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元封五年,大将军大司马长平侯卫青薨,葬于茂陵,谥号为烈。
汉武帝刘彻,感慨长平烈侯病逝之后文武名臣欲尽,下求贤诏。并且,念起皇姐平阳公主再次守寡,进封长公主。
晚秋,茂陵,千只万只素色竹骨绸伞,撑起淋淋漓漓的雨季,却避不开瑟瑟寒风,吹得泪湿衣衫。
“堇王后,你也帮忙劝一劝长公主,长公主已经跪在大将军墓前不吃不喝两天了,再折腾下去怕腹中的骨肉承受不住。”平阳长公主的乳母王氏,见半个时辰前端来的红枣乌鸡汤没有被动过,忧心忡忡。
我抬起挂着斑斑泪痕的月牙眼,神情恍惚,听得王氏一声无奈的叹息,继续低头摆弄腰间那只盛满瀛洲玉膏的水囊。
从长安至茂陵,一路的缟素,迫使我不得不接受卫大哥中毒身亡的事实。是不是堇儿不该贪睡,卫大哥就等到了瀛洲玉膏;是不是堇儿爬青玉顶峰时少些休息,卫大哥就解开了幻阵之毒;是不是堇儿不去做关于青玉膏泉眼的旧梦,卫大哥就不会死……
“堇儿,回家。”刘珺清冷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我置若罔闻。拔了水囊的木塞,朝卫青墓旁栽种的松柏,洒下瀛洲玉膏。淼淼,依依,佑宁,秋娘,再加上卫大哥,一个个地从堇儿身边消失,堇儿却无能为力。
“堇儿,回家。”刘珺微怒。
我置之不理。忆起卫大哥从河西走廊带回的小苍兰,便拔了发簪,划破掌心,画起小苍兰血符,希望小苍兰绽放出的阳光般的笑容,温暖卫大哥的黄泉路。
可惜,失败了。在瀛洲的青玉半山腰上,我请求阿离帮忙,强行关闭七个维度的灵识,重返三维物种的弱势状态,又如何动用血符呢。
“堇儿,回家!”刘珺大怒。
“阿珺相公,卫大哥是堇儿害死的。”我一会儿哭,一会儿笑,眼神迷离,看不到未来,或者本就没有未来。
刘珺终于失去了耐心,朝我的肩膀劈上一记手刀,将我打横抱起。身心俱疲惫的我,缓缓地闭上眼睛,泪如泉涌。
不知睡了多久,醒来时,马蹄阵阵,颠颠簸簸,浑身酸软无力。撩起车帘,刘珺赶着马车,神色凝重。偶然看去,冷硬的侧脸生出点点胡渣,比那轮茫茫苍穹上的孤月,更加落寞,教人心疼。
然而,沉浸在卫青之死的我,忙着宣泄悲痛,忘记了珍惜眼前人。
“阿珺相公,停车。”我认识到此处是函谷关,喊道。
刘珺不语,只是扬起鞭子,加快了进程。
“刘珺,停车。”我恼道。
刘珺依然沉默,出了函谷关。
“襄王,再不停车,堇儿就跳下去。”我仰望着函谷关挂起的白色丧幡,怒不可遏。
“长平烈侯病逝,堇儿没有留下来的借口。”刘珺放缓步调,冷冷地道。
“卫大哥死有蹊跷。幻阵之毒,半个月方毙命。堇儿去瀛洲取玉膏,不过十日,卫大哥却坚持不住。堇儿必须返回长安,查清卫大哥的死因。”我轻声道,眸光坚定。
“查清卫青的死因之后呢?是不是替卫青报仇雪恨!若卫青的遗腹子不保呢?是不是同司马迁一起,再跑一趟瀛洲,取灵芝仙草!”刘珺冷笑道。
听到这些拈酸吃醋的话语,我揉了揉眉心,烦躁不已。又见刘珺丝毫没有停车的打算,一时气急攻心,刺骨三分的冷言脱口而出:“刘珺,再这么争吵下去,我们只能和离。”
语罢,刘珺停车,俊美的脸庞染上苍白之色,寒潭眸子骤然黯淡无光。
唯恐自己心软,我跳下马车后,不敢回头。一步,两步,双腿如灌了铅水般沉重。若是阿珺相公气消了,决定追赶我的脚步,我会转过身子,扑入他的怀里,向他道歉。可是,百步,千步,我只听到泪落的声音。
“堇儿……”刘珺清冷的声音飘入我的耳畔。
再喊一句,堇儿就立刻回头。我顿住脚步,心里默默地念叨。
“堇儿,其实,你猜到了卫青的死因,何必自欺欺人。”刘珺冷笑道。
不知道!堇儿什么也不知道。我捂着耳朵,朝函谷关方向拼命地跑,眼泪被这凄冷的北风吹得支离破碎。直至我扶着城墙气喘吁吁,想起刘珺翻开血淋淋的猜疑时的薄情,小小的心脏犹如刀割,疼痛万分。
足足吹了一个时辰的北风,身子瑟瑟发抖,冻成冰雕。我的思绪,开始清明。返回长安,追查真相,指引着我毅然决然地进入函谷关。
而函谷关外,站立着一抹水蓝色的身影,茕茕独立,失望至极。
进入函谷关的刹那间,一袭紫衣跳下城楼的画面,重现在脑海之中。我竭力地挥去,嘴角浮起苦笑。
十日后,直奔大将军府,白色丧幡依旧刺目惊心,只是驰道上多了新栽的瑶台玉凤,正是平阳长公主最喜爱的菊花品种。远远地听见哀恸之声,恍如置身于玄女的幻阵,轰然间长城倒塌。
敲了许久的门,才走出一个面孔生疏的小厮,哭肿着双眼,问道:“夫人,有何贵干?”
“拜访平阳长公主。”我轻声道。
“夫人糊涂了,拜访长公主应去茂陵。”小厮泣道。
“你说什么!”我抓着小厮的衣襟,嗓音颤抖。
“长公主薨了。”小厮呜咽道。
薨了……我松开手,瘫坐在地上,脑袋一片空白。短短的一季秋天,只剩下无穷无尽的哀思。
半柱香后,平阳长公主的乳母王氏匆匆赶来,见我浑浑噩噩的样子,立即搀扶起我,入大将军府里,并且吩咐婢女奉上热茶。
“王姑姑,您告诉堇儿,平阳长公主怎么死的?”我跪在地上,泪眼朦胧。
“长公主忧思过度,殉情了。”王氏捂着锦瑟花纹帕子,哽咽道。
“说谎!平阳长公主怀着卫大哥的骨肉,不可能自杀。”我盯着王氏,恼道。
王氏低头不语,闪躲的神色里划过一丝狠戾。
“先是卫大哥等不到瀛洲玉膏而毒发身亡,接着是身怀六甲的平阳公主突然寻死。王姑姑,你不想为他们报仇么!”我站起身子,质问道。
“报仇?怎么报仇!大将军和长公主的杀身之祸不是堇王后招致的么!”乳母王氏将一副足金打造的长生锁扔在我的面前,冷笑道。
我拾起长生锁,浑身僵硬,眼泪哭干。这长生锁,是我托平阳长公主带给丁四娘的小太子的。长生锁如今出现在这里,那么丁四娘和伊稚斜的行踪岂不是被泄露。
“长生锁是谁送过来的?”我问道。
“鸣鸾殿的李夫人。”乳母王氏露出狰狞的笑容。
话音刚落,我收起长生锁,牵了系在府外的良马,扬起鞭子,奔向未央宫。凭借着尚未归还的武帝金牌,一路畅通无阻,直达鸣鸾殿。
鸣鸾殿,拆了重建,与嫣红馆无异。往里走,向左拐,墨兰深处,瀑布悬挂。跳进瀑布,爬入洞穴,乘一叶扁舟,游于紫罗兰色的湖泊之上。见那湖泊中央凸起的白玉阁楼,刻着思夏二字,不禁冷嗤一声。
“堇王后,李夫人已恭候多时了。”黄莺站在台阶上,毫不遮掩轻蔑的神色。
思夏居内,一袭西子浣纱的红衣,随着壁上支起的芍药灯花,在微风中摇曳。长长的衣袖,向外轻轻抛出,左肩处的挑金玫瑰逐渐盛开。
那绝色美人,瞟了我一眼,莞尔一笑,加快了水袖的挥舞。旋转、跳跃、甩出、收回,那抹艳丽的红,步步生出清雅绝尘的寒兰。气如兰兮长不改,心若兰兮终不移。
“堇王后,你会后悔来到鸣鸾殿的。”李倾城绾的是慵懒的坠马髻,别了一支芍药含春金步摇,涂上美人醉,的确不是一个倾国倾城就能描述的。
“李夫人,阿珺相公有没有告诉你,你不适合跳兰兮舞。”我冷冷地道。
李倾城听后,生起薄怒,瞥了一眼我腰间的长生锁,抿起的嘴角又绽放笑意。她摆摆手,示意宫女退下,纤纤细步,走到我的跟前,打量一番,发出啧啧的叹息。
“交出丁四娘和伊稚斜。你我的恩怨,莫波及无辜。”我眉头蹙蹙,道。
“卫大将军对堇王后痴心一片。当本宫派莺儿送去长生锁时,他宁可选择自杀以保住身后名,也不愿意透露匈奴单于和大阏氏的下落。”李倾城笑道。
我握紧长生锁,即便猜测到卫大哥的死因,亲耳听见时依旧眼泪簌簌。
“平阳长公主知晓长生锁之事,以为陛下容不得卫大将军的赫赫战功而痛下毒手,便闯入猗兰殿,与陛下大吵一架。回到大将军府,就自缢了。”李倾城道,露出假惺惺的哀伤神色。
若不是刘彻授意,李倾城如何轻易逼死卫青和平阳长公主。雁门关城楼上,我还向阿珺相公保证,刘彻就是脾气暴躁,嘴巴下贱。千古一帝,终究是冷血冷情。思及此,我只能嘲笑自己的天真。
“刘彻,出来吧。”我闭上双眼,疲惫不堪。
刘彻撩起珠帘,负着手缓缓踱步。一身墨色捻金龙纹衮服,丹凤眼里闪耀着可揽日月星辰的璀璨光芒,刀刻的轮廓愈发地冷硬,不怒而威。
“刘彻,堇儿说过,倘若有一天,堇儿发现你动了伤害卫大哥的心思,堇儿会亲手杀了你。”我拔了桃木簪,披头散发,眼底充满恨意。
“夏婕妤,是迫不及待地想伺候朕么?”刘彻挑起我的下巴,笑道。
我甩出桃木簪,刺向刘彻的脖颈,却被刘彻轻巧地接住。桃木簪不成,我又使出长生锁,插入刘彻的背部,见刘彻纹丝不动,略微迟疑,再触碰到刘彻的背部时,蓦然全身酥软,摸着额头摇摇欲坠。心里大喊糟糕,这长生锁上估计抹了曼陀罗花粉。
“堇儿,朕就知道,你会心软。”刘彻将我禁锢在怀里,低声道,白皙修长的手指滑向我的腰带。
作者有话:终于看到完结的曙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