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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七不敢擅自做主,一派恭敬地看着身旁的男人,心里却是充满疑惑的。.
在他将晕迷的许蔓一同带到这里之后,就派人仔细打听过这位湖州城里有名的千金、京都忠勇侯的私生女,据说无声无貌无才,还癞蛤蟆想吃天鹅肉,堂堂侯府千金居然能死皮赖脸地住进沈府,还到处宣扬非沈郎不嫁。对她胆大妄为的事情也算是多少了解。可是这指使人到别人家里偷尸体的话说得跟去讨口水喝般简单,真的是一位自小养在深闺的女子能做的吗?
不对,不是说无声无貌无才?
面前的小姐可是不仅会说话,还一张口总是意外连连……
“这位,小姐,李某已无大碍,就不劳累你了。”浑厚低缓的男声随着微风轻轻传来,打断了陈七的遐想。
听着这如同小时候阿婆给自己吹过的百结扣瓷埙的嗓音略带嘲讽的话语,许蔓的脸一下子红得能拧出水来,自己的心思似乎被人扒光伪装,**裸地展现在人前,羞得恨不得有个地缝可以钻进去。
“十一,送这位小姐回去吧。”自称李某的男人转过身,看也未看许蔓一眼,丢下这么一句话,径直进了破庙,不过,他的步子僵直,显然每走一步,都是勉力为之。
听着这似曾熟识的声音,许蔓突然抬头,定定地望着他的背影,坚定地开口:“我之前就说过并不懂医,巧合中得了药方,可以把方子写出来。”
陈七记下许蔓给的方子,脑海里却还盘桓着刚刚冒出来的诸多疑惑,犹豫地回望自家少主,又连连望了许蔓几眼,见她一副弱不禁风的模样,一双大大的凤眼总是时不时地扫过少主,应该不会有危险的吧。
他犹豫再三,终于下定决心般转身匆匆出了破庙,赶到湖州城里买药去了。
男人自回到破庙唯一能遮风挡雨的正殿,就吩咐十一将门看好,不许不相干的人进去。
这个不相干的人除了许蔓,已没有第三人。
许蔓倒也识趣,吃了几口用破碗盛来的白粥后,一个人在破庙外寻了处干净些的地方,安静地坐着。
初夏的黄昏,远离人群的破庙被许多蓬蓬勃勃生长的树木环绕,绿意幽深,微风习习,耳旁时不时传来树叶沙沙的响声,和着断断续续的虫鸣,安静、祥和……犹如贝多芬宁和的交响曲,闻之令人心旷神怡。.
这些都是现代都市人想方设法,爬山涉水努力追求的意境。
许蔓自嘲地扯开嘴角,都不知道自己是该笑还是该哭。
说出来谁相信?
两日前,她原本还是21世纪捧着铁饭碗过着自由自在日子的小公务员,因被爆出差点当小三往事,被流言蜚语逼到不敢去上班,又很不甘心辞职,万分纠结中,在青湖边上草地里打了个盹,醒来就成了大新朝忠义侯的私生女儿许蔓,不仅是哑女,还是公认丑女,甚至是整个湖州城人人嘲笑的非沈郎不嫁的癞蛤蟆,被自己的养娘珍娘禁足在清逸巷“翠竹苑”的内院正房内。
后来经过丫鬟们叽叽喳喳地描述,她才理清来龙去脉,原来那日,她在青湖边醒来,先遇见这身体的主人,也叫许蔓的小姑娘的,她脸上鬓角到左耳有巴掌大一块暗红色的胎记,确实不曾开口说话,后来心绞痛昏倒,自己也昏倒了。官府的人在湖边找到昏迷的她们,以为她是小姑娘的侍女,就一齐送到了小姑娘寄居了近两年的沈府。
小姑娘许蔓先醒来,却被沈府丢到大门口,说她与人私通,败坏沈府家风。小姑娘不能说话,辩白的机会都没有,情急之下一头撞在沈府外家训碑上……
而自己醒来后,就成了小姑娘许蔓。
昨日,乘着珍娘外出,丫鬟们又不在跟前,她独自偷偷翻过翠竹苑的院墙,打算经过红枫馆的院门神不知鬼不觉走出去……
想到这里,心里一阵烦躁。
许蔓晃晃悠悠地走出破庙,原来这庙建在青湖后边的青山半腰上,四周被一片树林围绕,这些树木足有十几种类,很有 规律地分布着,她仔细地观察每棵树木的位置,脑海里突然闪现“醉杀”二字。
“醉杀?”心里疑惑,她便轻轻地脱口而出。
声音虽很轻,微风却是西南走向,传入了正殿内的两人耳中,两人皆常年习武,自然比一般人耳聪目明。
被男人叫做十一的男孩蹦蹦跳跳出来,围绕许蔓转了一圈,笑嘻嘻地说:“姐姐,你怎么知道这是天下早已失传的醉杀大阵?我和七哥都不知道呢。”
真是醉杀?
怎么知道?
许蔓闭了闭眼睛,无奈地摇了摇头。
自那日发现自己变成大新朝的许蔓后,总是会在梦里见到昨晚上来找自己并自称许蔓的女孩,她说因为启动心经秘术只有一半鸳鸯扣,而自己刚刚好带着另外一半鸳鸯扣,所以自己成了她,脑海里就会莫名其妙地冒出一些东西,比如昨晚上见到男人伤口突然说有毒,又如现在看见这些树木排列就说醉杀……第一次在梦里,她说如果想要变回自己,也不是没有办法,只需将自己的尸体找到,以鸳鸯扣启动心经秘术……
心经秘术?鸳鸯扣?究竟是些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
想到这里,许蔓又是一阵烦躁,她狠狠地一脚踢在脚边的野花上,又狠狠地踩了好几脚。
想到昨晚上见到那女孩的情景,想到她说的最后一次来见自己,还说再也没有办法送自己回去……
她突然一下子向着破庙前面的林子跑了过去,见着稍微脆弱的植物就踢上去,似乎这样才能松缓堵在胸口的浊气、塞在脑海里的无奈……
十一看到许蔓疯了一样闯进林子里,见什么踢什么,看着刁蛮,却带着些许凄凉,堵得人心里发慌,很想将她拉出来,却不敢自己跑进去,又不忍到破庙找身体尚虚弱的少主,只能在原地转圈圈。
“欺小贱弱!有何用?”只听一阵漠然的男声冷冷地响彻在破庙及林子的上空。
在林子里疯疯癫癫奔跑着的许蔓被这嘲讽声一下子惊疼了脑袋,胸口如千万只蚂蚁啃食般,疼得蜷缩着跪在长满杂草的地上。
十一看到许蔓疼得扭曲的面容,顾不得先前的那点护主心思,急的朝着破庙奔去。
紧着着,破庙内传出一片树叶盈盈流淌出的韵律声,高高低低,起起伏伏,似乎是用了几分功力,穿透了时光,沉淀了空间,润湿了胸腔……
听着耳边似曾相识的声音,如温暖的手抚摸着自己受伤的心口,许蔓慢慢平复着胸腔内那颗异常激动的心,闭上双眼,顺着那柔和的韵律缓缓地迈开步子,走出了林子。
十一从破庙里跑出来,用手紧紧地拉住许蔓的衣袖,深怕她又跑进林子,一脸担忧地说:“姐姐,有什么不开心的?一定要这样折腾自己?这醉杀阵可不是一般的?它自来以专门以吞噬人心闻名。”他见许蔓还是一副呆呆的模样,又放轻些声音,指着破庙说:“姐姐,这里面的观世音菩萨很灵的,要不你去拜一拜?”
拜观世音菩萨?
许蔓突然想起大三那年,自己爱上一个有妻子的男人,被那人的妻子堵在学校门口,闹得沸沸扬扬的,觉得天似乎都塌陷了……阿婆来到宿舍,将已经一个月没有出过宿舍门的自己拉出去,站在阳光下,她说了一个故事……
“……一个人跪拜观世音菩萨祈求,却见旁边一个很像观世音的人也正虔诚叩拜观世音菩萨。您是菩萨?他惊奇地问。是啊,貌似观世音的人点头。那你这是所为何?他更加惊讶地问。那人一脸慈爱的说,孩子,因为我知道,求人不如求己啊。”许蔓轻柔地开口,用了当初阿婆拉着自己站在阳光下时的语气,似乎对面站着的就是阿婆。
她不知道自己说着话的时候,脸上闪现灿烂暖心的笑容,堪比这初夏的阳光。
以后再也没有人会拉着自己在阳光下讲故事了,因为阿婆在那年回去之后偶感风寒便去了。
想到这里,她一下子蹲在地上,掩面痛哭起来,似乎要将这辈子所有的委屈、哀愁、遗憾……全都哭一遍。
曾经答应阿婆,无论如何,一定会好好活着。如今自己变成了一缕魂魄,寄居她人身体里的魂魄。
自己究竟是谁?如此陌生的世界,只有她孤零零一个人,面对这样天翻地覆的变化,如果那年只是觉得天要塌陷了,现在却是觉得自己都没了,一切陷入黑暗,没有一丝光线,没有半声轻响,死寂骇人。
这里不属于她,她也不属于这里,一切都弄错了,弄错了,却回不去。
心底的悲伤泉涌而上,几乎灭顶地淹没了她,随之而来的是几近绝望的孤独。
她想念阿婆,即便自小是孤儿,只有阿婆相依为命,还是想念那些曾经熟悉的一切。
泪水如暴风骤雨,一旦开始便再也不能控制,她伏在自己臂上啜泣。两日来紧紧压着的那根弦,断了,弦丝如刃,抽得心腑生疼。
旁边的十一都似乎受到了惊吓,默默收敛声息,转身正好看见少主站在破庙门口,怔愣地向这边望来,他正待出声,便被阻止了,周围一片寂静,只余树叶被微风吹响的沙沙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