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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二章 她捂着心口说,这里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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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辰这一辈子造了诸多的孽,这些孽造起来他显得异常心安理得,唯独此一件,造出了十二万分的悔意。.他本意是为了夜玄好,哪怕手段不光彩了些,也是为了他好,想要成全他和凤九的一段缘分,哪怕是孽缘也好。可哪知道,这孽缘,竟会要了夜玄的性命。

他拽着夜玄上上下下的打量着,脸上难以掩饰急切的神情,语气急迫道:“六哥,你现在怎么样?有没有哪里不舒服?”他看着夜玄明显苍白的脸色,想着莫不是那蛊虫发作的这般快,竟让夜玄一天之内消瘦了这么多?

夜玄面无表情的看着他。好,很好,他是长了胆子了,连他也敢算计,他哪里得罪了他,他竟要害得他欲火焚身七窍流血而亡?昨晚若非是他自制力……诚然他自制力在碰见凤九的时候的确是不堪一击,但也没有发生什么事。

夜玄不动声色的活动着手腕,然后对着夜辰掀起唇角,接着一拳就揍了上去。夜辰担心着他,哪里会注意他的小动作,冷不防被他一拳揍倒在地,下颚处一阵碎骨的疼,口中更是有了腥味。夜辰痛的要骂娘,但一想到夜玄如今的情状,只得承认他挨这一拳是值得的,纯属他自己活该。所以也没有还手,从地上爬起来安安分分的跪在夜玄面前。

他忏悔,他认罪,他罪该万死。

夜玄本来想着等到出去之后,定然要将这小子大卸八块,以报此仇。可谁成想,这小子算计了他一通不说,最后却将这一通算计给忘了,把她和凤九关在这里整一天一夜,莫说吃的,连一口喝的都没有,这府中下人早不知被这小子支使到了什么地方去,他喊了半天都没有一个人来。他和凤九饿了这么长时间,凤九身体虽不好,往常却被她爹惩罚,乃是个饿惯了的,遑论昨天带她出去她又大吃了一通,肚中满腹皆是食物,他呢,他一路风尘仆仆,赶到这罹城来,本是极累,又因着凤九的事情这两日吃不好,睡不好,形状极其憔悴,眼下有饿了一通,更是憔悴。若不是念着兄弟情份,真想一刀砍到他脖子上去。可便是念着兄弟情份,一顿揍却是少不了的。但,夜辰此时一跪到他跟前,他满腹的火都发不出来了。

实在是他这个弟弟眼下太乖顺,夜辰活了这么多年,除了在花落迟面前,还没有这么乖顺过。他觉得很不可思议。

夜辰便是知道自己做错了,按照他的脾气,也会有多远跑多远,等他的怒火差不多消失之后再现身,便是走不了,被他给堵了,也会嬉皮笑脸耍皮打赖把话题给牵到别的方面去,怎么,就这么乖乖跪着?夜玄思索了一阵,这事有古怪。

他坐在凳子上,细细的打量着夜辰,口气叵测的问道:“你真的知错了?”

夜辰抬起头来看着他:“六哥,你,你杀了我吧,如果杀了我能让六哥你好受一点,弟弟这条命,不要也罢……”

夜玄不动声色的挑眉,赔罪赔到这份儿上,连这话都说出来了?

他做出一副高深莫测的表情来,冷笑道:“我倒真的想杀了你。.”

夜辰缩了缩身子,看看他,又回头看看依旧半躺在床上正好奇看着他们的凤九,咽了口唾沫,小心问:“六哥,你们两个,昨晚不会真的,真的那啥了吧?”

夜玄似笑非笑的看着他:“那啥是什么意思?把话说清楚。”

夜辰尴尬的笑:“就,就是那啥呗……”

“那不还是托了九弟的福嘛。”

夜辰艰难的缓了口气。

真做了?真做了?玩笑吧,这肯定是个玩笑。他家落落说了,六哥这个人定力很强,非常的强……但一想到他昨天在那酒中下的分量,顿时默然了。

夜玄不说话,夜辰把这沉默当做默认。那厢的凤九却看不下去了,开口对夜玄道:“你何必吓他,我们……”还未说完,就又有一人闯了进来,“阿忧!”

凤九抬头看去,脸色登时变了,瞳孔大睁,眸色里尽是震惊。

萧诀?萧诀?

他怎么来了?他怎么会在这里?萧诀来了罹城她知道,但他一直被花落迟禁在驿馆之中,又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萧诀站在门口,看着凤九竟一步再也迈不出去。自从将她送走之后,他再也没有见过她,唯一能够和她会晤的地方,唯有在他午夜梦回时,在记忆深处里。她比他记忆里的模样消瘦了许多,一张脸惨白的几乎失去了血色,再也不是那个几年前陪在他身边明眸善睐的女子。千叶对她下了蚀心蛊,害的她如此,而归根结底的原因,却是因为他。几年前他伤了她一次,几年后,她因为他的缘故又被人伤了一次,一次在心,一次在身,对她来说却都是致命的。他看着她惨白的脸色,却一步也不敢上前,如今的事实太过残忍,残忍到他没有勇气面对。

夜玄看见他,猛地站了起来,夜辰从地上起身,站到他身边,看着萧诀小声对他道:“六哥,他是……”却被夜玄打断:“我认识。”

萧诀,他当然认识。

若说之前,他对萧诀的印象仅仅是一个心计浓重的敌国皇子,那自从昨夜,从凤九睡梦中喊出他的名字开始,这印象却截然不同了。但再如何不同,也不会是好的,但他也不知道该将萧诀放在何等一个层面上,情敌?他似乎并没有这个资格。

因为他和凤九只是朋友。因为凤九并不爱他。

凤九震惊过后,周身气息顿时沉淀下来,凝聚出一股强大的不可抑制的恨意,眸中一派波涛汹涌,转成一个巨大的漩涡,仿若要将这世间所有的东西都吸引进去,然后彻底摧毁。她一看见萧诀,那些被尘封在内心深处的记忆,全都涌入了她的脑海里,带着一种切齿的痛,只恨不得一柄长剑当头刺去。

说不恨,其实还恨着。说不值得,可是但凡带了感情的东西,哪里能够用值不值得来衡量。

她也知道不值得,恨着这样一个人,付出如此庞大的感情,的确不值得。可她还是忍不邹他。

“萧诀?”

她咬紧牙关,死死的盯着他,努力控制着涨满胸腔的戾气,一字一句道:“你来干什么?”

萧诀一步一步走过去,离她有三步之距却停了下来,心中带着悲痛的悔意,以及见到她的欢喜,忍不住颤抖起来,“阿忧?”

“你来做什么?”

凤九听到他的称呼,顿时拧紧了眉头,胸腔中戾气更盛,却强忍着不发作。

萧诀察觉到她语气中的愤恨,竟变得踌躇起来,看着她,好似不知所措,半天才吐出声音:“阿忧,我……”却被人冷声打断:“太子殿下,还请您称呼我的官职。您适才的称呼,于我和太子殿下之间,似乎并不适合。”

花落迟这时也赶到,停在门口不动,看着室内情状。

萧诀忍不左退了一步。他看着凤九眉目之间染上的冷漠与疏离,心中一痛,“阿忧……”被凤九冷冷一瞥,话音骤顿,呼吸了几个来回,才收回了刚才的称呼:“……我听说,听说九将军身中蚀心蛊虫……”

话没有说完,又被人冷冷打断:“本将如何,似乎与太子殿下没有任何关系,就不劳殿下操心。太子殿下身份尊崇,前来本将府中实在令人不胜惶恐。但眼下本将身子不适,恐怕不能招待贵客,太子殿下还是请回罢,恕不远送!”

她真怕萧诀再在这里待上一会儿,她就忍不住涨到胸口的戾气,当真取了他的性命。

萧诀却急了,上前几步握住她的手,急切道:“阿忧,你中了蚀心蛊虫,为什么不肯告诉我?为什么要瞒着我?”

他抓的劲儿有些大,凤九身体虚弱,纵然心头恨恼,也挣不开,咬牙道:“放手!”

萧诀不仅不放,反而将她的手抓的更紧,“阿忧,难道你当真这般恨我,连这么大的事情都不肯告诉我,若非我今日里得知,只怕我这一辈子都再也见不到你了……”

凤九冷笑:“太子殿下这话好生奇怪,你和我是什么样的关系,为什么我的事情要告诉你?你放手——”

“你便是真的恨毒了我,如何能拿自己的姓名开玩笑……”手却被人抓住,然后狠狠的甩了出去,这力道大了些,连他整个人都被甩的离了床榻,退了三步有余,定目细看时,正见夜玄将凤九搂在怀里,握着她的手细心的揉着被他抓痛的地方,眸光淡淡的抬起来,看着他道:“萧太子,你没有听清楚,阿九让你放手吗?”

萧诀震惊的看着他们:“你,你们……”

莫怪他如此震惊,实在是这两人眼下这姿态,像极了恋人,凤九毫无防备的倚在夜玄的怀里,夜玄呢,更是对她呵宠备至。这姿态,不是恋人又是什么?况且,此时已至深夜,这三更半夜,一个男人在一个女人的房间里,孤男寡女,很容易就让人想偏了。

凤九抬起头来看着他:“太子殿下,请您离开,我这将军府并不欢迎您。”

萧诀一动不动,没有任何反应,便是她那一句话,也没有听进去,只是眸光在他们两人身上盯着。

花落迟走进来,看了他们一眼,冷声吩咐,“来人,请太子殿下离开。”

立马有人冲了进来,强行将萧诀拖了出去,而被拖的人,依旧没有什么反应。

花落迟看了一眼凤九,再看了一眼夜玄,没有说些什么,只是示意夜辰跟她一起出去,留下他们两个。

凤九表面上看起来很镇定,搂着她的夜玄却知道,她浑身,只怕连血液都在颤栗。

他没有说话,只是静静的搂着她,用这样一种无言的方式传递着他的关心。凤九一瞬不瞬的看着门口,眼眶一阵酸涩,热泪突然就流了下来。

这是夜玄自认识凤九以来,第二次看她哭。

而这两次的哭泣,都是因为一个男人,一个萧诀。他可以想象的出来,凤九和萧诀之间,过去只怕有过一段爱情,一段伤痕累累的爱情。萧诀这个人,他虽不太了解,但也知道那是一个权欲心重的男子,凤九看着精明,实则在爱情这一件事情上却单纯的可怕,这两个人在一起,只怕免不了伤害。凤九只怕是被他伤的狠了。

他伸手逝去她的眼泪,低声道:“别哭。”

眼泪却是止不住,她抬起眸子看着他,抓着他的手,慢慢的移到她心口的位置,哽咽道,“这里痛。”

夜玄心头一颤。

他今日里才发现,原来他眼前这个一向强势的女子,实际上比谁都要脆弱,脆弱到她泣不成声时,捂着自己的心口,用这样一种形容不出来却让人莫名悲伤的语气说:“这里痛。”

凤九看着他,一字一句的说:“这里很痛,真的痛……”

心口好似插着一柄匕首,匕首刀刃之上,生出勾刺来,刺进她心脏每一处可以延伸的角落,然后紧紧勾住,使得匕首在她心房之内生根,伤的她鲜血横流,心脏每一处都有着那种无法言喻的痛苦。她无数次想要拔出来,却发现,仅仅是碰一下,都会痛不欲生。

就像是萧诀,哪怕是无意间想到他,照样会痛不欲生。

夜玄很想分担她的这种痛苦,可他不是她,对这种痛无法感同身受,更不能承担,所以,他所能做的,仅仅是搂着她,给她温暖和安全,然后说上一句:“听话,别哭……”

她在他怀中昏睡了过去,睡过去时,眼角依旧带着泪光,口中一遍一遍的说着:“痛……”他在旁边看的极为心疼,却没有任何办法。

他守了她很长时间,直至夜辰在门口冲他招手,才略一拧眉,细心妥帖的将凤九的被角掖了掖,又认真的凝视了她一会儿,才慢慢的走了出去。

出去之后,他轻缓的关好房门,一转身,就看见夜辰和花落迟正站在院子里,天上明月高悬,洒下一地白霜,这两人的眼神看得他很不舒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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