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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闹钟叮铃铃响起来,时针正好指向三点整。
伊婷伸伸懒腰坐起,使劲揉揉眼睛,拿过火柴点上床边的小煤油灯。怕影响宿舍里其他不用早起的同伴们,她用纸把灯围成弧形,使昏黄的灯光只射向那张俊美的脸蛋。她对着小镜子左照右顾,不由自主地摇了摇头:“呀,可惜了这张脸!”
她的心里确实很不是滋味:在这个“广阔天地”都“作为”两三年了,何时才是个头啊,究竟几时才能离开这鬼地方?妈说过她会尽量帮我想办法,可她一个家庭妇女,又能想出啥办法?唉,不管如何,只要能离开,啥办法都行,哪怕是嫁个80岁的老头,只要能帮我把户口搞回南州就行!
尽管天上地下云里雾里的想象着调回南州的情景,伊婷仍不忘用梳子拢几下头发,拽拽衣摆,然后穿上背带工作服,点亮胶灯,拿起工具与同伴们一起出门了。岔道口,伊婷与同伴们“分道扬镳”,走向自己负责包干的橡胶林。又行了约莫半个多小时的盘山小路,终于到达橡胶林边。
诺大的胶林“对影成二人”。
不经意环视一下,天地浑沌间漆黑一片,帽上的胶灯喷出淡蓝色火光,一闪一闪,胶树的影子忽长忽短,象煞四周鬼影憧憧。她心里猛抽一下,倒吸一口冷气:“我的妈耶!”她赶紧收回视线,放下胶桶,取出磨利的胶刀,“嚓嚓嚓”手脚麻利割了起来。
树位与树位间仅几米宽,她边走边用围裙擦胶杯,走到下一棵胶树,胶杯已抹干净,往圈着胶树的铁线上一搁,又“嚓嚓嚓”割开了。蝴蝶般在树位间穿梭,如此这般不断重复。胶刀下,薄薄的树皮“咝咝”吐出。
晨曦刚露,这片胶林已割完。伊婷撩起围裙擦了把汗,坐下来靠着树杆打盹。
“啾啾”的鸟鸣声把伊婷唤醒。清晨的阳光透过树叶,洒进排列整齐的胶林,似万道金光,飞鸟的翅膀直把金线搧向地面。远处,传来老牛拉破车的“咿呀”声,赶车人悠扬的“哦嗬啷”在山间回旋。
“哇呀,大山里也有美的时候。”伊婷紧绷的心已然松弛下来。她依依不舍地收回视线,拍拍屁股上的草末,提了胶桶收胶水。乳白的胶水渐渐倒满两个胶桶。“哈,我今天的收获还真不错!”她好象浑身是劲,便挑起胶桶下山。
担挑在肩膀上轻轻晃悠,双手一前一后扶着胶桶的绳子,伊婷轻盈地走在山道上。少倾,把担挑一转,挑子换到左肩,轻轻颠了颠,看稳妥了,又继续下山。远远望去,沐浴在朝霞中的美丽身段象极传说中的田螺姑娘。
前面好象有东西横挡在小道上。
“哎呀,寨子上的牛车又把木料落在路中了,还不知有多重,能不能把它挪开。”伊婷不满地叨咕一声,心里却有些纳闷:真是的,这木头如此细小弯曲,能作什么用途?她漫不经心地放下胶桶,准备移去比手臂粗不了多少的木料。刚触到树身,她却发现滑滑的不对劲。
迟了!只觉“呼”一下扫过一条软软的粗大的绳子,捆住她的腰,原来“树干”竟是条大蟒蛇!
“啊!”她尖叫一声,忽觉呼吸困难,随即昏倒在地。
凄厉的喊声还在山间环绕,一个健硕的男青年已跳将过来,拿起担挑朝蛇头一阵猛打。蟒蛇被打恼了,松开伊婷向他冲去。男青年往路旁顺势一滚,瞬即跳将起来,左右环顾了一下,麻利地捧过一块山石,狠狠砸在蛇头上。蟒蛇慢慢停止蠕动。
男青年用衣袖擦了擦满头汗水,猛然想起躺在地上仍在昏迷的人,急忙跑过去。“啊,伊婷!”
俊俏的脸蛋昏迷中仍“睡美人”般无以伦比。怪不得男知青背地里喊她“骄傲的公主”,当然,这么资产的绰号只能小范围传播。
听说队里几个男知青在暗地里为她较劲,可她一个也没正眼瞧,说是她一门心思只想着回南州。还听说县里刚下放的“政治学徒”有事没事总找她“谈话”,说是动员她入党。鬼才信!自打那“政治学徒”被提拔副队长之后,更是三天两头找她做“思想工作”,那些男知青见状,便都知难而退。
此时,男青年又用袖子擦了把汗,便忍住激动的心蹲下身子把伊婷抱起,轻声喊道:“伊婷,伊婷!”没有任何反应。他于是把她背起,径直往山下走去。
伊婷仿佛坐在一条缺了浆的小船上,晃晃荡荡向海上飘去。晃啊,晃啊,却又似伏在一个结实有力富有弹性的东西上。“我在哪儿啊?”她好不容易睁开眼睛,发现自己被人背着。她挣扎着要下地,男青年轻轻把她放下,扶她站稳了。
“阿力,是你!”原来是队上的知青荆惟力,一起从南州来的。
荆惟力很内向,女知青们给他起了个外号叫“石头”。有人说他是孤儿,有个刻薄的人还说连他本人也不知谁是爹娘,还背地里给他起了个绰号叫“野种”。这个绰号简直比判了死刑还难受,可荆惟力不作任何解释,知青们更觉他的身世是个谜。“骄傲的公主”从未与荆惟力打过交道,人们的传言使她几乎把这个一起来的男知青给忽略了。
见伊婷头脑已经清醒,荆惟力乌黑的眸子闪着亮,虽仍沉默寡言,却带着女孩般的羞涩,与“英雄救美”时判若两人。伊婷好不容易想起刚才的事,腿直发软。她已顾不及证实他是否“野种”,抓紧他的手臂颤抖道:“阿力,谢谢你,谢谢你!吓死我了。那,那东西呢?”
“死了!”确实是掷地有声的“石头”。
一颗悬着的心放下了,伊婷的眼神不自觉的露出光彩,脸色因激动而泛红,脸上跳出两个深深的酒涡,显出少女的妩媚。第一次近距离与“公主”接触,第一次近距离欣赏到她的美,荆惟力的心在颤动。可他不知该对她说什么。
蒲一回过神,伊婷开始正眼打量荆惟力:鼻子笔挺,棱角分明的嘴巴透出一种男子汉的魅力,一字浓眉下,乌黑的双眸流露出不知所措的眼神,更加使人过目难忘。“呀,‘石头’竟是这般英俊!”见他也在定定注视自己,她抿着嘴低下头。
他们一起返回遇险的山道。
远远见到那条死了的蟒蛇,伊婷不由自主打了个寒颤,反身紧紧拉住荆惟力的手臂,躲到他身后。荆惟力安慰似的轻拍一下伊婷的肩膀:“在这里等我。”话音未落,已跑过去扯起死蛇尾巴甩下山崖。阳光辉映下,他的姿势显得那么矫健、英勇,堪比《英雄儿女》中的王成大喊“向我开炮!”的画面。伊婷的心不经意猛跳几下。
回到原处,伊婷发现胶桶已被打翻,原本满满的胶水所剩无几。她呆住了,不禁泪水盈眶:“啊,我回去怎么交差啊?”荆惟力见状转身离去。“阿力……”她一愣,心道:“真真是块石头!”
少倾,荆惟力挑着自己的胶桶返回,把胶水往她的桶里倒上一半。“你,你这是……”她明白了,水滢滢的泪眼感激地看着他。他莞尔一笑,挑起胶桶大踏步往山下走去,她紧紧跟在后面。
望着荆惟力的背影,伊婷的心在颤动,那是一种从未有过的感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