V59

洛清的身子一天天好了起来，除了依然还是那么依恋章翔渊之外，已经慢慢与其他人熟悉起来了。.

只是她的言谈举止十足十的孩子气。除了那张一模一样的脸以外，半点也没有洛清的影子。

不同于常羿着急，织妤觉得如果这样的洛清会比较开心的话，就这样过完一辈子也未尝不是一件好事。

只是……可惜了章翔渊这样以此为家日日陪着她，就连他曾经最为沉迷的丹饰都不顾了。

算一算时间，自己也在这里停留了一两个月了，苏轻昊这一次没有追过来，也没有任何消息，好像不管不顾了一般，但织妤还是觉得自己应该回去给他一个交待。名义上来讲她还是他的妻子。

更何况她亲眼目睹了潘逸辰对洛清做出这样的事，所以那次的冲突仔细想起来也未必是苏轻昊的错。

她欠他一个解释，也欠他一个给他解释的机会。

织妤觉得自己很好笑，在咸阳的时候心心念念的是枳县的一切，如今身在常家，心里却偶尔浮现出那个脾气总是不太好的苏轻昊。

织妤有些迷茫了，看着那一端章翔渊轻言细语地跟洛清说着什么，洛清突然间咯咯的笑起来了，笑得那么张扬，那样的不管不顾。

织妤突然间有些觉得自己留在这里是多余的。

想起曾经她也这样的快乐，在竹林里，她与逸辰偷偷分享着两个人的秘密，她每一次逗弄得他说不出话来，就异常得意，那个时候的她也是笑得这么快乐的。

现在想起来却有一种恍若隔世的感觉。

那个快乐的姬织妤去了哪里了呢？

那一边，翔渊还哄着洛清喝参汤，明明不是苦口的药，偏偏洛清一边嘴角含着笑一边左右躲避着，就是不肯喝上一口。

翔渊好脾气地一边哄着她，一边追着她跑，把汤勺一次次不厌其烦的递上去。洛清却把这当成了游戏般不断的躲开。

“织妤，织妤快点来帮我５蛋又要害我了！”洛清的声音传了过来，却是夹杂着呵呵的笑声。

恍惚之间织妤却想起了在苏轻昊养伤的日子里他也总是觉得织妤小提大作，说那样的小伤哪里用得着注意这个，注意那个，又是补药又是鸡汤的。

报怨归报怨，被织妤一瞪还是乖乖的把这些喝了下去。

有时候他突然望着那汤说，这是妤儿给我做的，就算是毒药我也会喝的。

这么温柔的跟她说着这样的话，小心翼翼的不去提及武斗之事，想必当时他是有心瞒着她的。

扑通一声，不远处的洛清脚下似乎绊到了什么，一下子摔倒在地了。

声音让织妤的思绪拉了回来，转过头去，翔渊手里还端着参汤没有来得及拉住她。.

这段日子的相处，洛清常常会有磕磕绊绊的时候，每一次她都像个刚刚学会走路的孩子趁机赖在地上不起来，然后用无比委屈的眼神看着翔渊“痛……”

在众人均以为多么严重的时候却发现她狡黠的一笑。

这样的把戏乐此不疲，所以织妤几乎可以想像的到接下来会发生什么事。

这么久来，也只有翔渊每次配合着她的游戏。

“章翔渊，你怎么会在这里？！”伴随着这个清楚的声音响起的还有翔渊手上的碗落地的声音。

织妤再看过去的时候，洛清已经是她所熟悉的那个清姨了。

只见她用手扶着自己的额头，还坐在地上，却是仰着头望着离她一步之遥正欲向她伸出手去的章翔渊说道。

声音里带着疑惑，又带点平日里说话的语气——语调轻柔却又无比的坚定，隐隐中似有着让人不容抗拒的千钧之力。

“清姨？”织妤见翔渊已经僵在原地，尝试着叫了一声。

洛清回头，眼神清明，“咦？织妤什么时候回来的？”

常羿闻讯回来的时候，织妤已经把大概情况跟她说的——当然说的版本自然是整个常家都知道的，大夫说是积劳成疾，大概昏倒的时候撞到什么地方了。

洛清皱着眉头听着，并没有说什么了。只是刻意与章翔渊拉开了距离。

怕洛清感到尴尬，翔渊插嘴说道，他是听说织妤回来了，特意过来看她，却见洛清身体有漾，故帮着织妤照顾她。

一席话说着织妤心里连连为他不值，洛清这一醒固然是好事，只是又一次交章翔渊推得好远。白白将翔渊这些日子里来的所有事全都抹灭了。

织妤知道，虽然别人都当翔渊是个不学无术的纨绔子弟，但是他是真心实意的喜欢雕刻丹饰的。

但是这些日子，几乎可以说为了洛清，他连常家的大门都没有跨出去过。

常羿看到洛清的样子心中大喜，又一眼扫到跟在一旁的翔渊，第一句话却是对着他说的：“你怎么还在这里？”

语气里有着毫不掩饰的赶人之意，翔渊苦笑，知道他是怕他胡乱说话拐走了洛清。近日种种均是不得已而为之的。

洛清既然已经恢复如初，他就断然没有再留在这里的道理。

罢了，只要她是好的，他怎么样又有什么关系呢？

“翔渊正想给常叔打声招呼，既然常叔来了，翔渊这就走。”章翔渊留恋地看了洛清一眼，转身朝着大门走去。

“翔渊叔叔……”织妤不由地喊了一声。

翔渊回过头来看见她，微微苦笑了笑，他知道，从织妤喊出叔叔两个字的时候就是她认可他的时候。

只是……这样的日子好像一场美梦一场，他不能因为自己的一时贪恋而自私的希望洛清永远那个样子。

“别走……”翔渊的脚下一滞，以为自己听错了。

下一刻，一双柔软的手已经握住他微微颤抖的手，“不要走……”

洛清的眼睛里闪着一丝疑惑不解。好像没有经过思考，身体自作主张的就这么做了。

“你……”翔渊的心里一阵狂喜。洛清留他？洛清主动握住他的手？！

“清！你在做什么？！”常羿的声音瞬间打破了屋里的魔咒。

洛清好像吓到一下手一缩。转过头来看着常羿，眼睛里好像一团化不开的浓雾，越来越重，越来越重。

突然凝结成了雨滴，滴滴往下落，“呜呜……坏人！你凶我！”

所有的人都呆住了，洛清又变回原来的样子了，和她恢复过来一样，一点征兆都没有。

洛清虽然没有像大家所期望的一样恢复如常，但这昙花一现的恢复却让所有的人看到了希望。

章翔渊继续留在常家，时间长了，所有的人都习惯他似的。

洛清的精神时好时坏，好起来的时候便如往常，四下看看矿场，关心丹药的炼制，坏的时候便缩回自己的小小世界，只认章翔渊。

唯一让大家值得期待的是洛清好的时候越来越长了。

让织妤奇怪的是洛清好像跟她约好了似的，彼此都没有提过她昏倒的真正原因。

转眼已经过了两个多月了。

洛清猛得将织妤推开，“你走！老是缠着我们做什么？”

织妤被她推了一个趔趄。不同与一开始洛清与她的交好，最近洛清在心智不清的时候对翔渊越来越有控制欲了。甚至开始把锦瑟和织妤往外赶。

如今就让人哭笑不得的在推她，好像两个洛清之间的记忆有些串在了一起，这个无理取闹的洛清又知道织妤已经嫁了人，是从咸阳过来了。

所以她瞪着她：“你天天赖在我的家里做什么？你不用回去陪你的相公吗？小心他把你给休了！哎呀，把你休了是不是你就会来跟我抢翔渊？”宝贝一样的抓着翔渊不放。

织妤觉得好笑，这样的洛清让她觉得陌生，却又被她的话击中了，她倒是不是怕苏轻昊真的把她给休了，只是这样不明不白的跑了回来不知道那边怎么样了？

这样类似的话说过几遍，让她不得不开始认真的思考，是否应该回去咸阳一趟？

洛清的话倒是提醒了章翔渊。

“织妤，你这次回来也有很长时间了，加上在路上的时间，你们两人也有近半年没有见面了。没问题吗？我看你准备准备先回咸阳吧，这里有我来照顾就好了。洛清的情况一时半会儿大概也好不了，不过总是一天比一天好的。“

织妤低着头不说话，这样的问题她不是没有考虑过，可是她还没有想好如何去面对苏轻昊，所以逃避一般一拖再拖。

“织妤，你变了，这次见到你虽然没有好好跟你聊过，但是我看得出来你似乎思虑很多，不像从前一样勇敢了。”翔渊一边说话话，一边将不断在旁边玩他腰间丹饰的洛清拂到旁边，不让她挤过来打扰他们的对话。

这是织妤第一次与章翔渊一起亦友亦师的对话，这样的话本来是想跟清姨聊聊的，现如今却只能跟翔渊说起。

“翔渊叔叔，你是真心实意的喜欢清姨吗？这么多年以来从来没有怀疑过？没有放弃过？”织妤看了看一个玩的正欢的洛清疑惑地问翔渊。

从前的她从来没有正视过这一点，几乎可以说一开始就对他抱有了偏见，觉得他是来抢起清姨的，到后来受了大家的影响觉得他看上的是常家的产业，洛清的能干，再后来，觉得他这个人没正经。

可是这段时间的情况看起来，他的的确确是真心实意地对待清姨的，为什么？在没有任何回报的情况下这样的真心居然能够坚持这么多年？

“我也没有想过，日子就这么一天天，一年年的过去了，怜惜她一个女子身负重担，那么努力的想要冲出一片天空。也佩服她的所思所想，不知不觉得吸引，让身边的人习惯了听取她的意见。只是……所有的人都关心她飞得多么高，却没有人问问她飞得多么累。”翔渊怜惜的看了洛清一眼。

洛清不知道是不是玩得累了，此刻正靠在他的身边，见他看她，抬起脸来盈盈一笑，仿若春风拂面。让织妤看得呆了呆。

“人的一生中，能够遇到一个真正让自己心动的人不容易，能够遇到一个全心全意为自己着想的人也不容易，看清自己的内心更是不容易。缘分这种事谁也说不清。就像现在一样，我曾经无数次地幻想过能够和清一起抛开一切生意场上的事，安安静静的享受生活。现在居然以这样的方式达成了，那么便好好珍惜吧。”

织妤若有所思地仔细品味着章翔渊所说的这几句话，她从来没有跟他提起过关于苏轻昊与潘逸辰之间的事，但是字字句句，他却好像通透一切，又仿佛是在说他与洛清的事，好像是在给她意见，又像是在让她放下心来他会好好照顾洛清。

织妤从来不知道，原来章翔渊可以说出这样深刻的话语来。

“翔渊叔叔，我明白了。我去收拾行李。清姨就拜托你了。”织妤知道有些事迟早要面对的，自己逃避的太久了，也是时候回咸阳了。

章翔渊给了她一个鼓励的眼神，两个人都没有发现，原本靠在翔渊身边的洛清，大大的眼睛里滑过一颗晶莹的泪珠，顺着脸颊轻轻掉落到脚下，眨眼之间溶入了泥土之中，仿佛从来没有出现过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