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V25 明阳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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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八章 明阳人

沈溪自然晓得培养下一代的重要,怎么也没想到,完颜昊要将自己留在燕宫,是因为她的才华,因为她是带孩子最好的傅母。.

“我辈要做的,就是为自己的儿子建立强大的军队,创造一个富强之国。大越明隆帝,一心扑在医术上,无心国事;凉国轩辕宸,女人太多。这二人都疲于应付。可是朕,却有的时间来管理燕国,今儿朕来,是想告诉你,大婚定在三月初六。大婚之后,你要代朕教养孩子们……”

“孩……孩子们……”

耶律淑妃所生的公主自然不在培养之列,一统天下,帝业霸业,能承继的乃是皇室子孙。难不成是玉贵人刚出生不久的孩子。

“你放心,朕还未想过要培养玉贵人的孩子。这孩子还太小。”他抓了块浴绸,用手挫着双臂,“往后你会知道。”

这完颜昊最大的本事不是打仗,而是能把人直接说晕。此刻,沈溪已晕。耶律氏产下一女,又有铁玉箫再产一子,他就两个孩子,不是耶律淑妃也不是铁玉箫的孩子。

是谁的孩子?

用手拨响香汤,伸长双腿,整个人没入香汤内。

以为完颜昊就是狂傲性子,一个粗人,不曾想,他的心机隐藏得如此之深。

为了这一天,他已准备多年。想一统天下,想做天下人的皇帝。

完颜昊看不懂她的心思,看她没入水里许久都没有起来,心下着急,弯腰欲捞人,只听“哗啦”水声水起,沈溪破水而出,水流顺着发丝倾泄,恍似泪流满面,猛一摇头,摔了完颜昊一身的水珠子。

身上裹了块紫色外袍,湿漉漉贴在身上,曲线玲珑,秀峰挺拔,双肩白润如玉,双臂似藕。伸出玉腿,仿若无人地踏出浴桶,径直往绣屏方向移去,地上印下她一串的湿脚印。

在二月的夜晚,她感觉不到地上的冰冷,只想快些穿好衣服。

他冷凛的目光里掠过老鹰深夜捕鼠的光芒,纵身快奔,不待沈溪进入绣屏,已被他拽住手腕。

吻,铺天盖地的落下。从她认识他,她就被他突如其来的强-索。

这样的吻,如火山喷爆,似熊熊烈焰。即便是冰,也能在烈焰之中融化成水;她,倘若是寒石,也能在火浆之中染上丝丝暖意。

这样的情,深埋爱火,故作冷静;这样的爱,藏于心底,扮成怨恨。

她讨厌被他一次次的轻薄,却又在他的面前一次次卸去重重的伪装。

和他纠结着、痴缠着,像夏日山洪后的灵蛇,落入偌大的浴桶。

他轻柔而纯熟地摘去她身上裹着的宫绸,似要将柔软无骨的她揉入体内。

她在沉陷中悠悠地道:“不要……”

“不要什么?”

“我……身有剧毒。”

她无法说服自己,虽然痴爱着他,更多的时候则是她的冷静。心境矛盾着、纠结着,一方面想要痛快地做他的女人,一方面却为做他的女人而感到畏怕。

一直以来,她都轻看了完颜昊,只以为他是单纯的武将,不曾想所有的一切皆在他的心中。

露出左臂弯的那抹粉红,道:“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

他移到旁处,入了云屏。

“绣帐有套嫁衣,去偏房换上,腊月、云袖会替你打扮。今晚是个十年难遇的良辰吉日,我们圆房。”

他,能不能问问她的意思。

显然,她的回答会是拒绝。

他知晓沈溪会怎要的答案,根本不给她拒绝的机会。他不屑自讨没趣,索性直下旨意。

沈溪的感觉很不好,也许此生最大的幸,是爱上他;最大的不幸,亦是爱上他。着好亵衣、亵裤,捧了嫁衣,往偏厅移去。

腊月、云袖似一早得了旨意,早在桃纹镜前等候,见她过来,为她换上嫁衣。

换好罗衣,看着桃纹镜里的女子,一张净白面容有了些许红润,可是她怎么瞧着身上这嫁衣有说不出的古怪,不算太合身,也不够漂亮,通体的茜红,连一朵花儿都没有。还说是漂亮,不知他从哪儿弄了件这样的嫁衣,还要她穿上。好在是晚上,若在白日,若要拜天地见宾客,她说什么也不会穿,这样的衣服,实在太难看了。该圆帖的地方抛得老高,该撒开的裙摆,却贴在膝盖,这样的罗裙,像裙又像裤。

沈溪有些怀疑燕宫针工局的手艺,也太差了,比她女红手工好不到哪儿去。

被他强迫的不悦,因为嫁衣带来的不悦,心境低落到极限。

“夫人今儿真是太美了!”

如果这么难看的嫁衣也算漂亮,那一定是奉承、骗人。

云袖将一张红纱盖头覆于头顶,在两女搀扶下步入内帏。她离开不过半个时辰,可这儿,居然完全变了模样。秀过红纱,沈溪意外地打量着屋内的一切。

茜纱窗上,张帖着鸳鸯戏水的剪纸,一对盘子大小的囍字;临窗案上,铺着猩红绸缎,上面摆放一桌热气腾腾的酒宴,不多不少十样菜,一只百合花饰样的酒壶,两只银制酒盏;桌前放着一对制作精美的太师椅,搭着大红色撒花椅搭,底下是两副脚踏;鸳鸯帐畔,有对高几,一几茗碗瓶花俱备、一几上摆放着一对汝窖牡丹富贵纹饰的瓷瓶,内插时鲜花卉。清一色的新换红烛,烛台上刻着喜庆字样,或百年好合,或白首到老……

屋梁上,结挂喜绸、悬销金宫灯,自梁上垂下数丈红纱,风入内帏,轻纱飞舞,犹似红浪翻滚。

完颜昊也换了喜服,头发披撒,只束了一根红带嵌紫晶的抹额,脚上踏着玄色新朝靴。翘首以盼,看沈溪从门而入,满心欢喜:“下月,朕补你一个热闹隆重的婚礼。”

云袖与腊月护她坐在芙蓉帐,她离开不过一会儿的工夫,一切都变了。帐内换成百子千孙、富贵呈祥的锦缎褥面,帐顶是富贵绵延的宫绸,就连帐子、帐纱也从之前的清雅素色,变成了大红、猩红。

在她更衣打扮的时候,是他亲手布置了这里吗?

虽然他强迫她嫁,可是他并非无心,而是用他的真心布置了新房。

先前的些许不悦,因为他亲手布置的新房,沈溪有说不出的欢喜。

“恭喜皇上,恭喜夫人……”

“丰年,打赏!这里没你们什么事,都下去罢。”

“奴婢告退!”

两女退去。

完颜昊按照大越礼仪,寻了秤杆挑了她的红纱盖头。

红纱移去,是他灿烂如花的笑靥,是她含着娇羞也繁复的心境。

完颜昊道:“近三十年来,朕还是第一次给女人缝衣服,针脚是差了些,你就委屈一回。”

这嫁衣……

沈溪垂眸,细看着不算漂亮,不算细腻,更不算合体的嫁衣,竟是他亲手缝制的。

感动如泉涌,热泪蓄在眼眶,她看着这样的针脚,怎么也没想到这件嫁衣会是他缝出来的。

“这是朕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唯一一次……所以,你就对朕笑一个。朕也知这嫁衣不算漂亮,可,这也是朕花费了那几宿才缝好的。每夜得给贵妃点睡穴,然后……”

虽然不合身,这却是他的真心。

他这话是什么意思?

是在说,给“假景阳”宠幸是假,为她缝嫁衣才是真的。

“你和……贵妃……”

“如果朕告诉你,朕和她只有一夜,还是被她下了天仙露。你可相信?”

沈溪低头,看着宽大的茜红衣袖,这样的嫁衣,这样粗长的针脚,如果说缝了很久,没人会信。

“嫁衣是由丰年裁剪的,可缝制却是朕。这一针一线都是朕你、娶你的真心。”

沈溪早已不由自己,头如捣蒜蒜,泪含眼中。

她信的,她信的……

“贵妃……很美。”

“可朕并不喜欢她。在朕心里只你一人。”

他一说情话,她就根本没有抵御能力。甘愿为他中毒,甘愿享受如饴。

“这……是我这一生见过最特别的嫁衣。”

虽不是最美,却是最有意义的。

轩辕寒送“景阳”的是一件亲手设计的嫁衣,可完颜昊则是亲自缝了一件给她。

他笑,信心十足地道:“虽是天下最丑的嫁衣,却是天下最真情的嫁衣。”

让一代帝王为她缝衣,她还有何怨。有夫如此,还求什么。她怎能一次又一将地拿他与轩辕宸比,就如圣医所说,鱼与熊掌难以兼得,二者之间,她必须做出选择。既然选择了他,就不应有怨。

“昊……”她站起身,落在他的怀里,说不出的感动,只道他是一个粗人,原来竟也会女红。

即便他巧妙的布置了新房,即便他亲手缝制了一件不算漂亮的嫁衣,她有感动,可感动并不能让她将自己奉给他。

沈溪纠结着到底是否要想过什么理由拒绝他,让他不生气、发怒……

就在她左右为难之际,外面传来丰年的声音:“皇上,外出办差的人回来了。”

正沉陷于温情的完颜昊定定神,低头看着怀中的沈溪,道:“今晚,我们不圆房了!”

带着歉意,他满目柔情地看着她。

沈溪如释重负,却不让这份轻松表露于形,巧然一笑:“正事儿要紧。”

他浅淡一笑:“这才是朕心中的贤内助!”

她听不出是夸赞还是讥讽,而今他们很近,可她却觉得很远。她越来越也看不懂完颜昊,知道他雄视天下,非池中之物。

他到底是个怎样的男人?从最初以为的干练、霸道,到今日的云山雾罩,她越往里走,走得越长,便越是看不懂完颜昊。

她猜不出到底是什么大事,可以大过他们的圆房。

一面害怕他留下,一面又希望他可以留下。

为人妻子,这是她以前不敢想的事,即便近在眼前,于她还是显得太远遥远。

脱去嫁衣,拆下头上的饰于,轻轻的长叹一声。

这一觉睡得不错,朦胧间看到一个男人的背影。睁开眼,一抹耀眼的明黄和应着窗外的阳光,格外刺目。完颜昊定定地坐着,如崖的苍松,孤寂而傲然,视线久久地落在窗外。

随着他的视线,窗外是有几棵含苞待放的桃杏。

他目光不移,不是在欣赏窗外的风景,而是在沉思。

她连忙坐起,道:“你什么时候来的?”

他平静地回答着:“下朝之后就过来了。”

回过头来,露出一双疲惫的倦意,看着他血红的双眸,她道:“昨儿没睡?”

“没睡!正想睡来着,可今儿的折子还未瞧完,想过来看看你。”

担心她因为昨儿圆房的事儿不悦,看来他也是不了解她的。

她带着羞涩,道:“我去令人传早膳!”

正要出门,手把他抓住:“你坐下,朕有话和你说。.”

她安静地坐在他的身边,他的大手轻柔有度地挫捏着她的纤手,神色凝重:“知道之前贵妃住的碧霄宫么?”

“嗯——”

听说,那碧霄宫是仅次于议政殿的宫殿,比养性殿还要大,还要奢华。可他却将那宫殿赐给了贵妃——假景阳。

他对她兄长采取的就是赐封、恩赏,目的就是要她哥哥带兵打仗,而她住在宫里,成了他的女人,便也是完颜昊牵制沈滔最大的权柄。因为他清楚的明白,沈溪对沈滔有多重要。

“贵妃干政,被罚禁足,移出碧霄宫,如今此宫易名明阳宫。这些天,朕公务繁忙,朕要你照料明阳宫里的人,吃的、用的,不可短缺,更不许其他人接近那里……”

这么神秘。明阳宫里住的是什么人?

赶走贵妃,就将那人移了进去,还不许其他人接近。

完颜昊说完,加了一句:“你不可踏入明阳宫。”

他已经有了别的女人,除自己之外,他有三个,做个帝王来说这远远不够。她根本就阻止不了,倘若阻止就会给自己惹来大祸。

她想要的唯一恐怕今生无望,而她只能退一步而求其次,要第一。他下月就要迎娶大越的和亲公主了,那才是他的第一,是他的妻室,无论她爱得多深,她只是他的妃,捧为最尊,也只是贵妃。

原来,她一直都在奢求。奢求着他的情,奢求着他待自己的不同。可到底还是与旁人没什么两用。

沈溪越来越没信心能握住完颜昊,失而复得的情感,本应细水长流,可她的心总是处于半空之中。

她无法看清未来要走的路。

想到那里可能住的是个女人,道:“昨儿是因为她,才……取消圆房?”

“是!”

他不加隐瞒,却令她更觉无奈。

完颜昊呼吸自如,只有在她的面前,他才会有难得的平静,有炽情,有温情。“你想要什么封号?”他凝视着她的脸,深爱着她,却最终还得牺牲她,“除了后位,朕可以给你任何封号。”

心,痛得锥心刺骨,可她却不能流露半点。

纵观天下三国,各国后宫不是妃便是嫔,而这些都不是她想要的。

她明眸低垂:“玫瑰夫人!”抬起头来,看着他的眼睛,她道:“妃位之下,其他妃嫔之上。”

他不解的望着她的脸,她竟然连妃位都不要。“看来朕应该让礼官,给你瞧瞧朕后宫嫔妃的设置。”

她知道的,从淑妃和玉贵人那儿已经听说了。

燕国后宫为了与其他两国有所区别,完颜昊特意令礼官制定了明显的等阶标准。

皇后一人,位仅次于皇帝;妃二人,正一品;嫔四人,正二品;贵人六人,正三品;美人九人,正四品;才人九人,正五品;宝林二十七人,正六品;御女二十七人,正七品;采女二十七人,正八品;良侍若干,正九品。

这里面根本就没有设有夫人的等级,可她却要他赐封“玫瑰夫人”。

她固执地继续道:“位同首嫔,玫瑰夫人!”

想到不久之后,他要迎娶大越皇族女为后。待新后入宫,他就会有后宫嫔妃无数,大燕初立,各地纷纷敬献美女,这么多的后宫等阶,她只是他后宫的一员。

成不了他唯一,也成不了他身旁的最重,她却想要一份特别。

完颜昊生气地看着沈溪:“这是朕的后宫。就算朕如何喜欢你,也不可恃宠而骄,更不可擅改后宫规矩。”

沈溪就知道,他根本不会同意。

喜欢她,却不会尊重她。更不会因为她,就擅改规矩。

他应知道,其实她是想一份特别。也许,在这一点上,他比轩辕宸要做得好。为帝王,就要有自己的头脑,不被旁人所左右。

“你有过人才华,但尚缺凤义之德,朕就赐你一个封号:德嫔。四嫔之首,二妃之下。”

完颜昊站起身,带着不满,喝道:“起驾养性殿!”

“沈溪恭送圣驾!”

她知道他在生气,他也知道她是故意的。

他给不了她要的特别,她想要妃位之下的位置,他就给她。经历了这么多,她身上文人气息的清高还在,将荣华轻看,这一点令他极不满意。宁愿她大声地说出来:我要做皇后!她却没有说。

明黄背影远去,沈溪泪流满面。这样的相处、相对,曾是她最大的心愿。今相对,伤在心。

不知道是她在为难他,他不让步;还是他的威严与冷静,强迫她让步。

“暖床夫人……”云袖满是惊异,皇上待她这么好,她却在流泪,“来人,服侍夫人梳理打扮。”

自昨夜之后,延宁阁侍奉的宫人又多了几个。

也许,是时候让她与他进行一次长谈。

“云袖”。

“夫人有何吩咐?”

沈溪道:“告诉御膳房,今儿早膳多送几人的量。”

云袖道:“那是几人?”

沈溪反倒为难了,只要明阳宫不出来,那里面是一人。正主一人,总还得有个说话的人,也许是两个人,至少也得两个人。完颜昊就那样轻轻淡淡了一句话,不如先送两人的量过去,若是里面吃得干干净净,说明不够吃,若是吃不完,就按二人量送。

“三人的量。”

云袖领命,离了延宁阁。

待沈溪梳洗完毕,宫人们已经将早膳在桌案上摆好。

斥退左右,留云袖与腊月二人,挑拣了几样,令腊月装入食盒。

“腊月。”

“夫人。”

“把这食盒送到明阳宫。一个时辰后,再把食盒蓉来。”

食盒共有六层,最上面是粥,上面是馒头、饼饵,还有两样精致的小菜,最上面是三副碗筷。这个量,足够三人食用。

一个时辰后,腊月蓉了食盒。

小菜碟盘异常干净,犹似洗过一盘,连半点油腥子都不曾有,饼饵如此,粥碗如此。

三个人望着盘碟,云袖笑道:“这位主子倒有意思,吃了饭连盘子也洗了?”

腊月道:“莫不是明阳宫里有水井,这位主子是个勤快人。”

沈溪捧着碗碟,对着阳光,依昔看到一道从上到下的印记,不是手指拂过,她依昔看到一个饿极的女子,吃完之后,用舌头舔着碗碟。

“你们俩越说越离谱。”沈溪将碟碗放回食盒,道:“告诉御膳房,今儿中午多备四个人的量。”

午膳,换成是云袖去送。

待她回来,沈溪取出碗碟,就如早上的一般,干干净净。

今儿她挑的饭菜,荤素皆有,居然看不到油渍,盘子上有几道舌头舔食过的痕迹。

云袖暗自吃惊:“夫人,里面到底住的什么人,这可是四个人的量,怎的也吃得如此干净。”

“莫不是她饿了好几日,所以……”

沈溪道:“不要乱猜。腊月,你去内务府,取四件衣袍,告诉他们,三套女人的,一套男人的。取来之后,把衣袍送过去,颜色式样么,就要红、紫、青……”

腊月领命,到内务府去领衣袍,内务府见过延宁阁的领牌,二话不说,就按要求取了四件衣物。

腊月心里也满是疑惑,和前次一样,将东西放到明阳宫大门前。

明阳宫大门本是两道又高又华丽的木镶铜片的门,上面有虎头门环,周围用却是彼此的铜铁片饰成祥云模样,两扇大门的中央皆在一条形象威猛的螭龙,胜是奢华夺目。

不知何时,明阳宫的大门下开了一个宽一尺,高二尺的小窗,只屑把东西放到地上,里面的人穿过小窗就能把东西取进去。

大门口,站着四名威风凛冽的冷面侍卫,或佩宝剑,或戴宝刀,来回踱步,不让任何人接近明阳宫。

腊月放好东西,用手击了两下门环,转身离去。不一会儿,就看到一只棕色粗布衣袖的大手伸了出来,手上布满老茧,枯似干枝,取了包袱。因为只有个小窗,未能瞧见对方的面容,那样的颜,还有袖口蓝色的翻滚纹,应该是个妇人。

就在腊月准备离开时候,里面有人打开那扇小窗,从里面丢出蓝碎花包袱,看那样子还挺沉的。

腊月奔近,取了包袱,打开一看,剩下一套男人的衣袍。

回去后,腊月如实将所见说也沈溪听。

里面是三个女人,三件宫袍都一并收下了。

“夫人,里面不会是住着皇上从别处弄来的美女吧?”

沈溪摇头,她说不好,完颜昊多的话也不说,只说让她照料。而且从御膳房和内务府的反应速度来看,他们也应是得到了旨意,否则不会对延宁阁大开方便之门。

这个完颜昊到底是什么意思?要她照料,却不说里面的人是谁?

害得她还得在这儿瞎琢磨。

“明儿,再去内务府取几样东西,真紫、桃红、栗色的宫袍,另外,再取……”沈溪眉头微拧,“墨绿、深蓝、粉色三色宫绸送过去,送数色丝线,绣针、剪刀过去。”停顿一会儿,道:“夜膳,增加五人饭量,往后给她们送膳的事就由腊月负责。”

腊月满心欢喜,道:“谢夫人信任。”

“多看少说话。”

里面并无男人,四人的饭量不够,她就再增加一人的。

腊月道:“以后都送五人的饭量了?”

沈溪笑,是释然,道:“就送五人的量,记得让膳食房多些饼饵点心,每日二更送三碟饼饵,三碟鲜果过去。”

“是!”

云袖颇是好奇,腊月更是按捺不住:“夫人,你快说说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不该问的不要问。”沈溪带着两分责备,腊月不悦的嘟着小嘴:“夫人先前的样子分明就是知道什么?我和云袖侍候你这么久,你就告诉我们吧。”

沈溪想着,如今的她们,就像是凉国冰雪馆里的可人、可心,那日她亲见马二叔飞出毒镖,一个活生生的姑娘就此毙命。

人与人之间的相处,有时候真要凭缘份。今日是主仆,她索性就告诉她们二人一些。

“之前,我令你们送去红、青、紫三色女服,还有一件男子衣袍。男子衣袍她们没要,说明那里面住的都是女子……”

“夫人,今儿我瞧见了,是一个着棕色布衣的老妇人……”

沈溪道:“这便是了。青色女服定是被她留下了,而红、紫二色自然是给了其他两位女子。我再令你们送三件过去。”

“为何夫人又要送宫绸过去?”

她瞧过碗碟盘子,舔得很干净,以完颜昊的性情,完不会喜欢一个山野粗俗女子,那里的女子也绝做不出这样的事。所以,沈溪想来想去,这里还另有玄机。

“给她们宫绸,是希望她们能做出更合体的衣衫。”

再好的针脚,也不能和尚工局比,尚工局的裁缝、女红师傅,可是百里挑一好手,还能比尚工局做得更好。

这种话是她拿来哄骗两位宫娥的,有些事既然完颜昊不明说,就有要隐瞒的必要。她亦就不会对第三个人道破。

第七十九章 掌后宫

两女心里疑雾重重,显然皇上并没有说更多,否则暖床也不会费尽这么多心思想要知道明阳宫里究竟住着什么人。

里面住的是女人,没有男人,因为男人的衣袍她们根本就没动。

“好了,你们俩就不要再猜了。”

腊月顽皮地笑道,双手负后,迈着官脚,摇头晃脑地道:“红、青、紫,红色自然是年轻的穿,青色应是老妇人穿的,还有紫色,就是风华正茂的妇人穿的……”

沈溪一直猜想那里面会是两个人,可没想到里面竟有五个人之多。

云袖道:“赶明儿,我便做件青色的穿。”

腊月秀眉一挑,道:“你故意和我作对。”

“腊月,这衣服穿着还分颜色么?”

“可是夫人为什么挑了这几色的衣袍送去,分明就是想知道里面的人是男是女,是年轻的还是年老的。”

“夫人那是关心她们,哪里是试探?”

主子没说话,两人先争吵了起来。

沈溪道:“云袖说得对,只是关心,没有别的意思。罢了,你们去忙吧。”

腊月其实说得最对,沈溪想知道那宫里住着怎样的人。是男是女,是年轻还是貌丑。她不敢相问完颜昊,害怕那里藏着一位绝世佳人,害怕他喜欢上旁的女子。只有用自己的方式去试探。

完颜昊也知沈溪在试、在探,而她不问,他也不说,任由她去。听到丰年说到沈溪的反应时,心里反而欢喜起来,她在意明阳宫里所住之人的身份,说明她很在意他。尽管对沈溪幼稚的举动觉得好笑,却任她、由她而去。

——新浪独家连载——水红——分割线——

北燕国二年二月初十,完颜昊颁旨,封沈溪为德嫔,代掌后宫。

她甘居淑妃之下,就是想做个散闲之人,显然完颜昊知道她的心思,却偏将这代掌后宫的职权交予她的手上。

一时间,延宁阁忙得不可开交,一面要与礼部商议三月迎娶大越和亲公主的诸多事宜,一面又忙碌三月燕国各地遴选秀女、宫女入宫的事项,全都堆到了延宁阁这儿。

这日,刚送走礼部当差的宫人,淑妃与铁老夫人便上了门。

二人落座,铁老夫人自来都是铁玉箫的耳目。

“德嫔近来得宠了,代掌后宫……”

铁老夫人甚是不满,原以为女儿产下大皇子,就能母以子贵,位居二妃之列,不曾想完颜昊竟无升封之意,转眼已过半月,铁玉箫还是玉贵人,倒是后宫里那位不起眼的沈暖床居然一跃成为四嫔之首的德嫔。

“淑妃姐姐,这掌管后宫之事,待新后入宫,都得交付于她。皇上怜惜姐姐体弱,又要照料小公主,怕累坏姐姐,才将这些操心劳力的事儿交予沈溪。”

淑妃满是不屑的冷哼一声。

铁老夫人本想代女儿讥讽几句,可听沈溪如此说也是道理,她毕竟不是后宫之主,位份仅是二品德嫔,哪里做得了这后宫之主。

铁玉箫生产之后,不足月,日夜等着更高的封赏,不曾想却终未盼来。今儿又听母亲说,明阳宫里有了新主人,整日神神秘秘的,大门上挂着把大铜锁,也不见人出来,一日三膳都由延宁阁的宫女腊月送进去。谁也猜不出里面做的什么人。使了银子、首饰去打听,也未打听出个所以然来。

铁氏母女开始担心,那里面住着重要的女人,至少是皇上看中的女人,不封铁玉箫更高妃阶,定是因为那里面的女人。

今儿,铁老夫人特意请了淑妃,一并过来打探。

淑妃进屋之后,就发现延宁阁里添置了许多东西,就连侍候的宫人也从原来的两人增加到了十几人,小太监便有两个,而她的宫里也只八人。虽是位份弱于她,可这气派却不在她之下。

皇上到底还是喜欢大越女子,大越女子真不知哪里好,一个个娇娇柔柔,却能迷住男人的心。即便是沈溪这个易嫁过凉国太子的外宅妇,而今也被他捧成了宝贝。

淑妃预感到了什么,终是未提明阳宫里的事儿。

铁老夫人倒是有些按捺不住了,笑道:“德嫔娘娘,不知那明阳宫里……住的是什么人?听说近来德嫔娘娘又送宫袍、锦缎,又送首饰的……”

沈溪神色为之一拧,生硬地道:“这个……我也不知。不过铁老夫人可以去问皇上。皇上要我照料里面的人,我也只有遵旨照办的份。”

正说着话,小太监禀道:“德嫔娘娘,内侍礼官到了,说是已经按照娘娘的意思修改了皇上大婚仪式的细节,请娘娘再将仪式礼器的清单过目一遍。”

沈溪站起身,道:“大越那边,传来消息说,二月初八大越和亲公主就上路了,算算日子,三月十八就能抵达燕京。这几日本宫都快要忙昏了,不知多羡慕淑妃姐姐的清闲日子。淑妃和铁夫人先坐,本宫去去就来……”

一猜都知道,她们今儿来的真实目的,不是看她怎么忙,而是想知道明阳宫里住的是什么人?

沈溪猜出了里面人的身份,反倒释怀,一日三膳,好吃、好用、好玩的令人送去,这些日子只是供奉膳食、糕点,这样的事,派腊月一个人去操办就足够了。

沈溪来到偏厅,接过礼官重新制订的礼器清单。燕宫估计要到今年十月后才能修好,在哪里祭祖,如何祭祖,需要遵照哪国的标准,以完颜昊的性子,喜欢自己的风格,沈溪为了配合礼官制订新的标准也没少忙活。从定祖庙,到宴请百官,接受百姓恭贺……一一都想到了,有时候生怕忘了重要的一切,还得征询其他内侍礼官与礼部官员的意见。

一连数日,沈溪忙得腰酸背疼,有时候去内务府与内侍们一谈就是一两个时辰。

淑妃和铁夫人见沈溪忙,等了一会儿,不见她回来,一问宫人,得知她跟内侍礼官去内务府了,说是大婚的红地毯出了点问题。

淑妃心里暗想:到头来忙碌一场,不过是为他们做嫁衣裳。如此想着,代掌后宫的怨言尽消。

“淑妃娘娘,要不我们去明阳宫瞧瞧。”

淑妃也正有此意,除了将来的皇后在自己之上,到底还有几个女人会压在她头上。她才是他的结发元配,不曾想,他却赐她一个淑妃位份。

几人别了延宁阁,穿过花园,从西边就来到东边的明阳宫,看着气势辉煌的匾额,龙飞凤舞地镶金大字,刚劲有力,写着“明阳宫”三字,周围用蓝、红两色的海浪、云霞图纹饰边。

近了明阳宫,隐约间听到一阵孩童的嬉笑声,铁老夫人与淑妃都不敢再向前,她们无数次地想过,那宫里住的应是女人,可怎么也没想会是孩子,从孩子的笑声来看,不是一个,至少也是两个。

一个带着阴冷、威严的声音厉吼道:“二皇子,把东西丢了!”

铁老夫人大惊:“这里面怎会是孩子呢?”

淑妃身子一颤,二皇子三个字跳下耳膜,有了二皇子,是不是还有一个大皇子?

完颜昊不仅早有妻妾,而且孩子都会遍地跑了。

两人正在发呆,一名带刀侍卫移了过来,抱拳道:“二位是哪宫的,难道没有接到旨意,任何人不得接近明阳宫?”

她被骗了,被骗了……

她费尽心思跟了他,嫁给他,原来便是这样的下场,他甚至欺瞒着过往,居然连孩子都那么大了。

“告诉本宫,那里面住着谁?住着谁?”

还留有一个妃位,难道是给孩子的母亲,不让人接近这里,原来是他在这里养着自己的女人、孩子。她跟他,吃了那么多的苦,沙场呆过、鲜血见过,为了他,甚至与父兄翻目,断绝兄妹、父女关系。可是他了,却骗了她。

他爱了一个又一个,就是不肯认认真真的爱她!

淑妃近乎疯狂,抓住侍卫的衣襟,双手乱舞,大声道:“里面是谁?里面是什么人?告诉我,那里面……”

淑妃狂乱的呼声,惊动了里面的人。她紧紧地拽着侍卫的衣襟发疯似的追问着,迫切地想要知道那里面是什么?

长久以来的压抑、担心,让她几近疯狂。娶了她,却不爱她;要了她,却又冷落她;给了她尊崇,却给不了实权,就算是代掌后宫这样的事,也轮不到她……

这么久以来,她付出的一切,他都视若草芥。

那边小径上,移来一行人,走在最前头的是一袭明黄的身影。

铁老夫人大惊,拽拉着淑妃,道:“淑妃,淑妃……皇上来了,皇上来了……”

可不能被他瞧见,铁老夫人连呼几声,领着一名宫女就开跑,近了一片半人高的万年青,蹲下身子,从缝隙间悄悄偷窥。

没有什么比痴爱却得不到回应让人发狂,此刻的淑妃便是如此,听到那声“二皇子”,还有一个女人温和的声音,一直以来的冷静、高贵瞬间坍塌。

完颜昊近了明阳宫,看着抓住侍卫失了理智了淑妃,厉声道:“堂堂淑妃,与个侍卫又打又闹成何体统!”

冷漠的声音震动琼宇,这是她盼望已久的声音,自她搬进这燕宫,就再未见过她。她一次又一次站在花园的小路上静静地期盼,先是呆在养性殿通往明阳宫的路上等,再是候在养性殿通往延宁阁的路上守候……

可他像是知道她在等,却故意不走那条路,一次次不走她等候的地方,却依旧不误的见到了他想见的女人。

“皇上,皇上……你告诉我,那里面住着什么女人,住着什么女人啊?”

淑妃想到自己的不幸,一颗心早已支离破碎,软下身子,跪在他的膝下。

完颜昊冷冷地看着,道:“你真想知道。”

她泪离朦胧,没让泪涌下,应道:“臣妾一定要知道。”

明明负情的人是他,他却可以问得这样的理直气壮。

完颜昊冲丰年点了一下头,丰年示意,走到明阳宫大门前,握紧门环叩了两下,高声道:“皇、上、驾、到!”

一声高呼,大门“吱嘎”启开,里面的一切尽收眼底。

奢华的宫殿内,站着四个女人和三个孩子,三子一字排列,跪于大门口,身后是衣着四色不同衣袍的女人,两个年长的,两个年轻貌美的。

“儿臣拜见父皇,父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奴婢见过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完颜昊不带丝毫的感情:“现在你已看到了,胖嬷嬷你是认识的。”

万年青丛中的铁老夫人,以为自己眼花,揉了又揉,定睛细瞧,那个着桃红锦袍的女人对她来说极为熟悉,这一看不要紧,她很快就发现,那个着紫锦袍的女人也熟悉……

口里呢喃自语,不停地道:“见鬼了!见鬼了,见鬼了……”

宫女低声道:“老夫人,怎么了?”

“见鬼了,见鬼了……”她木讷地转过头来,不停地重复着同样一句话。

完颜昊道:“你都见到了,这下可满意?”

淑妃不语,望着跪在里面一粉一紫的年轻女人,她们低埋着头,甚至不敢正视完颜昊,那样的卑微,那样的虔诚,就像是在跪拜她们心中的神。

“既然已看到,现在,可以走了!”

淑妃在宫娥的搀扶下,摇椅晃地站起身来,正待离开,只见粉、紫二女纷纷起身,毕恭毕敬地道:“奴婢拜见皇上!”

完颜昊应了一声,“这些日子,宫里的规矩可都学会了?”

胖嬷嬷道:“皇上放心,皇子们和三位乳母都已学得都差不多了。呵呵……”

“得好好学,这是燕宫,比不得山野,你们三个,得有皇子的样子,别当自己还是孩子,整天的腻在奶娘怀里,你们三个不是一直想见你们的母亲吗?等你们学好了规矩,朕就答应你们,带你们去见母亲。”

三个孩子听到这儿,满心欢喜,纷纷奔了过来,道:“父皇,是真的吗?我们可以见到母亲了?”

“是真的。”

粉、紫二色的年轻女子面露茫然,说不出的酸楚与心痛,却不敢流露,只得低头,扮成什么也没听见。

“不过,在你们没有学好之前,朕不会带你们去见她。因为,她的身子不好,见你们如此不争气,一定会被你们三个给气病的。”

中间的孩子听到这儿,信心百倍的道:“儿臣明白,父皇放心,我们一定好好学习,一定不让母亲失望。”

完颜昊满意的抚摸着二皇子的脑袋,颇是赞赏:“朕今日来,是想告诉你们一声,下个月,你们就能见到母亲了。另外,你们三个……”他说的是粉、紫二袍的年轻妇人和着栗色宫袍的中年妇人,“朕已经令人给你们安妥了去处,明儿一早就离开明阳宫。”

完颜昊在明阳宫里坐了一会儿,检查三位皇子学习宫规的情况,看他们有模有样的从外面进来,然后跪拜,再是如何接受宫里下人的拜见,虽然孩子们表现都不错,可他依旧板着一张冷脸,抛下一句:“还得好好学习!”就离去了。

看着他离开的背影,三个孩子你看我,我望你,最小的道:“父皇说,我们可以见母亲了。”

二皇子道:“大哥,你说母亲长什么样子?这些年,父皇都不让我们见她。”

“那她会不会是因为想念我们才经常生病啊?”

胖嬷嬷道:“三位皇子,你们该继续训练了。刘婶,去,把大门关上。”

明阳宫的大门嘎然而合,原本的热闹瞬间停凝。

淑妃拖着疲惫的身子,双目无神,慢慢吞吞地往自己寝宫方向移去。

铁老夫人痴痴傻傻地重复着:“见鬼了!见鬼了,见鬼了……”

侍候的宫女陪着铁老夫人回到玉贵人居住的怡春宫。

玉贵人见母亲一回来就自言自语,絮絮叨叨,神然有些失常。

“娘,娘……怎么回事?”

宫女将去明阳宫的事细细地说了一遍:“也不知怎的,老夫人在明阳宫大门打开的时候,就开始说这句话了,奴婢也不知怎了?”

莫不是见到什么吓人的事儿?

玉贵人握紧拳头,道:“娘,你别怪我。一定是中魔症了!”言毕,饮了一口茶,一巴掌扇下,老夫人浑身一颤,看着玉贵人,仿佛之前一切尽皆是梦,倏然起身,握住玉贵人的双肩,道:“玉箫,真是活见鬼啊,明明已经死去的人,怎么又活了?”

玉贵人心下纳闷,难不成这魔症还未退,扬起巴掌就要打。

只听铁老夫人道:“你还记得当年和你姐一起进入凉国肃亲王府的慧奉侍不?”

玉贵人感觉到此事另有玄机,对左右道:“你们都下去。”

众人应了一声,各自退去。

那时候铁玉箫还是一个小姑娘,因慧奉侍与姐姐丽昭修打小认识,两人的感情最好,只是进入肃亲王府不到一年,她就暴毙了,有人说,她是被肃亲王给折磨致死的,那些年,每年都有几个妾侍女眷死去,也无人说什么。轩辕烈总是给死去妾侍的娘家人打赏些银两,便草草安葬、了事。

皇亲国戚,又是北凉皇帝最疼爱的肃亲王,谁也不敢说什么,领了银子,只怨自己家闺女福薄。

只是明明死去的人,在多年后又突现人间,也难怪铁老夫人惊见面容,会吓得一时失了心智。

铁老夫人生怕玉箫不信,忙忙说道:“玉箫,我今儿真瞧见她了!真瞧见了9有之前,肃亲王府的顺昭修……”

玉贵人将铁老夫人拉到贵妃椅上坐下,轻声道:“娘,到底怎么回事?”

铁老夫人细细地回忆着:“我和淑妃去明阳宫,听到里面有孩子和女人的声音,还听里面有个女人在喊‘二皇子’!”

“二……二皇子?”

“是,二皇子。”

玉贵人心中一刺,怪不得未能盼来他的封妃、封嫔的消息,原来他早就有儿子了。

“淑妃缠着侍卫,闹着要开大门。那时候,皇上来了,我吓得赶紧躲了起来。皇上下令开门,大门开时,我就在花丛里就看到了三个衣着锦袍的孩子,大的约莫八九岁的样子,小的五六岁,跪成一排,他们身后是两个年轻美貌的妇人……”

铁老夫人要喝水,玉贵人倒了热茶递给她。

她继续说道:“若说旁人不认得便罢了,可慧奉侍娘家和我们铁家早有往来,她是我瞧着长大的,我怎会认不得她,待我细瞧,竟发现她的旁边跪着顺昭修,你说这是不是见鬼了?她们两个不是暴毙了么?慧奉侍死后,那身衣裳还是我给换上的。”

铁老夫人反复的回忆,慧奉侍明明是死了,怎的还活在人世?

这么多年了,不光是她认为慧奉侍死了,就是慧奉侍的娘家人也认定她死了的。怎么还好好地活在人世?这还真是奇了。“莫不是死尸复活?”

玉贵人冷笑一声:“娘,难道近来没听宫人们议论,说德嫔助柴静儿离开,就用了江湖中的龟息散。传说此药服下之后,人会昏睡几天几夜,状如死尸。如此想来,她们定是食了龟息散的原因。”

铁老夫人愣了许久,如若不是死尸复活、活见鬼,那只能用玉贵人的话来解释了。道:“玉箫,你说你姐……”

如果她的大女儿铁玉筝也不曾死,她们母女怎会失了依靠。

“娘,你又说什么呢?姐姐可是被姓秋的妖女害死的,和她们不同。”

“慧奉侍和顺昭修,不都是肃亲王的妾侍么?怎么……现在出现在燕宫?”

母女二人越想越觉得怪异,她们都是轩辕烈的妾侍,怎会以乳母的身份出现在燕宫之中。还住在华丽的明阳宫内,想不明白,实在不明白其间的原因。

是夜,铁玉箫失眠。

铁老夫人更是睡不着,躺了一会儿,又来寻铁玉箫说话。

这话题依旧是围着慧奉侍与顺昭修,这两个女人一个是比静昭修入肃亲王府早的慧奉侍,一个是与静昭修(铁玉筝)同时入肃亲王府的。她们母女也都见过,尤其是慧奉侍,与铁家做了十几年的邻居,又与玉筝姐妹感情较好,怎会是弄错了呢。

如此折腾了一宿,你一句、我一句,先是胡乱猜测,可到最后母女二人将其间缘由也估摸出大半。如此方才有了睡意,铁老夫人也不回自己的厢房,赖在女儿内帐歇息。

——分节线——新浪独家连载——

翌日,许是昨夜母女二人聊得太晚,直至日上三竿,也尚未醒转。

尚在睡梦中,一名宫娥慌慌张张地奔过来,撩开罗帐,轻声道:“贵人,丰总管到了!”

本极困乏,可近来铁玉箫一直在待完颜昊的封赏旨意,一听到“丰总管”几字,已翻身坐起。

“娘,快起来。许是加封我的圣旨到了!”

母女二满心欢喜,各自快速打扮。

工到前殿,丰年左手抱着拂尘,右手托着圣旨,面容肃然,道:“皇上口谕,玉贵人之母铁木氏,挑唆淑妃误闯禁宫,屡乱宫规,即刻驱除出宫,未经宣召,不得入宫!”

“这……这……”

铁老夫人没想到这一切来得这么快,以为可以和女儿过富足平稳的日子,没想到只因昨儿淑妃的吵闹,却累及自身。

“公公,本宫还在坐月子,你老行行好,就留我母亲在宫里多呆些日子……”

“玉贵人!”丰年正色大唤一声,道:“皇上口谕已下,再无更改。皇上之前还在文渊阁学士那儿赞你知书达理,正要封赏你的兄长铁大富,这会儿你怎的如此糊涂。”丰年弯下腰身,打着千儿,笑道:“咱家也要恭喜铁老夫人了,就快做慎范公太夫人了,尊为诰命,怎能如此不识抬举。本来皇上还想封得更重些,啧……啧……,你怎能在要下旨之前惹出这等乱子,唉……不是毁了玉贵人的前程么?难不成还要毁掉惺子的前程?”

听丰年如此一说,铁老夫人连肠子都悔青了,早知道如此,她就不该提议淑妃去什么明阳宫,这下可好,明明可以再升的。

“多谢公公,民妇这便离宫。”

“唉,这便对了。瞧见了不,咱家还要去铁宅宣旨呢。赶巧,咱家不知玉贵人兄长住哪儿,老夫人正好可以领路,好了,走罢!”

玉贵人心下大喜,急忙招呼宫人为母亲打理行李。

丰年带着圣旨,骑马护轿来到玉贵人娘家哥哥的宅子前,是座还算不错的小宅,三间正房,还有三间厢房,单独的院落。

丰年大呼一声:“圣旨到!”

宅子里出来两个女人,一人抱着孩子,一个穿着华丽俗艳的男子连奔带跑,还未近跟前,就扒在了地上,见铁老夫人从轿子里出来,亲热地唤了声:“四姨娘!”

铁老夫人啐了一口,骂道:“混叫个甚,老娘如今也是诰命夫人,是慎范公府的太夫人。”

众人一听,喜上眉梢,唯有丰年在心里暗自发笑。

“皇帝诏曰:嫔妃玉贵人,温婉贤良,其兄颇有才学,今赐封为五等慎范公,封地蓟州范县,其母铁木氏,赐封慎范公太夫人,即刻启程前往封地,没有传诏不得入京。”

“谢主隆恩!”

丰年将圣旨递与铁大富,笑道:“官文日前已经送出去了,恭喜慎范公,而今也算一方之主了。太夫人将随你一同前往封地,这是皇上亲赐的美酒。皇上事务繁忙,而玉贵人尚在休养之中不易出门,这杯酒就算是为你们栈行。到了那里,慎范公可要好好表率,莫要负了皇上的一片厚望……”

铁大富到此刻也没闹明白,这五等慎范公到底是个什么封号。亏得完颜昊居然想出如此损人的办法,一则将铁老夫人遣离燕京,二则这铁大富去了那里也够他忙碌了。

随行的小太监斟了两杯美酒,一杯递与铁大富,又一杯丰年亲自捧在手里,一边说着话,一边将长长的小指没入酒中,脸上依旧挂着笑。

“太夫人请——”

铁老夫人欢喜,接过美酒,一饮而尽。走近铁大富的妻室,带着责备的语气,道:“你有点眼力劲不?莫要给妹子丢了脸,快取些银两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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