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初夏,阳光本应暖暖的,然而,没有一丝风的正午,阳光明亮而刺目,出奇炙热,甚至街道上的地砖似乎都被烤出一层似雾非雾的白气,两旁柳树叶子在阳光底下一动一动的放着一层绿光,这绿光和白气相互交织,无端叫人心里生出丝丝的干燥、烦闷,又无处可出。.
许蔓穿着件粉蓝色棉布衫,带着顶竹笠,被同样穿着打扮的清歌拉着,慢慢沿着喧闹繁华东兴大街直走。
在听到珍娘被沈府扣住的消息后,妙舞就领着人直奔妙颜斋。许蔓不知妙颜斋是什么,清歌也说不清为什么。
她乐得没人管自己,才不管为什么妙舞不是直接去沈府要人,或者到府衙搬救兵。
再说,她也没有心情管她,至于珍娘,据说是贵妃娘娘引荐给她的养娘,是良家子,想必沈家也不敢怎样。
于是,妙舞一走,许蔓就换了打扮,领着清歌出门,自然没人敢拦着。
街道向东西两边延伸,一直延伸到城外较宁静的郊区,行人川流不息,有挑担赶路的,有驾牛车送货的,有赶着毛驴拉货的,有驻足观赏沿途风土的。
自己变成小姑娘以来,这还是第一次走在大街上。
满目繁华,却是如何也入不了眼的。
如何才能让沈府心甘情愿地交出来自己的“尸体”?满脑子都是这样的问题。
问了无数次,还是没有觉得可行的法子。
许蔓抬头望了望炙热而刺目的太阳,烦躁地用袖子当着扇子逛扇几下。
这么热的天气,尸体会不会都臭了,还会招来很多苍蝇……光想想,她都受不了。
“小姐,直走是府衙,左转是沈府,我们——”清歌说着,一下被旁边的人往边上挤,连带着许蔓一个踉跄,也将她从自己的思绪里拉了出来。
身边的人也被挤到道路两边,和她们差不多的狼狈模样。
“让!让!押解犯人——”突兀的破锣嗓子自十几米外吆喝着。
一长排囚车招摇过市,领队的衙役们满脸戾色,手中的鞭子挥舞做势,到底不敢当真落在围观民众身上。
十几辆囚车上有男有女,有老有小,高矮胖瘦不一,神情却一致平静坦荡,衣裳打扮尚有非富即贵的痕迹,那种凛然不可犯的气质显然迥异于升斗小民。.
众百姓议论纷纷,指指点点,却有那自认为知晓个中原委的,或满面不屑,或怜悯观望。
囚车中除了有不齿小儿嘤嘤哭泣外,几乎无人发出声音。
一些人举起的烂菜叶等杂物,硬是僵了僵,怎么没扔出去。
为首的囚车还是被人抛了一些烂菜叶、碎鸡蛋等杂物,却未影响里头坐着的男子,他二十一、二岁,面色蜡黄,五官饱满,目不交睫地望着后面的囚车里的妇孺,虎目中续满了泪水,但用尽全身力气强忍着不令落下。
“萧衍和,你这个没廉耻的祸崽子,竟然诬陷我爹!我杀了你!”随着叫嚣声传开,车队后方一阵骚乱,人流渐渐开始波动。
“小姐!小姐——”许蔓只感觉耳边突然传来清歌的尖叫声,尚来不及搜寻她的身影,前方一匹枣红色俊马疯狂地朝自己奔来。
赶快跑!她焦急地催促自己。
身体却瞬间麻木,双脚似乎被钉在原地,动弹不得。
眼看着疯马扬起前蹄,向自己碾压而来。
认命地闭上眼睛。
周围一片惊呼声响起。
只见红衣似火的美男子姿势优雅地抱着一个身穿粉蓝色棉布衫青蓝色棉布百褶裙的少女,少女额头上绑着的寸余宽的包扎伤口的布带隐隐泛着点点红色印迹。
“少主,你看嘛,让你快一点的。”离他们不远的人群中,一个青衣小童一脸怏怏地嘟囔着,眼睛似乎要将不远处抱着少女的男人盯出个洞来。
他旁边的男子却是不理,伸手揉着怀里哭的鼻涕眼泪一把的不到三岁的孩童。
他刚刚也打算扑过去救那少女,却见突然出现的三岁孩子跌倒在逛奔的骏马前面,来不及思考,本能地抱着孩子转身,却错过了最好的时机。
许蔓感觉自己似乎飞了起来,然后跌进了一个温暖的怀抱,散发着阳光干净的味道。
“小姐,请放开你的手。”这声音醇厚,有点像小时候阿婆给她吹过的百结扣瓷埙,不过又不完全是,似乎少了些什么,却有些耳熟,好似那日在“红枫馆”听过……
许蔓猛地睁开眼睛。
面前的人面白如瓷,双目如墨,五官娟秀,潋滟的桃花眼,时不时射出的却非风流,而是犀利精光。他二十二三岁,硬是把一身飞鱼服穿得风流倜傥。
“扑通——”许蔓觉得自己屁股要开花了。
周围又一阵吸气声。随后,周围又爆发出一阵哄笑声。
许蔓用手揉着摔疼的屁股,不理周围哄笑声。
她怨恨地抬眼向罪魁祸首扫去。
怎么不打招呼就放手?
这样会摔伤人的!
“摔伤总比踏死强。”罪魁祸首冷冷地说完,淡淡少了周围一眼。
周围人流立刻闭嘴,状似无意地散开了去。
“小姐,小姐,没摔疼吧。”清歌挤开人群,跑进来扶起许蔓,左看右看。
“谢谢钱大人相救!”清歌跪在地上,一脸崇拜地看着钱枫。
原来这就是那天将自己和许蔓一起送进沈府的钱大人?若不是他,自己的尸体也不会被扣在沈府。
还没等许蔓表示怨恨,钱枫已径直走开。
“大人啊,大善人啊。求你救救萧老爷这一家老小的吧。”突然有苍老有力的声音自人堆里传来,一个满身布丁的老者跪在路旁,拦在了他面前。身后跪了几十个和他差不多衣着的老弱妇孺,一脸期盼地望着钱枫。
“萧老爷一家乐善好施,去年大旱,若不是他出钱出粮,这一村老老小小几十条命早没了。要说他贪墨,大家打死也不信的。”老者见钱枫不说话,大着胆子说道。
人群突然像滚烫的油锅里滴进了水般沸腾了,纷纷议论。
“是啊,萧大老爷仅乃一介黄商,又非官员,如何贪墨?贪何墨啊?”
“这可是锦衣卫,不想活了。”
“锦衣卫怎么了,这年头除了锦衣卫,谁还敢碰硬?”
“听说这些都是萧东山的家属,前日,萧东山死在府衙大牢里,他这些家人要被押进京等候贪墨案查清。”
“真正当官收银子的不罚,凭什么老百姓被逼送银子的要罚,这是什么王法?”
“萧大老爷都死在大牢里了,上哪去找收银子的去?”
“还不是冲着被贪墨的银子去的?整整一百万两啊!”
“安静!安静!”领队的衙役怒目吼完议论的众人,分开人群狗腿地跑过来,点头哈腰地对着钱枫行礼,说:“大人受惊了。这是刚刚闹事的人,那匹疯马就是被他的剑刺伤眼睛的。”
他的身后,几个衙役押着一个十七八岁的红脸少年过来。
“你是何人?”得到钱枫首肯,领队威严地问道。
少年抬头,狂傲地道:“行不改名,坐不改姓!家父陈清朝,在下排名第三,陈时任是也。”
领队脸色微霁,再次得到钱枫首肯,朝队伍前方的囚笼扫了一眼,说:“原来是本道按察使家的公子,回去吧!这不是你能胡闹之地!”
少年哭着挣扎:“家父一生清廉,姓萧的狗崽子既然能耐,为何不去搬倒那些收受你家银子的贪官,竟来诬陷我爹!你爹自己死在大牢,关我爹鸟事!”
“哼,堂堂知府衙门,竟然被一个人来去自如,你爹真那么清白?”为首囚车内的男子冷冷说道。
“呸,要不是那不知廉耻的忠勇侯私生女,知府大人怎敢放任歹徒逃走,还不是看在忠勇侯——”
“拖下去!越说越不像话。”领队的赶紧使人堵嘴脸少年的嘴,直接脱了下去。
人群又再次议论纷纷。
要说无辜,大家都一直同情这次贪墨案受牵连的按察使陈大人,在浙江道上,也算当得清廉二字,辖区内十年才出了这么件案子,原本上至皇帝,下至百姓,都在观望这次有多少贪官落马,谁料前日,竟有胆大狂徒闯进关押萧东山牢房,将其杀死。
最后被官兵追赶,误入知府大人千金举办的白花宴会,劫持忠勇侯府小姐逃之夭夭。
这样一来,死无对证,这么大的贪墨案件,只有萧东山一家老小来抗了,而陈大人更是被冠以失察罪名下了大牢。
“你们看,那就是忠勇侯私生女,好端端的。说不得和那闯进牢里杀人的是一伙。”人群中不知谁高喊了一句,许蔓才从地上捡来戴在头上的竹笠一下子掉在地上,露出那张名满湖州城的脸,鬓角到左耳处巴掌大暗红色的胎记在阳光照耀下,更加夺目。
只见周围人群目光齐刷刷地朝她射来,尤其是那之前跪在地上向萧东山一家喊冤的人,他们的目光几乎要生吞活剥了她。
正在竖着耳朵听故事的许蔓一下子全身僵硬,都忘记了呼吸。
若是目光可以杀人,许蔓甚至觉得自己已经死了好几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