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远处,落花城渐渐成了一片静寂的所在。而城墙之上的那两个人,也已化作最模糊的两个墨点。
又过一日,两军的第二次交战即将再次来临。
出发的前一刻,士兵们,包括所有的将军副将,才知道了,这次领兵作战的先锋,竟是……晋王妃!
几个老将当时就极力反对:“莫说自古就没有女子上战场的先例,就论晋王妃的身份,战场可不比绣花弹琴,若是受了什么伤,这要怎么处置?”
墨昀壑淡淡回答:“她不是你们想的那种娇弱女子。退一万步讲,出了任何差错,都由本王承担。”
“大帅!”还是有人不赞同。
墨昀壑却摆摆手,一副下定决心的模样。众人见他如此,都只得重重叹一口气,然后听命去办了。
任谁都没有发现的是,墨昀壑表面上风轻云淡,实则手心上已经染了一层细汗。
现在他的心中,真的就是百般滋味。
甚至,他已有些后悔。
华霜换上了厚重的铠甲,头发也被她高高束起,而后戴上同样沉重固坚的头盔。
出发之前,她向墨昀壑行了个军礼,神情郑重,全然不像墨昀壑以往看到的她的样子。以前的她虽然也很坚强,却
没有现在的那份沉忍和执着。
就像她昨晚亲口对他说,让她带兵上战场一样。
她好像一直在变,而他,也越来越看不透她了。
直到密密的人影渐渐模糊,墨昀壑还站在原地,看着那消失的更为彻底的纤弱的身影。
阮华霜,你一定要平安地回来。否则,不管付出什么代价,本王一定会将南国踏平!
兵临城下,南国人自然积极应战。而且在赵哲将军的带领下,所有的人不但没有慌张,反而愈发沉定。
而这份沉着不惊,让城下的霖军开始有些不安。
华霜则轻轻皱了皱眉。早前便知道赵哲老将军领兵不凡,今日亲眼一瞧,果然不同凡响。先前霖军败的那一仗,除了其他原因,南军的训练有素,怕也是其中的一个缘由吧。
南国原本在四国中处于弱势,但不知从何日使,其竟隐隐有了与另外三国抗衡的实力。这份改变,若是让各国当权人得知,还不知道要掀起多大的惊涛骇浪。
可她还来不及多想,南国的士兵已经严阵以待,双方立成对峙态势。
华霜面色凝重,待时机成熟之时,下令,攻击。
如果有人说战场不过仅仅是一群人不要命的厮杀,那他一定是没有亲自感受过其中的惨烈。
不错,若有一个词能够用来形容的话,就是惨烈。
华霜以往从阮国公和墨昀壑那里听到的,都是风轻云淡的几句,而当她真正独自一人亲眼目睹,这其中的震撼,让她好久都陷入怔愣。
可一旦回过神,她深知,自己现在根本没有后退的余地。迎难而上,才是她唯有的选择。
大军交战了近两个时辰,不出意外,霖军大败。
霖军最后一面军旗倒下的时候,赵哲都亲自出了城门,来到还有几十人护卫在周围的华霜眼前。
华霜丝毫未有惊慌,她平静地看向朝她走来的几人,有赵哲,几个南国的将军,还有,一个戴着斗笠的男子。
紧绷的心情终于稍稍松了些。
“霖国的,放弃抵抗,缴械不杀!”南国的一将军喊道。
华霜浅浅一笑。
她的笑容惊呆了多人。
因为她并未改变容貌,又这样笑了出来,导致……
“娘呀,这竟是个女娃子!”一个看样子憨厚至极的将军喊道。
余人也都甚是讶异,不仅仅是霖国居然派出一个柔柔弱弱的女子来担当前锋,还有,这小女子落得如此境况切还面对他们这一群人,竟无丝毫的胆怯和懦弱,倒还是让人生出几分敬意。
一直未说话的赵哲这时候终于开口道:“墨昀壑派你来,究竟意欲如何?”
他虽然没有跟墨昀壑彻彻底底地交过一次手,上次说实话,他也有些胜之不武,但从打探来的消息得知,墨昀壑绝不是那有勇无谋的莽夫之辈。能一步步爬到现在的位置,任谁都不会相信他会是那般纯良无害。
所以现在他便更疑惑也更好奇,墨昀壑此举,到底想做什么。
华霜又怎会告诉他。她只是翻身下马,对着赵哲抱拳道:“赵将军有礼,家父还曾时时念着将军当年在战场的勇猛之姿。”
赵哲“哦”了一声,显然对她的身份有些好奇。
华霜也不卖关子,直接回道:“家父阮治淮,霖国当朝国公。”
赵哲此时的脸色算得上彻底变了,变得有些莫测:“你是他的女儿?”
余下人当中有几个知道赵哲和阮国公多年的较量恩怨,此时听华霜这样一说,不由得对她的前景愈发担心起来。
特别是那斗笠人,听后更是身形一震。
反观最应该担心的华霜,此时却依然笑意盈盈,似乎对方才的话没有一丝隐忧之处。
而最终,赵哲竟轻叹了声,对华霜道:“故人之女,老夫自不能怠慢,姑娘随老夫进城相谈片刻可好?”
赵哲的语气少有的软下来,照这样看,华霜应该感激至极地随着他进去,事实上也确实如此。
“多谢将军。还望不要为难我的手下之人。”
“自然。”
待他们走出一段路程,还未到城门的时候,走在赵哲右方的华霜突然出手,指间闪着绿光的银针直直地刺向赵哲的喉结。
周围人谁都没有想到她居然在此刻发难,一时都未有反应过来,眼看那银针就要逼近赵哲,一双手却突然横出来,挡住了她的攻势。
华霜也未慌,她用余下的左手再捏住一根银针,向着阻住她的那人袭击去。
赵哲和其他人这下终于齐齐反应过来,多番围攻之下,华霜自然落败。
她的双手被人反剪住,巨大的力道让她的肩膀很是疼痛,但她愣是哼也没哼一声。只是紧紧地凝注那个斗笠人。
有人见她这般模样,不由恨恨道:“赵将军念你是个女娃,又是故人之女才手下留情,你怎可恩将仇报,妄图要杀赵将军?”
华霜闻言有些好笑地看向他:“你又怎可担保,我进了这座城,以后还能不能出的来,又或是,要用什么代价才能被放出来?”
“这……”那人瞥了一眼脸色凝重的赵哲,哑口无言。
赵哲捋了捋胡子,眼里却并没有盛怒,他只是淡淡道:“不愧是他的女儿,有胆识。”
华霜扯了扯嘴角:“多谢将军夸奖。只是成王败寇,今日行动既已失败,要杀要剐,悉听尊便。”
她能感觉到那斗笠人的脚不觉向前迈了一步。
赵哲又在捋胡子,没表态,他的手下却在他耳边建议道:“将军可将她留下,与墨昀壑那厮做个谈判。”
华霜耳力何其好,那人的话一字不漏地落在她的耳边,只让她轻笑了一下,她摇头道:“我来的时候,曾与我夫君说过。若我被俘,不必想办法救我,因为他得到的,只会是一具尸体。他要做的,便是替我报仇,扫平你们这一群蛮夷。”
“你!”南国人终于为她的“狂言”彻底激怒。
赵哲见众意如此,且他与阮国公的恩恩怨怨可永远不会有任何的消融。既然自己的想法都被这丫头提前看穿,没办法,只好将其法办以平众怒了。
“来人,将这女子押下去,即刻问斩!”
“是!”
眼看华霜就要被带走,那边的斗笠人居然再次出手。他的手速和身速极快,南国的士兵根本不是他的对手。不多久,华霜再反应过来时,发现自己已经被人带到了数十步之远的地方。
“赵将军,在下跟你讨要这一人。有任何的冒犯,望多包涵。”斗笠人抱拳微一行礼之后,便夹抱着华霜离开了此处。
望着他们渐远的身形,有人急道:“将军,属下带人去追!”
赵哲却摆摆手,示意不必。
他好像也找到了,那人的软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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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直到距离落花城几里处的林子,斗笠人才带着华霜停了下来。且看后面似乎没有追兵赶来的样子。
而且一落地,他放在华霜腰间的手就松开,很是规矩。
华霜身上穿着时坚硬的战甲,方才他拥的那么紧,手上臂上肯定很疼,可便是这样,他也没有松开分毫。
她轻叹一声之后,道:“今日之事多谢。”
其实说到底也没什么可谢的,毕竟一开始是他阻了她的行动,进而陷她于不利。
“你走吧。”很粗很低,也很陌生的声音。
斗笠人已经背过身去,不欲再看她。
华霜笑了笑,眼里还有几分说不出的意味。
她缓缓道:“从前我与一人相识,本是偶然相遇,又诸多巧合得识,本以为就算彼此的身份所限,只要志同道合,也能成朋友。但原来不是。若是没有坦诚,再难得的情谊,最终还是成空。对吗,十水?亦或是,喜也?……还是……叶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