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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章 感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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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一路听下来,太妃的苦也能感知一二,我心下温馨,先皇真的个性情中人,亦是位明君呐。

“嫔妾有句话不知道当问不当问?”

太妃倒是猜到了我的疑问:“你是不是也怀疑徵儿的出身?”

我点点头:

“恩,的确如此”

“哀家说没有详查过恐怕你也不相信,孚英暗地里查了很久,可是结果确实是哀家的孩子夭折了,至于因为什么,左右都查不出端倪,也就过去了不提”

“噢,那,昭夫人便在那时荣封贵妃了吗?”

“不,我虽无贵妃名位,却享贵妃规制之实,昭夫人当时只封了贤妃,我与她的正面冲突也从那时开始了”

我国嫔妃等级中贵淑贤德四妃虽同为正一品,却独贵妃冠以封号,以示为嫔妃之首,我想,贤妃每每见到容妃,该是多么忿忿不平,妒火中烧啊,对女人而言,爱情永远是最烈的那一剂毒药,女人善妒,更是放之四海皆准的真理。

太妃不知道我思路游弋,只说着:

“后来,皇后仙逝,先皇降旨有生之年不再立后,六宫交由贤妃执掌,我照看着皇后三个孩子,担心贤妃对孩子不利,便禀告先皇恢复我容妃规制,让贤妃进位贵妃,居宫中嫔妃之首,如此,徵儿登基后依礼就称之为贵太妃了”

“太妃抚育皇上长大成人,养子即位,太妃应为太后才是啊”

如今,沂徵对仪容太妃的照顾宫中无人不知,无人不晓,想必,上个太后的徽号也是轻而易举之事,为何名位上尚且低于长宁宫的昭贵太妃呢?

“傻孩子,我已是垂暮之年,还会在乎这太后名号不成,徵儿孝顺,一应物什都是按太后之尊,我很是知足,倒是你,怎么一直还不曾?”

太妃说到这里故意顿了顿,还用眼神打量打量了我,我装做不知太妃何意说:

“太妃,嫔妾不敬,有问题想请教太妃”

“你但说无妨,想是和你有缘,这些陈年旧事平日里不提也罢”太妃说着又转头对孚英姑姑说:“你也不用在这里,我没事,去告诉膳房准备午膳吧,一会让请贵人尝尝咱们宫的手艺”

孚英姑姑屈膝后转身离开,太妃看着我,点点头,示意我,我便问道:

“太妃与皇后一直就很友好吗?”

太妃是得先皇看重的,同为嫔妃的贵太妃妒忌如斯,那么六宫之首的皇后不更是?

听到我小心翼翼的话,太妃竟扑哧一声笑了,精心画过的妆容在春日暖阳的映照下显衬得太妃更是毓美安祥,太妃道:

“先皇后是极善之人,素来颇得众嫔妃敬重,操持六宫,也是以理服人,我与皇后姐姐一直姊妹相称,直到姐姐仙逝,这一点同你和绿采一样的”

我点点头,心有瞬间的颤动,既然与我和杨姐姐一样,那一定是会很温馨了。

一世姐妹情,此生不相弃,姐姐是这么说的,茗儿也总是会记得的。

“孩子?想什么呢?越发直眼了,来,给哀家说说你和绿采,听说你有“让辇”之举,是什么令你如此去做呢?难道你对至今都未有皇宠当真不以为然吗?”

我不料想太妃会知悉岂柔堂我拒绝沂徵夜宿之事,更没料想连我尚未承宠这也知,这种话,沂徵必定不会对太妃言及,我心中突然意识到,仪容太妃并不是如传闻中的那般不问世事,而是知而不顾、不言,然后在关键时候出其不意。

我起身,恭敬的回答道:

“回太妃,嫔妾身为宫嫔,当然在意皇上的恩宠,嫔妾身为宫嫔,同样明白皇上不属于后宫中任何一个人,君恩如水,没有姐姐,也会有旁人,与其是旁人,不如是姐姐,旁人会害我,而姐姐永远不会”

这话,是我的心里话了。

沂徵,他注定是来伤我心的,我想“一生一世一双人”,我想“只得一心人,白头不相离”,却也终是随着命运离我越来越远了,我注定了要在这深宫里与旁人分享我的爱情了。

太妃恩声,似自言自语又似对我说一般:“天目宫兰妃、馆禄宫颜嫔、繁祺宫喜贵人,如今这三人是青云直上,炙手可热,佟氏怀着皇嗣,不要张狂过了,颜嫔、颜嫔?...”

“太妃知道了什么吗?嫔妾与颜嫔娘娘是少时玩伴,太妃??”

我留意仪容太妃说到何姐姐时复杂的神色,不带丝毫感情,眸光深远,让人不能窥探一二。

“颜嫔”

太妃咀嚼何姐姐的封位许久后,慢慢又有无限深意地说着:

“贵太妃是势必要把她放在火上烤了,空闲时你去看看她,给她提个醒儿,美人少智,她伤了自己个事小,危及社稷事大,哀家不希望这么个美人哪天一不留神香销玉陨喽,她有心思扇枕头风,不如多用点功夫琢磨怎么给皇家诞育子嗣,后宫干政,她胆子也不小了!”

我看太妃说完,竟是有些惋惜和不满,奇怪道:

“太妃的话嫔妾不懂,为…”

“你不需要懂的太多,对你反而不是好事,时间长了,你自然都会明白了”

太妃打断我的话,根本不在意我的不解与疑惑。

多说无益,我也就不再言语了,慈安殿陷入了一片安静,而这安静短暂的被沉稳的脚步声打破,茜罗提花印真丝帘掀起,只见孚英姑姑拾步而入:“禀太妃,膳食已准备妥当,是否即刻开席?”

太妃说了声“不忙”,随后,瞧了我一眼,提高声音对姑姑说道:

“孚英,即刻传哀家懿旨,擢升景氏为从四品婕妤”

“太妃!”我闻声几乎本能的推辞跪道:

“嫔妾尚未承宠不说,更于社稷无功,荣升贵人已是有违宫规,喜贵人身怀龙裔,亦不过进位一级,嫔妾实在不愿如此,惹来六宫非议,嫔妾恳请太妃收回懿旨,以安各宫姐妹”

太妃该是不意我会推辞,猛怔了一下,头上缧金凤步摇也随之晃动起来。

“荣登上位才能保得一己平安,历来慈不掌权,孩子,你的善良哀家欣赏,可这是宫廷,哀家不想你的善良害了你,哀家还有几年时月,能照看到何时?襄王回宫,也不知是福是祸,既然你忧心众宫嫔,那哀家就赏喜贵人双翼步摇一支,让她安心养胎,另赏六宫宫嫔每人绸缎十匹,这样,你总该答应了吧?”

太妃忧郁俯身看着我,幽幽说来,商议中的绝决感觉令我再无理由拒绝。

良久,我终是磕了头:“嫔妾谢太妃恩典”

“好!下月寿旦节,兰妃摄后宫事自然要张罗安排,哀家会晓喻六宫许你从旁协助一二,年轻,多历练历练是好事”

我惊讶着忙谢恩:

“嫔妾谢太妃赏识,嫔妾定当尽心尽力,不辜负太妃期望”

我之所以惊讶是缘于泺国有个不成文的传统,每逢帝王生辰的“圣寿节”,皇后生辰的“千秋节”,皇太后生辰的“寿旦节”,皇太子生辰的“寿宁节”,都要大肆庆祝。

说大肆,也并不是铺张浪费,奢靡造作,而是与除夕、春节一般作为正经节日,内宫外廷同欢乐的,一些晋嫔妃、上徽号、封郜命、赏百官也会在这时同时进行,可以说是一年中的大事了,而太妃许我从旁协助也是给了我最大的信任,我初入宫便有如此缘分,自是要稳妥行事才好不让太妃失望呢。

到底是宫中老人了,孚英姑姑懂得适时适地说适合的言语,我向太妃谢恩过后姑姑便领着宫女太监们开始传膳。

手捧托盘膳食的宫女们鱼贯而入,眨眼间席上便满是斑斓色彩,按矩坐席后,宫女们伺候换用膳白色手巾等器具,太妃给我说起了菜肴:

“近来御膳房净是做些新奇的菜式,菜名也雅,瞧着就有食欲,你尝尝这个,孚英这叫什么来着?我这糊涂的天天吃还记不清楚”

春儿机灵,太妃话音刚落,便是夹菜于我。

孚英姑姑亦是满面笑意道:“禀太妃,这道菜叫做‘冬冬青’,此菜讲究三色三味,冬笋脆嫩可口,冬菇鲜香入味,菜心油润软糯素菜荤烧,清鲜不腻,婕妤小主可细细尝来,便可知奴婢所言非虚了”

“单听姑姑说都觉得美味极了呢,也是在宫廷,寻常百姓家这时节是绝计吃不到冬笋、冬菇的,只不知这要耗费多少人力、物力才能在春季吃上呢”

我见孚英姑姑夹了好一些放至太妃面前的翡翠食碟中,猜着,想是太妃该很喜欢这味道,想想也就帝王家能如此随时吃些新鲜食材了。

“哦,怎么不是这时令的么?哀家最近因着喜欢御膳房每餐都会备这菜,也总是用的最多”

看太妃疑问,我放下手中的银筷,道:

“太妃久居内廷高位,想来没有人拿这小事儿与太妃言语的”

“这冬笋是立秋前后利用毛竹或是楠竹的地下茎也就是竹鞭的侧芽发育成的笋芽,因尚未出土,笋质幼嫩,是一道很受欢迎的菜肴,不过采挖冬笋会影响竹子发育,‘九前冬笋进春烂,九后冬笋清明出’说的是采挖时节,冬至前的冬笋一般极少数转为春笋,是可以挖的,冬至后的笋芽多是转为春笋而成竹,所以是不可挖的,这可挖与否也是菜农根据历来经验来订下的;冬菇就是秋菇,顾名思义秋天收获,是相对于春菇而言,俗称做冬菇的。太妃好口福呢,这也是皇上对太妃的一片孝心呐”

从小娘就在吃食上很是留心,耳濡目染我也些许懂些,这会说来也不觉什么,倒是太妃听的入神入味,怕是碟中菜凉了都浑然不知。

“哎哟,这用膳原来这么多学问在里面,哀家孤陋寡文了,回头喜欢也叫你的小厨房给你做做,食材就去御膳房取,就说是哀家的意思”太妃惊讶的盯着这满桌的菜品说着。

“恩,嫔妾尝着味美可口,清香袭人,不过嫔妾的小厨房均是应时菜品,嫔妾认为百姓一年为生计操劳,已是不易,如此在吃食上,有些欠妥,望太妃莫怪嫔妾多言”

太妃听到我有些不敬重的话没有正面说什么,却是转身问起了随侍的孚英姑姑:“孚英,你看这孩子如何?”

姑姑对太妃点点头,依旧笑眯眯的看着我:

“奴婢看着景婕妤可是惠心兰质,是圣上的贤内助”

“姑姑的话严重了,嫔妾只是一界宫嫔,兰妃娘娘代摄六宫,位比国母,娘娘才是皇上的贤内助呢”

孚英姑姑的话如若传至蕖芙殿可不是小事,以兰妃的秉性。。。

“你不免太过于谨慎了,兰妃自有兰妃的长处,然而,有些面上和你是不能相比的,孚英的话很是贴切,如此贤德,就是徵儿封你皇后哀家也无异议,你不必忌讳什么”太妃是一脸郑重与严肃,我听罢更是不知怎么样回话,索性就只品尝菜肴,说起了旁的。

用过了晚膳,已是黄昏时分,我又陪太妃说了些话,便到了戌时三刻,如此一天下来,太妃也有些疲惫,我就起身告辞回宫,又和太妃约好三日后来长乐宫给她老人家抄写佛经。

回宫路上,我沉默不语,脑中仔细想着这一天来的点滴,疑问、震撼、开心,很多情绪充斥在头脑里。回到岂柔堂,也没有再过多磨蹭,略略梳洗后我也就歇下了。

簌簌落叶,飒飒风声,正是江南秋日好时节。

阳城杨府此刻也是嬉笑一片。

“绿采,你倒是快点呀!轿子可都在府外等了半个时辰啦”

我被何姐姐拉着小手,踱着碎小的步子,费力跟着跑向府中正门,杨姐姐的喊话从身后传来:

“念裳,你们等等我,我这到了”

我回眸,欲要瞧瞧杨姐姐,踉跄一步,‘啪’声起:“啊!哇!呜呜呜呜…”

“茗儿!!怎么这么笨?自己踩到裙角”话音一落,我被适时赶到的杨姐姐扶起在身侧,姐姐细心拍打着我锦衣上的尘土,我挂着泪花,呜咽道:

“姐姐们真要去净云寺吗?茗儿不想去了,好痛呢”

何姐姐拉过我,柔柔我的头,才要说什么,眼光落于一处,而后,对上杨姐姐,说道:

“是少夫人抱着小小少爷过来了,绿采,像是在叫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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