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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二十一回乐莫乐兮挑灯夜话悲莫悲兮岁尽别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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素娘不远千里来探视汪苏,除了感动,多少让汪苏有些意外。人生中免不了种种意外,有的是悲,有的则是喜。

“去家里吧!”汪苏说。

村里人见汪老头带着一位身材适中面目姣好的中年女人往家走,而从女人的神色上看似乎对汪老头很亲昵,都伸出头好奇的打量着。王老头现在村里已经是位传奇的人物,一举一动都受到眼睛的关注。

在人们的印象中汪苏的人生角色变化太大,至少在身份上,由最初的村里第一个大学生到坏分子到民办教师到上北京电视台的红角,再到能去大城市领奖的书法家。

其实呢,乡亲们心中有杆秤,汪苏是个老实人,有学问的人,至于当初被大学开除,那也可能是一时犯糊涂,没有人一辈子不犯糊涂!老主席也有过糊涂么N况凡人?现在事情的真相敞开了,他是受到了天大的冤屈。

正好汪苏读大学的女儿蓝妹放寒假,也在这一天回到家,汪苏如释重负。女儿可以代为挡一挡不速之客,或者说起个缓冲作用。人际中许多时候,需要有个缓冲带。

“这么冷的天,赶这么多的路,来我这里是否有要我办的事么?”晚上,汪苏直截了当问素娘,他要弄明白他来找他是否另有原因,否则觉也睡不踏实。

“专程来看你的,上回在北京分别时候,我就说了,后会有期。”

汪苏心里动了一下。

“有事要我办的话,你一定说!”

“汪老师,真的没有事。要说有事,来看望你不就是事吗?”她笑说。

“这就太谢谢你了!”这时他才一颗心落地,眼框顿时湿润了。

“我来看看你们大搬迁后的生活怎么样,师母什么时候不在的?”素娘望着墙上高挂的黑框,里面是面相慈善的中年女人。

“我从北京回来后,不到两个月她就走了。”

“我看到你在杭州电视台录制的书法大赛颁奖现场,有你领奖的镜头,看到你带了黑袖章,很吃一惊,不只知是你哪位亲人往生。”

汪苏不愿多谈已经长眠的妻子:“你一定累了,早点休息吧!”

“在路上是感到有点累的,到你们家的时候心就定了,反倒不觉得累。”

“我家地方小,我去睡我闺女的床,委屈你同我闺女睡大床。”

“冬天,两人睡一起还暖和些。年轻时读大学的时候,江南的大学冬天没暖气,反倒是冷。晚上就同闺蜜在小床上挤着睡。”

汪苏对养女蓝妹一直是视为己出,同女儿是无话不谈的。这个寒假虽然很冷,虽然母亲病逝,但她还是感到今年的冬天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要暖和。因为压在养父身上几十年的精神巨石松动了,基本给推掉了。同学们都知道她父亲受到的冤枉实际上已经昭示于天下,虽然还没有所谓文件为他平反。就像河北聂树斌所谓杀人被判死刑,至今还没有法律文书为其昭雪,尽管真凶已经承认他是凶手。但在国人眼里,聂树斌就是个屈死鬼,同河北高等法院宣判无罪无关了。

美国一位资深法学教授,说学法律的都要意识到自己实际上是混蛋,因为制定的各种法总是落后现实,执行时往往有各种各样的误差,对自己判决的案件要改变很难。如果执法者不能矜矜业业,那一定是标准的大混蛋。其实不仅法官,各种各色权力在握的人,也有不少是混蛋。美籍华人作家聂华苓说:“人类里有一群混蛋,一群滥崴子。”这主要指有权者,特别是滥用权力者。

真凶已经锁定,而法院迟迟不予改判,一定是法院中一群混蛋、一群滥崴子在作怪。岂止是法院,社会各个权力部门中无不有一群混蛋、一群滥崴子在把持权力。

素娘此行没有想到,她遭遇到一位独立特行的姑娘,就是汪苏的养女蓝妹。

“阿姨,你不远千里来探望我父亲,我们都很意外,都十分的感动。”

“早该来了!要说感动,我是最感动,你们一家待我如亲人。”

“阿姨,你是我家的恩人,如果不是你一心寻找我爸,而且上了中央电视台的《等着我》,我们家还得在黑暗中,这么多年我们心里总有个解不开的结。母亲临终前,告诉我说;‘丫,你前爸后爸都是好人,前爸没有一点文化,后爸有很多文化,但他们都是善人。我不信你后爸是什么坏分子,你要为后爸伸冤。可是这冤怎么伸呢?没个抓手呀!”

“蓝妹,你快大学毕业了,大学生受的是无神论教育。我当年在大学时,也是不信神鬼的。但是我现在是佛教信徒。自从你后爸因为受我父亲诬告,我们家一直很不顺当,母亲得抑郁症,后来自杀。我的婚姻走进死胡同,丈夫参与黑社会,又是吸毒,不得不分手。父亲晚年得肝癌,重病中良心发现。我如果没有我佛的指引,如果不能找到你的后爸,我可能也会同母亲一样抑郁而无精神出路。”

这话题太沉重,蓝妹不愿多谈,因为后爸为此付出了沉重的代价。今日虽非喜相逢,但能有今日的亮点生活,也是高兴的,应当说些高兴的事。在黑暗中摸索的时候多,能出现一点亮点,就应该高兴。

“阿姨,那次我看《等着我》,舞台上最美的是三个人。”

“哪三个人?”蓝妹本来是同素娘相对坐在床上的,她突然移到客人一边,“第一美是我爸,第二美是阿姨,你一身素装,身材又好,大大的善良眼睛,长发披肩,真是很美的,我们同学也都说你美。”

“谢谢你和同学的评价,第三位最美的是谁?”

“是主持人倪阿姨。听爸爸说,倪阿姨年轻时非常亮丽,但女人不能永远亮丽,否则变成妖怪。主持人是骨子里的纯正和善良,善良的女人总是美的。听说主持人在现场为同胞的苦难落了不少的泪,当场捐出的比她主持节目所得还多的多。名人如果不善安良,这样的名人我瞧不起。”汪苏女儿蓝妹转过脸说,“阿姨,你也很善良。”

不想这一句话,使素娘哭了起来。她想到了母亲生前几次对她说过:“你的优点是善良,缺点也是善良。女人是不能过于善良的。”

当然母亲对善良的理解有她特定的内涵,她本人也因为过于善良而胆怯。本来她可以同丈夫抗争,驳回丈夫指责她同家教汪苏所谓关系不正常,可以为汪苏辩诬,但是她退宿了。

汪苏女儿见客人很伤怀,便给客人说:“阿姨,你好好哭吧,哭大声些。我哭的时候,爸就让我哭个痛快。”她轻轻地拍着客人的背。

没想到素娘又转而为笑:“我在你们家,再有什么伤心的事也不伤心,特别时遇到了你。”

蓝妹说:“阿姨,睡吧,赶了这么多的路,肯定很累。我给你唱支歌吧!有时我见爸心情不好的时候,就给她唱支山歌。”小汪便轻轻的唱:

一绣荷包党中央,绣起锦绣中华梦,强国富民顺民心,百姓日子有奔头。

二绣荷包习大大,绣起反腐冲天浪,他今坐镇中南海,河清海晏换人间。

“一共有十绣,爸说,这是民间声音,他喜欢听。”

“你再唱下去。”

“下面的粗言俚语,不唱了吧。”

“只唱三绣。”

蓝妹清了下嗓子,轻声唱:

三修荷包大虎帅,侠骨奇相好神威,尚方宝剑不离身,老虎苍蝇无处藏。

素娘点了下头:“这第二句对纪委书记面相的刻画很到位。这是民间语言。”

汪苏女儿选这民间俚语的山歌来唱,大概最能表达她现时的心情。如果没有如今的政治氛围,他的父亲不可能上电视台,也不可能去杭州领奖,他父亲的民办教师转正也是在不久之前。

来后的第三天晚上,蓝妹去村委会大院排练元旦节目,上面说,春节要搞得热热闹闹。搬迁的村庄,一到过年,情绪不同于一般村庄,有一股浓浓的挥之不去的集体思乡情绪。如果搬迁后的后遗症多的话,这种思乡情绪很压抑人。

这里经常停电,是个很让人头疼的事。

汪苏点起一盏植物小油灯,把室内的煤炭取暖炉烧得旺旺的。汪苏便同素娘围着取暖炉夜话。

话从小油灯说起。这盏灯还是当年他受处分后回原籍,有过一阵曾经同村上一位补锅师傅外出补锅的生活,油灯是在一处没有通电的小镇上买的,晚上师徒就用这盏油灯。只要灌上半盏豆油或菜油或棉籽油,就能照明大半夜。这盏油灯汪苏始终没有丢弃,大搬迁时也没有当废物丢掉。因为农村时常停电,有时这盏油灯还能使用。主要的是这油灯已经是他精神中的一位默默无声的酗伴。

这盏油灯想不到还进入着名画家丰子恺的日记中,他的《教师日记》,记载他抗战逃难到广西农村的一段生活,1940年一月二十二日的日记中,有这盏小油灯的记载,丰子恺很喜欢这油灯的造型,买了几个,还分赠友人。汪苏看到这则日记的时候,见书页上还有子恺先生用画笔记下的的油灯图,不由得一笑,真是英雄所见略同。

丰子恺的《教师日记》可是值得一读,他不愿生活在日寇占领区,一家七八口流落到广西桂林郊区,生活颇为艰难,就是大便也在野外,但他依然乐观生活,觉得大便在旷野的松林中,别有一番意味。他一边教书一边用画笔宣传抗日。比之周作人,这两个浙江人,有天壤之别。周作人不愿放弃舒适的北平城内生活,借口家眷多,不便迁徙到后方,甘愿在日寇占领区低头混日子,而且当上了伪官,沦为千古骂名的汉奸。不管现在一些文人怎样吹捧周作人在文化上的所谓建树,责怪人们不够宽容,也难改变周作人的“作人”上的糟糕。

人的高下,就在作人上。

汪苏同素娘说起这油灯的事,顺便发挥了一通做人的不同。

素娘望着植物油灯的叙苗,安静的倾听汪苏的谈论。尽管有的她不感兴趣,比如周作人,他是个大汉奸,只是当汉奸之前在文坛上有些影响而已。她对周作人没兴趣,但素娘还是认真的听,因为对方是她的恩师,是位老人。她跋涉来这里,不就是来看看他,听听他说话。何况一代人有一人的语言内容。

什么时候,能安静的倾听一位老人说话,不管老人说什么,说多长时间,这才是尊老,这才是一种品位。

“我还记得你当年给我辅导书法,说起颜真卿的字,为何写的庄重肃穆,你说这同颜真卿的忠义人格有关。从那时起,我就喜欢颜真卿的字。”

“早不写了吧?”

“没有放弃,有空还临颜字。”

“能一直坚持下来,难得!”

“因为有你!”

素娘这一句话,把汪苏给噎住了。

“我这次来,带来了我妈的一本日记。或者说,就是为把这本日记交给你,来你这里也值得。我怕寄给你在邮路上丢失。”素娘从她的提包内取出一本淡红色的巴掌大般的日记,颜色已经暗淡。岁月把什么都弄得暗淡不堪。

“自从你出事后,我妈一直寝食不安,她很自责,很为你的生活担忧,这些都记在妈的日记上。妈有个始终锁上的小皮箱,自尽前她把小皮箱的钥匙交个了我。我当时没有去想妈为什么要把钥匙交给我,至今还很懊恼。这日记本就在小皮箱内。当时,说不上出于什么心情,我不敢看母亲的日记。后来,我爸病重,口述他的人生,他的忏悔,这时候我才翻看了母亲的这个日记本。我觉得,这个本子应该交给你,因为这上面有我母亲牵挂你的一颗心。”

这时蓝妹回来了,他要汪苏快去睡,他知道老爸没有熬夜的习惯。

年关将近的前三天,汪苏同女儿吃完早饭去十里外的镇上赶集,赶集来回的路上,见一路上不少老中青伴侣熙熙攘攘来去。女儿说:“爸,妈走之前,可是希望你再找个伴。”

“你是说让小姨过来?”

“小姨配不上你,她的脾气太暴,爱玩,很不顾家,要不她丈夫不会同她分手。”

“可是村上的张嫂?”张嫂的丈夫前两年在外打工时,得矽肺病事死了,老板没有一点赔偿。她同村主任是亲戚,村主任见她家困难,就想让她跟汪苏老头。

“张嫂很善良,身体可以,搞家务没问题。但是张嫂没一点文化,卫生习惯也不行,老爸你又是特爱卫生的,张嫂不太合适。”

汪苏沉默。

“爸,你看,来我们家的阿姨怎么样?”

“别跟你老爸开玩笑!”

“我看可以,阿姨有文化,还特能理解人,加上你们俩实际上早有缘分,因为她,你饱受半生冤屈,也因为是她,为你洗雪大半辈子的沉冤。”

“怎么能说是因为阿姨使我受冤呢?这事同她无关。”

“有关无关都已过去,现在阿姨恰是孤身一人,她渴望有精神上的知己,老爸你难道不关心她?她的精神知己就是你呀!否则,她千里奔到你身边干吗?”

“丫,你不能这么无根据的推想素姨来看我们的目的。同时,凡事不能得寸进尺。我晚年有现在的安定已很知足,不敢有更多的企望。俗话说,前程似锦,但不要忘了,还有一句叫福多压人。人生不知足,为官的一定去贪,为财的一定成奸商,为情的一定情亡。”

本来,素娘也要一同赶集的,她因为有点咳,没让她一起来。

父女俩下午近四点才回到家,可是回家一看,庭院是虚掩着的,推开院门再进入同样是虚掩的正门,室内空空无人。女儿见桌上的一本颜真卿楷帖上,压着一张纸,拿起一看,见上面写着:

接电,得知年迈的外婆病危,我必须尽快赶回。这几天在这里度过了难忘的愉快日子,谢谢你们,后会有期,珍重千万!

父女俩有点傻了。这时隔壁邻居来告知,说你们的亲戚要了村里老张家的一辆农用车去县城赶火车。

汪苏推出自家的电动车,一定要赶到县城,因为南来北行的火车经由县城有早晚两班,她一定是赶晚上六时半一班的。

女儿说:“到县城三四十里,这么冷的天,能去么?车子也没有充足电,在路上没电了怎么办?爸,你一定不能去的。”

邻居的酗子自告奋勇,说汪伯可以坐他新买的大运摩托到县城。这酗子自小同汪苏的女儿是青梅竹马,一起上小学和初中,可是邻居男孩没有高中,随父外出打工,汪家的女儿因为继父的坚持,在家境困难的情况下依然读高中,自此这对年轻人只是在寒假中见面。男孩心中一直有这邻居女孩,但他自知因为文化差异过大,不可能向她表白,这份爱大概只能永远埋在心中。有的爱只能埋在心底!

“你的摩托能坐两个人吗?”

“完全可以的!”听说汪女也要去,邻居大男孩非常高兴,他立即推来了崭新的大运摩托。女儿让老父亲坐在中间,自己坐老父亲的后面。酗子多么希望他的后面是她。可是摩托启动声中,汪苏却嚷嚷:“我得下!我得下!”

汪苏口气坚决说“不去了!”一场正要紧张的追赶刹车。

“眼看要下雪,别弄个风雪山神庙。”汪老头语气诙谐地说。

“爸,你看,这不是折腾人家么?让人家的大摩托推出推进。”

汪老头是怎么想的呢?他毕业时遭遇的那场磨难记忆犹新。毕业班中午的宴会结束后,他喝了点酒,本来回寝室休息是最好的,但他激情高涨,想去完成最后一次家教,兼而告别。人在酒后,人在辞别,是激情焕发的,他拥抱了小妹妹般的小学生。假如看见的是女孩母亲,一定不会大惊小怪。偏偏让女孩的父亲发现,而他一向对妻子请来的家教老师有成见,于是立即去学校添油加醋将汪苏告上。

汪苏自此以后,遇到自己情绪激动的时候,总是立即自动降温。

这晚,照例停电,父女俩围着火炉,点着植物油灯夜话。

“爸,你是否是面对阿姨的真挚感情而退缩呢?”

“你别误解了素阿姨!”

“爸,我没误解。我觉得素阿姨对你是有感情的,她是为这份感情来的。”

“如果真是这样,我得拒绝。一个人不能对感情过分的执着。你以后找朋友,也一定不能找痴心汉。

汪苏望着微微跳动的植物油灯叙苗:“就说我对书法的爱好,假如我什么也不干,一天到晚在弄书法,说不定我的书法就死在这执着里。据我了解,古时的书法大家颜真卿、郑板桥等以及现代的林散之等,都没有把书法放在一切之上,颜真卿是当官的,官当得很好,他的主要精力在当官。林散之也是这样,他四十多岁以后,就在人民政府当干部,以后当过副县长,工作认真负责。那位清代的郑板桥在县长任上当得很认真,对民间疾苦了然于心。他们似乎都没有把书法作为正职。我这样说是打比喻,对待感情也是如此,切不可以把它当正职,超乎一切之上。”

女儿知道父亲是在说教,但觉得父亲这番议论近乎奇谈怪论。

将近十点,蓝妹听得有人在敲院门,汪苏开门到院里,见大雪已经停下,夜空正放晴。

“谁啊?”

“汪伯,是我,小军。”原来是邻居酗。

“怎么还带个头盔?”汪苏开了院门。

“我从县上火车站才回来,我见到了你们的亲戚。”

汪苏先是愣了一下,但很快明白了。赶紧让小军进室内。

汪苏父女明白邻居酗子是专门代汪苏去找素娘的,都很过意不去。

“我见到了素阿姨。”小军的眼光是向着蓝妹的。

“她说什么?”汪苏问。

“我说,我是汪伯来请您回去的。”当然,汪苏没有授意,但他觉得小军很机灵。

“她怎么说?”

“素姨说,火车票好不容易买到了。她让我带一棵小树苗给你们,是她在车站旁边买的。”小军从挡风雪的大棉袄口袋里取出一颗小树苗。

汪苏一看树苗,根用土包着,用塑料布捂紧。这寒冬腊月,哪里是栽种铁树的时候?便赶紧去来一个花盆,放在盆里,待天明再用土培上,先放无力再说。直至春回大地的三四月份,它才可能醒来。

送走小军后,父女俩各有所思,对邻居酗的这份热情都很感动,但对蓝妹来说,是十动拒然。

这一晚,汪苏几乎没有进入深睡,年轻时同素娘有师生缘分一年多,不久前的央视《等着我》平台激动相遇,近来又有几个晨夕与共,他同素娘结下了特种缘。

而今岁月将尽,故人却离去,能不悲乎!

汪苏所担心的是素娘的胃病,如果买不上卧铺,甚至坐票也没有,一路站上十几个小时怎么受得了?

果然如汪苏所忧,素娘只能买站票,适逢春运期间,临时能买上站票也就不错。车上人很挤,几乎没有立足之地。深夜,素娘子的胃疼发作,晕倒了。在她一边的一位穿红衣羽绒服的颇有气质的中年女旅客,连忙让出坐位,看到素娘一手捂着胃,估计她是胃不舒服,又取出两片药,让素娘子服下,喝了保温杯几口热茶。一会,素娘舒展过来,对这位素不相识的五十多岁的女旅客感激不尽。

“我好些了,大姐,您坐吧!”素娘子一定要站起来。

“不忙,再坐回,旁边这位小哥前面到站了。”红衣大姐说。

可能是素娘太累了,加上胃疼减轻,车厢内氧气不足,她睡了过去。待她一觉醒来,发现整个人几乎靠在红衣大姐身上。

因为睡了一觉,素娘子精神大好。

“大姐,真不好意思,把您当枕了。”

“胃好些了吧?”

“不疼了。请告诉我是什么胃药?”

“元和正胃片,我的胃也不太好,感到这胃药还不错,但是不能久服。”

素娘子记住了药名。“大姐,能告诉我您的大名?”

红衣大姐想了想,便从坤包内取出一张名片,递给素娘子。

“谢谢!”

红衣大姐说:“你的面似曾相识,好像电视台《等着我》的寻人节目中见过你。”

“大姐,你的眼好厉害。”素娘便说了事情的原委,她对红衣大姐很有好感,且见其不俗,谈吐高雅,便视为可交之人。正好她需要倾诉,而倾诉对象也非世上的每一个人。

“我好想听一个传奇。很遗憾,我马上要下车了,您能不能告诉我你的通讯方式?”

“很抱歉,我只想到问您的大名,忘了把我的交给您。”素娘子连忙从坤包内取出笔和一小块纸,写上姓名和手机号,双手交给红衣大姐:“甄姐,我们后会有期!”

素娘列车上危难中遭遇到的好心人,不是别人,正是从外地赶回家的甄伊。

素娘走后的第二天,汪苏首先将素娘赠送的铁树苗栽进盆内,很希望它能成活。素娘来这里一趟很不容易,这铁树也算是个纪念。他年铁树长成开花,请素娘再来赏花。铁树千年开花之说并不是真,只要悉心培育,开花并非很久。

下午,女儿去村委会排练。汪苏取出素娘留下的她母亲的一小本日记,为何素娘要把母亲的日记交给他呢?这日记上又记了些什么?

请看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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