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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来是为了这事,季星阑心间不由地划过一道暖流,那些弹劾她的奏疏有些是想讨好她的人扣下的,有些是她吩咐做的,目的就是为了不想让皇上被牵扯进来。于她而言那些流言蜚语只是一场笑话,算不得困扰,而于他那是诋毁他的臣子,他生气不是臣子欺瞒圣听,而是她隐瞒了自己的委屈,有君主如此,今生何求啊!
“既是流言便算不上是真,虽没法止于智者,然以无事对万事才是上策,若臣因此造成困扰,恼羞成怒,那才是让人看了笑话去。”
萧衍听着觉得有些道理,心中的怒火顿时消了一半,脸色也渐渐有所缓和,思虑别处,他眯起了眸子喃喃道,“竟敢挑战皇家,真当朕不敢动他们了不成,若不是看在淑妃的面子上……”说到此处,萧衍噤了声,不知忆起来什么,他阖上了眸子,神情看起来有些忧伤。再睁开时他叹了口气,看着季星阑,既是嘱咐又像是对自已告诫,“你是丞相代表的不仅是朕更是整个西越的朝堂,不必顾虑太多,该动手的时候无须心软,还有朕呐。”
“臣谨遵圣意。”
大概是想起了已逝佳人的缘故,此次谈话并没有持续多久,嘱咐了一番便让她退下了。
季星阑离开后,原本的大殿变的越发的孤冷,萧衍低头摩挲着腰间的玉佩,那是他从不离身的玉佩,也是他最后的回忆。视线模糊间他似乎看到了那个让他魂牵梦绕的身影,“凡歌。”
他的齿间飘出一声轻吟。
柳家,这是朕对你们最后的忠告!
这头,季星阑的心里就像是塞了一团棉花,堵的慌,她也不知道自己这是怎么了,感觉在看到皇上流露出那样的神情之后,她的心情也变得十分烦躁。
她不知道自己到底是在感伤皇上的用情至深还是厌恶柳临他们的得寸进尺。
不知不觉的她离宫门越来越远,等到思绪魂归时,才发现自己来到了校场,这是给皇家子嗣们习武的地方,地方宽敞,设备齐全,有专门的先生教导。
两位皇子都在,看内容今日他们学习的是六艺中的射,之前的冬日围猎,两位皇子都展示过自己的身手 ,水平虽不及上流,相比而言,大皇子的技术要胜于太子。
皇帝膝下仅有大皇子和太子两位皇子,大皇子萧缉行乃已故淑妃所出,太子萧缉熙乃皇后王氏所出,总角之年,稚气未脱,两人按年岁来算大皇子比太子要年长一些。
萧缉熙给人的感觉有些像他的父皇萧衍,眉眼温和,谦逊有礼,看他向先生讨教时,总端着一副温暖的笑容,十分讨喜。
而萧缉行则完全相反,他好像没什么太大的表情,浑身散发着一股疏离感,估计是和他的成长环境有所关系。听说他的母亲淑妃生产时难产,拼命生下他之后便撒手人寰,红颜消逝,此后便是她母亲身边的老嬷嬷一直带着他,不过他和太子关系倒挺好的。
先生讲解了一下技术要领后,便轮到皇子们亲自实践,他们选择的弓是实弓,比较沉。太子举着个弓,表情严肃,他的动作看起来挺规范的,然而那对颤抖的小胳膊还是泄露了实情,果不然,射偏了。
先生的表情有些尴尬,咳了两声还是拍掌鼓励了一番,太子看着手中的弓撅了下嘴,似乎是在埋怨弓太重。
萧缉行完全是一副公事公办的模样,举弓,拉弓,射击,一连串动作下来干脆利落,结果也令人十分满意,正中红心。先生激动的嘴咧的都合不拢,反观人家萧缉行淡定的愣是一个眼神都没给,只是在太子过来向他祝贺时,才流露出一抹笑容。
*而又无趣的红瓦砖墙内,难得可以看见这一幕温馨的场面。
这时,一阵掌声响起,两人齐回头发现了不远处的季星阑。
“参加太子殿下,殿下。”季星阑走上前来率先行礼。
太子抬起他的小手,声音脆脆地的道,“丞相有礼。”
“殿下箭术精妙,只要稍加练习假以时日一定能超过广安王,太子稍有不足,不过也是值得表扬的。”在她所知的范围里也就萧陌夜的箭法算是不错的,所以就拿他做了标准。
太子挠了挠头,表情有些孝子的羞涩,不过声音带着一点底气不足“本太子会努力的。”
“我真的会超过皇叔?”一边的萧缉行沉默了会,突然问道,他的眸中带着几分希翼。
季星阑弯下身子视线和他平视,面带笑容,语气温柔的不像话,“殿下想成为广安王那样的人?”
萧缉行咬了下唇,他偏头看了一眼旁边的太子,眼神十分坚定,“我想成为皇叔那样的大将军,上阵杀敌,保护西越的百姓。”
不知是他的话触动了她心底的那根弦还是当时环境氛围感染,季星阑抬头抚摸了一下对方的脑袋,指尖的温柔划过他耳鬓边的发丝,她眉眼弯弯诚恳地道,“殿下一定会的。”
虽不知那位佳人的音容,但在与萧缉行近距离的接触后,她的脑海里浮现出一抹倩影,那是一个静如幽兰般的女子,她美丽温婉,坚强善良。
柳家,季星阑在心底发出一声叹息。
季星阑不知的是她的一句肯定造就的是新一代的战神,在许久之后,萧缉行果真成为了继广安王之后,又一个西越强大的存在,他的战绩成为了三国传唱的响言。
只不过那是后话,先说当下,季星阑离开后,萧缉行盯着那抹背影许久没有动静,他就那么安静的站着,眸子里流露的是一种说不出来的情感,混合着孺慕和渴望。
脑袋上那种温暖的触感还在,对季星阑而言或许那是个无意的动作,但对萧缉行来说,那一刻心房间像是注入了一道阳光,添满了它缺失已久的空缺。父皇和嬷嬷也曾那样抚摸过他,可两种感觉却完全不一样,她的手暖暖的,柔软的不像话,像是不满足般希望它能够长留。
一行泪悄悄的划过,只有他自己知道,这是他记事以来第一次落泪,只为了那抹不曾有过的温暖。
“皇兄,你怎么了?”
萧缉行偏头擦掉眼泪,依旧是原来那个面无 表情的他,“那个人就是丞相吗?”
“对啊,听说赤松子一战就是她以一退敌三万的,是不是很厉害,她可是有史以来第一个做丞相的女子,想想的都觉得很威风。”说到此处,萧缉熙神情一变,像是吃醋般的道,“皇兄,丞相看起来很喜欢你呢,她都没摸我呢,不过她真漂亮,声音也很好听,以后我找太子妃一定找一个像丞相这样的。”
萧缉熙拍了拍胸脯,肉嘟嘟的小脸上写满了坚定,他决定要以丞相为择偶标准
萧缉行被他的话逗得无声地笑了起来,然而只是短短的几秒,他的笑就变得有些酸涩,那样的女子一定会有很多人喜欢吧。
如果我成为了王叔那样的战神,你,会不会为我感到自豪?
这一瞬的温暖,我愿用一生去换取。
出宫之后,季星阑没有立即回府,她去了灵山寺,自从谢道言走后,了空便成了她唯一的倾诉。
万生告诉她,了空正在大堂授经,她可以在厢房里等他,应是她来的次数多了,万生也知道了她怕冷,特意搬了一个火盆过来。
火烧的很旺,没一会儿,厢房内便开始暖意熏人,季星阑盯着火盆静静出神,身上的大氅都忘记了脱下。
了空回来时看到了便是这样的一副画面,曾经那个欢乐洒脱,不拘礼节的少女如今却规矩地坐在一旁,她安静地盯着火盆,眼神空洞,他知道那是她陷入了自己世界的说明,她只要感到迷茫时就会出现那样的神情。
几个月的前她还笑得像个悬狸,这一切到底是对,还是错?
了空先是帮她解开大氅挂在一旁,然后坐到她对面,倒了一杯茶热茶递到她面前。
“挨着炉子这么久,不渴吗?”
季星阑眸子一抬,猛然回神,怔怔地说了句废话,“呃,了空啊,你回来了啊,午课授完了?”
了空摇头低叹了一声,他将炉子挪远了些,“许久没有看见你露出这样的神情了,是什么事让你觉得犹豫了?”
“了空,我心软了,我明明知道自己不该有这的样的想法,可我控制不住。”
“它会造成什么样的后果?”
“得不到的永远在骚动,权力的阴谋不会停止。”
“反之呢?”
“黑暗被揭开,亲情的背叛与利用,一个孩子不该有的未来。”
手中滚动的佛珠突然停住,了空问道,“没有第二条路吗?”
季星阑苦恼般的摇了下头,“我现在还没有找到,了空,你知道吗,我今天看见了大皇子,他的眼睛里充 满了渴望,对亲情的渴望,他会成为一位出色的将领,可能会比萧陌夜更好,可是,有时候命运就是这么残酷,它可以不发生的。”
“你并没有放弃不是吗?如果真的到达那一步,记住,不要忘了你的初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