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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6章 重逢行风 其似受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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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许是越州一别余留的伤情,殊行风只是彷徨得不知道自己身在何处,好似过了几个关口,又转了几个驿站,这是哪?

夜又如那次的深蓝,只是几颗星,月亮却明亮得好似嘲笑。.殊行风已经不是第一次夜游了,却还是不习惯夜的冰凉如水,就像刺人的眼神。

停下脚步,殊行风仅能靠着视线中模糊的树干,才不至于让身体无力地倒下,强撑着,仿佛将会瞬间支离破碎的感觉,近似窒息。

传说,华山在五岳之中,以险着称,登山之路蜿蜒曲折,长达十二里,到处都是悬崖绝壁,故称“自古华山一条道”。

云紫娟自闻挚友慕容漓湘离逝,愁眉不展,总在夜阑人静辗转难眠,伤忆往昔。待得闲时,夜登华山,寻一静处,轻抚琴弦,与风倾诉,思绪万千。一曲奏来,清音中透出淡淡凄婉,如怨如慕,如泣如诉。

望着琴弦,秀眉轻蹙,美眸微凝,云紫娟憔悴容颜浸染了淡淡哀伤。一曲罢了,余音还绕,忽闻脚步声由远至近,寻声望去,见一行人东倒西歪般,正靠扶树而立,猜测其或许遭劫受重伤,不加思索,疾步近前欲去看个究竟。

云紫娟紫衣袖袂随风翩飞,待得近前,打量眼前人,几分熟悉的倦容,忆昔日科举现场,方记其名。正见其昏昏欲倒之势,连忙搀扶,关切问道:“阁下可是殊公子?这是怎么了?”

银铃悦耳,殊行风却不愿细听。“殊公子?”可笑,如此落魄之态,怎担得“公子”一说,讽刺罢。

殊行风无礼地将搀扶自己的人拂开,“不要叫我,我不是殊公子。”刚刚用力,却又不稳,将要倒下。

明明没有醉酒,甚至滴酒未沾,怎会有酒酣之感?根本无法理清头绪,殊行风只是无头苍蝇般乱闯,完全没有任何理由的粗鲁。

云紫娟好心相扶,却遭这般排斥,委屈之感顿生,又不晓其意。

好在其似有伤势,力度不足,方才一推,只让云紫娟有些失措,重心不稳,险些撞树,幸亏速而立定,分毫无伤。

定下神,云紫娟拍拍身上的尘埃,自嘲多管闲事,薄唇微翘,佯怒道:“好,不叫殊公子,就叫行风便是,自甘堕落,才懒得管你死活。”究竟出何事?以致这般困惑,难道科举失利,至于如此失魂落魄么?置若罔闻,不愿自讨没趣,云紫娟欲离其远些,而内心的良知,却担忧其伤势。

斜睨,恰见其即将倾倒,顾不得礼节,云紫娟疾风似地冲上前,纤手将其再次紧紧挽扶。“小心!”随之,顺势将其臂膊搭在自己肩上,以便承载,不致于太吃力。.

那她出口的“行风”,竟令殊行风闻之一颤,几乎又要晕倒。还记得那温婉女子的柔声,也是行风,却几乎……似乎这样被激,思绪又清楚些。被扶着的肩膀,不再排斥那支撑。

殊行风缓缓抬头,月色倾下,女子如玉的脸庞好似熟悉。记忆回放到一年前的那幕,无知的弃考与回心转意,虽是不中,那循循善诱的语气依旧能感激。

听她话语,倒像还是以为科举一事的不甘了。呵,怎么会,科举,只是一时兴起而已,若不是她与那考官,可能不答完全题都是意料之中,又怎么会因为不中而失意呢?只是自己虽不是计较功名,却也是为情所缠,不能自已,又有什么话好反驳呢?思此,殊行风默认地低下头。

见其垂首不语,云紫娟双眸凝了淡淡薄雾,恍若一丝痛楚一掠而过。莫道,人生在世,冷暖自知,几番风霜,无人问津。

静夜,月光轻洒,细风吹过,送来淡淡百花清香,却让人怅惘。云紫娟扶其至树下,倚靠而缓缓坐下,泠音轻启。

“小心点。我去给你弄点水喝。”云紫娟轻轻抽开身子,速去方才自己置琴之处,取来水壶,顺手将琴亦带至,轻放于树旁。

重返其侧,屈膝而坐,云紫娟一手放于其颈后,便于其靠,一手提壶,轻触其唇,细语,“来,喝点水吧,缓和下。”

殊行风本来靠站着精神恍惚,才导致无力,现在精神已继,又被扶坐下,道是都清楚明了了,为自己的无礼万分地抱歉。

落叶也稍厚,坐下时,崩断叶背声不绝,映得夜更静。女子来回不多时,取来水壶,认真的样子,不由得再次汗颜,细声,“刚才,抱歉。”

其诚心道歉,倒让云紫娟觉得有些意外,好奇地盯着,这忽来地转变。

云紫娟小心翼翼喂其饮水少许,轻放水壶于地,螓首轻摇,笑容可掬。

“呵呵,无妨,没事便可,但未见有外伤,莫非受何方高人所致内伤?抑若仅是赶夜路而疲惫不堪?”

忽闪一念,云紫娟双手扶住其颈,小心翼翼将其轻缓平躺于绿丛上,建议道:“不如,在此休养片刻。”

殊行风若有所思,看来她竟是把我当成了病人,没错,只是身无病,可是心呢……连自己都不知道,不是茫然,而是不知心。

便要被扶下,本还感那夜深露重,湿意袭人不可久居,殊行风欲挣扎而起,可是忽又想到自己确实很久没有在这样安静的环境下,好好静一静心了,便也顺势躺下,凝视着这夜空。月,似又暗了。

云紫娟将其平躺于地,纤手触碰绿草,沾得露湿,顿觉己之疏忽,些微自责。

解下自身浅紫软毛织锦披风,双目澄澈,含蓄歉道,嘤然有声。“刚疏忽了……”

将披风紧靠于其平躺的身侧平铺开来,再次环手,云紫娟笨手笨脚地将其挪移至披风之上,终成,气喘吁吁。

“我真不会侍候人,这般愚昧,若是奴仆,早让主人赶回家啃老米了。就这样吧,先躺会,稍会再扶你起来。”

殊行风看那女子细心体贴之态,虽是有些笨拙,但是却悉心得令人感动。想起她还是身居庙堂之高,这般,倒是要折自己的寿了。忽觉得自己竟还开始开玩笑了,看来心情真的好多了。

缓缓爬起来,殊行风坐在落叶铺满的草地上,清脆的声音宛若有灵。“不用了,其实哪里需要你伺候人……你若是仆人,那世上的人不就都是奴隶了?”

殊行风伸手回拿起地上的披风,整理好,交还与她。“今天,谢谢了……”也许是风带动稀稀落落的叶片,方才的声音几乎不可闻。

云紫娟闻言,明其意,舒眉浅笑,悦声道:“呵呵,世上的人,范围之广,这不是折杀我么?若能单纯为仆,或许还能无忧无虑些,只需奉从,埋头苦干,便能与世无争,倒也落个心安。”何必于朝堂上,你讹我诈?官官相斗,事事提防,何曾轻松?

“不如,改天伪装奴仆试试,就是不知哪家愿收?只怕屋檐会被这笨手掀开。”云紫娟接过其递来的披风,散披于肩,系上丝带,双眸炯炯,笑靥依旧,轻语。

“呵呵,你安然无恙就好。”云紫娟抬目眺望,不远处,湖水清澈如明镜,秋风拂过,微微荡起涟漪。

眼前,落叶飘飞,恍若人生浮沉随浪,历尽世事变迁,云紫娟不由黯然神伤。“世事难料,说不定哪天我还真成仆人了。”

殊行风闻言即笑,“若是房屋那么容易被掀,那到底是你神力还是房顶质量不好?”抬头与眼前人对视,沉声,“若是遇到好主不说,遇到劣主,不就倒霉了么……那时别说安稳,想要片刻休闲不得,说不定身边的亲人还会遭到主人家的威胁。”

收起忧郁,云紫娟续而谈笑自若,眉宇舒展,启唇轻语,娓娓动听。“呵呵,估计没人敢要,除非屋顶结实。若遇劣主……紫娟身为澜月宫的人,防身之术还是有的,说不定还能为民除害呢。嗯……或者良心发现,将他唤醒。”过去的灵毓,现在的澜月,都是师承同门。

云紫娟抬眸凝视,见其乌黑茂密长发被束发金冠高高挽起,剑眉桃眼,倒有几分俊容。“对了,你今夜本欲往何处?如此疲乏,怎不懂休养生息?”

幽幽的深山渐渐显得骇人的清静和阴冷。“莫非学土匪,做夜行客?呵呵,若不爱惜自己,当心遇上真正的……就麻烦了。”吓唬吓唬,看还敢这样不?

殊行风笑而转阴的话语依旧同是一种声音,只是语音语调的不同。

“夜行者?夜游者,四处游荡,才对。若是学那土匪,那么土匪窝的脸面都要被我丢到西天了……”只是遇上真正的……

“遇上真正的话,那就是那土匪太不幸了。”

最后,风尽,清晰。“也许我们该分别了,今天,谢谢了。”殊行风疾步离开,最后在树林阴翳,彼此都看不到的地方,回头。

“再见了!”可闻否?闻之是幸之至,不闻亦不是祸……

一路上,云紫娟不由地回顾起文延殿那场文举科试……

公正科考,广纳贤才,乃固国之基,育才之本,令能贤之士得以施其才,尽其职,亦人心所向。朝廷正处用人之际,逐年的选才举荐,有感能者居多,且天外有天。

元兴十年,科举由丰息监考,甚感宽心,知其向来公正廉明,定不负圣上所望。

云紫娟一身官服,稳步巡至文延殿,入内,上前,与丰息拱手作礼,颔首轻点,浅笑,静而不语,回身举步,缓步巡视考场周边。

见众举子大多挥笔即书,足见饱读诗书,文以载道,思大羲又将增添良才,云紫娟眉宇舒展,心大悦。

忽闻连声叹息,云紫娟循声望去,步随心至,见一举子正提笔写下“此题,吾弃”,不由螓首轻摇。若无志无为,何需沾名科考,多此一举,终归梦醒时,恸何处诗成泣鬼神,不如,露一手笔落惊风雨。

细观其字迹,笔酣墨饱,文如其人,必是诗文酣畅浑厚,却不解其此举,倘若轻言放弃,何慰十年寒窗苦?淡定,云紫娟欲作激励,故曰。

“古有云,北海功名南柯梦,左思辞赋右军书。望,诸贤俊质,精神宜专精,勿以半途废。三省吾此言,莫待夙夜忧叹,皓首穷经,屡考不中。”

云紫娟抛下此言,不专待其答,见其案上宣纸落名“殊行风”,便转身而退,与丰息拱手示礼后,缓步离开文延殿,避免让众人误解,盼其能补答此题,施其才华。殊行风!可惜啦,若是弃题,名落孙山,又何有益?何况藐视科场,论罪非轻,望其能勒首而归,勿做异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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