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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四回 知恩报恩位列三才 藏情明义堪入巾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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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生得哪五件事最难呢?

“得人身难,生中国难,得遇佛法难,亲近善知识难,生正信难。”艾教授进一步解释,“就是生而为人很幸运;活在中国是福分;知识分善恶,得到有利社会身心的知识不容易;得正气也不容易。”

“有点意思。”绿娣睁大眼睛。

艾教授见绿娣有点咳,说话鼻音较重,怀疑是感冒。便拿出感冒胶囊,取出两片。

绿娣拿过药片包装盒,看了一会:“成人每天三次,每次两到三片。这两片或三片,怎么把握?”

“体重较重,病情较重,服三片。凭感觉吧。”

“怎么能凭感觉啊?两片就是两片,三片就是三片。”绿娣惊奇的说。

德国人的较劲上来了。艾椿笑说:“这是我国中药,可多可少。”

最后绿娣还是很狐疑的服了两片:“在我们德国,感冒到即使发烧也不轻易用药。我在白琅农村的老家,看到乡村卫生所,有不少人在输液,大人孩子都有,那是输的什么液?”

“抗生素。在中国,感冒后大多就输液,俗称‘吊水’,习以为常。”

“那抗生素的量比服药肯定要大啊!”

“当然,这抗生素,中国人占用量怕是世界第一。这也是一种陋习。”

“我们德国,很少见到随便输液的。这抗生素进入身体多了可不好。”

“你说得对,睡眠是最好的抗病手段。你该睡了,这几天你也确实累了。”

绿娣见桌上有一把小提琴:“谁的小提琴?”

“我女儿小时候学小提琴。这回你来中国,我从箱子里取出来,还想听到你的美妙的琴声。”

绿娣拿起琴,调试了一会,想了想:“还奏你喜欢的黄昏之恋。”艾教授的眼角湿润了。

待到绿娣睡后,艾椿也正准备就寝,宅电响了,电话里传来飘柔般的声音:“艾老师,打扰你了,还没睡吗?”

“请问,您是谁?”艾椿想不起来这声音。

“我是士禾。”

“士禾?你醒来啦!那我马上看你。”难怪声音如此飘柔虚弱。

“苏醒后,我第一次想到的是你老师。我知道你很牵挂我。虽然医生不让会客,但你是例外。”突然没有声音了,好像电话被人拿下了。人在非正常时期,往往作不得自己的主。

毋士禾的天外飞灾,很令艾椿不安。这位已经有相当的经营规模的民企老板现在不能倒下,他的旗下有有多年跟着他干的上千职工,而且还要发展,增加就业者。而且他发给职工的工资比较高,从不拖欠,职工中很少有跳槽的。这样的民营企业老板在我们中国并不是很多。中国如果拥有一大批优秀的民营企业家,社会自然稳定,因为他们的存在,是解决社会就业的一大保证。

“禾头生耳黍穗黑,农夫田父无消息”,诗人杜甫一生关注农夫田父的生存状态,在农业社会,没有了广大农夫田父的好消息,田父,应该指中小地主。没有农夫田父的利好消息,社会必乱。

今天以工业为主的社会,没有了打工者和民营企业家的利好消息,社会一定不稳,一定是隐形暴政专制,而任何实质上专制的社会制度,百姓一定没有好的生活。

听到毋老板遭来横祸,职工们的心都悬着,他的死活直接关系到他们的生活。得到老板苏醒后的消息,职工们放起了鞭炮。这鞭炮的作用在中国送瘟神和迎喜神都用得到,贪官倒了,清官离任,都是鞭炮伺候。

同毋士禾通话结束,艾椿见绿娣在翻看一本书,看得津津有味。

“什么好看的书啊?”艾椿问。

“我国一位驻华记者写的《中国说明书》,成为我们了解中国的重要参考书 。我读一条给你听听,怎样解释男人的第二个女人:今日中国的权贵与富豪中,他们的老婆之外再包个女人,已成时尚。‘包’的意思是男人要为这个女人包买房买车买衣服首饰等。男人同他养着的女人间不是因为爱是种交易,为了获得生理和心里的某种满足。”

艾教授说:“中国权贵与富豪中豢养女人,有许多不只是一位,有三奶、四奶、五奶的。中国历史上的封建时代,权贵与富豪们,大老婆之外有小老婆,有的不只是一个。那时男人娶小老婆是公开的,现在则是比较隐秘的。这种一个男人娶小的陋习一直到 1949年新中国成立之前。之后三十年中,没有取小老婆的陋习。你如果碰巧遇到《中国说明书》作者,要他补充我所说的。”

“你们中国有名片的人很多,你有名片吗?”

“我没有。”

“我给你读《中国说明书》上关于‘名片’的说明:‘在中国,很多人都获得两次新生:一次是老妈给的,还有一次则是名片上印的。如果没有名片,人简直都不能称其为人——除了农民和老外。尤其对于官员和商人来说,名片就像胳膊底下夹的公文包、手机铃响奏起的理查德•;;卡莱德曼钢琴曲,还有无时不在的呼吸一般重要。而且一有机会就要大量散发——只可错发不可漏发。需要注意的是:礼貌起见,递交名片应双手共举,卡片夹在大拇指和食指之间。据人类学家考证,中国社会森严的等级规范始于孔子时代。子曰:必也正名乎!名分的背后是等级和秩序、规范和准则。如此一来,头衔通常比姓名还要重要,一张名片印上六七个官衔和职位也就不足为奇了。”

艾椿有兴趣听着。

“我所收集的名片集锦中有几件瑰宝:其一:某省债务主管人曾经上过外国报纸,为了振其声名,名片上赫然标注:‘世界知名人士’;其二:西藏自治区的某丹巴活佛,名片上排满了甘孜人大代表等五个显耀头衔、三重活佛称号,实在没给姓名及电话号码留地儿。那也没有关系——告别时他再补记在小纸条上。”绿娣笑问,“不知汉语大字典对《名片》的诠释如何?”

艾椿摸着胡须拉杂的下巴,笑说:“如果没有名片,人简直都不能称其为人。这样说来,我就不能成为人了,有意思。德国着名哲学家伽达默尔是现代文化诠释奠基人,他认为对事物的理解应该持开放性和多元性。对一篇文章的理解,没有所谓标准答案。同样对一个语词的解释没有所为唯一的解释。《中国说明书》上对中国当代有关语词的说明,当然不是完美的。我希望绿娣你经过对中国的长期体验,写一本《诠释中国》。你喜欢中国,你家里有中国人,经过在中国的一定时期的生活,再动笔。能够写出来,会增加你们德国的软实力啊!”

“那你得当顾问。”绿娣兴奋的说,“那我为了写这本书,应该有个中国丈夫。”

“我看行,这是你的德国梦。”

“白琅先生送我一个杯子。”绿娣说。

“什么杯子?”

绿娣去房间的包内取出一个纸盒,打开纸盒,拿出一个极为普通的外蓝内白的搪瓷杯,外面还有一个抹不掉的“奖”字。“白琅说,这是他考上大学后父亲送给的礼物,他父亲是村里的劳动模范。”绿娣语气虔敬。

“白琅先生父亲已经故去,他把这个奖杯送你,一定认可你是他的不一般的好友。在我们中国,送什么礼物有讲究。比如,给女友送块表,意在‘表白’心意。送杯子,意思是希望保持一辈子的友情。这个搪瓷杯,现在已经难得见到,它经得起摔碰,希望友谊经得起考验。”

经过艾教授的一番诠释,绿娣微微颔首,似乎有所明白。她小心把杯子放进纸盒。

绿娣小心谨慎放好搪瓷杯,叹了口气说:“艾,我有个感慨,想说给你听。”

“说吧!”

“对我们年轻人来说,爱一个人似乎容易,但是难就难在清醒的懂得在什么情况下不受爱欲支配。就像我国的大妈总理所说,政坛使用权力,必须明白在什么情况下不使用权力。”

艾教授一怔,这位德国姑娘,何以有这般深的思考?

艾椿已经没有语言跟得上眼前这位异国姑娘的深沉。

毋士禾总经理的生体恢复很快。苏醒后的第三天,艾教授去看望他时,他说:“老师,事不过三。我因这突发事件,失去意识,这是第三次了。第一次是在童年,在小学三年级,山洪暴发,朝鲜族河老师背我过河时,我们被激流冲倒,我醒来时在一处河滩上,旁边是一位放牛的爷爷辈的人,是他下水把我截住,我已经昏迷,他把我放在牛背上,牵着牛来回走走动,使我灌了满肚子的水吐出来。第二天我睡醒后才知道,何老师却被山洪淹没了,几天后才找到他。为了纪念何老师,我改名思河。父亲说,我的名字是曾祖父起的,‘士禾’的意思是读书人不忘稼禾。最好不要改名。对何老师,心里记着就行。”

“思河,不妨作为你的字,禾苗离不开水么N老师确实是你的恩师,当终身不忘!”艾教授说,” 你曾祖给你起的名很好,这是老人家对后代的期望:人要读书,不读书的人愚昧。以往讲晴耕雨读,耕读传家。但是读了书鄙视劳动,是丑陋。”

士禾太息一声:“我可能辜负了曾祖父的期望,成了一名奸商。我们家族的先辈没有经商的,家传的格言中有一条是‘无商不奸’。”

艾教授感慨,“你不能说是奸商,因为你恪守知恩图报。这是做人本色,重恩者方为之真人。古人说人同天地并立。天、地、人谓之三才。但并非所有人能同天地并立,只有能报天地之恩、能明父母之恩和人间种种恩义的人,方能入列三才。”

“以往没听到你这一说。我总觉得人不能忘恩。后来我一直想找到河老师的后代,但是没有。老师,许多人不理解,为什么我找了个没有多少文化的妻子,就是因为她姓河,祖籍在湖北襄樊地区。我在妻子身上寄托了对老师的思念。当然我内人很朴实,只是文化少些,一些事想不开。”

艾教授多少明白毋士禾对妻子的另一番感情。

“我第二次意外昏迷是在下放插队期间,在冬天的开河工地上。在我插队的村庄西边要挖出一条人工排涝河。公社各个生产队都要抽人到工地。有回要挖掉一个土丘,遇到塌方,我以及三位知青被压在土堆里,土堆里还有乱石硬坷垃之类的东西,三位知青都昏迷了,被民工翻山越岭背到公社卫生所,有一位知青不幸死亡,我和另一位知青侥幸活了下来。后来才知道背我的民工不是别人,就是我的情敌的父亲。也正因为这样,我没有同情敌争夺后来成为洗婴的母亲。我也就一直对洗婴的父亲一再容忍,他每次借钱多少给一点。我却从无要伤害他的想法。我之所以没有对专案组陈述这些,因为如果说出来,别人又会说我往自己脸上贴金,甚至会说,恩将仇报的事多着呢。”

这人啊,在大难不死之后,似乎故事特多。

艾教授告诉毋士禾,洗婴从国外回来了,而且给输了400毫升血。

“洗婴本来要陪着她的小姑去上海一家德国公司商谈工作的事,也因为你的突然情况推迟。”

“洗婴的德国小姑要在上海找工作?我倒想同她谈一下,愿不愿意在我的公司工作,我想在德国北威州投资。我明天出院,先宴请洗婴她们。”

“是不是在医院多调养几天?”

“不用,现在感觉还可以,这是因为洗婴的鲜血重新给了我活力。”毋士禾由衷感慨,“也许是老天安排,让洗婴远涉重洋挽救我的生命。检查后脑部没有受大的损伤,感觉记忆没有受损。身体怎么样,自己的感觉很重要。所以昏睡两天,除了一点伤情,还因为实在疲劳,前一阵因为官司缠身,两笔生意遇到麻烦,弄得筋疲力尽,就想躺下来睡的不要再醒来。”在中国搞民营企业感到很轻松的大概只有官商结合的那种。

按照毋士禾的安排,在他旗下的一家大酒店设宴,为洗婴接风。白琅也受到邀请。毋士禾的胞妹也来了。她同洗婴坐在一起,有意思,两人有很熟络的交谈。艾教授又一次对这两位女人的脸相身材感兴趣,洗婴同毋士禾的胞妹的真的十分形似。

宴会后,艾椿问洗婴:“你同毋经理的胞妹以前认识?记得你们第一次在毋经理家见面,就谈的很自然。”

“哪里啊,她的二儿子,快高中毕业,想去德国读大学,他说德国人严谨,大学质量也好。毋经理不是要在德国投资吗?说她儿子在德国大学毕业后,就在舅舅的在德企业工作。”

中国人,特讲江湖的熟人朋友关系,以后她儿子能去德国,少不了希望洗婴的照应。

原来如此,现代社会,人们的交往无不有经济的线在牵着。

洗婴不能再在故国多呆了,因为女儿的假期快结束,是女儿提醒,一定不能误了她上课,她在德国出身,在德国受教育,从小就有德国的认真。

眼看洗婴快走了,尼姑不急和尚急,倒是艾教授着急,毋经理先前猴急猴急要认女的事,怎么一点不提起?是不是脑伤毁了部分记忆?

洗婴一家去上海,由毋士禾的司机用老板的宝时捷车直送上海,白琅也随行。老板并指示司机,他的座车不忙回来,供洗婴在上海两天的活动使用。

终于结束了洗婴一行的返国认亲之旅。洗婴称之为酸葡萄之旅,又酸又甜。

世上许多事情如果绕弯子的话,越绕越远,其实直线就那么短的一点距离。洗婴的生身父亲是否是毋士禾,可真是绕了许多弯子,让艾教授去德国联系洗婴,又盼望洗婴回来做DNA。其实那根直线就牵在洗婴的母亲沈岚手里,沈岚心里最清楚,她的证言就是根直线。原来沈岚的丈夫是性无能者,他根本不能完成造人的一半任务。

看官,为什么一个性无能者一定要争夺女人呢?世上许多事情莫不如此,霸着茅坑不拉屎的事比比皆是。就学术界而言,许多学术无能者霸占学术资源,在政治领域,又有多少平庸无能者霸占政治资源?吹捧其有什么理论。世胄摄高位,英俊沉下僚。

各领域的性无能者真是太多,而且还都很霸气。霸气的人往往是内心最虚弱的。

沈岚其实心里始终有着那位让她变成女人变成母亲的男人。

沈岚听到女儿告知,毋士禾突然受伤,伤情不轻时,甚为焦急。后来女儿报告已经转危为安时,她当即拨通了毋士禾的电话。

“我是沈岚。”

“听得出是你。”

“真的?”

“还有假吗?你十七岁下放农村,我们认识,听你的柔软的上海普通话,一直听了七年,你的声音已经刻在耳轮上。女儿的声音同你的差不多。”

“这两天我一直为你祈祷,你总算过了难关。”

“谢谢你。我能醒来还要感谢洗婴,她来病房看我,她的声音我感觉是你的声音。”

沈岚那头只听到轻微的喘息声,停了一会说:“有个快件很快能到你手里。它代表我去看你,希望你尽快恢复。”沈岚先收了线。

沈岚寄来快件中是一份手写加盖指印的文书,说明她女儿洗婴的生身父亲是毋士禾。这份快件,对毋士禾来说,当然是高兴的,但并非很激动。因为他一见洗婴,就直觉她是自己的女儿。直觉是心灵的对接,是人体血缘电磁吸引。

洗婴走了一个月之后的生活水面复归平静。艾椿正想着毋士禾的身体是否完全恢复,他又不便去电话,除非是非要麻烦别人,一般情况下,他是不主动打电话给人的,这大概也是所谓知识份子的臭架子。这时毋士禾却来了电话:“艾老师,身体还好吧?”艾椿笑了起来:“我正想你的身体恢复如何呢?”

“我已经正常上班,刚去南方考察一笔生意回来。”

“你还是要注意多休息。”

“我的身体自我修复能力很强。这可能是遗传,我的祖父是绩溪人,新四军到了皖南,祖父参加了新四军,突破蒋介石军队包围的时候,一颗子弹穿身没有死。后来打日本,同鬼子拼刺刀,鬼子死了,祖父也受了重伤,后来竟也奇迹般恢复了身体。”先前,艾教授尚不知毋士禾的祖父是新四军老军人,这可能给毋士禾的经商提供了有利的人脉。

“这样来说,我们是同乡,我母亲是绩溪人。”

“我让司机去接你,有点事情商量。”

去了以后,见毋士禾真的神采奕奕,他有病的夫人静静的坐在一旁,艾教授向她热情的点头,她报以微微的一笑。一会,身体结实的女家政来把病人扶走,“我们散步去吧。。”病人朝艾教授点了下头走了。

“洗婴从德国寄来的药,她吃了以后似乎安静的多,精神也好些。”毋士禾目光温和的望着他妻子的背影。这使艾椿有许多感触,对于病人,关爱始终是不可以替代的良药。也许正是因为他对妻子有不离不弃这份善心,使他大难不死。

对待有精神病的妻子,毋士禾始终是以心以诚相待,没有中国大多数人对家中的精神病人采用家庭隔离或用铁链锁上,形同猪狗。《简爱》中罗切斯特的据言有精神病妻子,就被强悍霸道的丈夫罗切斯特隔离在楼顶的小屋里,没有自由,没有一点亲情。

在中国,自从有了精神病院后,越来越多的精神病人被强制的送到精神病院。在西方许多国家早已发起“解锁工程”和“社区康复”,让精神病人有个宽松的生活环境。事实证明所有病人包括精神病人在内,都需要得到社会和家庭的关爱,所有正常人也都需要得到社会和家庭的关爱!所谓一诚动天下。

艾椿看重毋士禾的,也正是他对妻子的“诚”字。

“南方那笔生意如何?”艾教授关心的问。

“对方虽然挂牌是民营,但有官方后台,和这样的企业做生意不好办,我没有那功夫和脸皮去对官僚行贿。现在我很怀念我们的老市长傅钧山,执政党内这样的廉洁干部很难得。这回我碰到越南的一位商人,是中国通,说一口流利的普通话。他说越南的官场更是一塌糊涂。他说越南有句格言:黑夜巧取是强盗,白天豪夺是官家。越南是一党专政,在这样的政治体制下,当权者的巧壤夺很难避免。政治结构性的毛病,是造成贪腐的根源。”

“无论是宪政国家还是独党专政的社会,都面临官员的腐败问题,独党专政的社会腐败问题更为复杂严峻。”

“也许社会同人一样,大都是带病生存。”毋士禾说,“老师,我从十八岁下放插队开始,直到现在,问题不断,这不是带病生存病么?好在多年来一个心病现在可以说好了。治愈我心病的药方在这里。”毋士禾从保险柜中取出一封速递信交给艾椿,“你看下。”

这是沈岚的一封亲笔证词,是一份书信:“毋士禾先生:您请艾椿教授远赴德国,希望弄清洗婴是否是您的女儿,很使我震撼。在女儿那里生活一段时候,使我感受到德国人的认真,一丝不苟。他们现在还在寻找被希特勒迫害者,经济上给予赔偿。由此我想到我藏了三十多年的隐情,必须见太阳。应该告知女儿的生父是谁,否则是有愧于为人父母的,有愧于女儿。对每个孩子来说,知道生身父母是谁?是件大事。

我这几十年的生活中,属于我的男人只有你一个,我一直记住你对我的情义。我这样说,并非是贬低我的丈夫,他是尽了丈夫的一部分责任,但是他天生没有皮带头功能,(这不是他的错)仅是我名义上的丈夫。感谢您的执着,我想已经没有必要去DNA了吧!这封信可当作证言,我已经复制交给洗婴。惊闻您突然受伤,心甚不安,庆幸洗婴在你身边。祝您早日康复,希望您的夫人平安。”

最是人间留得住,血缘亲情悟本心。美好的真情一定长留天地。

艾椿事后在思考沈岚证言上说的“天生没有皮带头功能”的含义,一时弄不明白,不知典出何处?

“皮带头功能”的原创则是毋士禾。年轻时他同沈岚的一次幽会上。那次插队落户的沈岚受邀去城里毋士禾家,午饭十分丰盛,看得出毋士禾家人的心意。下午,毋士禾的父母都上班去了。沈岚坐在毋士禾的身上,觉得下面有硬硬的东西,问是什么,毋士禾巧答是皮带头。当这皮带头像蛇一样进入沈岚天生一个仙人洞,演绎无限风光的时候,沈岚深情赞誉说“你的金蛇舞跳得真好!”,自那以后她成了幸福的女人。

但是幸福是一时的,命运同沈岚开了个玩笑,她被迫同姓洗的结婚后,发现丈夫的皮带头不能变成金蛇舞动,她自认是命运,却忍受命运的安排生活,这在中国传统的观念中,是所谓女人的楷模。嫁鸡随鸡吧!

其实什么是女人真正的楷模呢?古有花木兰的代父从军,近有金陵女子大学校长吴贻芳,美国总统罗斯福盛赞的其为智慧女神。现有敦煌研究院院长樊锦,从北京大学毕业后,扎根戈壁沙漠40多年,潜心于敦煌石窟的考古研究,为敦煌莫高窟这一人类宝贵的文化资源保护与利用作出了杰出贡献,中国有名的巾帼英才不是个别的,至于平凡的品质高的女子就更多,她们实际上支撑着中国的文明。

沈岚虽不是上述典范,但是也可入列于中国普通巾帼英才。

读完沈岚的信,艾教授高兴的祝福毋士禾。

“老师,你就明白我为什么康复得这么快。今年过了夏季,天凉爽时,我想请你陪我一起去德国,我想在德国投资办厂。”

“德国的投资环境还可以,我们市一位企业家已经捷足先登,你应该是很熟悉的,嘎腿苟经理。”

“我已经好一阵没有见到他。”

“他平时不在这里住,在他同别人合伙经营的林场,他活得仔细,说中国城市的PM2。5过剩。”

到了吃中饭的时候,毋士禾说就在家里请吃故乡菜如何?

“当然好,我不是客人,能够吃上家常菜最好不过。”

经过一场生死劫以后,毋士禾身上退去了大老板的矜持,一家人随和的围桌而坐,说一家人,也就是他的妻子和智障儿子。还有两位家政,一位专职照应妻子,一位买菜煮饭搞杂务。毋士禾让妻子坐在他旁边。两位家政都是从绩溪老家出来的中年妇女,可见毋士禾的乡情比较浓。

“老师,今天主要请你吃家乡菜。”毋士禾说。

因为艾教授不喝酒,便直奔主题——吃饭。首先是拓餜,这个菜,艾椿很熟悉,因为绩溪人母亲常在家中做拓餜。后来离开家乡,去外地上学,就很难吃到拓餜。胡适博士有回经上海时,看望绩溪同乡,老乡欲摆宴请他,他说不用,就吃家乡菜拓餜。

做拓餜不难,主料是猪肉和面粉。以五花肉为佳,半精半肥,剁切成肉丁。面团一定要揉熟,和面时放些香油,必须是真香油,不像现在常见的假香油。光是纯肉馅并非好,搀和些时鲜蔬菜才更有味,香椿拓餜为最。今天吃的正是香椿拓餜。艾教授咬上一口,鲜香味由口到心,霎时解馋,连说“好吃!”

“老师,以后每当香椿时节,我们共赏拓餜。”

接下来端上的是“团圆锅”。这是典型中国菜,不过在绩溪更盛行。在铁锅内楼层似的一层层的舖放上不同的菜料蒸煮,一种菜一个花样,是为一个楼层。分三层楼、五层楼、七层楼、九层楼。不知为什么,取单数。楼层越高档次越好。不过还得看菜材的质量如何。“团圆锅” 全凭火候的功夫,快火蒸开,再慢火煨上三四个小时。食时逐层拨开吃,口感的要求是:油而不腻,质地脆嫩,鲜香可口,烂而不化,保持色香味的统一。

胡适任驻美大使时,经常以家乡的“团员锅”招待外国友人和使馆工作人员,也曾以此一品锅宴请美国恩师杜威,赢得洋人一片赞誉。后来人们为了纪念他,将“一品锅”改为“胡氏(适)一品锅”喻意胡适博士永远是徽乡人民心目中的一品大员。其实应该称“江冬秀一品锅”,因为胡适夫人虽然没什么文化,但人极聪明,打得一手上好麻将,烧得一手好菜,一品锅是她的拿手菜,胡适不过是坐享其成。在中国,坐享其成者比比皆是啊。

“教授,今天请您吃比较简单的‘六层楼’上两层是鸽肉和灵芝猪肉,底下是萝卜丝、干角豆、笋衣、冬瓜、冬笋。”女厨师笑着介绍说。”

“传统只分三层楼、五层楼、七层楼、九层楼。”艾教授说。

“没那么个老规定!” 女厨师说,“老规矩是男主外女主内,可我们家是男主内女主外,我出来打工,让老公看家。”大家笑了起来。

毋士禾补充说:“灵芝猪肉是品牌猪肉,说是养在无苍蝇、无臭、无污染源的‘三无’环境中,采用灵芝菌、复合益生菌以及粗粮饲养。全程不用抗生素、瘦肉精,无重金属。有的养猪户,使用添加剂,猪毛贼亮,好卖,但添加剂中有重金属。灵芝猪肉是位朋友给快递来的。许多菜肴中不用猪肉,美味出不来,但现在猪肉食品安全堪忧。我打算办个科学饲养的养猪场,安全的食品在中国大有市场。”

“大哥,吃饭就别讲生意,让教授专心品尝六层楼。” 女厨师打断老板的话。因为同是老乡,在家他又年岁大些,都称毋士禾为“大哥”,亲切随和。

“对,对!”

艾教授笑对女厨师说:“味道不赖,可以去开饭店。”

“我支持她去开店,资金我来,蚀本是我的,盈利是她的。”毋士禾也笑说。

“我才不去。我爱睡觉,做生意操心,影响我睡觉可不行。”大家笑了起来,毋士禾妻子和傻儿子也笑了起来。看来,士禾的病妻心情可以。好心情是医治百病的良药,坏心情是百病的起因。

这顿饭,其实吃的是和睦和友谊。好的家庭环境对任何病人都很重要。没有一个家庭是完美无缺的,总有这样那样的不尽人意。日本文学诺奖得主大江健三郎的儿子严重智障,三郎认为这是命运的赐予,欣然承受。中国名艺人秦怡的儿子同样是智障人,但秦怡始终不离不弃的照应。有了爱心就多少能弥补家庭的欠缺。正是因为毋士禾对妻儿的这份善心,使他在生意圈内赢得赞誉和信任。许多贪官和劣商,几乎没有一个能善待家庭的。

“艾老师,我看你身体还硬朗,你还有一个优点,就是有亲近性。这人吧,有的人你一见就乐于相见,有的人你再怎么处就觉在一起别扭,还有的人你避之唯恐不及。乐于相见的就是有亲近性。”饭后闲聊时,毋士禾说,“我是真的想请你去德国当企业代理。”

“假如年轻十岁,我还有这个勇气。国外对我来说是远了点,国内偶尔还可以跑跑。”艾教授说,“但有一个人,确实是人才,只是我已经好久没见了,苟经理以前总想请其去高就。她就是老市长傅钧山的儿媳沈园。”

“不办企业不知人才之重要,老市长的儿媳我见过,有气质有品位。去年我到第三监狱看一位服刑朋友,那里的副监狱长我们也是朋友。我同时也是去物色人才的,在押犯中有不少人才。副监狱长说起老市长的儿媳沈园,赞叹不绝,难得的人才,那时监狱几位领导就希望她刑满后留下的。如果她能加盟我的公司,肯定会提升我们公司软实力。”

“我们市原有一些顶尖人才,没有留住,就像我国不能留住一些顶尖人才,国内各领域顶尖人才还有不少,更多的问题是如何使用。”

“一般说来,人才在民营领域容易得到重用,在国营行业比较难重用。”

这时,毋士禾的手机响了,他接完电话笑了:“老师,家政说,我老伴和儿子说要打麻将,三缺一,你能不能上?我下午有朋友来公司。”

病人能打麻将吗?特别是那傻乎乎的儿子。一会,毋士禾送来一包熊买,插近老师的上衣口袋“老师,祝你手气好!”

艾教授上了麻桌,听说输赢是十元二十元起底,还可以加拉刨二十,自摸翻番,扛后四翻,担心带的钱不过,有点小张,烟瘾来了,便拆开熊猫,一看却不是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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