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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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空不挂一丝云彩。烈日把平整的沥青马路晒得直冒蒸气，总觉着前方有一洼洼水迹。有人说那是“海市蜃楼”现象。

南珠区农村信用合作社门外排着长长的人龙，一直排出大马路。排队的绝大部分是上了年纪的人。人们汗流浃背，不断变换着动作，或使用能派上用场的东西扇风，以驱赶酷热的暑气。久违的现象吸引着越来越多的路人，人们纷纷前去凑热闹。

只见信用社大门外张贴了一张醒目的大红纸：

好消息

从即日开始，凡在我社存款满3000元（定期一年）的储户，派发大米一袋（10公斤）；存满元（定期一年）的储户，派发纯净花生油一罐（5公斤），派完为止。

注：存款不得提前支取。

果然，柜台里面堆放着小山似的袋装米和罐装花生油。于是，存款的人络绎不绝。人龙越来越长，信用社不得不加派经警到门外指挥，里面的人也忙了个晕头转向。

管明急步来到伊婷办公室，撩起衣襟擦去满头汗珠，然后轻轻敲了敲开着的门，喊道：“伊行。”

“哦，是管科啊。进来吧。”正在伏案的伊婷抬起头，看见管明头上渗着汗，便站起来从纸盒里抽出纸巾递给他，温和地问道：“有什么事吗？”

匍一走进开着空调的室内，闻到满屋子法国香水的清香，管明浑身上下十分畅快。他眨巴着鱼泡眼朝伊婷哈了哈腰，接过纸巾擦了一把脸上的汗，才开口向伊婷汇报，声音里充满讨好的味道：“伊行，有件事要向您汇报。南珠信用社这几天搞存款派礼品，有米有油，排队的可多了。我老婆也说要去存个一两万，被我骂回去了。我说，你不要贪小便宜，咱家就算有余钱也要存到我们支行。再说了，信用社不一定靠得住，说不定什么时候就会出问题。我觉着这事挺严重的，就赶来给您汇报了……”

伊婷这两天一直忙着写信贷工作经验材料，准备到省分行作介绍，没太在意外界的事。她全神贯注的听着管明汇报，直到那“吧嗒吧嗒”的大嘴巴停下来。伊婷为管明倒了一杯水，满意地表扬道：“你做得很对！这个消息非常重要，搞不好会直接影响我们支行的储蓄存款。如果以后再发现类似的情况，你可要随时向我们通报。”

“我会的，我会的。”管明高兴地连声应道。第六感觉告诉他，从今往后，伊婷不再会为难他了。

“还有，”伊婷的声音依然很温和：“这事千万别对外张扬，尽量把影响降到最低。你继续关注该信用社的情况，随时向我们报告。”

“伊行放心，我一定会按照您的指示去办。那么伊行，我先回了？”

伊婷又微笑着点点头。俟管明离开后，她解下肩上的缎子披肩，赶到瞿永贵办公室，急问道：“瞿行，信用社存款派礼品的事，您知道吗？”

“刚听说了。你来得正好，我正准备找你和王帆商量应对办法。”瞿永贵对伊婷招招手，让她坐下，然后打电话通知王帆到他的办公室。

“瞿行，信用社用这种手段拉储蓄存款，会使我们支行的工作陷入被动的。”伊婷的眼中露出一种十分担心的神情。

瞿永贵搓着手道：“是啊，下面几间储蓄所刚刚都来了电话，反映有不少人排队取款，看来都是转去信用社的，我们还真得想想办法。”

伊婷抱怨道：“这些储户也真是的，那么些蝇头小利也不放过！”

“这也很难怪储户的，钱存到哪里都是存，有礼品送总比没有好啊。”王帆刚好进门听到伊婷的话，笑着插嘴道。

瞿永贵给两人递上茶，道：“王帆说得对，我们不能抱怨储户，这是银行之间恶性竞争的结果。喊你们来开会，就是讨论一下应对的办法。如果再这样竞争下去，我们支行的储蓄存款会急剧下降。”

“要不然，我们支行也派发礼品，而且比他们的还要好！我们行家大业大，看谁压得过谁。”王帆的语气明显有些意气用事。

“阿婷，说说你的看法。”瞿永贵道。

伊婷接口道：“王行的办法行不通。我们不能与信用社比礼品，他们资金运用灵活，买礼品能出账，我们却没有办法开支，而且分行也不会允许我们这样做的。‘鹬蚌相争，鱼翁得利’，我们都很清楚这是一种不良竞争。”

看得出来伊婷的话使瞿永贵很满意。他直视她道：“依你说怎么办？”

伊婷认真地思考了片刻。眼见得瞿行长对她的话很重视，因此自己说出的话必须要有见地：“我还没想好。不过，到目前为止，我支行的存款流失毕竟有限，‘亡羊补牢’也不算晚。我认为，我们首先要加强对储户的服务工作，同时做好对外宣传。”

伊婷又停顿了片刻，道：“还有，要让行里的职工做亲友们的工作，做一些诸如‘小心存款被骗’、‘信用社不一定靠得住’之类的宣传。工作做到家，存款就会稳定下来……”

瞿永贵欣赏地听着。王帆也不得不佩服她的反应快以及她想问题的过人之处。

“好，马上召集所有中层干部开个紧急会议，会上再讨论具体办法。”瞿永贵随即做出了决定：“王帆，你是分管储蓄工作的，会议就由你主持。叫管明通知各部门十点钟准时开会。会后我们再讨论争取对公存款的措施，这项工作也不能掉以轻心。”

“是。”王帆答应一声，急忙出去。

伊婷正要离开，瞿永贵喊住了她，语重心长道：“阿婷，你不分管储蓄，却这么关心储蓄工作，还提出了建设性的建议，工作态度很好。好好干吧，支行的工作以后就指望你了。我年纪大了，也该放手给你干，我也好轻松轻松了。”

伊婷明白话里的含义，满心的激动使得她脸色绯红，漆黑的眸子闪闪发亮：“您这是什么话？您年富力强，还能干好多年。您有什么工作尽管吩咐，我会好好配合，一定不会辜负您的期望。”她最感激瞿永贵的是，他能放手让自己工作，而且从不会疑心自己。

瞿永贵很喜欢欣赏伊婷那张热情洋溢的脸，这种时候显得特别动人。他望着她道：“好好配合王帆搞好存款动员工作。存款上去了，你也有一份功劳，同时对信贷工作也未尝不是件好事。”

“我明白的。您放心，我会尽全力帮王行做好这项工作。”伊婷语气很坚决。她感觉到，从今天开始，瞿行长将会逐渐为她手中的权利加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