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眼前的世界,明亮而恍惚。.
梅长歌颤抖着蜷缩在车厢一角,觉得眼前似有黑色迷雾袭来,周围的一切都变得迷离,她茫然四顾,却不知自己身在何处,只觉得自己被那黑色的浓雾渐渐笼罩,似乎再也无法脱身。
她一直往前走,却不知自己从哪里来,也不知自己要到哪里去。
一片混沌的黑暗之中,只有她一个人在苦苦追寻。
头顶有冰凉的气息慢慢渗透下来,她整个人的身体都僵硬了,只能紧紧的抱着膝盖,机械而生硬的重复道,“是我的错,都是我的错。”
等脸上的泪水干了,梅长歌才重又后仰倒下,靠在冰冷的车厢壁上,她睁大眼睛,看着眼前的世界渐渐明亮起来。
“你是如何知道……”
“在卢琳告诉我,祁连山的叛军成功突围之后,我立刻就知道了。”楚青澜打断了梅长歌的话,缓缓说道,“你也不必自责,有些事情,对你们而言,是未解的谜团,而之于我,却是实实在在的参与者。我并非有意向你隐瞒当年的真相,只是很多事情,不知道,才是最安全的。”
“当初回京后,我很快便查清了事情的来龙去脉。”楚青澜低着头,默然说道,“整件事,说起来复杂繁琐,其实并不难查。因为既能获得我妥善保存的私人印鉴,又能将我的字迹,模仿的滴水不漏的人,实际不多,但她的身份,很是特殊。”
“那个人,是陪伴我多年的乳娘,从我有记忆开始,我的身边,便有了这么一个人。在我寻到确凿证据之后,她直言不讳的告诉我,说她是父皇派来,监视我们母子的细作。她一改往日的温婉柔情,变得咄咄逼人,而且霸道强悍,全然不像我认识的那个人。她说她所做的一切,都是出于父皇的授意,甚至暗示我,如果我不顾一切的杀了她,父皇一定不会放过我。.”
“当时,我对父皇,多少还是心存幻想的。孝子嘛,哪有不渴望得到父爱的?”楚青澜勾起唇角,微微一哂,轻声说道,“所以,我立刻去找父皇理论,我觉得,我一定要问一问他。我已经放弃了皇位,放弃了一切,他为什么还是不肯放过我?”
“旁的事情,我已经记得不是那么的清楚了,但我始终记得,父皇站在昏黄的落日余晖中,冰冷而戾气凝重的对我说道,你是死是活,对我来说,并不重要,只要陇西李氏存在一日,你就必须活着。”
“长歌,其实也就是从那一刻起,我才隐隐约约的意识到,我在父皇眼中,或许连一枚棋子都算不上。”
梅长歌沉吟许久,实在想不到如何安慰眼前这个被父亲抛弃的可怜孩子,于是问道,“可大秦是陛下的大秦,他为什么要做这样自毁长城的事情?”
窗外,是延绵万里的青山碧水,一直延伸到目光无法触及的地方。一些不知名的楔,开得葱茏鲜艳,远远近近的,甚是好看。
他们眼望着同样的景致,在此时同样的风声中,静默无言。
“我不知道。”楚青澜皱眉道,“这也是我一直想不明白的地方。”
两个人沉默半晌,终于听得梅长歌缓缓问道,“那名乳娘呢?”
“过了不久,我随便寻了个由头,将她除掉了。”楚青澜笑着说道,“当时确实存了点自暴自弃的心思,想着杀了她,父皇总要找我训斥一番,我也好在他面前闹一闹,找点存在感,却不料此举竟如石子落入汪洋大海中,没有溅起半点水花,便已销声匿迹。”
“这些事情,如今想来,倒更像是一个笑话。”楚青澜轻轻的摇了摇头,无可奈何的说道,“可那时的自己,竟是那般的乐此不疲。.”
“旁的先不提,你想好回京后,该如何应对陛下的诘难了吗?”楚青澜面色凝重的说道。
“我奉陛下之命,查清案件,圆满完成了任务,化解了大秦与龟兹两国的矛盾和冲突,我不觉得有什么需要应对的。”梅长歌疑惑不解的问道。
“话虽如此,可祁连山的叛军,也是因为你,才得以最终突围成功,这也是不争的事实。”楚青澜闭上了眼睛,声音飘忽的说道,“不是没有这个可能。”
“梅长歌,我们要做好最坏的打算。”
“可我,并没有什么像样的解决办法。”梅长歌苦笑道。
楚青澜点点头,异常诚恳且赞同的说道,“确实,现在的你,是任人宰割的蝼蚁,京中那么多势力,谁都能要你的命。”
“为今之计,于你而言,出路只有一条。”楚青澜极为冷静的说道,“放弃回京,我已经替你安排好了,你和梅知本,还有叶缺,一起去。”
“这难道不算抗旨吗?”梅长歌惴惴不安的问道。
“还记得陛下的那道旨意上,究竟说了些什么吗?”楚青澜反问道。
梅长歌慢慢回忆了一下,方道,“责令梅长歌尽快查清龟兹商队被窃一案。”
“这就是了。”楚青澜笑得狡黠,“如今案件未明,窃贼尚未缉拿归案,你怎能回京?”
“你们先呆在凉州,叶缺伤重,需要治疗,梅知本的身体,也需要调养,至于你,这样一副废柴模样,还是先缓缓再说吧。”
“等我回京之后,想个办法,尽快让陛下给你授个巡察使的官职,你也好名正言顺的办案。”楚青澜解释道,“梅长歌,你要记住,陛下不是想要你的性命。”
“你这话我就听不明白了。”梅长歌苦大仇深的说道,“都到这份上了,你还说陛下不想杀我?”
“恕我直言,虽然这话有些不太好听。”楚青澜偏着头,不去看梅长歌的眼睛,“你的命,在陛下眼中,不值一提。”
“陛下之所以想杀你,是因为你迄今为止表现出来的断案才能,当然,我并不知道,陛下到底在害怕什么,但毋庸置疑的是,你的调查,已经触碰到了陛下能够容忍的底线。可能和长乐之死有关,也可能和当年的五王叛乱,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
“我想,只要你不去挑战陛下的这个底线,他是没有兴趣对你斩尽杀绝的。”楚青澜指了指自己,温言道,“陛下的心性,早已不比当年了,许是想杀的人,都已经杀的差不多了的缘故吧,我都还活着,没理由一定要除掉你。”
“正好这次的遇袭事件,也是一个难得的机会,它应该成为你人生的一个重要转折点。”楚青澜认认真真的向梅长歌诉说着他的计划,“毕竟,这个世上,不怕死的人,还是少的。”
“那长乐的案子,真的就不查了吗?”梅长歌急促的追问道。
“傻孩子。”楚青澜用力掐了一下她的脸颊,眼睛微眯,小声说道,“你也该改改你这个一本正经,宁折不屈的性子了。朝堂上,很多时候,退让不代表妥协,而是换了一种方式的进攻。”
“我差不多明白了。”梅长歌不好意思的说道。
“放眼整个大秦,能与陛下对抗的,恐怕也只有民心和民意了。三大世族各自心怀鬼胎,内部更是派系林立,土崩瓦解,只在一夕之间,况且,陛下性子决绝,未尝做不出杀人的事情来。”
楚青澜再三强调道,“裹挟民意而来,让陛下不敢对你下手,是你反败为胜的唯一机会。世族手上,其实已经没有什么军权了,一旦和陛下真的撕破脸,怕是连反击的资格都没有,你就不要对他们抱有什么不该有的希望了。”
楚青澜说着话儿,突然感到眼前一黑,软绵绵的倒在梅长歌怀中。
梅长歌心中紧张,急匆匆的去看,以为楚青澜是在先前的战斗中受了伤,却发现并不是。
“楚青澜,你醒醒……”梅长歌轻唤道。
他没有回答,只是将头靠在她的肩上。她听到了他沉重的呼吸声,那沉滞的喘息喷在她的脖颈上,明显是和往常不同的。
“我没事,就是太累了。”楚青澜闭上了眼睛,淡淡说道,“我想睡一会。”
至此,梅长歌才回想起,自叛军出逃至今,满打满算,也不过十三日,因此,楚青澜花在路上的时间,只会比这个时间更短,而这个路程,正常情况下所需的时间,大约在一个月左右。
也就是说,楚青澜很可能是日夜兼程,一刻也没有停歇。不仅如此,沿途竟还为她安排好了退路,实在是太不容易了。
梅长歌慢慢的将楚青澜放平,又随手扯了件披风盖在他的身上,自己则躺到他的身旁,抱着他的胳膊,随着马车的起起伏伏,望着他轮廓分明的脸庞。
她无疑是自私的,她以为自己带着千年以后的远见卓识而来,便真的可以像穿越小说中的女主那样,所向披靡,创造出一个崭新的世界。
可惜,事实胜于雄辩,没有主角光环的梅长歌,与她们相比,真的是差远了。
至少现在,她可看不到,哪怕一丁点,翻云覆雨的希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