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胡雪霜长舒了一口气,火气却再次上窜,怒道:“即使是想救我们,那我们,我们在洗澡,为什么他还留在这里?”
妙儿扶起露儿,笑道:“不在这里留在哪里?这是钱东家的房间,别人的屋子,尤其是客人呆过的屋子他是从来不进的,在这里,除了钱东家和梅东家的房间,别人的房间都没有温泉水的。”
雪霜讷然道:“那他可以到梅东家的房间待一会儿啊!”
珠儿瞟了一眼多嘴的妙儿,妙儿却不以为忤的自说自话道:“整个明月楼谁不知道,钱东家嘴上功夫了得,天不怕地不怕,最怕见的有两个人,一个是梅东家、一个是张掌楼,最不敢惹的有八个人,就是燕氏四杰和梅家四帅,最爱欺负的有一个人,不,是两个人,一个是林东家……”说着,却眼睛一瞟看着雪霜。
胡雪霜惊疑道:“不是两个人吗,另一个爱欺负的人是谁?”
妙儿俏皮的绕了绕小手指,最后指向雪霜道:“就是你喽。”
雪霜登时脸色一黑,抢过露儿,转头扶着向外走,连看都不看叉手而立的男子。
正要出门,只听男子不阴不阳的声音传来道:“就这么走了,你‘自杀’吐得满地的葡萄不收拾一下?你的丫头还没有喝药,你不管她死活了?你知道了明月楼这么多的秘密,你就不怕我杀人灭口……”
看着脸色苍白的露儿,胡雪霜压了压怒气,脸色淡然道:“所以呢?”
男子耸了耸肩,笑道:“和妙儿、珠儿一起服侍我吧,我负责找郎中治好你的露儿。”
雪霜想了想,实在也无处可去,狠下心来点了点头。
男子让妙儿和珠儿接过露儿,笑道:“姓名?家乡何处?夫家何人?到京城事由?会哪些才艺……”
雪霜翻了翻白眼,淡然的答道:“妇人是金陵人,娘家姓胡,名霜儿,商贾之女。夫君己逝,来京城投奔兄长,寻亲未果。”
男子挑了挑眉,不置可否,便让妙儿和珠儿给雪霜和露儿安排了一间下人房。
钱东家,本名叫钱胜,本是北京城的一个徐混,后来遇到了从朝鲜返回的燕喃、张德和林一铺,被恶整得很惨,最后臣服在了燕喃手下,被更名为钱多多,成为燕喃最得利的助手之一,掌管着北京城明月楼和几大酒楼的生意。
张德就是当年给燕喃“验明正身”的小德子,如今成为了明晓楼的掌楼,负责燕卫、梅卫在各地的情报刺探,燕喃也最是怕他,因为他自己生不了儿子,今生最大的愿望就是让燕喃尽早成亲生子,让他过过当干爹的瘾,当然,给他一个闺女姓张他就更不反对了。
林东家就是那个吵着燕喃盗墓自己反倒被阉割成了太监的青年林一铺,本来恨燕喃入骨,后来在朝鲜对倭一役中被燕喃所救,从此唯燕喃马首是瞻。如今掌管着燕喃手下数十间的珠宝铺子,当年盗墓的瘦小身板、思想腐化的小青年,早就在与燕喃斗智斗勇中,变成了一个大腹便便、满肚狡诈的油头商贾。
除了他们,燕喃还花重金聘请武林高手,陪养自己在义馆收留的孤儿练武,明晓楼在明处或暗处,没有上万属下,也得有八千属下,一半用于海外贸易,一半分散在梅家生意各处。
而所有这些,都是拜朱瞻基所赐。
因朱瞻基所迫,燕喃被家人送进了冷漠的宫廷,好不容易逃出来,朱瞻基却安排人查找她的行踪,企图将她再抓回宫,最生逼她远赴海外,在帮助朝鲜抵倭寇之时险些丧命,幸被李祹所救。
已经成为朝鲜王的李祹还算是个讲情份之人,不仅帮燕喃二次来了个金蝉脱壳,而且还建立了长期的海外贸易,成就了燕喃的第一桶金。
第二天清早,妙儿让雪霜换上了一件褐色软绸衣裙,衣裙是最好的料子,却是最寻常的款式,看出明月楼的暗自心机。
换完后,妙儿递给雪霜一把钥匙道:“现在你就要开始干活了,从今天起给钱东家倒夜香的事、端早点的事儿、折被子的事儿……统统归你管了。”
雪霜近乎于哀求的语气道:“妙儿妹妹,现在露儿正病着,来回端水送药,还要换洗衣裳,能不能打个商量,只要让我照顾露儿,我帮你们收拾屋子、洗衣裳、倒夜香……只要不让我面对那个魔、钱东家。”
妙儿俏皮的挑了挑眉,笑道:“你说的太对了,霜儿姐姐,我们,和你一个想法。你的衣服,我帮你洗了。你的屋子,我帮你收拾了,你,放心的去吧。”
雪霜无语的再次走向那个豪华却阴森的房间,她不知道迎接她的又会什么样的恶言恶语,心里竟隐隐后悔为什么要答应留在这里,看来,她要快些干好活计,好出去找胡潼的府邸。
前面是有销金窑之称的明月楼,后面却是静谧祥和的清竹苑,前面有片竹林和楔园,鸟语花香,静谧得连个身影也没有。
小楼不大只有两层,每层有一个带浴室的卧房,侧面有会客室,还有棋室,钱多多住在一层,很明显,房间挂了锁,一大早就出去了。
雪霜明显长舒了一口气,只要那个恶魔不在,收拾屋子也不算什么,反正在解府,自己也从来没有享受过夫人的待遇,甚至连个丫环都不如。
收拾完毕,捏起房门口有着浓烈气息的夜壶,准备去倒夜香。
听妙儿说,倒夜香需穿过楼前楔园,在院子的一角,有一个最大的夜香桶,待半个时辰后就会有人推出府去。
看着时辰差不多了,雪霜赶紧加快了脚步。
行至转廊处,突然人影一闪,钱多多戏谑的从暗处闪出,想要吓一吓雪霜,只是刚站定,他就为自己的幼稚行为深深的懊悔了,因为,一壶的夜香都洒在了他新换的袍子上,散着浓浓的气味儿。
男子脸色登时铁青,身子如被点穴般动也不能动,紧屏着鼻子高喊道:“我是你杀父仇人吗?要这么恶整我,小梅子也没你这么恶毒!!!”
话音未落,却见二楼的窗户打开,一个少年脸孔向下张望 ,戏谑道:“原来你是这样看我的?现在你不就是找到了另一个气得你跳脚的人物吗?!”
少年神色邪魅的自二楼跃下,收起袖中的绳索,迈着方步向一身“骚”气的青年行来。
缓缓看着少年的渐行渐近,胡雪霜的手紧紧握住,抓得手心一层细密的汗,泪水也模糊的视线。
少年的眉眼,依稀有着当年稚嫩的影子,只是脱了稚气,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英姿飒爽;
少年的语气,依稀有着当年不羁的调子,只是少了愤世,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运筹帷幄。
不可能是她,怎么可能是她。
忙吸了吸鼻子,连忙道歉道:“对不起,钱东家,是小的没看到你。”
“你眼睛是吃屎的吗?”钱多多用手捏着鼻子问道。
燕喃不满的瞪了一眼钱多多,嘻笑道:“对小娘子说话客气点儿,别唐突了美人。”说完,用扇子轻挑雪霜的下颌,啧啧称道:“虽然年纪大了一点儿,但会侍候人,塌上功夫也不会差了……”
雪霜脸上怒色闪现,拍落美少年的扇子,一拧身回了自己住的下人房。
看着雪霜远去的背影,燕喃脸色孤寂道:“她,怎么会流落此地,过得不好吗?”
看着燕喃在人前鲜少的落寞神情,钱多多不自觉道:“你,认得她?她说她夫君死了,来此是投奔兄长来了。”
燕喃不由得苦笑,自己手下有明晓楼,掌管着大明朝所有官府机构官员的信息,解祯亮死没死她又怎会不知,不仅没死,庶子都已经八岁了。雪霜那样骄傲的人,又怎会过得好?
神情一转,对钱多多道:“钱串子,好好照顾她,别用你那套痞子手段欺负她,如果在你和她之间做选择,我只会选择她,你看着办吧。”
钱多多气得将手里的袍子一甩道:“喂,梅妙灯,你别过分了,现在是谁欺负谁,分明是你的前女友欺负我这个后男友。”
燕喃一由一笑,嫌弃的用手掌在鼻翼处煽风道:“‘过粪’的是你,你是肥水不流外人田,全部回收利用了。而且是打碎银牙往肚咽,寻不得仇。”
钱多多气得结巴了半天也没说出个所以然来,燕喃却是神情一敛,肃然道:“我暂时不能和她相认,帮我好好照顾她,有什么消息随时通知我。打听下前内阁首辅胡广之子、御赐从五品翰林胡潼的府邸在哪里,辗转告诉她。”
“是,主子。”钱多多一改嘻笑的神情答道。
骆家来了,胡家来了,解家也来了,北京城的水清不了几天了,自己的身份,似乎也越来越难隐藏了。
到那时,已经有了孙玉萧的朱瞻基会不会对自己放手?已经有了长宁公主的贺子期会不会谋算自己?都浮出水面之时,沐斌会不会已经忘了自己?
心里如同一团团的乱麻,找不到头绪。
昨夜来此居住,不过是因为骆云不死心,天天到明晓楼寻自己,白天闯不进,便改成晚上闯,自己闯不进,竟然让花儿那小妮子闯,惹得燕喃烦不胜烦,索性眼不见为净,搬到明月楼清竹苑来住,现在这里又冒出一个落难的胡雪霜来,自己总不能到林一铺那儿去住吧?
要知道,林一铺那个土豪,将自己家搞得跟珠宝展览会一样,而且,一见面就念叨着自己,让他好好的一个“盗墓者”成了“太监”,所以,燕喃打死也不去他那儿住。
看来,自己又要出海了,燕喃神色凛了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