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荼蘼半夏Ⅳ 斑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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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让人拆了他所住过的这栋房子。.

既然人不在了,留着这房子也没什么意义。Jonas对我的行为百般不解,觉得我实在是无理取闹,就算他现在不在,可是以后可能还会回来的啊。

我无法跟他说明白,因为在他离开的那一刻我清楚的预感到,他再也不会回这里住了。

事实上我是对的,他的确从没回来住过,后来回来一次也不过是陪我回来为Jonas的父母扫墓。那个时候他的目光对这个地方充满了怀念,他说,那是他一生中仅有的那么一段平静的时光。

在房子拆迁之前,我在里面待了三天,三天之后我带着从未有过的清醒正式加入了FBI,当然,是瞒着Jonas和他的父母的。我得承认,他们从前跟我说的“FBI可不是什么英雄角色”这句话是多么的正确,也理解了他们就算让我接受训练也从没让我正式做过什么任务的心情。

不过这种为了美利坚的最大利益而存在的组织,也不能指望这里有多少正义之士。FBI中对我相对宽厚些的,也只有詹姆斯而已,这个不苟言笑的长官对我相当严厉,对我唯一的夸赞也只是在我射中十环后淡淡的一句“不错”。不过我还是挺喜欢这个大叔,因为他和别的人不一样,他生气的时候就是生气,无奈的时候就是无奈,不像FBI其他人一样整天板着一张脸好像有人欠了她几百万似的。他以最直率的心坦诚对待我,给我一种父亲的感觉。

只是有一天,在训练完毕之后他找我谈话。

“明里,你不用把自己逼得这么紧的。”这个美国大叔犀利的目光似乎想要洞察我的心思,“你还只是个孩子,你才十几岁,你应该向所有同年纪的女孩子一样——”

“是Doven夫人找过您了吧?”我打断他的话,在心里叹口气。.虽然我是瞒着,可是我指腹上因为长期握枪而有的小茧,大拇指和食指的间的皮肤上被磨破的伤口,掌心因为硝烟反应而出现的微小烫伤,还有前几天脖子上的擦伤,只怕长了眼睛的人都知道是怎么回事了。

Doven夫妇不希望我加入,这我知道,所以才想瞒住他们。收起满腹心思,我露出我觉得最令人安心的笑容,“我没有逼自己啊,我只是……只是想知道关于我的父母的事情。”

这位身经百战的FBI眯起眼睛。

我知道他在怀疑,所以任他用剖析的目光将我看个够。但我也不得不承认,我在说谎,但这无疑是最好的借口了。

我从FBI所储存的资料中发现了不少事,我的父母的死因,是因为调查一个神秘的黑衣组织,潜入其中卧底多年,在最后关头被组织发现才没了命。

为了给父母报仇,这样的理由足够充分。

但我自己知道,我是为了另一个人。

没错,在他离开时候我调动了我能力范围之内所有能查到的资料,并且研究了那栋房子里的一切,还破天荒的找到了一个废弃的通讯器,上面落了三个月的灰尘让我想起了三个月前FBI围剿组织的一个秘密分据点却惨遭埋伏的事实。

其实我早就有过怀疑,只是不敢相信,所以我需要证实一下。

詹姆斯支着下巴不赞同地看着我:“作为一个FBI,你的感情太过丰富了。”顿了顿他补充一句,“当然我没有让你改变什么的意思。”

我点点头:“如你所说,我只是个十几岁的女孩子。”

“知道自己的任务是什么吗?”

“知道。”

“知道失败后果么?”

“知道。”

“……”我的迅速回答没有让对面的大叔产生类似欣慰的情绪,他以一种相当无奈的眼神看着我。

FBI终于还是答应了我的申请。

我成功地潜入组织,成为暗杀组的一名学员已经是一年半以后的事了。板机扣着手指,那里原本细嫩的皮肤如今已然血肉模糊。每夜入睡前,我盯着手掌出神的时候,都会突然迷惘起来。

我其实一点也不理解自己为什么一定要这么坚持,为什么一定要知道他是不是这个组织的人,为什么一定要承受这样的折磨,如詹姆斯所说,我应该像其他同龄人一样去学校交些朋友的。

可我却无时不刻觉得,我必须做点什么。

从来没有一个人,会让我这么想要了解和靠近。

“你看起来,不像第一次拿枪的人。”这个看起来比我还忻几岁,说话却出乎意料的老成又冷凝的人第一次见面对我这么说着。

他周身的气势极强,压的我心口一紧。我瞬间强迫镇静下来,向后一拉枪栓,扣动板机,再次十环,然后不发一言抬起脸与他对视。

“合格。”少年终年的黑色装束和过肩的银色长发。被刘海遮掩的半边脸上是一双狭长的浅色双眼,冰冷的令人心寒。

我这才知道这小子居然就是这次试炼的检测人。

我带着自己的代号Beveldere,正式融入了这里。

而我也终于见到了我潜入这里的原因。

那一天我随大众一般跟着那少年快步前行,脚下泥泞的土地无不在证明这里刚下过一场雨。回顾四周,密密丛丛的树木相互交织,空气里都弥漫着水汽在阳光下蒸发的味道,干净的清香。光线透过树叶叠加的罅缝在前面少年的黑色大衣上投下了光斑。

在这样的环境里有这样的空气,总会让人觉得匪夷所思。

面前的门一扇接着一扇的打开,跟随它变动的还有我的心跳声。它愈来愈快,好像随时都会跳脱出来。

我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这样失态。

走过最后的大门,耳边响起了我这一辈子都不会忘的声音。目光所及,是我千辛万苦的原因,我跟自己说,他是我这辈子的劫难。

其实不算是许久不见,他的模样没什么变化,只是那面对着我时温和的笑意荡然无存,纵然依旧一脸随和,可却让人后背发凉。

什么时候,他也能将黑色穿得如此理所当然。什么时候,他原本笑容清浅的模样变成这般的冷漠。

他的目光扫过我,那一秒的时间于我而言似乎是千年万年,我说不清楚自己是怎么想的,我很清楚,如果他记得我,就会立刻对我的身份起疑,于我而言这会是一场灭顶之灾。可是,如果他不记得我了……我所做的又有什么意义?

那样平淡的目光就这么一扫而过,以一种平淡的口吻道:“以后科研组的安全就交给你们了。”目光再一次停在我的脸上,“你就留在这里,保护我的安全吧?你的名字?”

藤江明里四个字几乎要脱口而出,却又被我反应过来他问的只是代号:“Beveldere。”

他看着我,黑眸深不可测:“我们以后,合作愉快。”

说着伸出手,与我的相握。

那是冰的刺骨的温度,与阳光没有任何相似之处,如针扎一般。

而他那双在光线下流溢的墨黑瞳仁,却一如当初。

千辛万苦与他重逢,我亲眼证实了我的猜测,同时看着他褪尽了一身的光芒。我在他的眼中已经找不到当年的任何色彩,似乎从前的记忆都是我的臆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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