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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影在牡丹苑中除了打理王府琐事之外,便是抱着雨萱享受天伦之乐了。经过数月的相处,月影渐渐对雨萱产生了感情,是她自出生之日起从未有过的感情。而若筠,这些日子一直都在咸宁宫中侍候密妃,但无奈经过太医和安远寺长老的双重照拂之后仍不见起色,此事,让若筠和秋水等人甚是着急。
这日午后,若筠侍奉密妃喝完汤药,坐于床沿的她实在困得睁不开眼睛糊里糊涂地就打起了盹。少顷,若筠冷不丁打了个寒战——醒了。她抬头看了看密妃,仍在昏睡,就继续用冷毛巾替密妃敷额头,好在高烧已退,只是仍未苏醒。半晌,久久注视密妃的若筠忽然发现,密妃的嘴角仿佛抽搐了一下,似在微笑着,她激动地握住了密妃那只略显苍老的手,忽然,密妃的食指瞬间动了一下,若筠的嘴角难掩兴奋,但她没有出声,随即,密妃的双眼缓缓睁开——她醒了!
若筠激动万分,朝里嚷道:“小凤!秋水姑姑!娘娘醒了!”
二人闻声齐齐集聚密妃榻前,皆热泪盈眶。若筠见密妃已苏醒,不免心跳加速:“娘娘,您醒了?奴婢终于等到这一刻了!”
密妃这才注意到眼前人原是若筠,她语无伦次:“若筠,怎么是你守在这里?”
若筠擦了擦眼泪道:“奴婢卑微,没有资格进宫给娘娘请安,此番娘娘身体不适,奴婢得陛下特许,这才有机会侍奉娘娘。”
“陛下特许?”密妃有些不解。
“娘娘,您有所不知,王夫人衣不解带、目不交睫地伺候了娘娘整整三天三夜,今日娘娘醒了,定要好好赏赐于夫人!”秋水亦是感动万分。
密妃瞪大了眼睛,随即道:“难为你了,孩子!”
若筠有些为难地道:“奴婢不敢欺瞒娘娘,奴婢在此侍奉娘娘,是为了将功折罪。”她说着,转眼就后悔了。
“你何罪之有?”密妃有些意外地道。
“娘娘现下尚未复原,还需养好身子才是。秋水姑姑,要不你去趟太医院,就说娘娘醒了,让太医过来瞧瞧是否无碍。”
秋水应声出门。
密妃焦急地问道:“若筠,你老实告诉本宫,你方才说将功折罪,是何意思?是有人为难你了吗?”
若筠不愿再惹祸上身,但她不惹,自有别人替她惹,到时治得她有口莫辩。她淡淡地道:“娘娘,奴婢在这咸宁宫中,没有人敢为难奴婢。”
“那么在王府呢?”密妃有些担心地问道。
“在王府,奴婢一样平安。前些日子,王妃念着天气渐冷,亲自为奴婢送来了御寒的棉被,还是皇后娘娘亲自赏的。”若筠欲盖弥彰。
“月影会如此好心?”密妃不能不怀疑。
“娘娘,王妃是王府嫡妻,奴婢有何不是,王妃教导一番实属正常,但私底下,对奴婢还是很好的。”
“未必吧,她抢夺你的孩儿,你还在本宫面前帮她!说起来,你们都是本宫的儿媳妇,她是妻,你是妾,本宫理应护着她才是,可是她对你如此刻薄,本宫对她实在好不起来。”密妃说着,竟剧烈地咳嗽。
若筠忙轻轻拍打她的背:“娘娘身体尚未复原,还需保重……”
“本宫无妨。”密妃打断她的话,“此番本宫昏迷了这许久,她这个王府嫡妻对本宫不闻不问,倒是你,一个没有名分的侍妾倒在此没日没夜地伺候本宫,说起来真是汗颜呢!”
“昔日奴婢落难时,不得陛下首肯,入不得王爷府邸,是娘娘收留了奴婢,让奴婢有口饭吃,有个屋住,娘娘的大恩大德,奴婢无以为报,此番得陛下首肯,方得以入宫侍奉娘娘,娘娘如是说,真正汗颜的,该是奴婢。”
密妃叹了口气,道:“那你可否告诉本宫,此番陛下究竟为何,特许你入宫伺候本宫?”
若筠正欲开口,密妃继续道:“不要拿本宫身体欠佳来搪塞本宫,本宫要一个真实答案。”
若筠无奈,只得道:“说起来,此事还真与奴婢脱不了干系。那日,王妃亲自为奴婢送来了御寒的棉被,好巧不巧,王妃的侍女雁儿从奴婢的被子中搜到一个布偶。”
“布偶?是何布偶?”密妃预感事态不妙,追问道。
“奴婢也不懂这类风俗。那个布偶上扎满了绣花针,还写有娘娘的生辰八字,好像说还有娘娘的姓名和封号……”
“巫蛊!”密妃一针见血。
若筠一愣,突然跪下,辩解道:“娘娘,奴婢没有要诅咒您,那布偶上面有娘娘的姓名封号,还有生辰八字,特别是娘娘的生辰八字,奴婢从未知晓,虽然之前奴婢曾侍奉过娘娘,但秋水姑姑及咸宁宫中其他奴仆都从未告诉过奴婢,奴婢也从未问过。”她自顾自说着,又道,“王爷与奴婢无话不谈,但也从未说过娘娘的生辰八字……”
密妃示意她起身,道:“本宫没有说是你,她们竟欲陷害本宫,然后加害于你!”
若筠起身,有些意外地看着密妃,道:“娘娘,何出此言?”
“月影抢走了你的孩儿,无人替你申诉,那日本宫不忍你与孩儿受委屈,便去了御书房向陛下陈情此事,因为除了陛下,没人能帮得了你要回孩子!可是没几天,本宫就病倒了,病来如山倒,扛也扛不住啊……”
若筠越听越害怕,半晌吐出几个字:“娘娘的意思是,她们预先将这个布偶置于奴婢房中,再借口送被子而抖出,继而诬陷奴婢诅咒于娘娘,以此一箭双雕……”
“好一个一箭双雕啊!”密妃欲哭无泪,“本宫想见一下自己的孙儿就这么难吗?!”
若筠被吓得一愣一愣的,蓦地,她不解地问道:“娘娘,是谁如此胆大,竟欲行此龌龊之事?!”
“还用问吗?如今这天底下,还有谁能压得过她的气焰?”
若筠这才明白其中的缘由,密妃欲替她讨回县主,惹怒了月影,皇后为了侄女,姑侄俩共同谋划了这出闹剧,为的就是阻止她夺回自己的孩子!居心叵测啊!她是一介没有名分的妾侍,又无权无势,而密妃本就出自匈奴,为众人,特别是皇后所不齿,此番意欲借孩子之事,陷害密妃,继而嫁祸于她,想到这里,若筠叹了口气道:“防不胜防啊!”
“是的,后宫人心险恶,前朝亦然。如今你在王府中,敬永在时月影尚且处处为难你,何况如今他远征在外,凡事你需谨慎哪!”
“谢娘娘提点,如若娘娘允许,奴婢便守在娘娘的咸宁宫,一来奴婢在这里可以寻个安全,二来还能在此侍奉娘娘,如此,也是一箭双雕。”
“现下本宫身体尚未复原,你待在这里倒也无妨,只是时间长了,怕是又要掀起风波了。你虽是无名无分,但终究是王府之人,敬永的女眷,长留宫中,怕是不妥。”
“娘娘所言极是,要不奴婢就等娘娘的身体康复了,奴婢再行离开,可好?如此,奴婢也可放心了。”
密妃点点头,道:“如今敬敏已过继,敬永征战在外,敬安又年幼,月影不屑于侍候本宫,本宫身边,唯有你了。”
正说着,秋水携邓太医赶到,行过礼之后,邓太医便给密妃把脉。
半晌,秋水忍不住道:“太医,娘娘现下如何?”
邓太医略微迟疑:“娘娘的病想来已无碍,只需静养便是,微臣再开一剂药,姑姑照前次般煎了给娘娘服下便是。”
密妃点点头:“敢问太医,本宫近来觉得头昏乏力,食欲不振,可是何原因?”
邓太医脸色微变,但想起皇后的命令,尤其是前些日子皇后对他的恐吓,不禁有些不寒而栗。若筠眼见太医脸色不对劲,惊奇地道:“太医,你怎么了?脸色不太好。”
邓太医这才回过神来:“有劳王夫人挂心,许是前两日在太医院值夜,给累的。至于娘娘所说,以微臣的经验判断,许是娘娘多虑所致,如今淳王爷征战在外,数月未归,娘娘不必太过忧虑了,王爷吉人自有天相,不碍事。”
若筠有些释然:“娘娘,王爷征战已数月,想必不日便将凯旋归来,您啊,静候佳音便是了。”
若筠的话,适时安慰了失落的密妃,唯有邓太医,难掩凝重,在得到密妃允许后离开了咸宁宫,但他心里的担心受怕连日来却是与日俱增。
邓太医走后,若筠和秋水一左一右地给密妃捶背、揉肩。密妃看着身旁贴心如女的若筠,忍不住道:“若筠,本宫知道,委屈你了,你在朝中无权无势,敬永又征战在外,好不容易生了个女儿,又被月影以嫡妻身份夺走了,母女分离,我明白个中的苦楚,想你自入京师以来,吃了这么多苦,虽身为皇亲女眷,却享受不到丝毫荣华。”
“娘娘,奴婢自知卑微,不堪与京城其他女子比肩,但能为王爷生育县主,又得娘娘如此疼惜,奴婢,此生足矣!只愿王爷早日凯旋归来,奴婢的心愿也就了了。”
“哪能啊?”密妃笑着安慰她,“等敬永回来,你的好日子就要来了。敬永那么宠你,知道你在他不在京城的日子里受了那么多委屈,一定会尽力补偿你的,你且放心吧。”
若筠想到敬永临行前说过,此次出征,小则数月,长则数年,等他回来时,她早已是昨日黄花,且侍妾毕竟是侍妾,就算她再如何对敬永情深意重,怕也是覆水难收了。指不定他立了功,陛下会亲自为他指一个真正的大家闺秀来给他做淳郡王侧妃。想到这里,若筠叹了口气道:“但愿如此吧,只要不是海市蜃楼。”
密妃一惊:“你说这话就丧气了,敬永回来看到你这般自怨自艾,他定会心痛。”
若筠脸一红,道:“奴婢知错。”
“指不定等敬永回来,你不必自称奴婢,而是光明正大地自称‘妾身’。”
若筠吃惊,未再说话,只是坚定了期盼敬永早日归来的眼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