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初七那天阳光明媚,前几日的积雪早已消融的差不多了,温度也升了一些,暖洋洋的太阳直叫人舒服的不想抬眼。
季星阑搭着她那辆显眼的玄色小马车悠悠地赶回了家。陈安站在门口两眼望穿,差点没痛哭流涕,这几日对他来说简直就是煎熬,他不仅要对付丞相的那些同僚们,还要鼓舞那些狂热的拥趸,压力好大呀!
季星阑也是一声重叹,书房的案桌上几乎要被一堆堆的奏疏给全面覆盖了,不用看她都知道那里面写的不是弹劾她的就是劝她不要忍,要反击之类的。
至于那些弹劾她的折子怎么会递在本人面前,一句话:她有人!此事关乎丞相的名声,那些想巴结讨好抱大腿的人能不尽心卖力?只可怜了御史的笔杆子,写断了一根又一根愣是没送上去。
左逛逛右看看,在府里来回走了一圈又一圈,实在是觉得无聊,季星阑让人将躺椅搬到太阳底下,并添了个火盆,她躺在上面直接眯了起来。
时间过了还不到一刻钟,下面的人来报,户部尚书求见。
季星阑命人将谢莫仪带到书房来,自己却半睁着眼赖在躺椅上不起,未想到对方的速度比她推算的要快,刚踏进后院,便一睹如此风景,直叫人心中羞愧,外面传言满天飞,他们等人心中惶惶不可安,丞相却悠闲度日,脸上甚至未见一丝愁容,此等心量,他们万万不可及啊。
谢莫仪走近几分,行礼道,“丞相安好。”
季星阑躺着不是站起来也不是,正尴尬间,突然灵光一闪,命人快速搬个同样的躺椅来,摆在她旁边,火炉上在架个茶壶,一个简易又特别的茶座形成了。
谢莫仪躺上去的时候可没季星阑那么享受 ,整个人都是僵硬的,给人一种浑身都不得劲的感觉,以这种方式来准备进行一场正式而且充满紧张的谈话,他都不知道自己刚才是怎么同意的。
季星阑闭着个眼睛,身体随着躺椅的节奏上下摆动,她嗅了一口空中的气息惬意道,“估计谢大人也有许久没有闻到阳光的味道了吧。”
谢莫仪不知道她的话是单纯地指阳光,还是别有含义,模糊着道,“难得的好天气!”
“城内盛言我和皇上有一腿,谢大人有可看法?”
此事就是他来的目的,他正想起身问出心中的疑问,但是却忘记自己是在躺椅上,一个激动他没踩住地方,卡着腿被弹了回去,上下椅了好几圈,才稳了下来,他扶着发晕的脑子,气短地道,“很明显,此事背后有人操控,日子平淡生活无聊的百姓们只当它是饭后茶点,他们只想听到自己想听的,那些隐藏在迷雾中的真相是什么对他们来说并不重要,而‘他们’就是抓住了这一点。”
季星阑赞同的点点头,“王家那边有什么动静?”
“并没有,想来王太傅也是个明白人。”
季星阑的眸子霍地睁开,金黄色的阳光倾泻而下,在她眸里映照的反而是一丝嘲讽,“王太傅明白可不代表整个王家明白,换一种说法,也许,这一次他是明白的。”
谢莫仪听着,微微咬了咬牙,“丞相的意识是……他们还有后手……”
“这只是个开端,一个蓄谋已久的开端。”季星阑勾了勾唇,一字一句地吐道,她的语气很轻,数里之外都能感觉到里面的寒冷。
“丞相大人,恕下官不敬,关于丞相和皇上的关系下官需要一个明确的解释,毕竟他们需要一颗定心丸。”
“从坐上这个位子之后,丞相这个称号将会伴随我的一生,这样你该明白了。”
“多谢丞相。”
“谢大人,你应该知道以本相的能力,根本不需要依附任何人,所以,本相希望没有下次。”伸脚一踩,整个摇椅立刻往上弓了起来,季星阑以半起的姿势被定住,但仅一秒 ,她便松开了脚,身下的节奏又恢复了摆动,她缓缓地阖上了眸子。
初八开朝,季星阑换上了新做的朝服,美美地上朝去了,街道上她的拥趸似乎增加了不少,什么瓜果香帕的不停地往车上扔,人气高的差点得开道。
行至第二道宫门口,偶遇广安王的车舆,为了避嫌,季星阑看了萧陌夜一眼,在对方殷切的眼神里,她默默绕道走开了。
随着福公公的一声“皇上驾到——”,新一年的早朝正式开始了。
失望的是没有开了一个好头。
“众卿可有事参奏?”
柳临给了王亓一个眼色,后者立刻站了出来,“臣有事参奏。”
“何事?”萧衍面色如常,然而眉头处还是微皱了一下,显然是知道他接下要说的是什么。
果然,“臣要参奏的是百官之首,当今的丞相季星阑。”
“王亓,你可知道你在说什么!”萧衍双目骤变凌厉,语气甚是不快,直接点名道姓。
王亓丝毫没有退缩,顶着压力,他言辞犀利,语速快道,“臣所奏之事关乎到皇家尊严,所谓家宴乃皇家宗亲的盛乐相聚,而丞相身为外臣却不顾祖制出席皇家年宴,蔑视皇家威严,实乃大不敬,还请皇上以作惩处正我国纲。”
柳临也站了出来附议道,“祖制有定,不可乱了规矩礼法,还请皇上以作惩处正我国纲。”
“请皇上以作惩处正我国纲。”渐渐的有些人站了出来,异口同声道。
季星阑整个过程一直低头欣赏她鞋面上的花纹,一副事不关己的样子。
萧衍看着下方俯身请命的人,眸光所到处一片阴寒。
“丞相是朕请来的,她是朕的师妹,一脉相承,有何不可!”
“若皇上所请的是普通人还好,但丞相身为一品命官,高位之职更应知礼法国纲,于微臣等人皇上尚可交代一声师妹,可百姓们呢,他们会怎么想?毕竟丞相是由先丞相一手提拔的,未经科举,不禁会令人想偏,况且,三年国考在即,还请皇上不要寒了仕子们的心。”
王亓不愧为御史中丞,一出击便直抓要害,丞相本来来路不明,未经科举却仕途丞相,落人口实,而皇上的一句师妹‘正好’解释了这个问题,仕子国考在即,这要是传了了出来,无论哪一方都难以服众,这段话算是提醒也算是威胁。
萧衍面色铁寒,拳头收紧,他视线一转看向廖文卿,问道,“廖爱卿对此有可看法。”
“丞相出席皇家年宴虽有违礼制,但其身为皇上师妹,奉皇命进宫,并无不可,大不敬之言过于严重。”廖文卿的回答不偏不倚,还算中肯。
萧陌夜满色不耐想站出来说些什么,但被季星阑一个眼神给阻止了。
待柳临那方所有人都出来声讨完毕后,季星阑才出声道,“王大人与各位大人所言极是,本相如此做法的确有为礼制,是本相思考不周。”她朝众人一笑,随后隐去笑容,话锋一转,凌厉道,“距本相参加年宴仅仅一夜而已,城中流言飞起,什么时候都城内的百姓消息都变的这么灵通!况且议论的还是当朝的丞相!王大人和柳大人口口声声说正我朝纲,那么,请问各位大人妄议朝廷命官又该当何罪!”
萧陌夜十分强攻的来了一句,“按律当斩,严重者诛九族。”
谢莫仪随后也站了出来道,“臣闻言,城中流言不仅言关年宴,更有者妄议皇后,皇家密事却成为了百姓们的茶后笑料,震惊至极,荒唐至极,臣认为百姓们断不敢以此相言,定是有人从中唆使,望皇上下命彻查此事,缉拿背后之人,还丞相清白更还皇室清白。”
“请皇上彻查此事,还丞相清白更还皇室清白。”
“周玄,朕给你三日时间务必查清此事是谁在背后作鬼,朕要亲省。”
“是。”
柳临和王亓白了脸,他们此时什么都不能反驳,百姓之怒与皇室尊言他们谁都得罪不起,更加郁闷的是明明按照他们预定方向走的,为何会变成这样?
这次下朝后,不出意外季星阑又被留了下来,一直对她很好的萧衍这次脸色却异常的阴沉。
“丞相,你可知罪?”事情已经严重到他一改往常的称呼。
“臣知罪。”季星阑伏地请罪,一边是一副认错态度良好的模样,一边脑海里却速运转着她最近做了什么缺德事。
偌大的立正殿内只有他们二人,连福公公都被屏退了下去,气氛一时陷入了紧张,空气里清晰可闻压抑的呼吸声。
一声轻斥从上方传来,“御史中丞和各尚书的奏疏为何没有上传?”
“回皇上,臣认为都是些细事索务,不足以叨扰皇上,臣和各司主事能够办好。”季星阑掂量着用词,心中不禁疑惑,她连弹劾自己的都看了一遍的确没什么大事啊。
“细事索务,呵!我朝丞相竟被无知的百姓们妄议,这也是小事?!”萧衍气的直接冷笑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