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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七章 凤九说,我愿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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凤九认识了萧诀这么多年,才发现他是个忒没有眼色的人,或者说,是一个脸皮非常厚的人,其程度,简直比夜辰还要厚。.夜辰虽然对花落迟死缠烂打,怎么轰都轰不走,但那是因为他自己也明白花落迟其实也倾心于他的缘故。而萧诀,萧诀他明明知道凤九对他是什么样的态度,偏生还舔着脸缠上来,这就有点令人厌恶了。夜辰的行为虽然让人讨厌,但讨厌,毕竟也不是厌恶。

相比于萧诀,凤九就觉得夜辰可爱多了。

萧诀一看见她,脸上挂满了笑意,几步就到了她跟前,凤九拧着眉头,后退一步,不着痕迹的躲开了他伸出来的手,冷冷道:“太子殿下,我不想再说一次!但还请你自重!”

萧诀的脚步硬生生的一顿,身形顿时僵硬在那里,他苦笑一声,慢慢的将手收了回去,看着凤九低声道:“我没想到你还会见我。我之前来找过你很多次……”

凤九冷声道:“若是再不见,太子殿下是不是打算一直纠缠下去?我这人虽不怕麻烦,但身边跟着一个麻烦,感觉总是不好的,不如趁早将话说开,一劳永逸。”

萧诀脸色一变,凤九这话中的意思可是不好。“你,要跟我说什么?”

凤九再次冷笑:“我上次说的话,既然太子殿下没有听进去,我也不介意再说一遍,还请太子,认真的听。”

萧诀唇角扯出一抹冷淡的笑意:“阿忧,你莫不是还想要告诉我说,你不会再插手夜罹和顾白之间的事罢?”见得凤九沉默,好笑道,“莫非你还真的不管你哥哥的死活?难道你就真的忍心看着他渐渐陷入绝境?阿忧,你又何必再自欺欺人。”他上前一步,视线紧紧的迫着她,“我承认你上次说的话我的确很害怕,因为我分辨不出真假。可我却忘了,你与顾白毕竟是亲生的兄妹,你们身体里流着一样的血,你又怎么会不管他?阿忧,你若真能袖手旁边,那日正大光明殿上,众人皆等着你的拒绝时,你又为何,选择了沉默?”

凤九握紧了拳头,冷眼看着他:“难道这就是你所谓的以我来牵制轻衣的办法?”

萧诀摊手:“当然。难道阿忧你还有别的办法?”又笑了笑,“或许有吧,可是这个办法,却是最实用的不是吗?只要夜罹听到这个消息,阿忧你又没有拒绝,依照她对你的重视,应该会赶来阻止罢?”

凤九想起那天晚上夜辰告诉她的话,冷笑一声:“萧诀,难道你就这般肯定轻衣会为了我而放过顾白?”

萧诀淡淡道:“罹城之王对于凤九将军的感情,几乎是天下皆知。当初的夜罹,就能为了你而勃然大怒,聚兵数十万,亲自指挥南下攻城,屠尽我东翼边境七城近百万子民,”他说到这里,面色倏然变得狠辣起来,这样的奇耻大辱,盖世之仇,他终有一天要从夜罹身上给讨回来,“那么现在,她应该也能为了你,以身犯险,不顾一切罢?”

凤九突然觉得浑身发冷。

花落迟对她的感情,对她的重视,对她的至情至性,这天下任是谁人都知晓,可偏生只有一个她,身在福中,不知福。

“也许,我对轻衣来说,并没有那么重要,也许,太子殿下的算盘,是要落空了罢,又或许,我对她来说是很重要……”可这份重要,经过这么多年,是不是还如当初那般深厚,若她此番,选择了和萧诀离开,这份重要,只怕会是一点都不剩了罢。

她或许会为她以身犯险,不顾一切的远赴这帝都城中,可又或许,会对她冷心冷情,不管不顾,将她也列入如同顾白一样的仇敌里,赶尽杀绝。那时,她定然还是在乎她的,可是却已经容不下她。

萧诀轻声一笑:“便是她不来,那又如何?难道我就没有别的办法?”

“既然有别的办法,却偏生选择了这一个,说什么这个是最实用的,萧诀,其实,你也不过是为了自己的私心罢?”

萧诀倒是毫不掩饰,大大方方的承认了:“没错,阿忧,我的确是为了自己的私心。我知道你恨我,这一辈子都不会原谅我,我也知道我当初做错了,可便是错了,便是我罪无可恕,我也不愿意放开你。我说过,你只能是我一个人的。既然你不肯和我走,我只能用这种方法让你和我离开。你恨我也好,怎么样也罢,只要你能留在我身边,我都不在乎。”

凤九浑身发抖,咬牙切齿的瞪着他:“萧诀,你简直就是个疯子!”

萧诀冷笑:“我便是疯了,阿忧,我因为你疯了。.”他几步上前迫到她跟前,双手掐上她的肩头,面目狰狞如同厉鬼,令人心惊:“阿忧,你不知道我这些年是怎么过来的,又怎么会了解我现在的感受?自从你离开之后,每一年,每一天,每时每刻,我都在想你的同时痛不欲生,你没有体验过那种被人在心口上硬生生剜掉一块血肉的痛苦,心死了,可是我还活着,你有没有见过一个人,如同行尸走肉一般,那比死还要痛苦?”

凤九咬紧牙关,将他的手从肩头重重拂去,后退一步,冷笑道:“萧诀,你是在怪我吗?这些痛苦,是我让你受到的吗?我当初难道伤害过你吗?”

如同行尸走肉一般,比死还要痛苦的生活,她如何没有受过?那次醒来之后,她的心就死了,停止了跳动,连同呼吸都感觉不到了,那时的她,唯有用那胸腔中汹涌的恨意,才能感觉到自己还活在这个世界上。她才是那场爱情中最大的受害者,如今,他说这些话,却是在指责她吗?

萧诀神色一动:“阿忧,我……”

凤九冷冷打断:“萧诀,你说你的心死了,你说你那之后的每一天,都如同行尸走肉一般,比死还要痛苦,你这些话,若是十几岁的我,说不定还会信,如今听了,却觉得很可笑。萧诀,其实自始至终,我在你心里,都比不过你想要的那个位子,比不过你手中的权力,你是生在皇家的男子,生在皇家的人,骨子里对于权欲本就有一种本能的追求,狂热,那甚至比你的性命还要重要,权欲会令人疯狂。而你现在在我面前做出这种忏悔的姿态,祈求我的原谅,想要我回到你身边,也不过是因为你已经得到了你想要的东西,权力在手时,便想要将当初因为权力失去的东西再拿回来,这是男人的本性。你当初将我送走,或许后悔了吧,可若是将来有一天,在我和你的权力之间还要做出一个选择时,你定然会再次将我放弃。萧诀,我不是什么都不懂,该明白的,我都明白。别说现在我不爱你了,便是我还爱着你,我也绝对不会和你离开。”

“轻衣以前告诉我过一句话,我深以为然。她说,爱上一个人,就等同于给了对方伤害自己的权力,所以,爱情中所受的伤,完全是自己咎由自取,怨不得他人。我一开始不明白,后来想想,这句话确实是没错的。萧诀,我当初爱上了你,便给了你伤害我的权力,是我没有做好被伤害的准备,或许那也怨不得你。可我,我既受过一次伤,又如何还会给予你再次伤害我的权力?我想要的男人,是一个可以给我安全感,把我放在心里最重要的位置的人,他可以让我欢喜,让我忧愁,让我体会一个恋爱中的人该体会的一切,包括伤心与痛苦,可他永远都不会抛弃我,不管是为了什么都好。可你,你永远都给不了我。”

萧诀被她一番话激起了心头怒火,咬牙狠道:“我给不了你,那谁能够给你?夜玄吗?他就能给你吗?他也是生在皇家的男人,他的骨子里也有对于权欲的追求以及狂热,他甚至会比我更加疯狂,你如何能够保证,这些我给不了你的,他就能够给你?你又如何能够保证,他将来有一天,不会为了权力而放弃你?”

“他不会。”凤九的语气,是无比的坚决,期间透漏着对于夜玄完全的信任与依赖。“萧诀,你错了,他和你不一样,也永远都不会一样。他是喜欢权力,他甚至热爱权力,但他绝不会为了这劳什子的权力而放弃我,更不会卑鄙无耻到那我来换取他想要的权力!”

萧诀冷冷一笑:“这些话,是他亲口说的罢?”唇角讽刺意味更浓,“阿忧,这样的话你也信?谁知道他是不是在骗你?口头上说的这般好听,若是那一天真的到来了,还不知道会是什么样的一副情状!”

“萧诀,你自己是这样的人,难怪会把所有的人都想成是这样的人。”凤九冷冷道,“他会怎么做,我不想和你讨论,我也不想去猜。或许,连他自己都不会知道,我只知道一点,那就是这个男人他爱我,爱了很多年,我也爱他,爱了也很多年。萧诀,也许你永远都不会明白我有多爱他。我和你在一起的时候,从来没有想过要嫁给你,我那时和你在一起,不计较你的妻妾,也不过是因为我和你之间从来就不会有什么结果,我在东翼不能久留,时候一到,我就必须要回到罹城去。到那时,我们之间的感情也就从此断了,此后相见便如同陌上路人。你也别这么看着我,我当时的确是这么想的,可我和夜玄在一起不一样,我想过要嫁给他,想过要和他这一辈子都在一起,也想过这一生,生生死死再不分离。这些,都是我和你在一起的时候从来没有过的感觉。”

萧诀的脸色顿时煞白。

“你永远都不会明白我和他的感情。就像你说的,如果哪一天真的到来了,他没有选择我,那又怎么样?萧诀,在你身上我不敢赌,可在他,我宁愿赌一次。我把伤害我自己的权力交给他,比交给任何人都放心。”

“是吗?”萧诀恨道,眸子里浮上一抹刻骨的恨意,“那你现在是在做什么?你说你爱他,可是你却在伤害他。你没有拒绝我,虽然你也没有同意,可是你的沉默,只怕会更加伤人罢?你那天有没有看到他的表情?可真是好生精彩……”

凤九咬牙,“用不着你来提醒我,我知道我在做些什么。萧诀,你若是再逼我,顾白的事情,我当真不会再插手!”

“那你的意思是,你现在便要插手了不成?”

凤九冷冷一笑:“你别忘了,我虽然没有拒绝,但我也没有同意。我不说话,这帝都城中,便没有谁可以替我做这个主!”

萧诀冷笑:“顾白真是可怜,他一心一意疼爱的妹妹,竟然一而再再而三说这样的话。你放心,我不会逼你,阿忧,我会让你自愿和我走,我倒是要看看,你和我离开,夜玄会怎么对你!”他一步一步逼近她,附在她耳边,一字一句道:“阿忧,我说过你是我的,便只能是我一个人的!”

他拂袖而去。

凤九脸色渐渐变得惨白起来,额上渗出细密冷汗,冷风拂过,才惊觉背后衣衫尽湿。

她不知道在那里站了多久,等醒过神时,才发现夜玄站在不远处,正静静的看着她。这几日,他们一直都在避着对方。他是不想见她,她是不知道怎么见他。

她一步一步走过去,突然一把抱住了他。

夜玄没有动静。

她只觉得浑身发冷,那冷意自脚底窜上来,遍布全身上下,冷的她的心都颤栗起来,她说:“抱紧我。”只有他,这有这个叫做夜玄的男人,才能够给与她温暖。

夜玄一言不发的抱紧了她。用力之大,几乎要将她嵌进自己身体里去。

“夜玄,你信不信我?”

半晌,才听他道:“信。”

凤九在他怀中道:“既然信我,那就什么也别问,夜玄,你再给我些时间,一些时间就好。”

夜玄沉默良久,才道了声:“好。”

他知道夜凉说的没错,风就这样的人,怎么可能会同意和东翼国的联姻,这其中,肯定是有他们不知道的缘由在,而这缘由,定然是凤九的苦衷。既是苦衷,便是需要时间才能有勇气说出来的。两个人在一起,最重要的是信任,对于感情的信任,若是连最起码的信任都没有,日后又如何能够共同面对一生?他可不想像夜凉说的那样,因为一个什么误会,而悔恨终生。

他再如何,也不至于怀疑凤九对他的感情。

深夜时分,凤九在房中独坐,只在桌子上点了一盏烛火,四周漆黑一片,唯独她周身笼罩着一层淡淡的光,烛火将她的容颜映衬的明灭不定。

身前的桌子上,放着一个盒子。那盒子,是夜菁来时,花落迟托她交给凤九的。里面是一个很重要的东西,但非到最后关头,绝对不能打开。

凤九伸手,慢慢的覆到盒子盖上,细细抚摸,她猜了这么些日子,都没有猜到里面是什么东西,她也不知道眼下这个关头,是不是花落迟所谓的那个最后关头,她只知道,对她自己来说,她已经没有时间了。对于所有的事,她想不出一个所以然来,脑子一团乱糟糟的,认真去想的时候,头就有点疼,也不知是自己的压力大了些,还是夜玄将这头疼症传染给她了。

她虽然不认为花落迟能够未卜先知,预料到今日里发生的一切,但她却莫名的相信,只要打开这个盒子,就能给她一个答案。她想要救顾白,可心头犹豫不定,萧诀的联姻之请她没有拒绝,但也不知道最后该不该同意,她想,只要打开了这个盒子,她就不会这么苦恼了罢?

谁也没有想到,凤九竟然会同意萧诀的联姻之请。

消息一传出来,帝都城上下皆起了一层风波。

先前正大光明殿上,凤九虽然没有拒绝,但毕竟也没有同意,众人还想着或许是上苍和他们开的一个玩笑,指不定哪一天凤九就拒绝了也说不定。可哪知,不过几日的功夫,凤九再次入了那正大光明殿,当着帝君以及满朝文武的面,当着萧诀的面,也当着夜玄的面,竟然开口同意了。

凤九那“愿意”两个字一出口,正大光明殿内,一片死寂的沉默。

谁也没有办法反应过来。便是萧诀和夜玄都不例外。

萧诀自然不是震惊凤九的答案,在他心里一直笃定,凤九肯定会和他离开,他只是一时没有醒过神来,凤九和他离开之后,将永永远远的属于他一个人。纵然凤九不愿意,他总归是有自己的法子在。

而夜玄呢,夜玄面无表情,可眸子里却是如何都掩藏不住的震惊,继而黯然,最后破碎。他再如何相信凤九,相信凤九对他的感情,在一切皆不知情的前提下,处在这种情境里,都会不可抑制的生出一种悲凉的感觉罢。昨日里,凤九还抱着他,问他:“夜玄,你信不信我?”

他说:“信。”

她又道,“既然信我,那就什么都不要问。夜玄,你再给我些时间,一些时间就好。”

他说:“好。”

他的一个“信”和一个“好”,和那一些时间,难道换来的就是现在这样一个结果?

她要和萧诀离开,她要离开他。

她曾经那么不安的威胁他说,如果他敢像萧诀那样对她,她一定会杀了他。他也曾那般信誓旦旦对她保证过,他这一辈子,都不会放开她的手,便是她自己要走,他也不会同意。

他没有放开她,可是今日里,是她自己要离她而去。

他心头蓦地升起一股汹涌的怒火,怒火滔天霎时烧毁了自己的理智,他仿佛感觉到自己被人愚弄了一般,联通感情一起被人愚弄的体无完肤,他上前一步,想要将自己心头的怒气发泄出来,可紧接着,肩头却多了一股强大的力道,顿时稳住了他的身形,阻止了他的脚步,一个低低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六弟,别冲动!”

另外一只手也抓上了他,夜珩的声音也低低的响了起来:“六哥,这里不是冲动的地方!”

他也不想冲动。他活了这一辈子,一向沉稳自持,知道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知道如何才能够忍自己所不能忍,承自己所不能受,他自制力一向很强,可他从来引以为傲的自制力在凤九说出那“愿意”两字时顷刻间轰然倒塌,不复存在。

他心里难受。

可他再如何蛮横,夜凉和夜珩都将他的身体控制的死死的,不教他挪动一步,夜凉在他耳边低声劝:“六弟,你冷静一点,凤九是什么样的人你很清楚,她这么做一定有自己的理由……”

他不管有什么理由!他只知道他现在很难受!

再有什么理由,她也不能这样做。再有什么苦衷,难道就不能够和他说?非得要瞒着他,然后再来伤害他?她就不知,此时此刻站在这里的他,心有多痛?他觉得自己就像是一个傻子。

没有人注意到这里细微不可查的动静。所有人的目光都在凤九身上。

可凤九的眸光却始终定在正前方,没有朝夜玄看上一眼。

她不敢面对他。

她知道自己这么做太过分,她也知道她的行为严重的伤害了他,她承了他的信任,他的包容,最后却还是辜负了。可是,她却不得不这么做。

至于理由,如果日后还有机会,她一定会告诉他,可惜,不是现在。

正大光明殿中,依旧是一片死寂的沉默,没有人出声,甚至连呼吸都屏住。若是夜菁在这里,听了凤九的话,愣了一会儿之后,肯定会一蹦三尺高,大叫一声:“荒唐!”

可惜她不在。凤九知道她不会同意,所以今日里上朝来,并没有通知她。待夜菁知道之后,只怕事情已成定局,无可回转。

帝君狠狠的吸了一口气,将提到嗓子眼的心脏强行按了回去,看着凤九,试探性的再问了一遍:“九将军,你,你刚才说……”

凤九抿唇,感觉到夜玄透视过来的视线,重复了一遍:“我说,我愿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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