V58

常羿的身子已经有些不复当年的硬朗了，但气势尤在。.他一步一步走到了章翔渊的面前，盯着他的眼睛：“这里是我常家的内院，洛清还是我常家的媳妇，我看谁敢带走她！”

两人的眼神焦灼在了一起。在这个密密麻麻站满了人的院子里，却奇怪的安静到没有一丝声音。

良久，章翔渊的眼神柔了下来，“常叔……”

“你若是想走，我是拦不住你的，但你就从我身上踏着过去吧！”

“老爷！”

“表叔！”

林翠薇的声音与常慕岭的声音一前一后地响起。

实在不明白为什么常羿要说出这样的话来。

“常叔，我敬重你为长辈，你又何必要为难我呢？”章翔渊的口气有些松动，手却还是紧紧抱着洛清不放，或者说，好像终于明白他今天终究无法得偿心愿反而抱得更紧了。

“翔渊，放手吧……”常羿叹了一声，也不知道这句放手是指的是现在放开洛清的手，还是指让他彻底从心里放开。

翔渊犹犹豫豫地，见他有所松动，锦瑟连忙走了上去，欲从他怀里抱回洛清。

谁知道章翔渊一见她靠近，又立即把洛清抱得更紧了，惊恐的望着她，不断地摇头。“不放！我不放！”

“你！”常羿气结，这劝也劝了，说了说了，还是如此顽固不化，如同他对待丹饰的态度一模一样。

“唔……”吵闹声中，没有人注意到翔渊怀里的洛清发出了一声极细的呻吟。

常慕岭忍无可忍，直往前冲，一把抓住章翔渊的手臂，对着锦瑟使了一个眼神，就要去拉开他。

一凑近，却与一双突然睁开的眼睛对上。时间仿佛突然之间停止了……

洛清看着那双凶神恶煞的双眼，眼睛慢慢聚起了恐惧，哇的一声大哭了起来。

“清？”“清儿？”

“夫人！”“清姨！”

此起彼伏的声音一时间从四面响起来。洛清往翔渊的怀里缩得更紧了。“哇……呜……”

“清……”起伏的胸膛传出来的声音嗡嗡的，洛清小心地抬起头来，望进了另一双眼里，不同于刚刚的凶神恶煞，这双眼睛里好温柔好温柔。

“清，别怕，有我在……”然后她听到了这么一句让她觉得特别安心的话。.

洛清醒了，经过了一旬之后，洛清醒过来了。

可是醒过来的洛清再也不是常家当家那个雷历风行的夫人了。

她的心智好像回到了童年，更糟糕的是，她把她第一眼看到的人，章翔渊当成了她唯一相信的人。

别说其它人了，就连织妤一靠近她，她都会拼命地往翔渊的背后躲。

好像所有的人都会害她，只有那个人才会真正的保护她一般。

洛清这样的举动轻易化解了章翔渊与众人的剑拔弩张，如今常羿、翠薇、慕岭、织妤、唐诏一行人等均聚在会客厅内。

洛清好奇的打量着眼前的一切，一会儿伸出手来这里摸摸，一会儿又绕到几个人面前好奇地张望。

但只要他们将目光扫到她时，她就像一只受到惊吓的小兔子一般迅速逃回章翔渊的身边。

“清，乖。别胡闹，啊？”章翔渊好温柔地说道。

洛清冲她一笑，立即乖乖地坐到他的身边不再乱动了。

这样的场面让常羿等人无比的尴尬，常羿清了清喉咙，干咳了几声，“翔渊世侄，不管怎么说洛清的身份也是我们常家的媳妇，你若是执意带走她，于礼不合。也对她的名声不利。”

翔渊的嘴角微微上翘，一丝毫不掩饰的嘲讽就这样表露在了众人面前，“名声？礼术？你们就是用这些困住清的吗？”

“章翔渊，你是什么人？如果不是我们常家，你那个玄姹就早就帝国收回了，你这个败家子此时还不知道在哪里讨饭吃呢！”最先沉不住气的就是常慕岭，他与章翔渊互看不顺眼也不是这一两年的事了。

“败家子？你也有资格说我是败家子？”章翔渊不动声色，只一句话轻轻触动了慕岭的死穴。

“老爷，我看，不如让清随翔渊过去住一段时间吧，翔渊这孩子也是懂礼节的，断然不会胡乱行事。”林翠薇试探着向常羿求请到。

不知道为什么，在林翠薇的记忆里，至从常诺离世之后就再也没有见到过洛清笑得这么开心过了。

虽然知道现在的她仿佛一个孩子般心思纯净，但是偏偏她只认章翔渊一个人，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啊。

“不行！别人会怎么说？不能这样！”常羿很是生气自己的妻子居然帮着别人说话，像是为了表示他的愤怒，说话的声量也提高了不少。

洛清原本很好奇地看着眼前的这些你一言我一语的说着话，突然被常羿这一下给吓了一跳，连忙往翔渊的身上再凑了凑。紧紧的挨着他，这才好像放下心来似的。

坐在对面的几个人将她的动作看得一清二楚。

“姨公……”织妤也试着开了口，“现在清姨的情况不稳定，把翔渊留下来照顾清姨？”

“那怎么行？他是什么身份？凭什么留在这里？这不更乱吗？”常羿还没有回话，常慕岭便抢着开了口。

“玄姹与赤帝流珠本就合作关系，这枳县人人都知道的了，只说章叔有关于丹饰的生意与清姨详谈。这生意上的事本来就要注意机密的。就是关上门来谈，别人又能说什么？”一直没有开口的唐诏一开口就句句说到了实处。

唐诏这些年来潜心炼丹，并不过问太多的事，他所说的话却是站在生意的角度上说的。就连常慕岭也一时找不到反对的理由。

常羿愣了愣，看现在这个情况，要把洛清与章翔渊强行分开的话不知道她会哭闹成什么样子，到时候传出去更是不像话了。但要他开口应下他又有些别扭。

“我不……”章翔渊一开口便被织妤抢过了话头，“那就麻烦翔渊叔叔了，世侄女感激不尽！”知道他想拒绝，坚持将洛清带回去，也知道常羿这一犹豫的机会多么难得，织妤及时堵住了翔渊的话，一字一字咬得异常清晰。眼睛里全是哀求的的目光。

织妤从不主动叫他叔叔，更不会自称世侄女。

所以这一句话里话外全是示弱的请求。

“让他过来照顾也行，锦瑟还是要一直跟着。”常羿突然间开了口。

其实致使锦瑟不跟着，织妤也会跟着的。她曾经几次试图靠近洛清，洛清都好奇的打量着她，一旦她走近了，她就躲。

一直到章翔渊用对孝子一样宠溺的口气对着她说，“清，她不会伤害你的，她会好好的陪着你，照顾你的。”

洛清这才涩生生的靠近织妤开口跟她说醒来后的第一句话，“真的吗？”

本来按常羿的想法，夜里无论如何也不能让章翔渊留下来的。但洛清只要一看不到他就会惊慌失措。死死地拉着他的衣角不让他离开。还大大方方的拍了拍床铺要他陪她一起睡觉。

真让织妤哭笑不得。

这才发现洛清小的时候是个比自己还是放肆的孝。

不得已，只得在洛清的房间里又铺了一床床榻让章翔渊睡在她看的到的地方——房间的另一个角落。

而织妤则挨着洛清睡着。

洛清虽然怕生，却也极其热情，这短短几个时辰的时间里，从章翔渊说过那句话后，迅速将织妤列为她的好朋友一列。

跟她亲近得很，亲近的到比从前还要甚之。

从前的洛清与织妤，比起慈母更像是严父。她对她的亲近中带有一些训教的成份。以至于织妤一直不敢跟她太过亲昵，比如撒娇什么的。

可是现在却是反过来了，洛清极其自然地对着织妤做出许多天真可爱的表情，或是委屈地噘着嘴，或是惊讶地瞪大了眼睛，或是笑得眉眼都是弯弯的。

“真的吗？织妤？咸阳城里真的这么大这么大？”洛清夸张的用手划了一个大大的圈圈，眨巴着眼睛好奇地看着她。

织妤在蜀道上一直想着要将成亲后一年在咸阳发生的事细细跟洛清聊聊，可是没有想到会是在这样的情况之下。

她将她所说的话当成了趣闻，就好像……她从来没有去过咸阳。

不由自主的，织妤被她的样子逗乐了。不知道小的时候清姨跟她聊天的时候是不是也是她现在这样的心情。

“睡吧……”洛清的精神特别好，请了大夫来看过她，身体没有半点问题，除了前些日子吃食少了，要先从清淡的开始进食，慢慢补充一些东西以外，其它的都没有问题。

至于神智方面的事嘛，大夫摇摇头，自古以来医身体的顽疾容易，医神智就要难得多了。大多时候都是听天由命。

不知道是不是之前睡得太多了，洛清的精神好得很，在她把织妤当成唯一可以信任的朋友之后便一直缠着她不停的说话。

“那，你要答应我带去咸阳玩！”洛清推推她，意犹未尽的样子。

“好……”织妤想起那年从且兰来枳县的时候自己也是这样对咸阳充满了向往，转眼已过了十年了。

“我还要去你说的那个好大好漂亮的皇宫里玩！”就在织妤快要合上眼睛的时候，洛清又再加了一句。

“好……”织妤根本没有意识到她在说什么，她的意识已经慢慢模糊了，只是随口应了这么一个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