娃娃新娘

二面把事情跟马大志讲了，马大志也笑得不行。说这个大面，以后就等着受气吧。二面突然说，大志哥，要不你娶了我姐吧。马大志愣了下，说，瞎说，你姐是我妹子。二面笑嘻嘻地看着马大志，说，是你妹子，你咋还把脚丫子伸我姐怀里呢。

马大志的脸“腾”地红了起来。

马耳朵沟的这个冬天，有两个人结婚。这两个人都跟马大志有关系。大面结婚走了以后，叫马大志没有想到的是，自己的学生秀锁竟然也结婚了。秀锁刚十五岁，怎么就结婚走了呢？这件事情对马大志的情绪影响很大。

秀锁一直是马大志最欣赏的好学生。她聪明，懂事听话。马大志不在学校，秀锁就按照马大志的交待给学生们抄课文。除了胡闹不服气，其他的孩子也都听秀锁的。马大志那些天一直在为胡闹的事情闹心，李菊花赖在教室里不走。马大志气得去找杜玉莲，杜玉莲不说正经的，还下死手打胡闹，马大志就只好收留胡闹。这个胡闹，真是淘气得可以，处处叫马大志操心。这边的事情刚解决完，胡子含就来学校找马大志。非要处理胡闹不可。

马大志气得不行，胡子含敢进教室当着马大志的面踢打胡闹，马大志就真来了气，跟胡子含扭打在一起。胡闹一看马大志向着自己跟胡子含动手，就喊了同学来帮忙。就这样，抱腿的，搂腰的，薅头发的，拿笤帚疙瘩捅胳肢窝的，胡子含被马大志和胡闹们摁倒抬着给扔河边去了。队长高玉大赶来的时候，胡子含趴在河边上揉着臀部骂马大志呢。说，啥小鸡老师啊，带一伙土匪学生，一起上来收拾我一个人。你等着瞧吧，他们一个也念不出去。高玉大就把胡子含背回去家去，详细问咋回事。胡子含就把事情原委说了。胡子含家养了一只大黄狗，特别厉害。因为杜玉莲来家里把爷爷祖传的饭铲子给“要”走了，还诬陷爷爷很多不好听的话，胡子含就记恨在心里。胡闹几次差点被胡子含家的大黄狗给咬了，胡子含就是不往回喊自己家的大黄狗。

胡闹想办法琢磨胡子含家的大黄狗。胡闹发现胡子含家的大黄狗好咬石头，只要你捡起石头去打它，大黄狗就扑过去咬石头。胡闹灵机一动，找了个红萝卜，在火上烧。直到把萝卜烧熟。拎了萝卜去胡子含家门口转悠。胡子含看到胡闹就招呼大黄狗去追。大黄狗狗仗人势，紧追不舍。胡闹就把烧熟的萝卜砸向了大黄狗，大黄狗一口就咬住了萝卜。然后就惨叫起来。这个办法太恶毒了，大黄狗发觉上当，可是却无法摆脱掉咬住的萝卜。热萝卜粘在了牙齿上，硬把大黄狗的狗牙给烫掉了两颗。从此，这只大黄狗见到胡闹就跑。可能是大黄狗传的话，马耳朵沟的狗们没有再敢惹胡闹的了。

高玉大安慰了胡子含，大骂了胡闹。胡子含委屈地把掉下来的狗牙拿给了队长高玉大看。高玉大差点笑出声来，强忍着，把狗牙要来说过几天找胡闹的娘杜玉莲讨要说法。一颗狗牙至少也得包赔你五毛钱。给胡子含争完理，看见胡子含消气了，高玉大又严厉批评了胡子含去学校闹事。学校是培育孩子的地方，孩子不念书肯定不成。别看现在沟外面都在闹什么革命，上课的时候少。早晚都得回去上课，读书识字才是正道。你咋能去那地方打胡闹呢，要打你在河这边等着，等胡闹回来，你劫住他揍。往臀部上肉多的地方揍，还揍不坏。

高玉大再去找马大志，给马大志撑腰，说谁再来学校闹事，只要别打死打坏就成。最好往臀部上揍，臀部上肉多，还揍不坏。马大志听了就更理直气壮了，胡闹再怎么不好，也是自己的学生，行自己打，别人打就不成。高玉大又把俩颗狗牙交给了马大志，叫马大志罚胡闹。这么一闹一忙，秀锁好几天没来上学，马大志也没有注意。马大志托孩子去给秀锁捎信，秀锁写张请假条来，说她娘病了，要在家照顾娘。再后来，秀锁又写张请假条来，说娘住院了，爹不叫她上学了。马大志就着急了，学校走不开，秀锁的家住在柏木山沟，离的远。马大志就写封信给秀锁，安慰说别着急，过两天老师去看你。

还没等过两天，秀锁就出嫁了。

那天，马大志正在教室给学生们上课，听到了马车的声音。马大志抬头看了，发现了一辆送亲的马车从河边扬尘而去。那是一辆三挂套的马车，马铃铛“叮叮当当”很响很急，马蹄声“哒哒”响。驾辕的是匹枣红马，高高大大的。马大志觉着新鲜，多看了几眼。直到马车远去，马大志问，这是哪个村子结婚？有个学生就告诉马大志，老师，你还不知道吧，是秀锁出嫁的马车。

马大志愣了，急急地问，你咋知道是秀锁要出嫁啊。

那个学生是秀锁的朋友，秀锁前段时间跟她说过，她娘的病要做手术，家里没钱。爹托人提亲呢。娘的病真挺不住的话，她就只能出嫁了。她不能看着娘病死。她还说，要真出嫁的话，就叫那个男人雇大马车从咱们学校路过，最后再看看学校，看看飘扬的旗。

马大志的心“咯噔”一下，快步跑出了学校。抄近路在山坡上奔跑一阵，看不到马车的踪迹了。马大志在沟口遇到上班的吴旺达，就打了招呼，气喘吁吁地说，三叔，把你的自行车借我，我去追一个人。吴旺达说，不成，我还得上班呢。马大志说，我马上就回来。吴旺达还没答应，马大志抢了自行车就走。气得吴旺达坐在地上骂，你咋跟高玉大一模一样，骑我的车子这么仗义，这也不是公家的车子。

马大志追出五里地，终于追上了迎亲的马车。马大志大喊一声，给我站住。马车停住了，全车的人都认识马大志，看着这个新老师。马大志支上自行车，上前看了。没错，是秀锁。秀锁穿一身大红棉袄就坐在马车上。马大志的眼睛湿润了，说，秀锁，叫你受委屈了，是老师不好。跟我下车回学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