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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一十二回 晚情花薄(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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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到底还是容不下鈭斋了。

只不过他的容不下是因为瞧出鈭斋日益丰满的羽翼还是因为他与我之间的关系?若是因为我和鈭斋的关系,除去他知晓的出宫的那段日子,近来相会鈭斋均是由秘道入锦华殿的小屋,旁人应该并不清楚的。莫非是……我想起那个一闪而逝的人影。

“怎么?平萱不愿意?”看出我的犹豫不决,鈭谦脸上的笑容略微有些变动,直视着我的双眸,仿佛能从里面得到他想要的答案一般。

我低头镇定自若地捡起丢落的棋子,将它放在一片白棋其中,看是死地,却置死地而后生也。

他拿起白子,仔细地看着棋局,最后将白子收回盒中。

“平萱棋艺见涨,朕已不是对手了。”

他一脸的平静,仿佛之前并没有说出那样的话语,默然地收着棋子。

“陛下不是曾经说过,永王殿下是陛下在朝内唯一可以信任的人吗?为何要除掉他?”

我着眼在棋局上,平复着心情,试探起他来。也许这只是一个局,他是想看我还是不是一个为达目的不折手段之人?但愿事情如我所愿,这样鈭斋暂时还能有一条活路。他虽然已有势力,但我并不真正清楚他真正的实力究竟有多大?此刻贸然动手,万一失败就功亏一篑。

虽然我避开他的目光,但他还是维持着同样的姿势,注视着我,炙热的目光却让我的背脊隐隐颤着凉意。

“朝堂之上,没有真正可以信任的人。鈭斋看似是个风流王爷,但朕听闻探子密报,说他最近动作颇多,看来是羽翼渐丰。”他一边娓娓道来,一边探询地看向我。

我越听越心惊,他在永王府,在鈭斋的身边都安插了人,鈭斋的一举一动都在他的眼里,这是何等的恐怖之事!最为烦忧的是,关于这一切,鈭斋与我都不知晓,还以为他也不知晓,哪知他早就在一旁看得明白。

“可陛下如何认为臣妾能胜任呢?臣妾不过是后宫里的一个妇道人家,从不涉及前朝之事,如何能让堂堂永王就此消失?”

他双眸又像拢回了云雾,脸上的神情如死水一般波澜不惊,看不清猜不透他的想法。

“若是旁人必定无法,但平萱你一定有办法!”

我错愕地扬起头,疑惑地看向他,动作颇大地指向自己,甚为不礼地问来:“臣妾一定有办法?此话如何说?”

他将手里的白子重新拈了出来,搁在残局之上,又接着下了两子,霎时原本被困死的白子奇迹般复活。“平萱莫非没听闻过鈭斋未过门的妻子吗?”

未过门的妻子,那就是赵静霜。这个名字本被我刻意地埋在记忆的角落里,现在却被鈭谦提了出来。他与鈭斋都养在深宫,他必定知道关于鈭斋的一切,包括这位久闻其名的赵大小姐。他定是见过这位赵静霜,他是不是也一样的认为,我和她长得几分相似?

“鈭斋为了这位未过门的妻子,曾数次拒绝朕为他指婚,他还坚信她还活着,所以想等她。”鈭谦将棋盘上的白子一颗一颗地收回来,继续轻声说道:“朕曾同平萱提过,朕的生母是杨妃,而鈭斋却是自幼被德睿皇后作为皇储养育在身边的。德睿皇后与当时的御史大夫赵长平的夫人交好,在得知赵夫人有孕时为鈭斋定下这门亲事。可惜世事变幻莫测,父皇整顿朝纲时,赵大人受结党营私之牵连下狱,赵家满门男丁抄斩,年长女子充入营妓,年幼者没入浣衣院。赵夫人因不堪受辱撞死在押送途中,而她的女儿也随之病疫……”

他话语低沉婉转,我眼前仿佛出现那一场场悲惨的壮烈。晴朗的天空下,赵长平高昂的头颅被侩子手绘成飞溅的血花。天下奇冤,老天爷却并没有像戏文中的那样下起六月的飞雪。而风流少爷们纷纷在赵夫人经过的路上等着再见伊人风采,在他们下流龌龊的话语中,赵夫人终于撞死在一旁的大树上,一代名妓就此芳魂飘渺。这一段我也曾在兖州的天香楼中听过说书先生的轻轻提及,当初先皇年幼即位,德睿皇后掌权,朝内便滋生出帝党和后党,两派相争的结果是后派落败,赵长平的夫人与德睿皇后交好,自然是归于后党,于是被株连。

“这些与臣妾何干?”我装出好奇与疑惑,询问道。

鈭谦别有深意地看向我,慢慢说来:“朕第一次召见你用膳后,鈭斋就向朕要过你,只是朕不曾同意而已。”

我从未听鈭斋提及过此事,他早早就向鈭谦讨过人吗?在初见之后,当时他瞧我的目光确实有些不同,但我与他不过两面之缘就值得他讨人吗?可惜他并不知道,鈭谦根本不可能同意,那时候鈭谦还等着利用我成为保护寄柔的盾牌,抵挡安后和杜贵妃的暗里攻击。

“朕的后宫佳丽三千,也曾赐过不少美人于他,但平萱你才是他第一个亲口主动向朕讨要的人……”他似乎也陷入了深思:“正是因为这番,朕才瞧出,原来平萱与赵夫人有几分相似。鈭斋终不肯娶妻,是因他还坚信赵静霜还在世上,而讨要你怕是他认为你就是他寻找多年的赵静霜。”

我愕然,随即释然一笑,娇嗔道:“陛下真会说笑,虽然臣妾的生母也是出自青楼,但臣妾是爹的女儿,兖州城内人人皆知,怎么会和京畿高官有所牵连?”

“不管你是不是赵静霜,但以鈭斋对赵静霜的情深,平萱你是世上最有可能让他消失的人。朕不想大动干戈,让他悄悄地消失便好。”

他的目光凝视在我的双眸之中,缓慢地说来:“平萱向来不会让朕失望,这次想必也不会例外。朕应承你,只要你能做到此事,你想的便是朕所想的。”

天下之人都以帝王的喜好而自己的喜好,以满足帝王的希望而己任,鈭谦的此番承诺真的并非小小的恩惠。要让他以我的愿望为他的愿望,那么还有什么是我得不到的?

可达成这件事的代价却是鈭斋,我不能亦不愿。

到底该如何抉择?

我望进鈭谦的双眼,看不到边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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