草、被褥,直弄得尘土飞扬。

狱卫看木妃和梦承仪的神色怪异,梦承仪胆怯地往嘉王身边靠了靠,想要寻求他的保护,却是他鄙夷的闪躲。

林六移近嘉王,看着颇有些害怕的梦承仪和木妃,道:“你们放心,我已经和夜庄主、冷阁主谈妥,他们不敢再欺负你们!若再欺负,就告诉我,我会保护你们!”林六看着那两个收拾东西的狱卫,秀眉一挑,道:“你们两个不许再乱看,若再乱看,我就剜了你们的眼睛!”

她的话可不是说说而已,今日那个带头冒犯的狱卫就是下场,林六居然会抓住那人的下身,还用纤纤玉指摘下了人家的命根,虽留有一半,可那男人也算是颜面尽失。林六如此一伤,不压于女子失了名节。

两个狱卫望着林六,她越发地生气:“还看?你们难道没瞧出来,我和你们的冷阁主、夜庄主都是朋友,你们再敢欺负人,本姑娘就阉了你们,叫你们俩再也干不成坏事!”

其中一人垂下头来,抱拳道:“庄主夫人,小的不敢,你可是庄主的人,我们……哪里敢对你不敬!”

两人都不敢再多看林六一眼。

叫她庄主夫人,这是什么意思嘛?叫便叫了,她也懒与解释。

那不过是李夜对外人说的,可她怎么可能是李夜的人。这李夜还真是,当初她是说他是自己的人来着,可只是在私下里如此说。这下可好,他居然对地牢里的人说她是他的女人!

好吧,他说是就是!只要能顺利渡过这个难关再议旁的。

嘉王只盯着林六,仿似要在她的身上盯出一个洞来,伸手拽住她的胳膊,顾不得牢门大敞,也顾不得周围还有两位妻妾,只将她揉拥怀中,用从未有过的温柔,暖声道:“他们……没有为难你吧?你可不能像那两个笨女人一样干傻事!”

[第九十五章 暧昧,各有心思]

林六挣扎,不过用了并不算太大的力气,竟把嘉王从自己的身边给推攘开来,嘉王一个踉跄就撞到了梦承仪的身上。

梦承仪一脸惊慌,嘉王回头不解地看着林六。

林六捂了捂嘴,她忘了现在的他没有内力武功:“那个……我真的不是故意的。”

嘉王颇是尴尬,有人想要他的怀抱,可他却不屑付出。明明知道她对自己的抗拒,只想拥她入怀。

一切收拾停当,嘉王夫妻三人、沈思危和林六离了地牢,在出地牢之前,每人都被蒙上了双眼。领路人递过一根绳子给嘉王,之后是沈思危,再是林六,林六身后是木妃和梦承仪。

太久了,闻地牢里发霉的气息已经很久,一出地牢,沈思危便长长地吸了一口气。

自入地牢以来,他们皆不知晓是什么时辰,曾经生动的脸庞,全都变成苍白色。嘉王与沈思危还稍好,尤其是梦承仪和木妃,早没了往昔娇妍的容貌,一张俏脸白得跟地府出来的女鬼一般,脸泛菜色,走路打偏,哪里还有半点卓越风姿。

林六微闭着双眼,有人揽住了她的腰身,又听到那呼呼的声音,还有熟悉的气息。

“夜狼,是你吗?”

看不到身边的人,只是一种感觉,带着踏实的感觉,他的手环拥腰身的力度,还有他身上的气味都骗不了她。

林六往他的怀里挤了挤,只是觉得这山巅的风太大了,有些冷,本能的想用他的身躯挡去寒风。

待有了光亮,她已经站在了最初的林间,东方出现了一抹鱼肚白,前往地牢时,正是黄昏,再出来竟已近黎明。

那边,沈思危和嘉王已先生被带入林间,李夜依旧戴着那张银制的狼形面具,身侧站着一名瘦小的奴才,手里提着一只竹绡灯笼,山风阵阵,吹摇着灯笼,但见人影绰绰。

“云之巅!”林六想到一个地名,传说这是一座耸立于林城林海松涛之中的山巅,因为悬崖峭壁,少有人至,若干年前,这里是天下首富的栖云山庄,自云氏大小姐下嫁大越镇国大将军林曜之后不到十年,栖云山庄内部分歧,几乎是在一夕之间土崩瓦解,当年名震天下的让越、凉两国帝王畏惧难安的天下首富栖云山庄也自此从天下消失。

但,关于栖云山庄遗有倾世宝藏的传说,一直在天下流传。

李夜听林六说出这个名字时,不由得怔了一下。

林六从他微诧的眼神里瞧出:自己又猜对了!

李夜问:“且说来听听?”

“无论是清晨、晌午还是黄昏,我都能听到阵阵风声,望不见远山,不是望不见,而是那些山都在我们的脚下,这里是所有山峦叠峰之中最高的地方。由此想到了云之巅,也就联想到了栖云山庄!”林六说到这儿,立即就明白为什么他们抓住嘉王和沈思危后,却要将他们关入地牢的原因,“我能猜到,那么……他们也一样能猜到。”

四海关离林城最近,可李夜等人却先在离飞鹰岭时才动手,也就是说从飞鹰岭到云之巅,林六至少被人带着从路上走了两天,待她一觉醒来时,自然就是三日之后。

“其实,你并不笨。”

林六从不认为自己是聪明的女子,走过的十几年里,第一次自作聪明,就是在和沈思危共同应对新月、嘉王,原以为能与沈思危比肩走过一生,也给自己足够多的勇气和信心做他的妻子,可事与愿违,那一次的狂妄,让她的婚事生故。自此,她也学会了低调、谦卑。

“我很笨了!如若够聪明,就不会被你一次又一次的利用,就不会被你伤害,还要傻傻地去救你……”

林六每思及此,就觉得真的好傻!

李夜是怎样的身份,虽然国破家亡,可龙就是龙,比蛇多了足,也比虎更神勇,他如今是潜龙。因为他的身份,身边有一大把效忠的死士,如若不是他故意让嘉王捉住,嘉王根本无法缚住武功高强的李夜。

那几个人还未过来,地牢在对面的荒山峰顶,而栖云庄却在这边,要到对面去,必须要过一座铁索桥。那桥只容一人通行,且只允自己人行走,像带着嘉王、沈思危这样的重囚,自然不能走,而是使出轻功将他们一一带到栖云庄外围的树林里。

李夜浅淡一笑,双手负后,像在说一件很细微的小事,道:“我们得到消息,说令人撰写《妒妇传》的背后主使是你?”

“哦……”林六也轻浅得像与自己无干,“那你信么?”

李夜道:“你不会是那么狠毒的女子。”

有时候,连林六都不相信自己会干做出那样的事儿,可她做了,她昔日就是震怒,亦或是冲动,生气于新月对沈思危的伤害,更生气新月对沈思危的背叛。

“不信!”

林六道:“那你应该相信,也许我就是个坏女人。”

李夜依旧笑着,这样的笑在他身上并不多见。“你不会!”他停了一会儿,“两年多前的大燕万寿节,前越细作暴露身份,唯我们凉国的人安然无佯,他们怀疑,你是我们的人。”

林六笑,“难怪那次,无云要劫我去南国被夏青所阻,相必连他们也信,我是你们安插到大燕的细作。”

李夜敛住了笑意,那语调轻柔如风,低调得不像是在说,“你愿意做我凉国的女人?”

兜了一圈,这才是李夜想要说的重点。

如若,让他知晓,当日识破宫袍里藏有燕宫地图的人是自己,不知李夜会有何感想。让李夜精心布设的局,被林六无意间破坏夭折,他千般算计,百般策谋,却因林六的一个小小小举动便前功尽弃。

世间事便是如此,任你如何胜券在握,在未成功前,都不能说成功。因为,在这期间出不得半点马虎,稍有不慎,就会功败垂成。

林六道:“你该不会与嘉王怀有一样的心思吧?”

“什么?”李夜反问。

林六将脸转向一边:“嘉王当日娶我,这背后是什么原因,想必你多少也能知晓一些。你今日突然问出这样的话,让我如何想?如果你只是夜狼,只是一个亡命杀手,我会想刚才那话,你是真的想娶我。可是今时今日,你是前凉的皇族,肩负国仇家恨,你娶我?能给我什么?是能与我纵意江湖,游览天下美景,还是能给我平稳的生活?”

“你变了?”

“爱过之后,便不再轻言情爱。虽然爱情令人向往,可那一场让人付出代价的情感,没人愿意再要,看似情深意重,看似我侬你侬,看似生死相许,可原来……皆是一场阴谋。”她的心感受到了些许的扯痛,千丝万缠,纵横心上,令人压抑,令人不得不吐为快,“如果你今日所言,是另一场算计、另一个阴谋的开始,李夜,我不愿意!我不会再为任何男人迷失自己!”

“你是说,不再喜欢我?”

她从来都未曾真正的喜欢过他,更多的是对他的感动,之后就是因愧疚。

她还不想激怒李夜,但是,待嘉王、沈思危都能平安离开这里时,她一定会告诉李夜一个真实的答案:不愿意!不愿意做他或嘉王的女人!她嫁不了相爱的男子,却能找一个不厌恶的男子。不愿再过那种被算计、布满阴谋诡计的生活,她只想更洒脱地立足于天地之间。

林六岔开话题,看着林子的那边:“他们过来了!”

“你不再喜欢我?”

“答案有这么重要吗?”林六反问,分别的两年里,她想明白了很多事,是自己的终会是自己的,不是自己的她亦强求不来。就像是新月公主,千般算计,如愿嫁给了沈思危,可思危的心从来都不曾在新月身上驻足过。

“我想知道!”既然谈到这个话题,李夜就一定要问出答案。

曾经的她相信了所谓的答案,可那答案的背后却隐藏着阴谋。

所以现在,她不再相信男人的话,只相信自己的感觉。

就如她,只相信沈思危对自己的真情。嘉王的话,她不信!因为她感觉不到嘉王的情意,嘉王给予她的只有磨难和折辱。她也不信李夜的,因为李夜欺骗过她。虽然现在,她还不能判断出李夜说这些话时又有多少真假,但她是不信的。既然不信,为什么要再去质疑它的真实。

林六道:“爱情总是被人们津津乐道,但是很难对爱有准确的描述,亦非喜欢与不喜欢来判断,简而言之,最好用心感受,而不是单看答案。”

曾经疑惑,再见面时,她直白地问过他,他亦给出了答案。

他不在乎她,若是在乎就不会算计。他无心,她亦无意,两个无心无意之人,本不应纠结在一起。

林六说的是自己的看法,而李夜却误以为她话里另有所指。他沉思良久,反问道:“也就是说,你说不喜欢我,也许并不是真的。其实,你在乎我、喜欢我?”

嘉王府时,她想他,所以才为他牺牲如此;燕宫之时,她救他,才会在万寿宴时去告诉他尽快逃走。

她做了这么多,都是为了救他。

如果,她说不喜欢,那便是假的,因为刚才那话里的意思就是在说,用心感受她所付出的,用心感受她为他所做的。

“夜狼,不是你想的那样,其实我……”

李夜看着不远处过来的行人,道:“知道你对我的心意就够了!”

她对他什么心意?如果有,早因时间而淡去。再相识,他们只是熟人,亦或是寻常的朋友。只是不会再生死与共,也不会再信任于他。

有人替他们解开蒙眼布,外面空气清新,他们就像是一群逃了樊笼的小鸟,就连两个柔柔弱弱的女子,也顿时有了精神。

一行人走在林间,晨风吹拂,枝叶轻唱,枝干椅,只有各自轻走的脚步,林六紧跟在李夜身后。

“启禀庄主,老主人请你速往议事厅!”

李夜停下脚步,看着来人:“何事?”

来人道:“庄主将重囚放出地牢的事儿被老主人知晓,老主人很生气。”

勿须细想,除了冷星还有谁?“冷星……”

“还请庄主速往议事厅!老主人的意思,为防万一,这些人不能离开地牢!”

李夜怒喝一声:“本庄主行事,还需要与你商议不成。本庄主既有决定,且有再改的道理。来人,送他们前往东暖阁。”

“庄主……”

“怎么,你们都不送他们过去。好,好得很!看来,你们真未将本庄主放在眼里,既然如此,本庄主便亲自送他们过去!”

对于那些人来说,阻止的不是他将嘉王、沈驸马等人从地牢软禁于庭院之中,而是因为他听从了林六的建议。

李夜一怒之下,伸手抓住了林六的纤手。

林六想要将手挣脱开去,李夜握得极紧:“你放心,在这里没人敢伤害你!走,去看看为你准备的闺房。”

来人抱拳,禀道:“庄主,老主人请我速往议事厅!”

李夜拉着林六,往东南方向去,全然不将下人的话放在心上。他们阻的不是他今日的决定,而是要阻止他放开手中的女子。

他一直在忍,也将她深埋心底,想护她周全,可他们连这个小小的愿望都不给。

半炷香时间,一行人就到了栖云山庄的东南处,那里像一座华丽的花园,院子里有着一丈多高的蔷薇架。繁花似锦,红的、白的、黄的……百媚千娇别样红,婀娜窈窕,碧叶深深点缀,花枝卓约,衣染馨香。这样搭建如伞状,胜若凉亭的蔷薇架,构设巧妙,还是林六第一次瞧见,像手碗粗的蔷薇花主杆,没有四五十年的时间长不得这么好,偏偏在周围竟有八根主杆,以红、紫两色居多,各有一株白、黄二色的蔷薇,四色蔷薇交织一起,竟道不出的绚丽芳华。

这是一座布设雅致、独具匠心的小院,三间正房,东侧又有两间偏厢房,西侧空旷地带有条半丈深的石渠,小渠之侧是一座假山,山上设有竹制水车,水车旋转,溪流潺潺,清可见底,渠水锦鲤、鲫鱼畅游其间,围墙下的渠里,正长着几株荷莲,碧叶如伞,翠绿如滴,煞是好看。

李夜道:“我猜你会喜欢这里,还满意吧?”

灵眸流转在这小院的每一处,无论是蔷薇花的凉亭,还是假山,处处别具匠心。林六无法猜想,当年的栖云山庄是何等热闹的场面,但这偌大的山庄数百年而不倒,这里的花草依然,燕去燕归,却换了主人。在这样美妙的地方过活一世,也算是美满一生,可李夜本不是安分守己之人,又岂会守着这山庄过活。

“这里真漂亮!”

“这是整个山庄最美的地方。来,我带你去瞧你的闺阁。”

李夜牵着她的手,没有生份,也从未像现在这般热情,朝三间正房移去,林六道:“如何住,就交与我们自己安顿,议事厅那边,还有人等着你呢。”

想到下人急急唤他过去,李夜就觉得心烦。虽然未去,他心里已猜到几分。

“你还是去吧,你的正事要紧,我会为大家安顿。”

李夜的手捂住她的双肩,不知何时,他习惯这样握她,都道女子的肩柔弱,被他这一握方才知道面前的林六太需要人来保护。

“安顿好了,先睡一觉。待晌午的时候,我再过来瞧你。”

“那你快去!”

林六望着李夜远去的背影,长长地舒了一口气。

沈思危看着林六发呆的样子,这模样,宛如痴情的女子望着深爱的男子。冰雪夜,在茶肆茅草屋里的约定又回响在耳畔,他们曾说好了,彼此是对方心中的唯一与最重。难道……她忘了么?

想到林六也许会爱上另一个男子,这男子也是如此的优秀,是山庄的庄主,更重要的是,他待林六很好。

嘉王的心头却如打翻的醋瓶,直勾勾地看着林六。

“林姑娘!”一个声音传来,林六寻声而望,却从正房里出来一个着成膝短裙的年轻女子,玉面清柔皎媚,星眸檀唇皓齿,竟也是一个如花似玉的妙龄美人。近了跟前,那女子笑道:“姑娘安好?”

“你是……”林六讶异一声,这说话的语调倒与夏青有几分相似,可面前却是一张完全陌生的面容,她以前并非现在的容貌,难不成以前那寻常的样子都是易容出来的。还有她的声音,本没有这么的清脆悦耳。

夏青深深一拜,道:“庄主怕旁人侍候不周,特派我过来服侍姑娘!”

夏青每每念及林六救了自己一命,心中感念,此刻再见林六自是欢喜的,拉着林六的手儿,道:“屋里都已打扫好。跟庄主多年,还从未见过他待一个女子如此好的。姑娘可要沐浴更衣?香汤、衣衫皆已备好!”

正房三间,偏房两房,如果自己住了正房,嘉王和沈思危便只能住偏房了,四个挤两间房,对于他们来说确实挤了一些。

“嘉王殿下,你与木妃、梦承仪住正房,我和沈驸马各住一间偏厢房。”

她说的是“沈驸马”这三字,刺得沈思危心里难受。

嘉王扬了扬脖子,微眯着眼睛,看着身侧的梦承仪与木妃:“你为何要与沈驸马住厢房?我看你随本王住正房不错。”

林六哭笑不得,这叫什么话?她和他早就不是夫妻了。

“不知如何称呼姑娘?”林六知夏青是她本名,可在这儿又不便直言面前这个变了模样和声音的女子就是夏青。

夏青笑道:“姑娘唤我阿青便是。”

“阿青,请带嘉王与二位夫人去正房罢,我与沈驸马各住一间厢房。”

夏青望了一眼嘉王,对方根本就没有认出她来,道:“嘉王、二位夫人,请随我来!”

林六指了靠院门的一间厢房:“驸马住那间,我住另一间。”欠身点头,林六推开房门,抬眼就瞧见屋里热雾袅绕,一张一人高,宽约半丈的木制雕花贴画屏风置于屋正中,心中好奇,移步转入屏风,却见一侧早已备好换洗衣衫。

夏青步入屋中,轻声道:“庄主让我为姑娘准备房子,知姑娘是为他们而来,便已猜到姑娘必不会住通风温暖的正房,定是会选这间。所以特意为姑娘备了香汤、换洗衣物。”

夏青跟了林六一场,也熟谙林六的为人处事,总是这般心善待人,虽然嘉王伤及过她,也定不会是那种有仇报仇之人,除非将她逼得急了,她是万不会反击的。

“那他们那儿呢?”

“姑娘放心,也一并备有。就在庄主得晓姑娘将要前来时,这里的一切便已经备好了。”

也就是说,无论她会不会去求李夜,李夜便已经决定让她住进这里。

“请姑娘先沐浴更衣,半个时辰后会有人送来早点。有什么吩咐姑娘就叫一声,从今儿开始,由我服侍姑娘。这院子外面,只有武艺高强的人把守,姑娘不可迈出半步。”

“阿青,我明白,不会让你为难。”

就此,林六与嘉王等人在东暖阁里住了下来。

李夜转往山庄东边,那里是山庄里最重要的地方,汇集了藏书阁、议事厅等。

一路行来,绿枝如云,繁花似锦,馨香沁人,雕梁画栋,美如琳宫仙境,精雕细琢。房屋纤巧轻灵、风物旖旎,楼台精致,仿似一处游冶胜地。

议事厅是一处巍立于一片空旷地台,独此一间,胜是宽敞、巍峨,恍然一见,还会误以为进入某位藩王府邸,飞阁重檐,气势恢宏,朝阳之中,九霄霓虹,云蒸霞蔚。

李夜进入议事大厅,但见左右两侧已然坐满了人,左侧为首的自是凉龙堂堂主耶律修,其次是军师,右侧以柴广为首,再是流星阁的冷星,次之为林多等。

“义父有事?”

耶律修是一个体形魁梧、高大的中年男子,虽说是中年,可胡须皆已花白,生着一双鹰眼,令人肃然生畏。他指了指正中的位置,示意李夜入座。

军师的手里摇着一把鸿毛羽扇,慢慢悠悠地晃着,几缕八字胡须因为手中羽扇轻柔飘动:“今儿大伙相聚一堂,依旧是商谈完颜元嘉和沈思危的事儿。”

李夜看着左右两边的人,前凉虽灭国在前,可实力不在前越之下,凉、越结盟,李夜便被推选为盟主。

耶律修道:“眼下,有主张杀二人的。亦有主张,按原计划行事的。大伙都说说,究竟如何处置更为妥当?”

林多抱拳,起身道:“这件事的动静太大,劫了大燕的粮饷,燕帝必不会善罢干休,若想善了,怕是不易。一不做,二不休,不如杀掉了事。”

军师道:“若是杀了,大燕就会把所有矛头对向我们。我们何不借刀杀人!”

冷星道:“借谁人之刀?又杀谁?”

[第九十六章 放手,淡忘前缘]

军师笑道:“几位不用担心,这些日子在下与庄主已商议妥当。只需我们在燕京的细作拿到有用物证,便能来个栽赃嫁祸,届时,大燕的铁统江山也会风云骤变。”

最初的计划,是他们囚禁嘉王和沈驸马,然后再取到太子、端王的信物为证,将囚禁嘉王,劫粮饷的事儿统统都栽赃到太子、端王的身上。如此一来,有了物证,嘉王不信都难,只要大燕的皇子间尔虞我诈,大燕这铁统江山也定会风袭云涌。

皇族动荡,他们就有利用和下手的机会。虽不能尽快复国,至少也能让大燕皇族不得安生。

林多道:“既然先生早已考量周全,大伙按计行事便是。”

耶律修道:“现在商议的是,如何送走完颜元嘉?方能让大燕不起疑心。”

冷星看着一边的李夜,道:“这要看庄主舍不舍得她了。”

柴广自是明白,所谓的她,便是林幽兰。

军师捻着胡须,气定神闲:“燕帝对林幽兰有着一种无法理解的信任。从昨夜林幽兰在地牢说冷阁主的那番话,很显然,林幽兰知晓许多关于我们越、凉两国的秘密。既然林幽兰得到了燕帝的信任,我们就要好好的利用林幽兰这枚棋子!”

所有人的目光都汇聚在李夜的身上,他猛地起身:“不行!”

耶律修道:“庄主,她是最好的棋子,只要我们把这出戏演足了,才有必胜的把握。”

李夜忆起了以往种种对她的利用和算计,这一回,真的不想再掺杂阴谋:“不行!你们怎么做我可以不管,但是你们任何人都不能再利用她。我不许!”

“夜儿,红颜祸水,不要因为一个女人误了复国大计!”

李夜情急,想到叫他来就是商量如何算计一个女人,心头就大不乐意:“林幽兰不是祸水,她……她是我喜欢的女人!”

“待复国成功,你便是一国之君,什么样的女人不能得到,又岂会去要一个被完颜元嘉弃掉的女子。”

“不是完颜元嘉弃掉她,是她根本不爱完颜元嘉。我已经对不住她一回,这一次,不会再牺牲她。你们任何人都休打她的主意。”

李夜起身,不想再要继续坐下去。

不待他离开议事厅,耶律修大声道:“轩辕夜,不要忘了国仇家恨。”

“我要报仇,可我更要行得光明磊落,堂堂正正,不需要牺牲心爱的女人为代价!”

“你……不听忠言,早晚都会误事。”

耶律修怒不可遏,这便是由他一手调教的孩子,如今翅膀硬了,居然不再听他的话。

李夜怒气冲冲地离了议事大厅,身后传来了一片议论声。

冷星想到这一切,都归功于那个叫林幽兰的女人,若不是她说的那番话,什么做光明正大的对手,什么还要名垂青史……李夜怎么会突然改变主意,全都是为了那个女人。

军师望着林多,笑意浅淡:“林将军,真没想到你这个小庶妹还真有魅力,把我们少主迷得晕头转向。多少年了,还是第一次当众与堂主对恃。”

林多尴尬地回应着,对于林六他从来都未曾用心地看过,直至她被柴广相中,欲娶为皇后,他那时才惊觉林六大了,就要出阁了。

柴广自始至终一言未发,端坐在一边,似有心事的模样。

“主上。”林多抱拳唤了一声。

柴广应了一声,从沉思中回过神来:“牺牲女子为代价,确实让人小窥。”

林多道:“主上怎能说这样的话,她就算是末将的庶妹又如何,为了江山,该牺牲也定要牺牲。”

林多对于那个庶妹,并无多少情感,和林家所有兄弟姐妹一样,他们视林六为父亲晚年糊涂举动所为,一个在他六旬之后才出生的小庶妹,于他们来说和“野种”并没有什么差别。呃,连他的孩子都比林六还长,可他的父亲居然还去青楼,当时在大越京城曾一度成为人们的笑话。

柴广道:“你们当真了解林幽兰?既然燕帝能够信任于她,难道她就能轻易被你们所利用。”他轻叹一声,“燕太祖的皇后沈溪的教训你们恐怕都忘了吧,天下的女子并非个个都会为情所困。以情诱人,以情算人,终究不是可取之法。”

耶律修冷哼一声:“妇人之仁!难成大器!”

柴广也不争辩,在这些人的眼里,他就是一个亡国的皇帝。

如若天下还有一方土地能让他静养身心,也许……他根本就不会报什么复国梦。

国盛国亡,就似四季的轮回,任何一个朝代的更替都有自己的宿命,当他从父辈那里接下一片摇摇欲坠的皇位和江山时,他便已经知晓了。守得住便守,守不住时就放手。可他想放手,他身边的人却不许放手。

柴广心里也明白,亡国之君,大燕朝是容不下的。大燕为示仁慈,会厚待他的兄弟、姐妹,将他有姿色、年轻美貌的姐妹们配与大燕朝的皇族男子,以示“恩赐”。将大燕朝的皇胄贵女下嫁他的兄弟,以表和睦。可嫁入大燕皇家的大越皇族女子,哪个不是倾城之姿,而嫁给大越皇家的女子却个个都是笑话。

大燕朝可以容许他们的存在,不过眼下做做样子而已,做给天下人看,也做给大越的百姓们看。大燕朝容得他的兄弟姐妹,却容不得他这个亡国之君。容得的,不过是一时,早晚都会灭之。容不得的,却是最真实的生存现状。改朝换代,新朝取而代之,又有几个前朝的皇族落得好下场。有的被诛之殆尽,有的被迫流亡他乡。

只是他柴广,却是连个流亡的去处也没有。也只有任得这些怀抱复国梦的前越旧臣、子女们胡闹。他亦知晓,若想复国,难如登天,而今大燕国势强胜,任他们做下多少事,终成浮云一空,终化东逝流水。一切,不过是徒劳而已。

柴广起身,道:“往后再讨论这种事,几位就不用唤我过来。请林将军和冷阁主商议决定!”

林多唤道:“主上,我们正在商议大事呢,你……”

想要阻住柴广的离去,可他神色平和,竟无心于此,道:“我去瞧瞧夫人。”

他说的夫人,正是轩辕夜(李夜)同父异母的妹妹轩辕婷,婚后已有些时日,近来轩辕婷刚有身孕。

冷星满是失望,道:“红颜祸水!本是好好的男儿,全被女人给祸害了!”

军师摇着羽扇,笑道:“冷阁主也是女人。”

她是女人,却是比男人还要厉害的女人,不但心狠手辣,行事做风也异常狠决。

冷星道:“可我只会助男人成功,不会祸害男人。”

军师唯笑。

无云轻叹一声:“前凉这边,少主被林幽兰迷住。我朝主上,唉……”

这样的两个主子,皆被女子所误,又如何能成就一番大业。真真是皇帝不急太监急,任你手下有多精明、强悍,可坐在主子之位的人不努力,一切也是枉然。

本是好好的一场商议,因为两位主子的不欢离去,众人也无法继续商议。唯化成得力属下的一场叹息声。

故国繁华如梦,不堪回首,清风明月中。

栖云山庄,东暖小阁。

林六沐浴完毕,吃了一碗野菜小粥,以臂为枕,正昏昏欲睡,只听正房那边传来女子的嘤嘤悲啼之声。

“滚开!谁让你们碰本王的床榻……”

“王爷息怒,梦妹妹只是想替你铺床而已。”

“什么而已,本王说了多少回,不许用你们的脏手碰本王的东西?”

听梦承仪的声音,似又被嘉王踹打了。

林六轻叹一声,取了一侧的橙黄色外袍,整好衣衫,披头一头未挽的长发:“又怎了?”

正要转入正房,却被沈思危阻道:“他们夫妻间的事儿,你不便过问。”

沈思危拉住林六的手臂,在林六出现的时候,嘉王的眼睛就发亮,同为男子沈思危又岂会不知这明亮的原由。

“幽兰,这会儿,我正烦闷,不如陪我到亭里下盘围棋如何?”

“我……棋技极差。”

“无事,我让你五子就是。”

正房内,嘉王透过增掩的小窗,见沈思危拉林六去了蔷薇花亭,越发气急,她曾是他的妻,可现在不是了。她的身边围绕着那个银狼面具的男子,叫甚夜狼,还有沈思危,与她之间一直看似没关系,却一直有着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暧昧。

木妃将梦承仪护在怀中,两人今儿来这儿之后洗了第一次香汤,还是她们两女共用,本想服侍嘉王,还未进屋,就被嘉王甩出的东西给砸了过来:“不用你们服侍,不许进来!”

原以来他到一边饮茶,替他铺铺床褥,不曾想也因此触怒了他。

以前的他,不是这样的。

嘉王更喜欢静静地呆在书房,那书房没有人进去过,即便是崔王妃也被禁足。他在书房一呆就是许久,即便传宠某妻妾,也是副公事公办的样子,完事之后便令人将伴枕的姬妾送走。他从不在任何一个姬妾面前脱下自己的中衣,久而久之,所有的人都习惯了。是何时养成这般的习惯,她们都不知。当听王府的侍女议论,说是自林王妃离开之后。

沈思危将黑白二子挑拣开来,嘉王有些失望,原以来自己的动静够大,定能引她前来,未曾想竟被沈思危拉去下棋。

明明是他的女人,可她居然去陪别的男人下棋。

梦承仪想到数日来的委屈,一切都只为他,哪里晓得她与木妃的牺牲与失贞,竟一再被他不容。

“哭?整日就知道哭,本王让你哭,让你哭……”

嘉王气急,拳头、足头并没有落在梦承仪的身上,击落在桌上、凳上,在地牢时,他也曾打过、骂过,却从未这般发过脾气,只踢踹得桌凳声声作响,而梦承仪因为害怕,哭声就更大了。

还未开始下棋,那边就有人哭起来了。

林六起身,正要离去,再被沈思危给拽住。

“你拉我做甚?再不过去,怕是她们俩就被他给打死了。”

沈思危起身,望着正房方向,瞧这动静嘉王的怒火不小:“你……真没瞧出些什么?”

屋子里每响一声,梦承仪就惊哭一声,连木妃劝慰的声音也没有了。

“嘉王经常如此待她们?”

沈思危道:“他是故意的。”

“故意的?”林六微皱着眉头,“再不去要出人命了!”

沈思危也不是这种冷漠的人,怎的说嘉王是故事的。完颜元嘉这家伙,如今还是一点都不改,半点都不懂得女人的心思。木妃和梦承仪一心为他,可他倒好,反而不领情不打即骂。

林六推开沈思危的手,往正房方向奔去,边走边道:“完颜元嘉,你是不是男人?不要整天拿她们……”

推开房门,撩开布帘,却见梦承仪和木妃远远地呆在墙角,嘉王正在狠踹着桌凳。“你干什么?没瞧见吓着她们俩了?”

嘉王一脸无辜,看着远避的两女:“我没把她们俩怎的,只是不想她们碰我的东西。”

她没听错?

林六怀疑这家伙脑子有问题,伸手轻抚着他的额头,没发烧啊。

“她们为你做了这么多,只是因为她们喜欢你。如果这也有错,是不是太过份了。”

“那我呢?我只是想能多见你几面,幽兰,这也有错?”

沈思危说他是故事的,之前她不理解,他真是故意的,弄出这么大的动静,就为了引她过来。

嘉王看着面前一袭橙黄衣衫的林六:“你穿这身衣服很好看!”

晕!

他说她好看!

可好看又如何,她只是没有换洗衣服。

“我还是喜欢湖色的。”

林六将脸转向一边,这家伙到底想干什么,他们之间已经没有任何的关系了,可听他说出来,心莫名的加快,不看他的脸。将目光停凝在窗外:沈思危左手执白子,右手执黑手,竟然独自对奕起来。这样的他,是如此的令人心痛,孤独得唯有对影相伴。

嘉王寻着林六的目光望出去,银狼面具的男子已然出现在院门口,他的手里捧着一个木制托盘,里面盛放着几叠精致的糕点。

“小六!幽兰!”

人刚至,就先唤出口来。

是他吗?

她喜欢的是这个戴着银狼面具的男子!

嘉王的心阵阵疼痛,她住在他的心里,可她的心却给了别人。她用尽一切,想要离开他,是为了那个不敢在白日里摘下面具的男子么?

“小六。”

林六离了正房,走到李夜的跟前。

“担心你饿着,特意从厨房取了些糕点。都是你爱吃的野菜饼,还有杏仁、松仁的糕酥……”

林六的心里升起一股暖意,这些的确都是她爱吃的。

李夜挑了一只野菜饼,送到她的嘴边,模样甚是亲密。林六迟疑了片刻,可野菜饼已塞到她的嘴里。

“知道你喜欢清淡的食物,所以没给你取肉馅的……”

嘉王看着门外,原来即便是那个戴面具的男子也知晓她的喜好,唯独他对她知之甚少。

李夜看着她蠕动的红唇,吞了一口唾沫,问:“好吃么?”

林六细细地品着:“好吃,是很嫩的荠菜,这个时节,应该早就没了。”

“庄里有家农户,是专种植荠菜的。”李夜停了一会儿,道:“如果你喜欢荠菜,回头我让厨房替你素炒一盘送来。”

李夜握住她的手,她巧妙地挣脱。

他也不计较,只道:“这里若有什么需要只管吩咐阿青。”

林六垂下眼帘,看着门口静立的嘉王,他脸上的表情颇有些奇怪,让人瞧不出喜怒。“能不能请位郎中给他们几个瞧瞧。”

李夜望向嘉王:她的心里还向着嘉王,亦或是一边的沈思危?

沈思危此刻坐在蔷薇花亭里,仿佛根本不在眼下的事态之中。

“看嘉王的伤势不轻,再不好生医治,许要落下疤痕。”

李夜只觉醋海翻腾,原本带着喜气的语调瞬间冷却:“你……心疼了?”

“不是这意思。我只是想请你带个郎中给他们几个都瞧瞧。”

李夜将手中的托盘,放在路边的石杌上,闷哼一声,转身离去。

林六望着他的背影,自己又说错什么了?

李夜喜欢她?

不,在他的心里家仇国恨大于一切,怎么可能用心在儿女情长上。

嘉王走近,道:“走远了,还看?”

这两个男人还真是,一个为另一个吃醋,唯独她夹杂在他们中间好为难。

林六捧起托盘,进入正房堂屋,道:“木妃、梦承仪,这是新送来的糕点,你们也尝尝!”

两女颇有些受宠若惊,来这儿么久了,连顿饱饭都没吃过,还处处被人欺负。

林六以为她们担心有毒,各挑了一个,吃了起来,吃罢之后,笑道:“瞧,没事的!你们吃些!早上就那点菜粥,定是也没吃饱的。”

林六各挑了几只饼饵,捧了一只盘子,往蔷薇花亭走去,在沈思危的面前坐下:“吃些吧!”

“嘉王喜欢你!”沈思危的目光停落在棋盘上,林六从棋盒捻住一子,落入棋盘,沈思危又道:“李夜喜欢你!”

林六现带顽味,忆起初相识,在燕京桃杏林里,他恍若谪仙,而她只是一个红尘里卑微的女子。何曾想过,有朝一日他会对她动情。她挥着手腕,赶着空气里并不存在的异味,道:“我怎么闻到一股酸味了?”

知他素知素缎,缎上或是竹,或是安全性,或是兰的暗纹,并不显眼,但远远瞧去,白衣胜雪,有着谪仙般的风姿,又有着暖玉般的温情。湛湛如神君,濯濯胜新柳;眉鬓如裁,容貌瑰丽。虽是男儿,却生得俊美非常,加上他的风姿与气度,林六总会深陷其间。从惊鸿一蹩,到交往熟识,结识相知,一路走来,沈思危留于她的记忆中,始终像一个不沾尘埃的神君。

他,也曾在冰天雪地间,给予了她从未有过的温暖。

那一场严寒,让他们拥有一段生死与共的经历。

虽然身份转变,虽然环境更改,但那份情怀始终深埋于心。

见沈思危不答话,林六不再嬉笑,改为慎重地道:“思危,你怎么看?”

他看着棋盘上各有一半的黑白双子:“眼下仿似我更胜一筹,可瞧得出来,你的棋艺大有长进。”

“思危,我们之间不再有可能,对么?”她哀痛的明眸里缠着缕缕无奈、丝丝柔情,“《妒妇传》事后,我以为我们之间还有一次机会,两情相悦,终是无缘无份。我也曾努力过、挣扎过,思危,如今我真的释怀了。”

思危落子,林六的子也总是在他落定之后停在棋盘。

“思危,待救出你和嘉王之后,我就要离开中原了。”

他望着面前的林六:“去哪儿?”

“一个很远很远的地方,听我二哥讲,那里叫做樱花岛,是一个美丽如画的地方,而我二哥便是那岛上的岛主……”

“你二哥?”思危颦着双眉,分别两年,他曾听沈思远提及过林六的事儿,说她结义了两位义兄,一个是位武功高强的游侠,另一个是个文武双全的年轻男子,只是谁也不知道这唐姓男子来自何方,只晓他的剑术很特别,自成一派,中原少有人见过。

“二哥一直希望我和随他离开中原。可我总有太多对这里的牵绊,我想,待这里的事处理完了,我就能随他离开。也许此生,都不会再涉足这里。我累了……”

也曾纵情山水,游历名胜风景之间,也曾扬鞭飞马,驰骋广阔天地。

“分别后,我已经收集了足够多的美景。我想……到了该停下来的时候。”

“你要嫁给唐公子?”

林六一边下棋,咬了咬双唇:“他是我义兄,我从未想过要嫁给他。只是,我已经答应了二哥,要随他离开中原。离开前,我还想给这里的人一个机会。”

沈思危回望正房方向。

林六心下还有一些不能放手的东西,譬如和沈思危之间的情义,譬如和李夜之间的生死患难……滴滴点点,时常涌上心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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