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建安水患一事总算告一段落,交代完后续,季星阑一行便收拾好行囊准备回京复命,同行的除了阿度和傅昭之外,还多了一位回京述职的萧陌夜。
不像去时那么寂寥,这一次回程可谓是人流涌动,呼声尖叫,脂粉香帕,看着都城内老幼少妇狂热的景象,季星阑总算了解广安王的人气有多高了。
“师父,您要不要也下去骑马?”实在是阿度觉得师父她老人家总是挑着帘子紧盯着前方打马行走的广安王,眼神又是嫉妒,又是不屑,变化莫测的,有失仪态。
听闻,后者立马放下帘子,眸子不自然的转了转,然后整理出一副为人师表的样子,义正言辞道,“算了,广安王难得回京一趟,为了满足广大妇女的私心,本相就不下去抢他的风头了。”
阿度撇了撇嘴,师父,咱能别自欺欺人好嘛,您到是抢得过吗?
果然,皇上对于广安王立斩张乃岳一事不但并无任何的不悦,反而还夸赞他以震国法,有皇室之风,搞得那些上书弹劾之人泪往心憋,每次都这么宠爱,还让不让他们活了!
领着皇家的赏赐颠颠地回到家后,季星阑大手一挥吩咐下去,山野珍肴,美酒茶品统统走起,美名其曰:修养身心。
第二天,管家陈安来报,户部尚书谢莫仪携其子谢青求见,尚在书房里处理事务的季大丞相听闻之后,“啪”地一声放下手中的笔,落出一抹奸笑,“快请。”
陈安缩了缩脖子,这丞相大人是被鬼上身了吗?好可怕!
说到谢青,季星阑只想用两个词来评价他,愣头青,有勇难谋,那小子每次看见她都是一副不待见的样子,是抢了他媳妇还是炸了他祖坟咋的?爷爷待她还得客客气气的,何况是个孙子!
正厅内,谢家正坐在椅子上用茶,谢莫仪抿了一口后放下茶杯,对儿子谢青小声嘱咐道,“为父在家所言你可谨记?”
谢青抬起头有些不甘地道,“父亲,孩儿不懂,我谢家子弟无数,何须委居他人,为什么那个人偏偏是她?”
一记眼光扫了过去,谢莫仪严苛道,“国无安宁,何以为家?她值得这么做,你跟在广安王身边这么久,岂非连这点道理都不懂!”
“孩儿知道了。”
“谢大人难得来我丞相府,陈安,吩咐厨房做一桌好菜,中午我要和谢大人畅饮。”
谢莫仪和谢青皆起身行礼,“参见丞相。”
“多谢丞相款待,犬子昨日随军回京述职,下官今日特地带他来拜访丞相。”
季星阑看了他身后一眼,笑眯眯地道,“你我二人何须至此,谢大人太客气,建安一行,本相偶识贵公子,当真仪表不凡呐。”
谢莫仪不知此中故事,闻言,一个厉眼往后扫了过去,惭愧道,“犬子幼历沙场,性情鲁莽,武人风气,若有得罪之处还望丞相见谅。”
一句武人风气还能让她再追究什么,季星阑抬手扶起对方,做了一个请的姿势,待双方都落座后,她才道,“论严在时,常与本相谈起他的孙子,尤其是说到他的小孙子,太过厉直刚毅。”
谢青哼了哼,不服气道,“军中之人,向来直来直往惯了,不必丞相,百转千回,城府深沉。”
“放肆,你这个混账,怎么跟丞相说话的,还不赔罪!”
谢青瞧了瞧怒气正盛的父亲,心不甘情不愿地说了句,“谢青言语不当,请丞相莫怪。”
季星阑吹了吹杯中的浮叶,表情平静,半点生气的模样都没有,感觉就像是在看一个不懂事的孩子,她润了润喉,慢条斯理地道,“蓬生麻中,不扶自直,而你似乎没有学到半点。”
话中讽刺,不难听清,生于文学世家,氛围熏陶,却一星半点都未学到,武夫自封让谢家何以颜面?而同样是武将的广安王,不仅武功高深,心思也颇为细腻,胸中之颖,白瞎他跟其之久了。
谢青最看不惯的便是季星阑这幅老成的样子,明明岁数比他小,还总仗着自己是丞相又和祖父相交,端着辈分压人。
张口准备出言反驳,却被季星阑压了下去,“文家出将,能有你这样的成绩已实属不易,你的祖父谢老丞相一生为国,鞠躬尽瘁,备受敬重,你的父亲任命尚书以来,恪尽职守,好评如潮,身为名门之后的你又岂是一介莽夫可介定的?本相知道你心中不平的是什么,当着你父亲的面,本相也不妨说出来,若非你谢家趋于颓败之势,何须论严委任于本相?今日此言只为你是谢家后人,我季星阑上位以来,受众方质疑,而最不该质疑本相的便是你!”
一席话说的谢青满脸通红,他顿了顿,然后起身行了个大礼,咬着牙道,“以往之事是谢青无知,请丞相原谅。”
季星阑略微有些失望,话虽说的痛快,却未达到理想中的效果,暗地里摇了摇头,他还是不懂,罢了,既然答应了以后便多加照拂吧。
谢莫仪也叹息道,“日后还请丞相多多指教犬子。”
原这些话本不该她说,可想到论严每每提到小孙时的担忧与惭愧以及才华横溢,本该大有作为的谢莫仪只得随时间沉寂,那暗藏在眸底深潭中的光芒越来越暗淡时,她心有不忍,每个人都有各自的命路,或许生活的漩涡教会他更多吧。
除去每日朝堂上的见面,私下里季星阑再也没有碰见过萧陌夜,即使两人所住的地方只隔了一条街。
这日下朝后,季星阑让阿度将上次皇上上次赏赐的澄泥砚和冷暖玉棋子收拾好,她想了空了。
了空还是那样,依旧美得不像话,似乎知道她要来,早已让人沏好一壶空山雪雾,静候来人。
季星阑嗅了一口杯中的茶香,沉醉道,“我也尝试着做过,但怎么也不及你这儿的味道。”
了空滚动了一下手中的佛珠,一针见血地道,“因为你静不下来。”
“我以为你又去云游了呢?”季星阑扯过话题,嬉笑道。
放下茶杯,了空看着她语音似空中云雾,“你已身陷漩涡,我又怎敢云游四方?”
“呃……”季星阑无语对天,要不是知道他对自己的感情,她还真的以为会擦出火花,长的这么好看,说话堪比情话,还要不要犯罪了!
难道,她季星阑这一生和男人只有两种结果:朋友或者敌人。
“上次皇上赏我几个质地上好的澄泥砚,我给你带了些来,还有一副冷暖玉棋子,自从论严那老头之后,再也没有人和我对弈了。”季星阑打破尴尬的气氛,唤来阿度将带来的东西拿给了空。
看着盒子里的棋子,了空长眸一挑,启唇道,“来一局吗?”
“好啊,就等你这句话。”
黑子落下,白子跟随,一盘棋局慢慢地被打开,秋风微拂,翠竹青直,石凳上的两人静谧地宛如一幅水墨画。
“不知以后还有没有时间来找你下棋了。”
“问题的根源在于你想不想。”
季星阑“扑哧”一声笑了出来,“这世上也只有你让我哑口无言了。”
了空落定一子,幽幽地道,“西越萧将,北玄符凡,南通湛乾,这三位当世之才并称三国砥柱,可是你的出现将会打破这一局面……”
这不是他第一次说诸如此类型的话了,季星阑凝眉反问道,“为何不是由我来结束它?”
“或许如此,一得一失,才不失为平衡,星阑,一定要守住你的心。”
这是了空第一次唤她星阑,那一声星阑太过动听也太过深沉,季星阑凝眸看着了空,手中的棋子定在半空中,相识数载,难得她第一次看见对方露出那样的眼神,即使一晃而过,她还是读懂了它,心疼与惋惜,这令她心脏一抽,那种感觉像是明白了什么又不明白什么。
“了空,你是不是预测到了什么?”
“阿弥陀佛,天机不可泄露,下棋吧。”了空唱了句佛号,不再言语。
季星阑知道就算她再怎么逼问,了空也不会说的,专注地继续下棋,可心头的那种不安感一直挥之不散。
这盘棋一直持续到夕阳西落,省略了午膳的两人最终战了个平手,饱饱地用了一顿素斋,季星阑便拉着蹲在一边和万生一起念经的阿度打道回府,然而,还没等她们走出大门,一个意想不到的人物出现在了眼前。
“王爷,你怎么来了?是来找了空的吗?他在念经呢,王爷来晚了。”
“了空?听起来你跟他很熟的样子。”萧陌夜眯了眯眸子,他双手附在身后走到季星阑面前冷笑道,“丞相大人真是事务繁忙啊,这一天都见不着身影,本王还纳闷丞相去哪儿考察了呢,原来是跑到寺里叙旧情来了,丞相大人还真是交际广泛连和尚都不放过,本王佩服。”
他去她家了?还等了一天?季星阑怀疑地看向萧陌夜,这还是她认识的广安王吗?
“原来王爷是来找本相的,怠慢之处还请王爷见谅,不知王爷找本相所为何事?”季星阑又开始了官腔。
萧陌夜哼了一声,扭头便消失在茫茫黑夜中,留下季星阑在风中迷乱,这广安王来一趟就是为了讽刺她,向她控诉自己的不满?
今天真是奇怪的一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