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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贵和王富不得不承认,目前状况是来不了硬的了,那只好来软的了。
李贵求道:“叶贤侄,求求你,再续根绳子下来,救你两个叔叔上去行不?”
叶春道:“不行,你们俩方才咋对我的,我还能忘吗?”
李贵道:“都是俩叔叔不好,得罪了贤侄,以后我们再也不敢了。”
王富道:“你是个好孩子,别和我们两个一般见识。”
叶春冷笑了一下说道:“好孩子?我还头一次听你们两个这么夸我。”
李贵道:“不是夸你,是真的。”
叶春不无讥讽地道:“怎么?不够坏的?”
李贵很尴尬地说道:“我那是说笑话,你还当真?”
叶春道:“不当真行吗?要不你们又说我显得嫩了点儿。”
李贵道:“不嫩、不嫩,一点都不嫩,十五的孩子足有三十岁的心眼儿。”
叶春道:“不过,还不如你们两位,姜老的辣。”
李贵道:“我们再辣还不被你们掀倒坑里来了?”
叶春道:“如果把你们救上来,你们照样还不是辣的吗?”
李贵道:“不敢、不敢,打死我们也不敢。”
叶春道:“还有你们不敢的。”
李贵和王富双双说道:“我们的确不敢。”
叶春道:“你们承认不敢,这还差不多。”
李贵说道:“这么说叶贤侄答应救我们了?”
叶春道:“你不行,还得说先救王差爷。”
在李贵看来, 先救谁都行,只要有一个人上去,也就由不得叶春了。便说道:“那行、那行,先救他也行。”
叶春道:“两位差爷,救你们倒是行,可是我拿什么救你们?”
李贵道:“找根绳子。”
叶春道:“我们家就那一根绳子,别的哪有?”
李贵道:“一根也行啊。”
叶春道:“就那一根也不叫你带下去了吗?”
李贵方醒,不错,那一根绳子自己已经带进坑里了。不过绑叶春那根还在土窑里。
只听叶春说道:“行了,李差爷,好歹就这一根了。你们绑我的那根绳子叫我蹭断成好几截了,不能用了。”
李贵道:“那你怎么救我?”
叶春道:“你把绳子抛上来”
李贵暗自高兴,因为叶春终于同意救他了,而且他并没有计较先救谁,刚才他自己说的话也许忘了。李贵内心很焦急,恐怕叶春想起来不救他。他抢过那根绳子。忽然脑子里又打起了歪主意。心里想,可不能全抛上去,还要把一头留在自己手里,否则自己一点抓头都没有。他抡圆了绳子腕子一抖,还行,真的抛上去了。叶春接在手里。
李贵喊道:“抓牢了吗?”
叶春回到:“抓牢了。”
李贵心怀鬼胎,想道,小兔崽子,只要你抓牢了就好,下面就看我的了。他顺手猛地一扥,他预计着这小崽子会经不起他一扥,肯定被扥下来。要是能控制住他,不愁没法上去。到时人、银子都跑不了。叶春早就防着他这一招,当李贵猛一扥绳子时他就顺手松开,李贵非但没把叶春扥下来,反倒自己摔了个腚敦儿。李贵这个后悔,没把他扥下来肯定是得罪了他。往下的事情连个商量的余地都没有了。不过李贵这个人不仅诡计多,而且还脸皮厚,不在乎面子上的得失。
他说道:“贤侄啊,怎么不抓牢点儿?”
叶春嘻嘻笑道:“抓牢了,我也不跟着下去了吗。”
李贵深深地吸了口凉气,觉得叶春这个小兔崽子把他整个人都看透了。任你有千般伎俩在这儿是玩儿不转了。他不得不寄希望于王富了。
他硬着头皮说道:“王富,事情到了这个地步,我是求他不动了。你没得罪他,不妨试试看。”
王富很不情愿,但也只有一试了,说道:“小侄子,你能救我吗?”
叶春说道:“你比他强,可以救你。这一回我得讲点条件”
王富问道:“什么条件?你说。”
叶春说道;“我信不过你们,除非你把绳子都还给我。”
王富为难了,他看了一眼李贵,意思是全给吗?
李贵颇有顾虑,但是没法子。他只好点头。王富把绳子全部抛了上去。
叶春接过绳子全都缠在腰上来到坑口。笑嘻嘻地说道:“谢谢二位还我绳子。”李贵发现叶春无意救他们,心里万分焦急。
哀求道:“叶贤侄,我们把绳子也还你了,也该救我们了吧?”
叶春似有所悟,说道:“奥,对,是应该救你们。不过,我人小体力差,也拽不动你们。这样吧,你们自救吧。”
李贵急道:竟说轻巧话,我们拿什么自救啊。”
叶春扔下一些碎绳头说道:“这是你们绑我的绳子,现在还给你们,就用它自救吧。”
李贵道:“你这是不讲信用,这破绳子我咋用?”
叶春一本正经地挽留道:“慢慢用,别着急。又不是家有吃奶的孩子,忙什么。今儿个出不去还有明个。大不了住下。我还有事,就不陪二位了。”随即又摆了摆手说道:“不打扰了,晚安 。”便离坑而去。任凭他们怎么求救都无济于事。这时已是接近傍晚,阴霾的天空坠得很低,天要下雪了。如果这一夜爬不出,将冻死在这坑里,让大雪埋上即使有人来救他们连个尸首都找不着。有幸施凤来见他们迟迟不归,心里划魂儿,派了王恒、赵久来查,才把他们救出坑来。当然他们也少不了挨施凤来的一顿臭骂。但是施风来不敢庇护他们。上边下的命令是严厉的,人、银都必须到位,缺一不可。既然叶春是从他们手上逃走的,李、王二人是脱不了干系的。这是人刚跑不久,正应趁热打铁,否则跑远了,那就不好追了。施凤来不得不把他们二位抛出去。严令他们二人连夜出发,别说下雪,就是下刀子也得去。
狂怒的北风如撕棉扯絮,从天上吹下来团团雪花。舞似银鞭,飘若白练。白茫茫的几步远外就看不清东西。这是一潮见的暴风雪。李贵、王富正冒着大雪行进在荒野上,他们东瞧瞧西望望在寻找着蛛丝马迹,希望能有所收获。雪天容易留下脚印,可是经大风一踅哪还有什么脚印?王富穿得单薄,人又瘦小枯干,不抗冷。哆哆索索跟在李贵身后。李贵还算精,有幸从大坑里拿了两张狼皮裹在身上,人也魁实,冷的倒还差着。天也黑了,也不好认路,只能在荒野上瞎转悠。王富有些吃不消了,说道:“李哥,咱们回去吧,我冷得实在熬不住了。”李贵没好气地道:“什么?咱们回去?你活腻了?就这么两手空空回去,施老头子能放过咱们?再坚持坚持,走一会儿就热乎了。”可是天越来越晚,而且越来越冷,前面有一条山谷他们走了进去,在一处山崖下停了下来。这里多少背点风,王富坐了下来,李贵慌忙去拉他,却拉不动,他实在起不来了。要知道,在这样的天气里停下来意味着什么?意味着死亡,只有不停的运动才有希望。可是王富没有那个能力了,他已是浑身冷透,连最后一滴血都将凝成冰块了。李贵看他实在走不动了。就让他在这儿坐一会儿,自己到前面看一看。走着走着,终于发现在一个雪坎上印有一个浅浅的脚印,这是个人的脚印。根据脚印判断此人刚刚走过不久,只是雪下的大,把脚印给模糊了。李贵喜出望外,急忙回来找王富,喊道:“王富,有线索了。”王富没有回答。到了崖下一看,王富只有一个大概的白色轮廓。在那里如一块大石头一样一动不动,他冻死了。王富死了,李贵没伴了。只有这时他才觉着害怕了。天色已经黑了下来,大雪扔下个不停。李贵判断着这是个什么地方,可别是野狼峪呀。李贵的眈心不无道理。其实这里正是野狼峪。他想走出这个山谷,可是到处都是山崖,谷底被大雪一封也就不知道哪深哪浅。这里根本没有人走的路,从来也没有过。他迷路了。正当他迷茫的时候惊喜地发现厚厚的雪坎上有深深的脚印。这人很可能不远,也许就在前面。他估计的没错,前面不远,有个黑影在大雪地里挣扎,看来这个人也走不动了。他拄着一根树枝子在那里喘着粗气。李贵一阵狂喜:“他就是叶春。”
不错,前面的人正是叶春。他在野狼峪里没找着爹,这样的天气也实在难找。他也发现了李贵。当李贵追到离他仅有几步远的时候叶春猛一回头,李贵吓得一愣,站住了。想到,不知道这小子又要耍什么花样。当他看到叶春手无寸铁的时候心里踏实下来。想起在坑里受辱恨得他牙根发痒。没想到风水轮流转,这回该是我作践你的时候了。仓亮亮,他亮出了宝剑。
喝道:“叶春,厂银呐”
“在我身上”
“给我”
“有本事你来拿
“喝,还真没看出来,你还有这个胆儿,敢和我顶嘴。今天爷爷不着忙,家也没有吃奶的孩子,待我慢慢消遣你------。”李贵一边骂一边用剑戳着叶春。
叶春双手吞在袖子里,用肘子左遮右档,尽管如此,他的身上还是留下了十多处伤口。
李贵狞笑着说道:“嘿嘿,你还知道疼了?我要的就是这个火候。不伤你的筋骨,只搔你的皮肉,让你知道疼就行。”说罢,仰天大笑,说道:“真他妈快活。”
叶春深知今天是逃不掉了。要么被杀死,要么被绑付县衙。无论哪一种结局都不是他所希望的。他认死也不想把这厂银交给这绑家伙。他忍受着一次又一次的割肉之痛,而嘴里迸出的仍是硬邦邦的不屈服的话:“你敢杀我吗?只有杀了我才能得到银子。银子就在我身上,只要我一口气在你就拿不去,不信就试试。”
李贵信心十足,嘲笑道:“好小子,有种,不怕死是吧?可是今天大爷偏不杀你,先把你弄残了,看你给不给。”说着他挥剑向他胳膊砍来,叶春一看大势不好,这小子真的要弄残我,那时这厂银想保也保不了了,他及时从袖子里抽出手来。只见袖口寒光一闪,李贵剑走偏锋,叶春及时出手,李贵见状大惊:“这小子真的要玩儿命啊。”也顾不得消遣叶春,剑锋由虚转实------几乎是同时同声“噗”剑入半身,短刀没柄。李贵手捂腹部晃了几晃,牙缝里挤出这么一句话来:“你够狠。”诺大的躯体扑通一声倒在叶春的身上,而那柄剑正插在叶春肋骨间微微发颤。
雪还在下着,风继续刮着,两个倒下去的仇敌也只是一个轮廓,不久成为一体,堆做一堆雪丘。上苍播雪把他盖了一层又一层,风卷天花使他增了一截又一截。也许善恶有报,也许生死有命,未及春来雪化,天谴恶兽,扒开雪丘拖走了李贵,惊醒了叶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