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暴风雨前的宁静总叫人格外不安。.
顾念卿提了灯笼,月色如水,更衬得她娇柔不堪。她靠在院门前,踮起脚尖,殷殷的望着正前方,似乎是在等人一般。
夜里沉寂得可怕,许是经过一番折腾,竟无人再起喧哗。不远处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顾念卿朝盼归使了个眼色,小丫鬟极为上道的上前搀着她。
“小姐,别看了,不会有人来这院子的。相爷多年不曾见过您,早该忘了您这女儿了。”
夜深人静,盼归的声音传得有些远。
拐角回廊处的男人下意识的停住脚步,等待下文。
只听得一个娇柔的女声回道:“你呀,莫要再胡说了。爹爹公务繁忙,并非有意冷落了我。再者今夜府中不大宁静,虽说咱们院子不曾有人来查探,可我总心难安。”
少女手中的灯笼发出昏暗的光亮,她半垂眼帘,其中难掩失落:“不知爹爹与母亲那头可还安好,我这声名狼藉之人,却是不敢前去一探究竟了。也罢,想来……他们大抵是不愿见我的。”
后头的话却轻得几欲让人听不到了。
顾相神色复杂,想起多年前那温柔的女子,只是她却不曾在月色中等过自己。
裙摆被风吹起,少女搓搓手臂上的鸡皮疙瘩,自嘲的轻笑一声,道:“回吧,想来今夜……是不会有人来了。”
仿佛自己一人被孤立一般,分明旁人都安安稳稳,她却担惊受怕,却无一人愿伸出援手。
“相爷,您看……”白姨娘轻声道:“大小姐那头,还去吗?”
这贱蹄子,竟是又被她扳回一局。方才她们那一番诋毁,倒是无用功了。
“姐姐在世的时候,最是疼爱卿儿,便是长安都要往后靠上一靠呢!”罗氏似是感叹一般,捻起帕子轻拭眼角。
最是疼爱卿儿……
“走,随我进去瞧瞧那孽女!”顾相冷哼道。
一群人自拐角处出来,顾念卿惊喜的惊叫一声,迎上前去。
“母亲,您是来看我的吗?”少女眼中的光亮灼人。
罗氏柔柔一笑,算是应了。
顾念卿愈发惊喜,搂着罗氏的手臂轻轻椅。
只片刻后,忽的脸一白,直愣愣的看着罗氏身旁的男子,几经张嘴,却说不出一个字来。
她捂着小嘴,哽咽道:“爹爹?”
“是……爹爹吗?您来看卿儿了?”
正似多年不见,她痛哭出声:“爹爹您终于来看卿儿了?卿儿还以为爹爹不要卿儿了。.”
堂堂的相府嫡女,此刻竟是泣不成声。
“爹爹您近来可好?”好不容易止住哭声的少女忐忑的问道。
近来可好?
分明同居一个屋檐下,却生分至此。
顾相抿唇不语,将头撇向一边。
他不想见她。
那张出落得愈发精致的脸,与她娘亲太过相像,每每让他心中思绪混乱。他愧对那人,如今又亏待她女儿。
顾念卿咬唇,神色落寞的将视线移开。她低头看着自己的脚尖,低喃道:“您果然是不愿见我。自娘亲死后,您便对我愈发不耐。可是爹爹,娘亲不在了,卿儿还能依靠谁呢?”
母亲早死,父亲不喜。她能依靠谁呢?
纵使不曾看到她的神色,顾相亦能知晓,此刻她定然很是悲伤,一双水汪汪的眸子中蓄满泪水,似是下一刻便要落下一般。可是,它却永远不会落下。
那女子总是这般倔强。
而顾念卿,像极了她。
白姨娘不是来看顾念卿上演这么一出父女情深的。这贱蹄子最是擅长做戏,她能骗得了相爷,却骗不了自己。
“大小姐院中可曾有异样?”白姨娘问道。
顾念卿一愣,可怜兮兮的吸吸鼻子,摇摇头:“不曾发现有任何异样,姨娘那头可还安好?三妹妹如今正在养伤,可莫要被歹人吓着了!”
多好一个姑娘呢?自己院中无人查探,却从不记仇,竟还担忧重伤的妹妹。
白姨娘暗恨不已:“正是三小姐忧心大小姐安危,方特意叫贱妾这当姨娘的过来瞧瞧。”
顾念卿盈盈一拜,礼仪周到:“卿儿多谢姨娘。”
却并不提及顾念珠。
顾相未曾言语,白姨娘自是不好越俎代庖进去查探。
一众人竟在院门前沉默了下来。
夜里有些微凉,顾念卿掩嘴打了个喷嚏,吸吸鼻子,静静的站在一旁,眼神不断的往顾相身上瞟。
她这个父亲倒是有点意思,似乎不大喜欢她这大女儿呀!
“卿儿可是凉了?”罗氏一脸柔善的将自己的斗篷接下,披在顾念卿肩头,道:“相爷担忧卿儿呢,这不担忧你院中进了歹人,方急急带了侍卫前来查探。”
顾念卿感动至极,眼见又要落泪。她声音中带着一丝颤抖,道:“爹爹真好呢!”
软软糯糯的嗓音,正似幼时一般。
顾相不免想起从前,自己亦曾将她捧在手心。那时小姑娘白白嫩嫩的很是可人,被他举过肩头,她总咯咯笑道:“爹爹真好呢!”
往事随风,却是一去不复返了。
“要不,叫下人们先进去瞧瞧?”白姨娘试探着开口。
顾念卿屡次避开话题,着实叫人生疑。
“院中不曾发现任何异样,姨娘这是不信卿儿?”顾念卿脖子一缩,有些失望:“方才我与盼归已经看清了。”
旁的院子都是由侍卫查探,偏生她的院子只由这主仆二人亲力亲为。
如此看来,却是不像白姨娘口中的不喜旁人前来查探,反倒是侍卫下人刻意忽略了她一般。
“为何是你亲自查探?”顾相忍不住开口。
“许是太过慌乱,侍卫们不曾来过卿儿的院子。卿儿心中担忧,故而提了灯笼,与盼归查探了一番。”顾念卿低声解释道。
侍卫太过慌乱?分明是刻意忽略!
“方才奴婢便在院门前等着,竟不曾见着一人来院中询问。”盼归不满的嘟囔。
顾念卿嗔怪的瞪她一眼,低叱:“盼归,莫要胡说!”
白姨娘好不容易扯回来的话题,竟又被这主仆二人轻描淡写的扯开了。
罗氏直觉不对劲儿,若是往日,顾念卿自是巴不得旁人进她的院子,毕竟房中摆设陈旧不堪,若是叫旁人知晓了,自己苛待原配嫡女的事儿自然也就宣扬出去。
眼下顾念卿虽神色如常,却叫她心中愈发疑惑。
罗氏细细的打量着眼前这一娇俏美貌的女子,竟发觉她袖下双手紧握,似是万分紧张一般。
难不成……那歹人当真在院中?
她素来是个谨慎的性子,自是不会巴巴的如白姨娘一般,将自己的别有用心昭告天下。若是院中无人,岂不引火烧身?
多次与顾念卿交锋,罗氏自然知晓她该是多狡猾。
“卿儿方才可是冷了?不如咱们进去再说,也省得在这院门前尴尬。”罗氏拍拍顾念卿的肩膀,道。
白衣少女身躯一颤,却极快的镇定下来。若非罗氏一直盯着她,险些便要被她骗过。
顾念卿神色如常,道:“母亲有所不知,卿儿院中只得盼归一个下人,若是进去了,说不得便应招待不周了。”
“都是自家人,何来招待一说?”罗氏牵起她的双手,将人往里带。
顾念卿垂下眼帘,眸中极快的闪过一缕笑意。
她忽的甩开罗氏的双手,瘪瘪嘴,道:“母亲,你们可是在怀疑于我?”
几人一愣,却是不曾想到她竟将话挑明。
“大小姐这是什么话?实不相瞒,二小姐院中的丫鬟不见了,眼下大家伙正急着寻她呢!”白姨娘揪着帕子,面上笑意柔和:“大小姐亦应知晓,二小姐最是个和善的性子,因着担忧丫鬟,如若不然,怎会提出这等无理的要求?”
眼下形势,她倒是不介意适时的抬高顾念欢。
顾念卿瞪圆双眼,有些不满的叫道:“二妹妹的丫鬟不见了,与我又有何关联?还是诸位本就觉得,今夜进府那歹人,是我叫来的?”
几人面子有些挂不住。
顾相生硬的看着她,道:“是与不是,一探便知。”
不可置信!
顾念卿双手揪紧裙摆,满脸怒容,她绝望的闭上双眼,声音中透着浓浓的无力:“我还当爹爹是想起我这女儿来了,原是为了二妹妹的丫鬟而来。”
多难过呢?亲生女儿竟是连一个丫鬟都比不上。
她面如死灰的模样,像极了记忆中那人。
彼时那人亦是如此,一双灵动的大眼中一丁点儿光亮也无。她搂着肩膀,瑟缩在角落中,一脸受伤的问他——为什么?
“亏得方才我还在院门前等候许久,却是笑话一场。父亲,母亲,你们若当真要搜查,请自便。只若是院中并无异样,还望父亲还我一个公道!”顾念卿冷声道。
难不成院中当真无人?
罗氏心中愈发疑惑,待看到顾念卿颤抖的双手时,却又放下心来。
这贱蹄子最是诡计多端,难保不是在以退为进。
她半分不让的站在顾念卿身前,挡住顾相的眼神,低声道:“卿儿,你说,你的院子中究竟有什么见不得人的秘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