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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影告别了陈琪儿,径直出寓所区,他丢下担子——至此,任务完成!他松了一口气,同时也感到一丝空虚。当了一个月的菜农,他挺佩服自己,好在自己父母是乡下人,所以自己装得还挺像。他想着想着便笑了,又展开手掌,看了看这一把陈琪儿硬塞给自己的钱,就迎着清晨的阳光正准备走。突然,一个人窜出来,他还没来得及反应,这个人猛劲一抓,抓走了一大半的钱,剩下几块大洋也被打落在地下翻滚着。
“喂——”突如其来的抢劫使无影迟疑了顷刻,随后他提腿就追。
“站住!”
这人像一匹饿狼,不顾一切地冲,无影追了半条街,眼见那人跑得远了,已经追不上了,遂停下呼呼地喘气,眼睁睁看着他转过街角消失无踪。
“狗日的!”无影只得骂他两句,没有任何办法。又想起有几块钱掉落在地上了,于是回去捡。“可恶的杂碎,我要再年轻十岁,不追上你,再打死你!”无影拾起仅剩的四块大洋,喃喃自语:“可惜了曾夫人的心意。”
陈年一路跑远,在一个胡同的角落停下,累得满头大汗,他只以手擦拭着,伸手看着这些沾满汗渍的钱,咧嘴笑道:“跟我跑,你老了点。”
他心满意足,蹲着休息,由于刘臻再不管他,陈年不敢去庄云铖那里,不敢找陈琪儿,他用完了所有钱,烟瘾发作难忍,于是只得去偷去抢,此时,又有一笔钱,他兴兴头头地往烟馆去了。去烟馆的路上,他又看见几个熟悉的身影——是庄云铖兄妹们,陈年忙闪躲了,觑见他们往刘臻家方向走去。
这几天,刘臻倾力打探了英国人威尔斯同北洋政府的关系,原来这威尔斯只是一个商人,但他老婆却是英国皇室里的人,但他也绝非一般的商人,他是为英国皇室服务的商人。他的背后有权利的支撑,更有一个英格兰帝国支撑。
到刘臻家中,刘荨出来迎接,允芸见他羞羞怯怯的的样子,像个女人,或许是因为愧疚的原因,于是主动招呼道:“荨少爷,你好哇。”
“云铖大哥,小蝶姐,允芸,你们好,请屋里坐。”刘荨把他们迎到厅上,下人就奉茶来。
“荨少爷,刘臻大哥呢?”庄云铖问。
“等会儿就回来,我听说也是为云铖大哥办一件事去了。”刘荨语气平和地说。
庄云铖明白了,无聊之余,忽然注意到这个小少爷,他在想自己也只比刘荨大五岁,看着他,仿佛可以看到五年前的自己,那种怯弱和青涩一览无余。
小蝶和允芸则在窃窃私语,刘荨时不时看向允芸,允芸偶尔对他莞尔一笑,他就感到幸福来得太突然:
一杯茶没喝完,刘臻回来了,“辛苦了,刘大哥。”庄云铖起身说。
“举手之劳。”刘臻请他们仍坐着,自己喝了口茶,说道:“威尔斯是个商人,是来中国捞钱的,他的夫人是个皇室,他俩真是一个有权,一个有钱,走到一起干什么是都无往不利,更何况现在这商界之中,外国人与政府勾结赚钱是摆在明面上的,他盯上你,这很麻烦。”
“他总不能明目张胆地抢吧?”
“倒不至于,”刘臻说,“但他可以暗地里捣鬼,现在官僚要捞钱,但官僚又怕社会的舆论,所以当官僚和外国人合作时,都暗地里做手脚,你得尽快处理你的厂。”
“刘臻大哥,你知道那天的北洋兵是谁调派的吗?”小蝶问。
“只是一队维持治安的散兵,随便调的,也不知是谁的狗腿,这都不是正规军,如今正规军都在前线,现在多乱啊,袁世凯一死,北洋政府根本控制不了大局,只要手中有兵权的,什么牛鬼蛇神纷纷‘占山为王’,自成一派,当个地头蛇,没人管得住,所以这仗,是说打就打,精英部队都往前线驻扎着夺地盘,这些流氓兵就缩在后面管地盘。”
庄云铖眨了眨眼,想着这混乱的局势,无可奈何。
允芸听得入神,没注意到刘荨盯着她好久了,忽然抬头,看见他,刘荨摆着手示意她过去。
允芸起身过去,“干什么呢?”她走近问。
“跟我来。”刘荨领着她过了两道门,一条游廊走到自己的房前,他进去拿了一串香珠,“送给你的。”他伸手亮出一串古香古色的香珠,说道。
“不不不,我不要。”允芸忙摆手,笑说:“可不能随便收人东西,我以前吃过一次亏的,大哥把我给一顿骂。”
“为什么骂你?”
“因为我那时是定着亲的,不该收另一个男人的东西。”允芸忙解释,“我不想要,是他硬塞给我,我没办法才收着,想着还是要还的,可一直没机会还,后来被哥哥发现,就惨了,他就骂了我。”
“你现在也跟人订着亲吗?”
“当然没有。”允芸摇头,脸颊红了。
“那管什么事?”刘荨仍伸着手说,“我只是觉得我欠你,给你了就当我们互不亏欠,否则我会一直内疚,你不收就是不原谅我。”
“我早不恨你了。”允芸急着说。
刘荨仍伸着手,不说话。
允芸仍是这个性格,禁不住别人苦苦地坚持,她只好收了,将这一串香珠拿着看,问:“这珠子,叫什么名字?”
“茯苓川香珠,”刘荨说,“说了你别怕,这是从宋朝一个公主墓穴中得来的,是公主的随葬品。”
允芸咧着嘴,有点小阴影。
“你别嫌弃,你细看上面,每个珠子上都刻了一个字,头一颗上还有观音像,是佛祖开过光的,是祥物,”刘荨说,“你闻闻,过了几百年,还是香喷喷的。”
允芸细看,数了数,一共十一颗,加一个小吊坠,每颗上面一个字,由于是宋朝的文字,她只认得其中七个字——容、继、富、贵、芳、安、世——都是吉字。
她又闻了闻,那是一股厚重的古香,是积淀百年的氤氲之气。
“好香啊。”允芸感叹,“不过这可太贵重了。”
“不贵重。”
允芸笑着,又问:“这个是宋朝公主的川香珠,我个平民,戴手上算糟蹋了么?”
“不会。”刘荨说,“你就是公主。”
“别乱说啊,我从来都不是。”允芸脸又红了,惊异道:“你变了,变得会哄人了。”
“是娘教我的。”刘荨笑说,“她说女孩子都得哄。”
“呵呵。”允芸望他一眼,嗔道:“还变坏了,算了,不计较了,还是要谢谢你。”
刘荨微笑着摇摇头,欣慰地说:“你能喜欢就好。”
“我喜欢。”允芸把川香珠揣进兜里,叫着他一同往前面去了。
厅里,庄云铖也正和刘臻告辞。
“云铖兄弟,吃了午饭再走。”刘臻苦苦挽留。
“不劳烦了,家里饭菜是备好了的。”庄云铖没见允芸,就问小蝶:“她哪里去了?你快去找,要走了。”
话音刚落,允芸屋角出现,“我来了。”她踏着小碎步快步走过来。
“现在就走?”刘荨急声问。
“荨少爷,我们要走了,你没事来玩吧。”庄云铖随口一说。
刘荨却当真了,答应道:“好,那你们慢走。”
“嗯。”三兄妹答应着出门去了,允芸掏出这串川香珠说:“姐姐,你看。”
“这是什么珠子?”小蝶拿过来,一眼看出其不平凡,喃喃道:“颜色怪好的。”
“你猜。”允芸笑道。
小蝶只拿着,便闻见一股沉沉的香气,“好奇特的香气。”她拿着闻了闻。
庄云铖边走边看着,不说话。
“咦,上面还有字呢。”小蝶感到好奇,拿近了看,又见其纹路细腻,色泽呈暗棕红色,古玉吊坠生香,感叹道:“这东西,上百年了吧。”
“几百年了呢,宋朝的,刘莨说是一个公主戴过的呢。”
听到此,庄云铖也感兴趣了,“我看看。”他伸手来取。
小蝶给他,问允芸:“你从哪里得来的?”
允芸顿了顿,瘪了瘪嘴说:“刘荨给我的。”
“哇,你就收了?怕不是成了定亲信物。”小蝶调侃。
“别胡说,他非给我,我不好不收,而且他说若我不收下,就是我还不原谅他,我能不收吗?”允芸极力辩解。
“看来他真是变了,知道自己做了错事,也明白我们可能已经知道他的所作所为,挺好的。”
允芸抿嘴不语。
“这我不管,”庄云铖把东西还给允芸,淡然道:“既然你现在没跟谁定亲,你收谁的东西我都不管,你自己掂量着就是。”
允芸看他一眼,仍旧不语,回头走着,她不知道这个礼物意味着什么,她也没多想。
“来,帮你戴上。”小蝶说。
允芸伸出左手,露出白白胖胖的手腕,小蝶将川香珠的金丝织线解开,把香珠套在她手腕上,又将金丝织线系上。
“好看吗?”允芸问。
“好看。”小蝶浅浅地笑着说,她心里竟有一点儿小羡慕。
庄云铖偷瞄了一眼,假装做不关心的样子,快步走在了前面。
“哥哥,你都不看一眼吗?”
“哦,怎么不看?”庄云铖停下来,允芸就伸着手过来了。
庄云铖握住她四根手指,盯着她的手腕,点点头说:“挺好看的,不过宋朝公主的手腕恐怕没你手腕这么又白又胖的。”
“哼哼!”允芸撅着嘴斜他一眼,缩回自己的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