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碧海飞仙境,永夜闲街,零乱水晶帘下媚
付于金樽霞流月,冷浸佳人淡脂粉
莫待蓝桥相逢时,携一缕相思,看不见人间
晨光在高远的天空之下,穿过云层,染开了这世间,第一缕色彩。
昨日依旧未曾消散的淡淡酒气缭绕在红纱之内,飘摇的霞光穿透了这红纱,入了房中。
清朔有些慵懒地睁开了眸子,映入了眼前的是一室的红纱,而微微偏过头,看到的便是鸳鸯枕上,那倾城绝色的女子,安静如水,却美的让他不愿惊扰的睡颜。
唇边,悄然一勾。他知道,无论如何,他终是已经拥有了她。
看着此时,她白皙的容颜之上,晕染着淡淡的红晕,卷翘的睫毛覆盖着眼睛,桃红色的唇瓣就仿佛要滴出水来。
蓦然的,清朔感到心跳,恍若被她偷走了一拍。
他用一条胳膊支起了半个身子,那一双璀璨地宛如星辰的眸子更深深地看着她,一时间,那夜在殿前的桃花雨,亦或是琉璎台之下她的一舞倾城,便都这样,回到了视线之前。
昨夜,那一城摇曳的红妆,在烛火的微颤里,漫天都是红纱飘舞的色彩。
宫中的舞伶都换上了最华贵的舞裙,在艺伎的伴奏之下,舞着世间最华美的光影。
然而再多的光影,再多的繁华,他的视线,却始终不曾自身边的女子身上移开。
飘舞的花雨之中,他执起她柔若无骨的小手,只许一个与子偕老的誓言。无论那一刻坐在纤羽台之上的尊王和皇后,亦或是在场的所有王公贵族都是怀着怎样的心思。
轻轻飘起的面纱之下,她柔软的微笑,却只在眼中的秋水微微闪耀,就让天地的一切,失了色。
想着,他温和的指尖已然触碰到了她的侧脸,便将她那一缕散落在耳畔的长发顺向了耳后。随而那指尖,便顺着她侧脸的轮廓,柔柔地抚过。
熟睡中的女子忽而地轻轻一敛眉,动了动,没有醒来。
清朔知道,昨日这繁琐的礼节连他都甚觉疲惫,想来,她也定是累坏了。
只是就那样看着看着,却不知竟是有什么样的情绪飘然地堵上了心口。他那双沉静的眸子略略一敛,便沉落了所有的思绪。
清朔终是悄然地起了身来,抬手将床边的红纱轻轻地掀起,随而扯过了悬在一旁的白色软袍。
只将那软袍披在了肩上,他的指尖却一顿,回了身去,微微地俯下,那微凉却柔软的唇瓣便在她的额眉之上,轻然地留下了一个吻点。
随而他的唇边,那宠溺的笑意轻柔地飘过,才终是将那红纱帘放了下,转过了身,向着厢房之外而去。
听着木门阖上轻轻相碰的声音,红帘之后,沐绫才睁开了眼。
方才他那轻柔的吻点仿佛还带着那样奇异的温度就留在她的额眉之间,她抬起手,像是不自觉地,就触碰向了方才,他的吻落下的地方。
他所带来的那种叫做【温暖】的感觉,却恍惚之间,就已将她的心攫取了去。
她知道,这一世,她已沦陷入了他的心怀里,就再也,无法逃脱便是了。
昨夜的纤羽台之上,当那一袭流金飞龙配着红色长袍的少年,静静地站在眼前,那一瞬在漫天的飞花里,她就恍如,踏入了一个无法醒来的梦里。
而那时,当红纱之下的她看着离去的爹,想着就再也无法回到那被称之为【家】的地方,蓦然之间,涌起的却是那样深深的酸涩。
只是那样轻轻的愁绪,却都没有逃脱清朔的眼睛。
记得他拥她入怀,问着她为何忧伤。那宛如丝缕锦帛在耳畔轻弹的声音,就这样清清凉凉地入了心里。
她只轻轻的摇头,叹一句,舍不得家中那虽不华贵却精致秀美的念雪楼,舍不得后院里母亲曾亲手种下的菊花,舍不得那清流之中,游曳的锦鲤。
而那一刻他却微笑。随而他执起她的手,让她看着那从纤羽台之上望去的宫殿。
【绫儿,你看,这宫殿,这山水,这满城的风华。我,都会给你。】
微凉的秋风就这样伴着他在耳畔的声响,吹入了她的心,也吹得她,忘记了一切。
想着,此时的她却只是垂下了一双剪水的瞳仁,那纤细却有些苍白的指尖从额前收回,随而她看着指尖,却看着看着,一抹柔软的叹息忽然地落去。
不知道为何,明明该是欢愉的,这条走了十年,如此辛苦的路,终是到了尽头。
她也终是等到了王座之上的那个少年,他深情的凝望,他温柔的拥抱。
只是此时此刻的自己,竟然……充满了某种连她自己都猜不透的情绪。
那盛装之下,一城的艳红色铺成了一日,短暂的时光停歇。也仿佛就是昨日,他们不必去想任何的颠簸潦倒,任何的流言冷笑。
然而一夜梦醒。终是从这一日开始,她要顶着【太子妃】的这个称谓,面对这一切。
那看似玩世不恭的少年眼中深深埋藏的那样君临天下的气魄,她能隐约地感觉得到。而周遭那样虎视眈眈的目光,他必是如履薄冰的一路前行。
而对于她来说,无论尊王究竟是怎样的打算,才下了这一纸诏书,那秦阡雪,却终是她心中一个解不开的结。
忽而地想到了那个曾和她相伴着在雨中互诉心思的女子,心底汹涌而来的却除了愁绪,还有某种的罪恶感。
一如昨日,她在那顶华贵的软轿之中入宫之时,听得在城楼之上飘然而来的一曲【未央】。
将恍如所有的欢悦就都这样地消失了去。她不知道那究竟是谁在吹奏着这一曲的微凉,只是那卷绕着的一些哀伤,便渗透入了身体。
透过窗子的晨光隔着帘愈是显得迷离,她不愿再去想,只是阖上了眼帘,睡意,却不知去了哪里。
九月。
未曾圆满就逐渐消瘦的月,又是隐入了夜色之中,不见了那样澄澈的月光。
丝丝缕缕浅淡的云被飘绕着的秋日霜露,染上了些许的微凉。
铜镜之前,昕宛正替沐绫将盘起的长发放了下来,手中象牙白玉的数字轻轻地梳着。
【娘娘,明日,可还要去朝凤宫?】昕宛一边抬手替她取下发间的一朵簪花,一边轻声地问道。
沐绫正在取下耳坠,听得了昕宛的问题,却低低的一叹,【无论皇后怎么看我,去拜见她,总也是我该做的。】
想着今日,遵照这宫中的礼节,她一早便只身前往了朝凤宫拜见皇后娘娘。然而那皇后显然对她存着许多的不满,故意闭而不见。
那朝凤宫中的嬷嬷宫女对她也是冷冷淡淡,结果等了许久,皇后娘娘终还是没有见她。
其实沐绫知道,对于她,无论是皇后亦或是尊王,都多少,带着一些的不满。
只是尊王尚且能够以礼相待,在她的面前,也还未流露出更多的情绪,其他的妃嫔也都因为秦阡雪未能登上这个位子,秦家的势力也就无法再度嚣张起来,对她,也都还算是客客气气。
却唯独这皇后,素来都是六宫之主的她必然是识得大体的,这一次,也难免失了气度。
【娘娘在想什么?都出了神。】昕宛令外间侍立的宫女端了水来,却看到了沐绫正对着铜镜,出神地想着什么。
【不,没什么。】沐绫抽回了思绪,侧过头,看着身旁的昕宛,只是柔柔地一笑,【听着你唤我一声【娘娘】,总是不适应,还是【小姐】听着舒服。】
【娘娘莫要拿奴婢说笑了。这宫中,自然有宫中的规矩。】昕宛虽是听出了沐绫话中的意味,却因宫女正在身旁,不能多说什么。
【娘娘,奴婢们伺候娘娘更衣。】说话的是那两个小宫女。
沐绫自座上起了身来,回身看着她二人,却只是浅浅的微笑,【你二人下去休息吧,留昕宛在这里便是了。】
于是那两个小宫女领命退了下去,然而才打开了房门,却见了一袭白绸流金软袍的清朔正要走进来。
【参见太子殿下。】外间,传来了那两个小宫女的声音。
【绫儿可已休息了?】随而,清朔那一如清澈明净宛如清泉的声音便也响起。
只是还未等那两个宫女说话,昕宛已掀了珠帘来到外间,看到清朔,低身一拜,【殿下,娘娘尚在厢房。】
清朔将唇瓣悄然一勾,随而便向着厢房之内而去了,那珠帘顺着他抬手掀起后落下,发出轻轻敲击的清脆之声。
厢房之内,已卸了所有装扮的女子,此时正一身纯白雪缎的寝袍站在他的面前。那种温软的气质干净地透明,就算已是千遍万遍地看过,仍让人心觉万分的留恋。
【殿下。】沐绫略略低头行礼,却显然对他的到来感到有些意外。
昨日,她记得他说过,今日会出宫去学士府,因苏学士与他有些事需要商议,而她也都没有多问,只是想着今夜,他不会回宫便是,却没想到,他仍然回来了。
【奇怪我为什么来?】清朔显然已读到了她的每一分心思,那浅淡的笑意便就从唇边愈是鲜明。
【殿下……】被他说中了心思,沐绫微微红了双颊,然而还未等她说了什么,那突然袭来的温暖却让她噤了声。
清朔已然上了前来,温暖有力的臂膀环住了她的腰,将她揽入了自己的怀中。
他看着怀中的女子,唇边那柔软的笑意里,便透出了一抹淡淡的宠溺。
【我怎么舍得,让你等我。】那声音在宠爱之中染着一丝的邪魅,在耳畔软软地传来,竟这样绵密地宛如自天际而生。
沐绫靠入他的怀中,那隔着锦绣缎衣透出了他身上的温度,还有那淡淡的龙延香气息。
忽而之间便是觉得,心就这样安定了下来,方才那样的不安,都已消失不见。
清朔修长温暖的指尖轻柔地穿过了她的长发,那一头乌黑的长发宛如流瀑,触碰着又似是上好的丝绸,他微微阖上那一对狭长的凤眸,仿佛醉心于她发间那淡淡的幽香。
这一日的疲惫,也都在拥她入怀的这一刻消散。
【今日,你去了朝凤宫?】忽而的,清朔想起了方才回宫时,陈公公向他汇报的话。
蓦然的,心下便是轻轻一颤。沐绫也不知道为何,就在想起了的瞬间,仿佛就有什么堵上了胸口。但是她却并没有多说什么,只是略略点头,【是。】
她知道,今日皇后避而不见,想来也早已在宫中传得沸沸扬扬。
而无论是什么样的心态,总是有无数双眼睛,怀着各种不同的心思,来等着看她如何处理。
【母后,可有为难你?】清朔听着她温温软软的声音,便继续地问道。
然而沐绫却仍然只是垂下了眸子,【不。只是臣妾不懂礼数,怕是惹了皇后娘娘不高兴。】
清朔环抱住她的双臂便是一紧,她藏在心里的一切,他又怎么会不知。
身后忽而传来了珠帘掀起的声响,端着洗漱用具进来的昕宛和两个小宫女看到了眼前的画面,忙拜下了身,【奴婢该死。】
沐绫自清朔的怀中退了开,垂下的小脸,染上了愈是柔美的红晕。
看着她依然如同少女一般的娇羞,清朔的唇角悄然一勾。随而却只是一抬手,向着昕宛,【都起来吧。】
昕宛和宫女们领命而起,随而沐绫轻轻抬手,示意她们走过来,而后抬眼看着面前的少年,【臣妾侍候殿下梳洗。】
夜色在泼墨一般的天空之中浓郁着,染着那一钩细瘦的弯月,却在云丝椅着慢慢聚拢时,添上了些许的温暖。
不多时,昕宛领着两名小宫女出了房门。而随着合上门那一丝轻轻飘摇着的风,便吹得桌上的灯影,也就这么轻轻摇动着。
纱帘之后,那褪了流金软袍的少年此刻正看着那女子掀了纱帘,而未等她有所反应,他忽而地便是抬起手,扣住了她自衣袖之中露出雪白的皓腕。
随而他微微一用力,便已然将她柔软的身子拉向了前,在她轻轻一声低呼之时,温暖有力的臂弯便包围了她。
【殿下……】沐绫方才一仰面,便正迎上了清朔那双璀璨如星辰般明亮的眸子。
充斥在身旁的,自是那龙延香优雅的香气,而这香气于她,就仿佛有着致命的诱惑力。她看着他,便忘了说话。
【绫儿,你真美。】看着怀中那温香软玉的女子,清朔眸中透出的情绪愈是邪魅,随而,他动情地俯下身,便吻上了她温润如樱花的唇瓣。
沐绫微微阖上了双眸,抬起手,搂住了他的肩。
此时,摇曳的烛影便渲染了整个秋日最澄澈的香气。这弥漫在空气之中飘然的浅淡暖意,便也这样,沁入心脾。
天空中明亮却透着一丝清冷的阳光,在沁心湖畔莹莹闪闪,仿如洒在浪尖的点点碎金,泛起那样鲜明的色彩。
一叶小舟在湖中静静地飘着,随荡漾的水波的一层层地推开去,那一抹抹自水面之上飘然升起的烟雾之间穿行着,就宛如是笔墨晕染的画面。
一身白绸锦绣长裙的秦阡雪正静静地坐在船头,纤瘦柔软的身子倚着船边,宽袖之中,那在碎金一般的阳光里,几近透明的指尖便随着她轻轻触碰了湖面,散去条条的波纹。
另一只小手扶着船边,看着那湖面碧波一如春日,她便是将下颌轻轻地搁在了手背之上。
【池台满秋色,霏雾弄晴日,醉来盛世梦不醒,长记邂逅相逢时,不见五宅露,青青烟雨前。】
她低低地吟着诗句,却不知为何这周遭唯美的风景,竟都无法,让心变得暖起一些。
船上没有侍婢,只在船尾站了宫中的一名年轻的公公,负责摆渡着。
那公公一身墨青之色的软袍,立在船尾,面容整洁干净,也显得白皙,只那对眉依然线条明晰,而在他的面容之上,却看不到任何的情绪。
他是内务府新送入朝凤宫的莫公公,被辛嬷嬷派给了秦阡雪,负责保护她的安全。
昨日那才大婚不久的新太子妃前往朝凤宫中要拜见皇后娘娘,但皇后娘娘却有意地避而不见。而同在朝凤宫之中的秦阡雪却也仿佛,就这样陷入了某种郁结之中。
因而今日,料想那太子妃定是还要前往朝凤宫的,故而秦阡雪借口心情烦闷,便来了这沁心湖泛舟,名为散心,实则怕是想要避开与那太子妃沐绫的相见。
莫公公听着船头那女子绵绵密密的嗓音,吟着诗句,感觉到的,确然是某种莫名的愁绪。
只是他知道,这宫中的事,就算看得再清,也定是不需他们出手掺和。
小舟顺着波流,渐渐地飘向了沁心湖的东边,那笼在湖面之上的淡淡的烟雾也仿佛随着淡然的风渐渐地消散了些。
不远处,暖雨台下,一个白色的身影便入了眼中。那显然是一个女子,只身一人,缓步在河岸之边。
那身影自是熟悉,而顺着小船的偏向了岸边,那女子一袭白衣之上金丝彩绣的朵朵白莲竟让那身影衬托地恍如烟雾中的仙,她未加修饰的长发只梳着最简单的花冠,配以一朵玉兰白的簪花。
【……几日云行何处去,百草千花寒食路,泪眼倚楼频独语,陌上相逢梦无寻。】
而终当秦阡雪听得了那女子纯净地如同雨珠落入银盘的声音时,她也看清了,面前的人,正是沐绫。
岸上的女子显然也已看到了她,刹那之间,那些无法用言语描说的情绪也就这样宛如湖面上升腾着的烟雾,随着那温软吟诗的声音,在彼此的中间渐渐地清晰起来。
秦阡雪确然也是愣了,就连那小船飘然地向着岸边而去,也忘了让莫公公停下。
自那日中秋大宴之后,她们便不曾再相见。而自从尊王赐婚的诏书诏告了天下之后,秦阡雪也才终于,看清了自己。
她闭门不出,在朝凤宫之中,确然是病了一阵,皇后娘娘急忙召集太医来看,而也只有她自己知道,这起因是心病,那些太医,谁都无法治愈罢了。
只是还来不及任回忆再度涌上前,小船已然到了岸边,她们二人,不论有着怎样的不愿,也终是又一次这样相对了。
【奴才给太子妃娘娘请安。】莫公公的声音飘来,却也让她二人都蓦然地惊醒了来。
沐绫正要开口唤她,只是还未等她说了什么,身前的女子却已然地行了礼,【民女见过太子妃娘娘。】
【姐姐,姐姐莫要这样。】沐绫伸手想要扶她,然而秦阡雪却微微后退,躲开了她的触碰。
【太子妃娘娘大婚已多日,民女还未曾前往给娘娘请安,还望娘娘恕罪。】秦阡雪虽是垂着眸子,那声音依然绵软,却无法隐藏地透着一丝透彻的伤。
沐绫的手便也蓦然地顿在了那里,看着面前的秦阡雪,才终是深深地觉得,她们,真的不能回到当时了。
无论是那日雨中她们撑着伞在青石小路上听着雨声,亦或是尚宫局中她们替对方选着拜见那少年要穿的衣,这一切一切,都随着那日满城红妆之后,便都再也,回不去了。
【姐姐……不,秦姑娘。】看着面前的女子,沐绫的声音却有些的喃喃,在唤着她的时候她仍是微微一顿,【近来,可好?】
她觉得自己语拙,甚至在此刻,都不知道该说一些什么话,来让彼此间的氛围,好一些。
【谢娘娘关心。】听着她那一句虽是轻轻的【姐姐】,秦阡雪也感到心底微微一颤,然而她却并没有表露出分毫,【民女近来,一切都好。】
【这沁心湖畔的丹桂都挂了树,秦姑娘,可愿陪我去看看?】想着,沐绫才终是温温地说着,她不想秦阡雪就这样一生一世恨上了自己,尽管一切,也都非她所愿。
秦阡雪微微一愣,似乎没曾料想她会这样提议,随而便是一点头,【民女遵命。】
莫公公显然知道,沐绫这话中,是想要与秦阡雪单独谈谈,于是便识趣地没有跟上去。
沁心湖畔,这暖雨台铺着以白玉细心雕琢而成的阶,向着玉阶而上,便是一个笼在一丛丛丹桂之中的台。
那台之上,以秋风轻拂送来的便是一朵朵精致的丹桂夹着秋日独有的清爽气息,而通体由玉石铸成的暖雨台,又可在台的西边,将整个沁心湖的景色收入眼中。
秦阡雪随着沐绫,踏着玉石雕刻而成,色泽温润的台阶,上了暖雨台。
而静静地站在了台上,沐绫却在指尖轻轻抚过玉石雕刻的牡丹之时,轻轻地叹息,【这台暖了雨,却冷了心。】
【娘娘何出此言?】秦阡雪随着她,到了身后,【这台,本该是暖了人心的。】
相传,这里曾是厉国的开国皇帝为最宠爱的一位妃子所建,然而那妃子虽是有着倾城之貌,不是个从不愿笑的冷美人。而为了博那美人一笑,当时的皇帝便下令,不惜任何代价,用上乘的玉石,造了这暖雨台,才终是博得了美人的一笑。
因而这暖雨台,向来是被宫中的女子视为关于荣宠和爱的见证。
【只是你可知道,关于这台的故事,还有后半段。】沐绫自那牡丹之上移了指尖,随而视线,便飘然地远去。
【在建了这暖雨台之后并无多久,得到了她的笑,皇上便厌倦了她。湘妃失了宠,又被其他妃嫔设计陷害,走投无路,最后便自这暖雨台上,一跃而下,香消玉殒。】
【这……】第一次听完这个故事,秦阡雪感觉仿佛有什么,就深深地撞入了心怀。
【只是世人大多贪恋美好,带着刻意去将一切美化,对于那真实的丑恶,却都又选择视而不见。】沐绫说着,回了身去,一对流波般莹莹闪闪的眸子,望着秦阡雪。
而这一刻,秦阡雪才终是仿佛懂了她说这些的意思,只是她微微垂眸,【阡雪愚钝,不懂娘娘为何要说这些。】
然而看着她,沐绫分明看到了她眼波之中微微的闪烁,也知道她必然是懂得自己想要说的。
可是她既然选择了言他,想来她的心中,也自然还是筑起了隔离彼此的墙,故而她也未再说明。只是自那唇瓣飘然而去的一缕叹息,却薄如蝉翼,让人无法捉摸。
她只是知道,一切的一切,就算看得再清,也终是无法化解的。
就像是明明知道这秦阡雪心中的所属已然该让她们彼此之间剑拔弩张,但她确然又舍不得放弃她们之间,曾经如姐妹一般的情谊。
【你我二人,当真,回不到那时了么……】忽然地,她却真的问出了口。
而紧随着那飘飘摇摇的声音,微凉的秋风吹在了脸庞之上,便忽而地也让她仿佛清醒了些。是呵,一切既已如此,再问这些,又有何意义。
然而秦阡雪却听着那话时,蓦然地,整个身体轻轻然一颤。
她抬眼,那一双明媚如水波的眸子不由地望向了面前的女子,看着她一如那日她们初次相识的纯纯静静,可谁曾想,不过是这些日子,她却已经成了她最爱的人的妃子。
只是看着看着,心底那分明了想要构筑起来的恨意却仿佛就随着视线之中慢慢腾起的水雾,消散了开去。
她也曾是那样地珍惜与她之间的情分,只是这天意总是弄人,非要她们,爱着同一个人……
羽睫微微一颤,那盈满了眼眶之中的雾水便化作了一颗晶莹的泪珠轻轻地坠落了下来,而感觉到了那微凉的触感,她慌忙地抬起衣袖,遮盖了脸庞,侧了头去。
【对不起,姐姐……】看到那泪光,沐绫忽而地想要说什么,然而却被秦阡雪的声音打断了。
【娘娘莫要再折煞了民女,】微凉的风里,她的声音飘来,透着一抹轻轻的颤,【当日是民女不懂事,冒犯了娘娘……】
【不,不是这样……】听着她话中虽浅淡却决然的意味,沐绫也感觉胸口,仿佛被什么堵上了一样。
【如今娘娘与太子殿下已是佳偶天成,】提到了清朔,秦阡雪的小脸之上,愈是透出了一丝的苍白,【而太子对娘娘的一往深情也是天下共见,娘娘又何必,再与民女说起这些……】
她那双眸子里随着淡淡的幽怨便笼了一层受伤的意味。那泪珠顺着她的睫毛闪着就滴落下来。而她纤瘦的肩膀轻轻地颤,也仿佛有无数的情绪,就这样硬是要忍耐着。
【我……我并不是这个意思……】沐绫看着她,却忽然不知道,该如何去解释。
一切到了现在,秦阡雪的痛远远比她更多,她知道就算自己再是想要挽回什么,却也终是在这【太子妃】的阴影之下,让她们二人的情谊,就四分五裂了。
她分明不想要刺激她,然而却只要自己的人就这样站在她的面前,对她来说,就已经是最莫大的嘲讽了。
【娘娘,民女身体不适,请容民女告退。】秦阡雪却微微抿起了轻颤的唇瓣,也不愿再多说什么,转了身,便就要顺着那玉石台阶下了台去。
【姐姐……】沐绫上了前去,还想要再说些什么。
然而秦阡雪在那台阶之上回了身来,扬起衣袖拂开了她的手,随而一转身,足下却忽地一滑,随着一声惊呼,她的身子失去了重心,便顺着玉石阶滚落了下去。
【呀——】暖雨台之下的宫女发出了慌张而刺耳的惊叫声。
沐绫在那一刻蓦然地忘了呼吸,她站在那暖雨台的玉石阶之上,任凭周遭忽而冰冷的秋风凛冽了身体。
而视线里所有的颜色也就这样慢慢地塌陷了去,仿佛就这样陷入了浓重的灰色里,只剩下了那色泽温润的白玉台阶之上,一抹殷红的血色在整个视线里刺眼。
那血色也随之渐渐地鲜明鲜明,刺痛了她的身体,让她痛得就这样,体无完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