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结婚报告却被“政治学徒”拿到手中。
这么久了,“政治学徒”一直忘不了伊婷那双会说话的丹凤眼、跃跃跳动的笑涡。想起那半裸的凝脂般的乳房,他更是欲火焚心不能自已。每一想到这,他就狠劲掐自己的大腿,大腿上的肌肉已被掐得又青又淤。
看到荆惟力和伊婷的结婚报告,他妒火中烧,恨不得把它一把撕碎。苦想半天,他把结婚报告往抽屉狠狠一扔,大喊道:“这是我最后的机会了!”于是,“政治学徒”派人把荆惟力喊去队部。
迎面墙上有条红油漆语录:“与天奋斗,其乐无穷;与地奋斗,其乐无穷;与人奋斗,其乐无穷。”
“政治学徒”脸上没有任何要“与人奋斗”的表情,这时的他热情如火,小眼睛已然眯成一条缝:“阿力,坐,坐啊!”瘦削的脸上更是挤出一小堆肉,露出了被水烟袋熏黄的大板牙。
“什么事?”荆惟力的声音冷冷的。
“政治学徒”却表现出“不与之一般见识”的表情,他嘿嘿干笑了两声:“阿力啊,队里有一项革命工作要交给你!场部领导决定支援附近人民公社的水利建设,要求各生产队派出政治觉悟过得硬的人。经过队领导的研究,我们队决定派你去,你可是队里最得力的骨干力量啊,哈哈!你赶紧回宿舍收拾一下,下午就到场部报到。”
“你……”荆惟力知道他又在想法报复了,但争辩无用,便道:“要去多久?我马上要结婚了。”
“结婚?嗬,恭喜恭喜!”“政治学徒”向荆惟力伸出手作握手状,见荆惟力别过脸,遂讪笑道:“不碍事,不就十天八天的时间嘛。”
“好吧。”荆惟力道:“我服从组织分配。不过,你先把我们的结婚报告批了我再走。”“结婚报告?”“政治学徒”拍了拍脑门:“啊,噢,瞧我这记性!申请表在队长那儿吧?这种事非得队长审批的。不过,这事就包在我身上,等队长回来我马上去找他。”“队长在哪儿?我自己去找。”“他进县城了,明天下午才能回来。放心吧,他一回来我就马上给你办妥!阿力啊,你是个革命青年,咱们要以革命工作为重,对吧?”
队长不在,“政治学徒”便是队里的“权威”,没有商量余地。百般无奈的荆惟力只好返回知青宿舍。他反复叮嘱大刘:“大刘,我不在的这段时间,你可一定要帮我关照关照伊婷。”“你就放心吧。”大刘取笑道:“就这么几天都等不了吗?”荆惟力被大刘笑得不好意思起来:“什么呀,我只是不放心而已。”
伊婷送荆惟力到路口,荆惟力紧紧抱住她,好像一放手她就会消失似的。她的泪水终于控制不住流了下来。她双手不停地抚摸着他的脸,不断喃喃道:“阿力,千万小心,我和孩子等你回来。”
荆惟力为她揩着腮边的泪滴,千叮万嘱道:“阿婷,别担心,我会小心的。这几天我的右眼皮在跳,我总是放心不下你。所以,你千万要小心,没事不要离开宿舍,防止那混蛋找你麻烦。如有什么事的话就去找大刘,他会照顾你的。安心等我回来,一回来咱们马上去登记。啊?”伊婷顺从地点着头,泪珠子却仍不停地淌着,仿佛她一松手,他便立即消失。
千叮万嘱后,荆惟力还是不放心地上路了。
天色越来越黑沉,远处传来几声闷雷。一阵大风掠过,搅得满世界飞沙走石。
荆惟力终于赶在雷雨前回到队里。扔下行李包,他迫不及待地用毛巾擦了把脸,又从破旧的木箱里拿出一套干净衣服,手忙脚乱换上,心里直嘀咕:“将近一个月没见,阿婷和孩子不知怎样了。”
“阿力,回来了?”大刘走进宿舍,拦住荆惟力问道:“上哪儿去?”荆惟力怕他笑话,不好意思地小声答道:“去找阿婷。”
“等等!”大刘喊住了拔腿要跑的荆惟力,返身从枕头下拿出个封得严严实实的信封,眼神有些躲闪:“这是阿婷临走时让我交给你的。”“临走?去哪里?!”荆惟力的心猛地“扑通”一跳,颤声问道。“回南州了。”大刘尽量措词委婉:“她打了好几次电话给你,可怎么也接不通。”“公社水库那破电话让那帮浑小子们弄坏了,那里简直与世隔绝。到底是什么事?”荆惟力急急追问道。大刘低下头拍拍荆惟力的肩膀道:“你看了信就知道了。”便走开了。
荆惟力满腹狐疑拿起信封,上面熟悉的笔迹使他一阵心跳。抖着手撕开信口,竟把里面的信纸撕去一角。一张两寸见方的小纸片从信封滑落地面,捡起来一看,啊,照片,他和她的结婚照!他好像放了一半心,忍不住在她的“小唇”上亲了亲。
他把照片掖到枕下,打开取出的两张信纸一看,一张是那张结婚申请,上面却没有加盖公章。他情知不妙,马上打开那封信:
阿力:
对不起,我走了,回南州去了,再也不回来了……
“唰!”一道闪电掠过,映着荆惟力刷白的脸。他无力地瘫坐床边:“她到底走了!”少顷,他捡起滑落的信纸,已泪眼模糊。
……原谅我吧,我不能和你结婚,不能害了你。
阿力,我们上当了!“政治学徒”要你去水库,是有目的的。
那天上山劳动,收工时我一阵恶心呕吐,被那混蛋看见了。他拦住我,把我拉到路旁,假惺惺地问我是不是胃病又犯了?要我先休息一会儿。待我吐完,人们都过去了。那混蛋便开始训斥我不懂廉耻未婚先孕,十足的资产阶级作风。随后,他话题一转,威胁我说,他是绝对不会让我和你结婚的,就算我把野种生下来,也永远不会有好日子过。他又逼我嫁给他,说不答应就拉我到场部,让我挺着大肚子游街批斗。直拖到人们走远了,他就象野兽一样扑向我……
等大刘放工不见我,急忙上山找我时,那混蛋已经走了,临走前还说有空会再找我。是大刘送我回的队……
阿力,我真的好害怕,每晚都做噩梦,更怕上山又遇到那混蛋。这些日子我天天躲在宿舍装病,不敢外出,可那混蛋还不时窜进宿舍……
我盼望你的电话,又怕你来电话,不知该怎么跟你说。
昨天妈来电报,说我的户口可以转回南州了,叫我尽快回去结婚。阿力,这是唯一的解决办法,我只能走这条路,不然真的会害了你……
纸片霎时间千斤重,荆惟力全然拿不动了:
……阿力,我是个弱女子,无法报仇,也不愿连累你,只能选择逃避。更何况,我已不是个贞洁之身,真的无颜面对你啊!
阿力,你就当我死了吧。要真有来生,下辈子我一定嫁给你,一定……
还有,这件事千万别告诉队长,我不想让队里的人知道我怀孕和被污辱的事,这样你更会被人看不起。……
“阿婷”的签名已然看不清楚,荆惟力把信纸揉成一团,往床上一扔,猛地站起来:“混蛋,我杀了你!”他发疯般跑到门边,拿起锄头就往外冲。
大刘料到荆惟力会如此,一直站在不远处留意着他,见状大喊了一声:“阿力,冷静点,你不能……”上去抢他手里的锄头。其他男知青也不约而同冲上去抱住他,把锄头抢下。
大雨滂沱。
荆惟力一脚高一脚低在泥泞山道上狂奔,嘴里不停地喊:“阿婷,你回来!”“孩子,我的孩子!”一声炸雷,他仿佛被炸醒,已到了他与伊婷无数次约会的“老地方”。
这是一片向阳的坡地,坡下长着稀疏的马尾松,坡上一片野杜鹃。到了夏日,红色、粉色、紫色的杜鹃花漫山遍野,煞是好看。坡上还有块草坪,绿草如茵。这里布满了他俩的足迹,撒下过无数的甜言蜜语。事过境迁,此地已成伤心地,过往的幸福已然成烟,一如眼前这片白茫茫的雨幕。
又一阵闷雷隆隆滚过。
荆惟力往泥泞上一跪,双手高高伸上天空,向天大喊:“老天爷,你在替我鸣不平吗?我上辈子究竟做错什么,为何让我一人承受所有的苦难!”滚滚雷鸣象是作答,却又没有任何答案。
早已声嘶力竭,他踉跄着站起来,无力靠向树干,顺树干滑坐地面,任凭泪水沿脸颊往下淌。忽地,他捂住脸大恸起来。夜空把哭声传向天际,带着痛心、凄切。
一件雨衣轻轻披到身上,耳旁响起熟悉的声音:“阿力,咱们回吧。”他浑身一颤,象抓住了救命草:“大刘,大刘,我该怎么办?”大刘顾不得被抓痛的手臂,声音带着歉意:“阿力,都怪我,我没有照顾好阿婷,是我对不起你。”
“不……不能怪你……”
“阿力啊,事已至此,多想也无用,以后你的路还很长,别搞坏了身体。”
荆惟力双手死命摇着大刘:“我们说好了回来就登记结婚,却被那混蛋骗了。大刘,大刘,我要报仇!为阿婷,为我们的孩子!大刘……你知道吗?我们的孩子,连名字……都起好了……”
大刘搂着他的肩膀:“阿力,我十分清楚你的感受。但你是个男子汉,一定要挺住。‘政治学徒’是队干部,如果抓不到他的把柄,你是斗不过他的。听我一句话,大丈夫报仇十年不晚。回去吧。”
大刘把瘫软的荆惟力架上肩膀,把他强行拖回生产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