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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十五章 忆江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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敬永自与陈士达攀谈一番后,于次日进宫禀报于敬贤说自己将要远赴江南,如若顺利一月即可回京。敬贤深知他此番南下的缘由,故而他未多问,只是叮嘱他注意安全与归期。

回府后的敬永对着小凤、张姑姑及傅寅等人稍作叮嘱便收拾行囊准备动身。

这日清晨,天刚蒙蒙亮,敬永就上路了,他未带一随从或护卫,孤身一人骑着骏马踏上了南下的路途。

经过七天七夜的长途跋涉,敬永来到了东安县衙门口,那是他初次邂逅若筠的地方,看着眼前紧闭着的大门,看着曾经熟悉的场景,他不禁想到了昔日他与若筠初次邂逅的情景。若筠如花的脸颊,微微一笑的模样,包括她脸红羞涩的模样,仿佛都历历在目。

他呆呆地伫立在那里,细细地回想着自己与若筠的点滴与过往,不由会心一笑。

接着,他想起了远在京城淳王府中自己的那四个可爱的孩子,若筠为了他们,可是付出了生命的代价,不,准确地说,让若筠付出生命代价的,不是他的两双儿女,正是他这个号称最爱她的皇子!

想到这里,他的心头不禁一颤,在他抬头的一刹那,当他看到大门上方的“衙门”两个大字时,仿佛看到了当年若筠在这里击鼓的情景,他下意识地从鼓的下方取出那根棒槌,正要敲打,棒槌却在半空中立时停住,他又悄悄地将棒槌放回原处,他想起了当年若筠为了营救被县令张行押走的养父金龙,是那样的心急如焚,但却无计可施。

是他这个皇子的出现,救她这个养父于水深火热之中,也因此让他有机会再睹美人的容颜,也从此将两人的命运连接在一起。

亦或许,如若他当日未提携若筠一同北上,那么,若筠的人生就很可能是另外一副模样,亦或许是迫于乔亭长的淫威而被迫嫁给乔亭长的儿子做侍妾,如此,虽说若筠会受些委屈,但与她在入京后所受的委屈相比,在这里,确实要比在京城之中安全一些,至少不会有性命之忧,再不济,还有养父母在附近,不至于太过凄凉。说起来,还是他敬永害了若筠!

想到这里,他的心里不禁一阵悲痛,原来,害若筠丢了性命的人不是旁人,正是对她心心念念的敬永!他忍不住喃喃自语:“若筠!是我害了你!”

接着,他猛然看到了大门有一道血红的印子!他不禁想到,他与若筠经过千辛万苦终获父皇点头之后,若筠初入王府的情景,那夜,是他有生以来最快乐、最幸福的一天,那是他与若筠幸福生活的开始,那夜,他让若筠从一个懵懂的女孩变成了风情万种的少妇,床单上那抹殷红便是明证!

想到这里,他的脸上露出一抹久违的笑容,那笑容,分明写满了甜蜜与依恋,那夜,他与她尽情地享受着此生从未有过的鱼水之欢,直到次日仍意犹未尽,他越想越甜蜜,最后竟忍不住笑出声来。

紧接着,他的脑海中浮现出月影百般刁难于若筠的情形,想到月影,他不禁浑身难受,若不是她,他和若筠少了无数的纷争与流言,又想到了后来的种种,还是想到了若筠的死。

想到若筠的死,又联想到她死前说过的那些话,以及对他的嘱托,是的,他此番下江南,最重要的一项任务便是替她看望她的养父母,以一个女婿的身份给岳父母尽孝。是的,名义上,若筠并非他的妻子,可他,却是若筠真正意义上的丈夫,一个她爱了一生的丈夫,为了他,生育了四个子女的丈夫!她生育的孩儿,将是来日继承他亲王爵位的有合法的继承人!

想到这里,他暂时中断了浮想联翩的思绪,飞身上马,去往若筠在西城的养父母的府第——金府。也许,正如他前些日子对陈士所言,他真的想飞,却无论如何也飞不起来,即便是到了这里,他与若筠初次邂逅的地方!

这日午后,他顾不得用膳,径直飞奔至多年前他向金龙求亲的地方——金府。凭着脑中仅有的一点记忆,他终于找到了那处宅子,可是到了那里,他却疑惑了:这宅子的模样与当年相似,但早已物是人非,“金府”二字的牌匾早已撤下,取而代之的,是一块刻有“西城学堂”的牌匾。他又细细观察里面的陈设,总觉得有种异样,莫非是他走错了地方,错把这样陌生之地当作当年金龙的府第?

正踌躇,一个约摸四十来岁的中年妇人出来,上下打量着他,半晌道:“这位爷,您这是……”

敬永这才缓过神来,道:“这位大姐,敢问一句,此地可是昔日金龙先生的府第?”

妇人面露伤感,道:“表姐与姐夫半年前双双因病辞世,如今这里已改为学堂。爷是……”

敬永未表明身份,只是有些诧异:“你是说你与金夫人是表姐妹?”

“是啊。”

“敢问金先生夫妇二人葬在何处?”

妇人被敬永的问话问得很是警觉:“你是何人,打听这么多?”

“实不相瞒,”敬永不得不说出实情,“我是金先生的女婿。”他说着,掏出随身携带的腰牌递上,以示自己没有撒谎。

哪知妇人一惊,再次对他上下打量一番,方道:“你是当今的淳王爷?!”

敬永点点头,道:“说起来,你是本王的姨母,是长辈,麻烦姨母告知侄婿,岳父母现葬于何处?”

妇人这才哭丧着脸跪下道:“王爷恕罪,民妇有眼无珠,竟未认出您是堂堂的淳王爷,当今陛下的亲皇兄,民妇有罪!”

敬永连忙将之扶起:“姨母快快请起,真正有罪的,并非姨母,而是愚婿!”

“王爷,此话怎讲?”

“若筠为我生了两双儿女,自己却因难产血崩而死,愚媚真的是有罪……”

“若筠死了?”妇人眼中落下两行清泪。,有些无法置信。

敬永点点头,道:“所以,是我害了她,姨母,是我害了她!”

“所以,表姐从未有过生育,但正因从未有过生育,她与姐夫患病去世时没有孩儿替他们养老送终……”妇人越说越伤心。

“姨母,”敬永忽然跪下,“愚婿此番南下,本就受若筠临终所托,要我来江南看望二老,如若二老健在,我势将替若筠侍奉于二老,如今二老已然薨逝,我便以女婿身份给二老烧柱迷香,以尽孝道,还望姨母成全!”

妇人被敬永的举动惊呆了,她受宠若惊,慌忙将敬永扶起,道:“王爷如此,便是折煞民妇了,王爷既有此心,便随我来吧!”

于是,敬永跟着妇人来到郊外,是一处荒凉至极的山脚之下,伫立着两座极不起眼的坟墓,此地,正是金龙夫妇的葬身之所。

早有准备的敬永取出祭奠之物,恭敬摆上,跪下道:“岳父岳母,女婿不孝,未能保护若筠周全,亦未能在二老跟前尽孝,还望二才恕罪。”他说着,重重地磕了三个响头。

候在一旁的妇人眼见敬永如此虔诚,亦跪于敬永身后,双手合十,道:“姐姐姐夫,你们可以安息了,虽说生前未得女儿女婿亲自侍奉,如今女婿不远千里来到这荒郊野外祭奠你们,表妹心里,由衷地欢喜,只愿姐姐姐夫二人于泉下心安。”

敬永回头看了眼泪流不止的姨母,亦道:“二老,昔日二老进京之后,愚婿为未能留住二老在京享受而心怀愧疚,如今,若筠为愚婿生下了两双儿女却不幸归西,愚婿实在心痛,好在如今有两双儿女在,好歹也留下了我与若筠的血脉,请二老放心,来日等郡主,若筠唯一的女儿长大成人之后,我一定将她嫁到这富庶的江南,如此,每年二老的祭日都有外孙女祭奠二老,如此,二老也不至于无人问津。”

妇人听着敬永的诉说,不禁泪珠涟涟,她哽咽着道:“姐姐姐夫有王爷如此孝心,相信在九泉之下也会瞑目了。”

祭奠完岳父母的敬永起身,对姨母道:“姨母,如此,我也算完成了若筠的遗愿,如今,若筠总算在天上与疼爱她的父母双亲团聚,如此,她也不算孤独。”

姨母点点头,道:“眼下,也唯有如此了,只是,姐姐姐夫只是一草芥,却劳烦王爷从千里之外的京师赶到此地,实在是他二人上辈子修来的福气。”

“他们为我教导出了这么一个知书达理的贤妻,我尚未感激二老的恩德,他们就悄无声息地故去了,想想真是汗颜哪,如若姨母不嫌,我便在这西城小住两日,想我未能在岳父母生前一尽孝心,如今,就让我在姨母跟前陪伴几日,诉诉衷肠吧?”

姨母受宠若惊,她何时修来这等福气,竟享受到来自当今陛下亲兄的孝心?!她呆呆地伫立在那里,不知所措。

“莫非,是姨母不愿意?”敬永问道。

“不是不是,王爷如此,便是折煞民妇了,姐夫的宅子,亦是王爷的,王爷想住,民妇岂有拒绝之理,只是小门效的,太过简陋。”

“无妨。”敬永说着,随姨母去了金府,到了府内大厅,他仿佛看到了当年那个清纯羞涩的若筠,在朝他微笑,迷糊中,敬永仿佛置身于另一个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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