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冬日的阳光如散碎赤金,静静铺在薄薄的雪花上,冬日,有一个冬日快到了,新的一年也要到了。日子一天天的过去,连续几天都在下着纷纷扬扬的大雪,就像这天气一样,宫里每一个人的心,都是渐渐的感到了艰难,愈发的空空荡荡,好似人生就这般悄无声息的静止,悄无声息的溜走。
在元纾宫中正殿里,王后同宸妃于一位婕妤一位良人静静坐着,殿内一架青铜掐丝地龙正蠕蠕的冒着热气。
“宸妃姐姐的病刚好,可要躲躲注意调理,到底还是年轻,精神气儿也充足,看来明年得子就是指日可待了。”季佳予用一只鸡血红玉独立丹顶鹤叉叉起一块金黄油亮的卷苏佛手咬了一口,见是玫瑰枣泥馅儿的,便搁下了,转而亲切望向安之:“先前姐姐病着,可把陛下和王后给急坏了。”
“正是呢,大王每每听太医说病,都把太医吓得半死,”她用帕子掩口笑笑:“就算是在我宫里,也时常坐立不安,时不时的往定太宫的方向望,现在总算可以松一口气儿了。”
“大王疼你啊,”元纾宽和的笑着,她本就眉清目秀的脸上更显得端庄善良,她笑道:“从没见大王如此劳心,真是难为大王的好脾气。”
安之望着元纾,知道她话里有话,在宫里,除了卢郅隆再就是元纾,没人肯从自己的心思去考虑些什么。安之觉得身子有些发虚,便微微自矜,假作没有听懂的样子。元纾见安之不为所动,便也无话可说。
元纾不过是怕安之真的盯上宫中的两位,闹出人命可不好,即便不为着王室颜面着想,就算是自私些的想法也知道,谁伤了季佳予和司马娴,必定会成为朝中两大势力的眼中钉。眼下安之孤立无援,那里是两大家族的对手,即便是卢郅陇着,也是白添的麻烦事儿,不如劝她丢开手。
“可不是,听大王昨儿个的意思是,明年连选秀都免了,”佳予端起茶杯,微微的抿了一口,这样的客套话说得她也着实不舒服,但她却是个聪明人,进退合宜。她笑道:“看来大王若是将来择立一位太子,非要姐姐的孩子不可了。”
元纾见话音见赌气的醋味儿愈发浓烈,她便岔开话题,笑道:“腊月二十三就快到了,除了同大王一起祭拜灶王,阖宫宴饮外,今年倒是想多添些有趣儿的,不知,诸位妹妹有什么想法。 ”
司马良人笑道:“妾还未进宫的时候,听说民间过腊月二十三,都要将那猪头烧的酥烂,备上两条肥鱼,用各色米粉面粉掺了果子丁儿蒸出的饵团又香又糯。妾家中有一门亲戚,是个庄家人,他年下来的时候,带了亲手蒸的饵团来,那时候妾和弟弟还小,都争相抢着,现在想来真是有趣儿。”
季佳予见司马娴的话让王后面上和软了许多,便也继续说道:“可不是,男孩子献酒时候,不许我们在跟前儿。小时候还跟着家里的嬷嬷剪窗花玩儿,妾家里有个嬷嬷,她只有一只眼睛,但她剪的窗花,却是家中最巧,最妙的图样。”
元纾也笑道:“可不是,小时候在家中,跟着家里的嬷嬷出去逛,街上孝儿吃了裹了芝麻粒儿的关东糖。可是家里大人不许吃,嫌脏,心里有想得紧,嬷嬷便悄悄带了一根这么长的关东糖进来,”她说着,用两只手比划着糖果的长度:“当时心里喜欢,便咬了一大口,谁知吃着吃着便把牙给粘住了。”
众人不由得掩口笑了起来。元纾继续说道:“粘住了牙倒不打紧,只是说不出话。孝子家的心里急,便把口中的糖,悄悄吐了出来,粘在地上,那嬷嬷年老眼花,一脚踩在上面,差点儿带累她摔了一跤。”
元纾见安之不言语,想起她原是宫里长大的,说的这些她一概没见。安之见元纾望着她,便笑道:“妾原是宫里长大的,妹妹们说的新奇,一时就听住了。”说着她端起茶,抿了一口:“妾的母妃原是吕国和亲的公主,后来吕国攻打卫国,母亲便自尽了。那是年幼不知事,便事事同父王作对。逢年过节的时候,宫里都将苹说摆成塔型的,清晨醒来的时候要就着下人的手咬上一口,才算吉利,那时我故意不咬,反而将一盘子苹说都赏了下人。”
安之说着,又抿了一口,笑道:“这茶味儿到好。”转而继续说着她的故事:“父王不愿责罚于我,便追究到管教嬷嬷的身上,谁知,嬷嬷灵机一动,她对父王说:这苹说送给了下人,下人不过是些勤于服饰主子的玩意儿,便叫勤人,这便是平安送了勤人,平安送的勤,是吉利话。”
“那后来怎么样呢?”司马娴问道。
“后来,父王不但没有责罚她,反而赏了她许多金饼。”安之微微一笑,望着低司马娴。
“这嬷嬷脑袋真灵,”季佳予拍这手笑道。
“说什么如此有趣,也说给寡人听听?”却见卢郅隆下了朝,他的银狐皮大氅上还散落着雪花。
“妾给大王请安。”众人见卢郅隆进来,纷纷站起来给卢郅隆施礼。
“平身。”他一声吩咐众人都笑盈盈的望着他,元纾轻轻接过他解下的大氅,交给侍女。
“方才在说什么?”卢郅隆饶有兴味的问道,说着端起侍女奉来的茶盏喝了一口。
佳予笑道:“回大王,方才,妾等说起小时候的事儿,还有小时候偷吃的果子糖,确实有趣的很。”
安之缓缓站起身,向卢郅隆施了一礼,道:“妾先前病着没能好好服侍大王,还让大王劳心费力,妾特意准备了一样卫国特有的点心,给大王和诸位姐妹们尝鲜。”说着月桂和霜华二人便一人捧着两个捧盒走上前来。
里面盛着一盒暗划葵口翠玉碟,里面装着落成塔型的荔枝似的点心,看着像是果子,确实软糯甜腻的小点心。安之先捧了一碟送在卢郅隆桌上,卢郅隆伸手接了,顺势在她手上轻轻握了一下,安之淡淡笑笑。
元纾见安之难得有主动同众人示好的时候,一面觉得奇怪,一面又欢喜,笑道:“果然是好精致,倒像是真荔枝似的。”
佳予谢了赏,双手捧了,放在身旁的桌子上。
安之最后的一盘端给司马良人,她笑道:“妹妹送来的好补药,确实让姐姐感到精神不少,几次三番都想谢谢妹妹。却总觉得无以为报似的。”
司马娴双手接了,心里暗暗地发憷,那补药究竟是什么她自己心里清楚,人吃了什么反应,她也知道,见安之如此诚意,她一时也恍惚了。即便真的被她猜到药有问题,那里有人敢当着大王的面杀人的,便坦然笑道:“姐姐说哪里话,能为姐姐分忧一二,已经是妹妹的福分了。”
她一时犹犹豫豫的不敢吃,便夹起顶上的一块来,左看右看笑道:“真是精致,到让人舍不得吃了,不如妹妹带回宫里去,慢慢品尝。”
安之笑道:“妹妹且趁热吃吧,若是觉得合乎口味,姐姐天天做给你吃。”见大殿之中众人都吃着无视,司马娴索性赌了一把,她将点心放在口中吃了。
“真是想不到,宸妃姐姐久居深宫,还能有这般好的手艺,妾还听说姐姐是诗词书画,六艺皆通难怪大王对姐姐念念不忘呢。”佳予吃了两块,这糕虽入口甜腻,却不让人生厌,虽多吃了些。
“真是呢,妾,妾,”司马娴一句话没能说出口,只觉得口舌发麻,继而全身都似针扎一样,又麻又疼,她弯下腰,想要将腹中点心吐出来,却觉得呼吸愈发困难,似有人捏住了口鼻,又似用大锤击打胸口般闷痛。
她一时间口中汩汩的流出白色的泡沫涎水,手脚不住的痉挛、心跳时有时无、手脚皮肤也渐渐的冰冷下来。
佳予见她的模样甚是可怕,忍不住一声惊呼,司马娴倒在地上她已然神志不清,眼睛也翻了白,这会儿是有出气儿没有进气儿。
卢郅隆大声叫道:“传太医,快出!”元纾又吩咐侍女嬷嬷们将司马良人抬到偏殿。太医匆匆赶来之时,她已经咽下了气儿,死透了。
宫中一阵骚乱,唯有安之一人气定神闲,卢郅隆见司马娴的症状着实吓人,便也跟着着急,猛然一回头,看见安之的神情淡淡的,猛然心头一紧,他已然明了司马娴是中毒所致,而真正的罪魁就是自己一心想要保护的柔弱女子。
他猛然将安之拉出偏殿,到一僻静之处,他方才松了性情,一怒之下抬起手来便要打,却见安之不躲不闪,仍旧淡淡的不说话。卢郅隆忍了忍:“你为什么要这样做!”
安之仍旧一言不发,她垂下眼睑,散漫的望着墙根儿地下的细小碎石,卢郅隆一把捏住安之的脸颊:“你疯了是不是,非要把宫里搅得鸡犬不宁?”
“放开我!”安之甩开卢郅隆的手,她径自揉揉被捏痛的脸颊:“司马娴死了,你总要找个凶手出来,好像大臣们交差,你把我交出去吧。”
“你什么意思?”卢郅罗恨的望着安之:“你想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