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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完吴啸天这一系列安排,我更加能够确定,吴啸天是故意放我们的。很可能我这拙劣的演技他早就识破了,只是他也想救这朱姑娘,故意不说破而已。
这时,朱霏说话了,他问道:“我父亲本打算辞官后回休宁县老家开馆授学的啊,你们怎么让我们去歙县呢?”
吴啸天狡黠地笑了笑,说道:
“别看我是长期卧床,行将就木之人,其实的我的心里清楚着呢。
咳咳,虽然我识不了几个大字,但我知道你父亲是一个值得敬重的儒学大师。不过是因为政敌的打击,他不得不辞官归隐。
咳咳,但你父亲在位时,得罪人太多,池州好多官员欲置他于死地。即使我们黑蛟帮不出手,还会有其他人下手。
咳咳,因此,当时老七他们说要对你们朱家下手时,我并没有阻止。
咳咳,现在,既然要帮助你们朱家脱身,就得提防着这帮蒙古官员。
咳咳,如果我们把你送回池州家中,可以说你们是走不出池州的。因为好多人都盯着你们朱家,黑白两道的人都有。
咳咳,因此,最稳妥的方式,是假装你还是在安庆被我强娶,其实我们早已把你们送到铜陵县。然后你们先向东,再向南,从黄山的东边绕到歙县。
咳咳,即使那帮蒙古人知道你们朱家逃了,也一定会以为你们会逃回老家休宁县。必定在石埭县(今安徽省石台县)、黟(yī)县及黄山西边一带堵截你们。
咳咳,而且你们老家休宁县地势平坦,必定会成为徐寿辉与元军反复争夺之地。你们朱家在那里定居,我认为并不合适。
咳咳,而且这歙县与休宁县同属徽州路管辖,这徽州路大小官员有不少是你父亲的学生。”
当吴啸天一口气说完这一大串安排,我真是惊得目瞪口呆。
真是人不可貌相,海水不可斗量。
你说这一个得了重病,在床上垂死挣扎之人,竟然还心里跟个明镜似的。
我不由得对吴啸天又增加了几分敬重之心。说来也不奇怪,能在安庆至池州江面上横行无忌这么多年,抢了元军的物资也能不了了之。这吴帮主必有过人之处。
这时,朱霏又问道:“那既然是逃跑,就应该越快越好。为什么现在不跑,非得等到大年初一才跑?”
吴啸天道:
“老七能从那池州路治中家里得到消息,难保咱们黑蛟帮就没有蒙古人的眼线。
我们如果没有做好充分准备,仓促逃跑,一旦被这些眼线发现,很可能就前功尽弃了。
咳咳,到了大年初一,大家都在家里过年。我又放出风去,说是初二成婚。谁能料到你们朱家会是初一逃跑?
咳咳,而且你们池州的家里,肯定是蒙古人的眼线密布。只能初一逃跑,才能使他们措手不及。”
听到吴啸天这么周密的分析,我已经明白,其实他早有了救朱家之心,只是找不到一个由头。
正好我的出现,导致了这么一个谎言的出现,他也就乐得顺水推舟。
我看看朱霏,她也似乎已被吴帮主完全给说服了。
于是,我拉了拉她的袖子,对她道:“咱们就按吴帮主的计划办吧。来,咱一起给他老人家磕头。”
说着,我就跪了下来。朱霏听了我这话,也是立即跪下来,跟我一起磕头。
吴啸天赶紧叫我们起来。他问我道:
“胡先生,我们初次见面时,你问了我很多关于我病情的问题。
咳咳,从友广口中我也得知,你是精通医术之人。
咳咳,咱们明人不说瞎话,我也知道我这病是挺不过去了。你就实话跟我说说,我还能撑多久?
我还要对黑蛟帮的后事有个统筹的安排,毕竟黑蛟帮是我半辈子的心血。咳咳。”
吴啸天不愧为一个精明之主。到了这种时候,我也没有隐瞒的必要了。别人都对我是一片真心了,我也应当这样对人家。
于是,我说道:“吴帮主,恕小辈无能,无法为您根治这个顽疾。您得的是肺结核,也就是俗称的肺痨。”
听了我这话,吴啸天是轻叹了一口气,喃喃道:“我就知道我这病不简单……”
吴啸天靠在床上,双眼望着屋顶,隔了好久,才问道:“我还有多长时间的阳寿?”
这真是一个残忍的话题。当一个命不长久之人向你问起这个问题时,你才会感到心如刀剿之痛。
告诉他事实真相吧,对当事人实在是太残酷;编造一些美丽的谎言吧,从某种程度上讲,对一个将死之人,都还骗他,是不是更残酷呢?
好在这吴啸天非一般之人,就是想给他编造一个美丽的谎言,也是骗不了他的,他是何等精明之人啊。
看样子,实话实说,才是对他最大的尊重。
我也是沉默了好久,才说道:“不会超过半年。”
此话一出口,吴钥最先起了反应,她哭出了声,大声叫道:“不会的,不会的,爹爹不会走的……呜呜呜……”
傅友广此时也是呆若木鸡地站在那里,不知如何是好。
还是吴啸天开了口:“胡先生,谢谢你,咳咳,谢谢你对我说真话。”
接着,他对吴钥说道:“钥儿啊,生老病死是任何人都无法改变的了的。咳咳,你不要太过悲伤了,我真要去了就两件事情放不下。这第一,是你。咳咳,这第二,才是咱黑蛟帮的未来。我问你,咳咳,你觉得友广怎么样?”
当时,吴钥也是一个十六岁的姑娘了。在那个时代,已到了谈婚论嫁的年纪了。
而且这吴钥也是长得清秀动人,虽然比不上朱霏漂亮,但也能称得上是个标致的小美人了。十六岁了,也是情窦初开的年纪了,男女之事也懂了一些。
父亲一问这个话题,她也知道意味着什么。于是,她的脸涨得红红的,什么也没说。
吴啸天一看,知道女儿全明白了。看这神情,女儿肯定是不反对。只是一个姑娘家,不好意思开口罢了。
于是,他转而问傅友广道:“友广啊,你都跟了我好些年了,为我做了不少事。咳咳,我想把这两件放不下的事都托付给你,不知道你有什么想法?”
这话已经说得很直白了,吴啸天有两件事放不下,一是女儿,二是黑蛟帮。现在说要托付给他,意思就很明确了。就是让他娶了吴钥,然后等他去了,由傅友广来当这黑蛟帮的帮主。
不知道是不是幸福来得太突然,傅友广竟然还是呆在那里,一个字都没说出口。
我看这家伙真是没出息,这紧要关头,你未来老丈人等着你表态呢?你竟然呆呆地一言不发。
于是,我走到他旁边扯着他的袖子,右脚对着他的左腿膝弯子就是一脚。直接是连拉带踹,把他整得跪在了吴啸天床前,说道:“你发什么呆呢?吴帮主问你话呢?”
傅友广这才反应过来,跪在吴啸天床前,磕了几个响头,然后才说道:“感谢义父成全,我今后一定对钥妹妹好。如若我食言,一定天打五雷轰,不得好死……”
吴啸天听到这里,满意地对他道:
“你快起来。咳咳,今天趁着胡先生、朱姑娘都在这里,给你们做个见证。
咳咳,明天就是三十了。明天晚上的团年饭,你们扶着我出去,我当众宣布这两件事情。
咳咳,另外,我明天让老六抓紧筹备你们的婚事。选个好日子,越快越好,让你们把事给办了。
咳咳,我这时日也不多了。只要这两件事都办好了,我也就能够安心地走了。”
安排完这事儿,吴啸天又对傅友广和吴钥说道:
“朱姑娘这事儿,目前就你们两个知道,千万要保密。
咳咳,友广等会儿就可以安排两拨人。一拨去铜陵县,先给你们打个前站,让他们做好接应。
咳咳,另一拨人直接去歙县石门,给他们朱家把宅子置办好。
咳咳,这派出去的两拨人都要派可信之人,而且也不要告诉他们其他更多的东西,让他们按照指示办就行了。
咳咳,另外,你还要做好初一去池州朱家的准备。一定要确保朱家的人初一就动身去铜陵县,初二朱家的人和朱姑娘能在铜陵县汇合。”
接着,吴啸天又对我说道:“胡先生,你们的人肯定也得分成两拨。咳咳,一拨跟着朱姑娘直奔铜陵县,一拨人带上朱姑娘的亲笔信去池州朱家。你们自己做好人员分配。咳咳,如果有什么需要我们黑蛟帮出面的事,你们尽管直言。”
听了吴啸天这个安排,我感到已经考虑得非常周全了,只得再次对吴帮主表示感谢。
同时,我提出,去池州朱家的人,是不是他们黑蛟帮就不出面了,由我们这边的人去。毕竟黑蛟帮的人露面了,怕以后这帮蒙古人会找黑蛟帮的麻烦。
吴啸天听我这么说,边咳嗽边笑道:“这还有什么麻烦,现在各地战事不断,那蒙古人可没有功夫管我们黑蛟帮的闲事了。咳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