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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零一回 结交一言相期千里 默契两心承诺长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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绿娣是奉她的哥哥意愿,约请白琅来德国的。.

当白琅知道他同柳留梅已不可能结为人生旅伴,他的眼光落在德国姑娘绿娣身上。

德国虽是西方,但这个国家不同于法国和美国,男人和女人对待生活不是那么浪漫,有着东方社会的严谨。

白琅对文学比较爱好,当初是受同事柳留梅的影响。柳留梅每次公开课,都能将美文讲得天花乱坠,引起了他对文学的兴趣。柳留梅也多次向她提出,画艺的提高必须从文学修养入手。中国一些画坛高手,几乎都有很高的文学修养。

白琅喜欢读季羡林的散文,当他得知留学德国的季羡林同一位德国哥廷根姑娘伊姆加德相爱,后来终因为季羡林血液中有着他老家孔老夫子的遗教作祟,无法在精神上抛开他出国前老家长辈定下的婚约,洒泪离开了德国,等于永别了伊姆加德。使白琅感动的并非是这位中国人对婚约的严守,而是那位德国姑娘竟然终身不嫁,一直生活在同那位中国留学生相爱的点点滴滴中,每当这位中国留学生的生日,她都会给她寄来物信——袜子。

为什么是袜子?

也许,季羡林所有的散文,都不能同伊姆加德每年寄来的袜子相比。伊姆加德也只能出现在保守的德国,而不是在法国和美国。这个中德之恋的故事,自然影响着白琅把眼光落到绿娣身上。世上99。9%的男人,婚前大概都希望未来的妻子是忠贞不二的。

白琅属意于绿娣,内在的一个原因是他的女儿,他对女儿是有歉意的,而上次女儿回国,父女相认相欢,让他享受到天伦之乐。为了能离女儿近些再近些,选择绿娣是上策。

在中国,男人为儿女选择一个好后娘可是不容易的。中国自古就提倡温良恭俭让的妇德,但是,具有这样妇德的女人少之又少。着力提倡什么往往少什么。

绿娣很高兴见到了白琅,她没有理由不高兴,客人是侄女的生父,是位知名的画家,她上次陪嫂子到中国,白琅极尽地主之谊,临分手时两人已是有说不完话的朋友。

绿娣说:“你不介意的话,就住在我父母家。我们家先前住过一位中国女留学生,犹太父母喜欢中国客人。”

二战时涌向中国的大批避难的犹太人,得到中国人的庇护,这是犹太人对中国人好感的历史渊源吧。

“我父母印象中最深刻的一位中国客人,已然是艾椿教授,那时他来的时候,住在我嫂子家。”

“中国有句俗话,叫‘客随主便’,我在贵国,一切听你的安排。”

“主要是我老爸的意见,他最近在学中文呢。”

绿娣父母家的房子很宽敞,白琅的卧室就在绿娣卧室的对面。白琅到的那天正是周末,晚饭后,绿娣开车带客人到风光旖旎的莱茵河边。两人在河边一处安静处得椅子上坐下。

“我哥哥行动不是太方便,要不我想他会去中国的,他留学上海几年,至少有三分之一的中国心。”绿娣说。

“只能有三分之一的中国心?”白琅笑问。

“他是德国人,很爱德国,当然应该有三分之二的德国心。”绿娣语气肯定。

“那我应该有四分之一的德国心。”白琅说。

“不能再多些?”

“以后可能会增加到三分之一,假如能像你的兄长一样,娶个异国妻子。”白琅笑而认真的说。绿娣笑而不言,她当然理解他说“异国”是哪一国。

“你的母亲还好吧?她是位很慈祥的中国妈妈。”

“谢谢你,她还常说起你,你到我家做客,她老人家感到荣耀。”

“你们中国,假如空气好些,地面垃圾少些,我以为是全球最宜居之地。我的一位女友说,她到了印度,时常心惊胆战,怕遇到强奸犯。我说你到中国就不必担心。”

“中国也有很棒的强奸犯,以后你再到我国,晚上一定不能单独行动,尤其是像你这么漂亮的姑娘。”白琅实话实说。

“很棒,中国语言中是褒义词吧?”绿娣扭头问。

白琅笑而辩解:“我是说对强奸犯应该用大棒,新加坡对强奸犯用鞭子,大棒比鞭子来劲。”

“我最近在学中国功夫呢!”绿娣攥起拳头。轻轻落在白琅的胳膊上。

眼前是流动的深绿色莱茵河水,绿绸缎似的。

绿娣忽然问:“我有一位汉语爱好者女友,问我对一句中国古诗句‘曾经沧海难为水’怎么解释?她在中文网百度上,没有得到满意的解释,问一位中国留学生,他回答不出来,可能是因为他学的是生命科学。”

白琅立即想早年在乡镇中学当教师时候,听过柳留梅一堂公开课,讲到了唐代元稹诗人《离思五首》中的一首诗:

曾经沧海难为水,

除却巫山不是云。

取次花丛懒回顾,

半缘修道半缘君。

他还清晰的记得柳留梅的解释:“因为是离思,离别后或分开后的一种绵绵思念,是对被思念一方的陈述吧:我经历过浩瀚而美丽的大海,就决不会受他处的小水所诱惑。我曾赏识过美妙的巫山烟云,别处的风景就感到很平常了。别后我虽然经过五彩花丛,但我却没有心思停下欣赏,因为要守着相爱之道,因为心里装着你。”那时他正单恋着柳留梅,所以对她这堂课始终记忆犹新。

白琅向绿娣转述了对“曾经沧海难为水”的解释,见她似懂非懂的样子,便进一步说:“你们德国世界级的赛车手舒马赫,曾经很感慨地说:‘当你开过FI后,就不会有什么事情还能激发起你的开车般的斗志,一切看上去都像是慢动作。’对舒马赫来说,FI就是他的大海。”

“那你经历过大海吗?”绿娣望着白琅的有点倦色的善良的眼,“我倒觉得,爱情的秘诀是不需要大海,而是点滴的清泉。不要爱的那么多,多了就滥了。而清泉是永远需要的。我爸爸说,爱情的秘诀是爱的少。”

白琅的心被绿娣的这番话听空了。爱情的秘诀是爱的少,这大概是至理名言。

白琅回想起大学里和毕业后的两次倾注全力的感情经历,都没有结果,想到生活中不少人爱的死去活来都无好结果,甚至闹出悲剧。也许绿娣的话是对的,爱得少一点,以少少胜多多,在爱情中懂得克制,在非常的爱和不爱的中间地带逗留,也许是最好的选择,方能够成正果。

白琅黑眼圈中的黑眼同绿娣蓝眼睛中的柔柔眼神相遇,滑向莱茵河的水面。

“爱太浓往往很苦。我国历史上的唐朝大诗人李商隐有诗:春心莫共花争发,一寸相思一寸灰。.意思是爱一定不要像怒放的花,那会很快萎靡。”

“我的父母就是看似平平淡淡相伴数十年,这是长情。”绿娣说,“我们回去吧,你一定很累了。明天应该有个好精神见你的女儿。”。

白琅不禁随口胡乱吟诵:“何处是归程,长情更短情。”同这位可人的异国姑娘的缘分长乎短乎?长情短情都是一份情,尤其值得珍惜当下的情!

“你们中华真是诗的国度,你是出口成章。”绿娣说。

绿娣的车开的很慢,她是想让客人欣赏科隆的夜间街景,没想到,白琅竟在车内睡着了,到了家,绿娣没有叫醒客人,她脱下外套,轻轻盖在白琅的身上,自己则靠在车座上静静的陪着远方的客人,她觉得此时的白琅,是一个大孩子。

这次白琅赴德,是应绿娣胞兄的邀请。

白琅事前考虑,他被应邀去的原因是什么呢?本想问问绿娣,从侧面了解一下,可是绿娣在机场接机时的一句话,挡住了他的问意。绿娣说:“难道我们不邀请你,你就不来看看我们?”

朋友之间的往来,怕不应用政治思维,老在想这是为什么?疑虑多的人,最好不用交友。

然而,白琅同邀请人的一场对话,大出被邀请人的意外。到达科隆的三天中间,白琅一直没有见到邀请人。白琅的哥哥在一所大学任教,听绿娣说,她哥因为车祸,腿部受伤,行走不便,一直吃住在学校。

第四天白琅接到国内电话,是他所在单位画院领导人来的,说是画院有个活动,希望他能及早回来参加。

“这么快就要走啊?我们都舍不得你走。”绿娣说,“我哥说,劳驾你到他的大学去一趟,我送你去。”中午绿娣哥哥便宴招待,饭后因为绿娣有事,便先走了。

绿娣胞兄在大学的住房虽不大,但一应生活设施都很全,客厅内的布置很有意思,只是在墙上有个镜框,里面镶嵌着一副中国中国对联:

结交一言重,相期千里至。

绿娣哥在中国近三年年,取了个中国妻子,对中国文化产生兴趣,这是可以理解的。对联是用毛笔写的楷书,近乎童体,别有意味。

“这是洗婴写的,在上海装裱的。我喜欢这两句中国古诗,查中国国网,知道是唐代大书法家虞世南写的。我对洗婴说,这两句诗也很好的表达了我们两人的感情,当初我向洗婴求爱,洗婴母亲问我,怎么能相信我的爱情能长久?那时我学了一句中国成语:一言既出,驷马难追。后来听中国老师讲唐诗,知道虞世南的《结客少年行》中这两句诗,觉得很能表述我同洗婴的相交。我就让洗婴用毛笔在宣纸上写下这两句诗,字当然不是书法家的字,但是我喜欢。中国人家庭中,大都喜欢挂书法家的字,但我觉得,挂上朋友和亲人的字要更好。这汉字本身就很有意思么,加上是熟人写的,当然就好上加好。这正如我们看到您,因为是不一般的朋友,不管您的衣着如何,见到就高兴。”

洗婴丈夫这一番话,很快拉近了距离。他发现这位德国知识分子的面相有几处很符合中国相术学上关于善良厚道长命的特点。

一是泪堂。他的眼角有几条浅浅的纹丝,内藏善良怜悯之心。泪堂也称阴骘纹。二是耳朵宽大,所谓:“耳大命大”,因为不做坏事,大难不死,所以他能逃过车祸一劫。三是鼻翼丰满。所谓“鼻有肉,心无毒”。四是下巴厚实,为人稳重。其实日耳曼或犹太民族,一向爱食牛奶和牛肉,肉食民族大都人高马大,都有上述这些特点。中国人素食为主,躯体就显得小些。现在的中国孩子,有条件喝牛奶和吃肉了,身高和身宽上去了,但是因为个人主义和对金钱的膜拜渐成社会主流,善良的心安放的空间小了,即使有命相学上的好面相,往往也是利己自私,甚至抢劫杀人。

“洗婴人很聪敏,这毛笔字写的有灵气。”白琅的欣赏不在圆熟上。许多书法家笔下的圆熟其实是艺术的世故,缺少天然灵气。

白琅见桌上有本路德维希写的《林肯传》,这位德国着名的传记作家写的《拿破仑传》、《俾斯麦传》、《兴登堡传》、《贝多芬传》,闻名于世。白琅说起他读过歌德的《少年维特之烦恼》,对方却摇摇头:“歌德从来不是伟大的作家,他的《少年维特之烦恼》充其量不过是像现在的流行作品,他其实是畅销作家,过去现在,哪个国家都有畅销写家,不值得吹捧。歌德的《浮士德》,像你们中国人说的赖婆娘裹脚布,他之所以写这么长,完全是因为晚年不甘寂寞,用基本上没多少价值的文字打发时光而已。作家的好东西,大多在年富力强时完成的,像你们的曹雪芹写的《红楼梦》。”

白琅因为不久前看过被评为奥斯卡最佳影片《朗读者》,于是提出能不能买到德国作家写的原作。洗婴丈夫手一挥:“我们都不读这种低级东西,你买它干吗?作纪念?没必要。有时间还是读读你们的唐诗吧!”

看来,这位车祸大难不死的德国学者是位不随声附和的独立特行之人。

“我们的心应该是相通的,都懂得洗婴。我想同你商量一件事。”

“请直言!”白琅说。

“我想从法律上结束同洗婴的夫妻关系。”

白琅只是倾听。

“这并非我对洗婴没有了感情,恰恰相反,我自车祸以后,进一步了解她的人格可贵,对我的照顾无微不至,没有半句怨言,对我父母的关心一如以往,是她维系着整个家庭,而且依然很正常的经营美容理发店。本来,我受伤以后,她想关闭店面,一心照顾我。但是考虑到常年顾客,还是坚持了下来。大多数顾客是奔洗婴来的,她的高超的美发技术和体贴的服务,赢得许多回头客。”

“上次他回国时,大家都希望她多住几天,但是她匆匆的回家了。她说放心不下您。”白琅说,“可能还有店面。”

“她很注意培养学徒,有位学徒的剃刀手艺已经很不错了,但是许多顾客还是希望洗婴能为他们服务。”

“因为车祸,损伤了我的生理机制,我已不是健全的男人了。洗婴还年轻,我想你作为一个男人,应该能理解我。”洗婴的丈夫直截了当,说完轻轻地叹了口气。

男人的ED的确是很使人无奈,现在人的生理零件,逐渐多的能更换了,但改变ED的零件似乎还没有曙光出现。如果人类ED和心脏问题能够解决,大概会是种幸福吧。

“考虑到我们的女儿,以及您很早就是洗婴的朋友,当然,洗婴到现在依然很尊重您,我是希望您同洗婴再走到一起。”

“我能理解您。但是,我想,你们的感情并没有破裂,在这种情况下,谈论分手的事是否不太合适?您在中国呆了两三年,对中国传统文化有相当了解。”

对方点了下硕大的脑袋。

“中国的传统文化中,对女人的要求是:嫁鸡随鸡嫁狗随狗嫁个棍棒抱着走、夫唱妇随、生是男家的人死是男家的鬼、一生不事二男、女贞男立等等,其中当然是同有关封建礼教有牵涉,但是,其精髓已经融入中国妇女的血液中。这精髓就是,对感情的专一,对家庭的负责。我以为,在洗婴身上,有着中国传统女性贤惠的品格。所以,我希望您考虑夫妻分手的事,要极其慎重。据我对洗婴的了解,她是位有着中国传统观念的女性,她能跟你来德国,表明她对您是很依恋的。如果您贸然同她谈分手,可能会使她很伤心。中国女人骨子里十分人性,而真正的爱情始终来自人性。”白琅缓慢而坚定的阐述着。

对方的宽额上,冒出微小的汗珠。

白琅稍停,放轻语气:“至于我同洗婴之间的关系,此生只能是真正意义上的朋友!”

“真正的爱情始终来自人性,说得好。您对问题的深刻见解和您的的坦率,是给我的最好礼物。”

两位异国的男人进行了坦率的对话,洗婴的丈夫说:“我会认真考虑您的意见,感谢您。这次邀请您来,主要是我们共同庆祝我们的女儿的生日。”

白琅很自责,女儿的生日,自己却不知道。

绿娣问白琅:“我哥同你商量什么事?请你画画吗?他很喜欢你的中国画。”

这么说,她哥的心思绿娣尚不知道,白琅笑着说:“中德两个大男人间的对话,讨论的是中德关系。”

“原来是这样,所以中德关系这样和谐呢。”绿娣知道白琅没有说实话,她也不便去追问,便笑说,“我父亲要请你看一件中国文物,他的英语还行,你们可以用英语交谈。中文的水平同你的德文水平差不多。”

“相信我的德文水平很快能同你流畅对话。”白琅说,他的确在认真在学德文,主要的是能同女儿对话,女儿的德文比她的中文说得好。

“我父亲是毛派,很崇拜毛,当初我哥选择去中国留学,是我父亲促成的,他说,对能够打败日本并敢于同美国较量的中国,应该多多了解。”

很快,白琅在绿娣父亲的书房兼卧室里,见到了所谓中国文物。挂在墙上的用镜框装裱好的开国领袖在艰难的长征途中拟定的的《行军告示》:

我们必须准备走大路,小路,直路和歪路。

走过白天是黑夜路,走过黑夜是白天路。

走过天涯还有路!走上坡路、走下坡路、岔路和斜路。

还要准备走绝路!走完绝路,我们再赶路!

我们必须准备走绝路,走完绝路再赶路!

白琅细看是艾椿教授多年前书赠洗婴的,按时间看,那时正是洗婴主动离开他不久以后,而且带着身孕。

“我喜欢上面所写的内容,那是一首很好的诗,毛是伟大的诗人。这中国笔写成的字,我也喜欢,虽然我没有欣赏中国书法的能力,但这不影响我的喜爱。”老人微笑着喝了口咖啡,“传说,当年这梵高当年见高更,觉得自己变矮很羞愧。但是,我见到你这位中过大画家,可没有羞愧感。”

“可是,我受到您的赞誉,很惭愧。我还不能称大画家,高更是位伟大的画家。”白琅说,“艾教授写的这幅字,的确很好,值得珍藏。”

一旁绿娣说:“这幅字,我嫂子一直珍藏着,有时拿出来挂一阵。去年我父亲过七十岁生日时,嫂子把这幅书法作为礼物送给我爸。这是个什么书体?”

“我们中国书法分篆书、正书、行书、隶书、草书,根据书写内容去选择书体,不少所谓书法家,只用他习惯写的一种书体应付所有的书写内容,这还不是在艺苑中游刃有余的大书法家。艾教授对中国书法有较高的修养,他选用地道凝重的楷书来写《行军告示》,很合适。楷书也称正书。”

“白,我去市场采购点食品,今天我们就在爸爸这里吃饭。”绿娣同父亲交换了一下眼神,离开了。

“白先生,我能问有关您私生活方面的事吗?”

“可以的!”

“洗婴这么好的人,您们当初已经怀上孩子,为什么要分开?”

“这,我有一定责任。那时我正忙着考研究生,少有时间陪她,没有多关心她。加上那时因为她没有合适的工作,使她很孤独。我们经济上那时也很紧张,就靠我每月五百多元人民币生活。真的很困难。”

“那时你们怕没有读到毛的《行军告示》:‘还要准备走绝路!走完绝路,我们再赶路!我们必须准备走绝路,走完绝路再赶路!’人生有时候的确会遇到绝路,应该咬咬牙挺过去。”

“您说得对。洗婴那时可能想到我考上研究生后,我们的距离拉开了,对我们以后的生活没有信心。他离开我以后,我曾到处找她。”

“两个人相爱会因为你成了研究生就拉开距离?”老人摇摇头。

白琅喝了口茶,这是一个不好回答的问题。

“您到现在还是单身,是因为独身主义还是别的原因?”

“我没有独身主义观念,之所以今天还是单身是因为一直没有遇到合适的人。而遇到自己觉得合适的,人家又觉得自己不合适。”

老人笑了,他缓缓的说:“根据我的人生经验,伴侣是否合适不是婚前能够定下的,婚前觉得很合适,婚后觉得不合适的情况也不少。合适与否,主要是在婚后磨合。婚前有个差不多的就行,差不多,就是你感觉还不错。婚前过于考虑是否合适,往往婚后也难以磨合。家庭生活,夫妇双方只有互相谦让,而不是要求对方迁就自己。”

老人这一番言说,令白琅很有感触,老人分明是把自己当成他的孩子。白狼不住的点头。

“听说你们中国的父母对儿女的婚姻干涉的很厉害?”

“一般来说,中国父母是很关心儿女的婚姻,但是严重干涉的情况不是太多,总是愈来愈少吧!我们中国老百姓的生活,普遍没有你们德国富裕,听绿娣说,你们德国的婚姻不考虑经济。但我们中国讲婚姻经济。有女儿的父母,一般要考虑男方的经济情况,能不能使自己的女儿有温饱的生活。所以有女儿的父母,如果觉得男方家庭经济情况不好,就会干涉女儿的婚姻,尤其是在农村。在城市,现在出现所谓富豪征婚,应征者趋之若鹜,这就是典型的婚姻经济表现,奔着豪富的经济去的。”

“啊!这婚姻如果连着经济就会变形。”老人感叹。

“可是,没有经济保证,这婚姻往往受影响。比如你们德国的马克思,因为贫穷,他的妻子燕妮生活在贫病交加中,马克思内心很难受,如果没有恩格斯的经济支持,马克思的家庭可能面临挑战。所以我们中国有句谚语:贫贱夫妻百事哀。”

老人频频点头:“我老了,要不我会到你们国家去生活一阵,亲自感受一下贵国的风土人情。我有个很好的中国儿媳,绿娣又去过中国,对你们美丽的国家印象很好。我们还有你这位中国画家,成了我们家庭的朋友。我们对贵国的兴趣越来越浓。”

“您的身体还硬朗,可以去我们国家,你的来回旅费以及到中国的生活费,不用您考虑。”

“谢谢!我的老伴身体不好,难以承受旅途劳顿。能同你谈话,我就满足了。我本想学中国语言,可是我老了,难以对付天书一样的汉字。希望您多住几天,我的儿子邀请您来,是因为他希望你来看看你们共同的女儿。”

“谢谢你!”

“你不觉得我问的问题不礼貌吧?在我们德国,朋友亲人间基本上没有什么不可以提的问题。”

“您多虑了,我很享受您的提问。”

同绿娣父亲的谈话,坦率而友好。人的一生中能够多享受几次人际真诚的对话也是一种高尚的享受。

白琅心想,老爷子是位善良的人,他对儿媳洗婴看来很满意,看来目前他还不知道儿子想离婚的的心事。

洗婴对白琅的到来,很高兴。女儿出生以后的每一年生日,她的生身父亲都是缺席的。白琅给女儿买了一把Mittenwald的小提琴,作为给女儿的生日礼物。女儿有音乐爱好,正在跟姑姑绿娣学小提琴。

白琅在德国度过了数天充实的域外生活,归期临近,但是这次临来前的主要一个问题还没有提出。要不要提出?他很矛盾。

这个问题是什么?是向绿娣表明爱意。另外,来后出现的新问题要不要同洗婴谈一次话,关于她丈夫的心事。

绿娣老父亲的那次谈话,现在想来是有用意的,他是在出考试题。要白琅解释为什么同洗婴分手?为什么洗婴要人流?在德国老人看来,这关系到男人的人格。问题中是否藏有考试未来女婿的品性?

至少从目前看来,如果同绿娣结为百年之好,他就会经常地看到女儿。但是,绿娣没有主动的提出感情方面的问题,中国大男人的尊严,又使他不愿首先挑明他爱她。

爱情是默契的,但有时候必须挑明,语言的威力是无与伦比的。语言的承诺常常考验了一个人性的深浅。

相爱的人不敢说“我爱你!”或者说了等于放狗屁,都同人性有违。

白琅没有对绿娣说“我爱你!”,他是在掂量是否真爱这位异国姑娘。如果仅仅是为了有更多机会接触女儿向绿娣求爱,还不是真爱。白琅颇有些苦恼。

倒是洗婴看出了同胞的心思。临别前的晚上,白琅正同女儿在猜谜语,他问女儿:“一画加一画能成几个汉字?”

由于洗婴从女儿稍能懂事时,就叫她认汉字说汉语,孩子有一定的汉语基础。女儿想了想说:“有:二、十、刀、力、又、人、八、几、儿、厂。”

白琅说:“还有:卜、厶。”不过他已经很满意了,重重的在女儿脸上亲了一响口。

在一旁给白琅整理行装的洗婴内心被那“响口”震慑了一下。她想着如何能让这对父女时常在一起?这时邻居家的男孩来找女儿玩。

“你同绿娣的事定了吗?”洗婴随意的口气问,其实她是十分认真对待这件事。

“还没有向她表明?”

“你到底爱不爱她?”

“应该说是爱她的。”

“哪你为什么不向她表白清楚,这在德国很重要。”

“不清楚绿娣对我如何?”

“绿娣的心事我清楚,她是觉得你是大画家,怕你有居临下的态度,而爱情是平等的。”

“我懂了。”白琅抬头望着洗婴,他这还是第一次这么正视洗婴,他一直不敢正视她的眼光,总觉得自己对不起她。

“我问你,你打算陪他到底?”白琅问,“他”是谁?洗婴清楚。

“没有他,我们没有这个女儿,也没有我的现在。就为这点,我任何时候不能离开他,有他的存在,我就足够了。”这铿锵之音使白琅如闻天籁之声。

白琅想不到此时应该说什么好,他想起了洗婴丈夫客厅的对联:结交一言重,相期千里至。

“你那幅字写的挺不错。”

“你忘了,那两句还是你教给我的。”

这时,绿娣开车来接白琅回到他父母家,三人说了一会话。邻居家的男孩已经走了,白琅抱起女儿走出门外,到了小车边,女儿主动的同父亲接了个吻。白琅依依不舍放下女儿。坐进小车,车子缓缓启动。听得女儿说:“爸爸,你什么时候再来看我们?”

这一切,都被站在门口的洗婴看在眼里,夜风吹掉了她的晶莹的泪水。

到了家,白琅见时间不早了,见绿娣脸有倦容,便说:“我这就休息了。”

“不洗澡了?”

“在女儿那里洗了。”

“洗个脸吧。”

“不了,上面有女儿的吻,留着带回去。”

“你女儿可是你们中国人爱说的情的种子,太可爱了,我们全家都喜欢她。”

“女儿也都很爱你们。”白琅叹口气,“明天你不用送我,别影响你上班。”

“我不送你,你用脚走吗?”

“我打的去机场。”

“我想你不会用脚走啊!”

白琅这才想起“用脚走”的含义,意思是不能一走了之。正如企业家,如果觉得投资环境很糟,要用很多时间同政府打交道,他们就移资别国,一走了之,所谓“用脚投票”。

“我们中国有诗:两情若是长久时,又岂在朝朝暮暮。”

“我知道了,是一位宋代诗人秦观写的《鹊桥会》中的诗。其中的两个人,都有心无脚。”

有心无脚,说得多好!白琅深情地一瞥绿娣,这位聪灵的异国姑娘。

照例,第二天一早,由绿娣开车送白琅去机场。登机前,绿娣交给白琅一个精致的行子。“你不是对我家的厨房一样东西很感兴趣吗?送你一个。”

“什么?”白琅惊疑的接过。

“上了飞机再看吧。”绿娣柔声的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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