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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上――”突然,皇帐内传来了卢成近乎慌张的叫声,帐外的杜胜心中一惊,赶紧回了皇帐,眼前的一幕让他的心一沉,只见天洪帝面色青白,怒目圆瞪的望着方才进来的士兵,那模样像是要杀人似的,而进来的士兵早已被天洪帝的模样吓得身子抖个不停,结结巴巴的讲不上一个字来。
猛然,‘扑――’的一声,天洪帝吐出了一口鲜血,众人的面色一白。
卢成与顾鼎立心中更是一沉,卢成对着杜胜道:“杜胜,传御医,记住,不准惊动了别人,违令斩。”
“是。”就在杜胜转身之时,他听到了天洪帝咬牙切齿,几乎是从喉咙缝里迸出的声音:“你把刚才所说的再说一遍。”
那士兵的结巴似乎更重了,只听他道:“禀,禀皇上,太,太子乘,乘皇上远征之时,夺,夺宫,自立为帝,左相率,率兵平乱,太,太子拒捕,被,被左相杀了,而当天,右,右相自觉罪孽深生,自尽于,于牢中。”
“皇上――”帐内,众将的脚步声突然沉重起来,账外的杜胜赶紧加快了步伐。
天洪三十二年五月七日,凌军与商军在决战之前一天,凌军突然撤退返朝,放弃了能轻而易取夺取商国,一统天下的机会。
天洪三十二年六月二十日,凌军返朝不过一月多余,宫中突然传出恶耗,天洪帝驾崩。
天洪三十二年六月二十一日,瑞祥皇后下召,国不可一日无君,三皇子凌飞即位,改年号为康顺。
康顺一年六月二十五日,天洪帝驾崩不过五日,瑞祥皇后因想念先帝,竟在当夜追随先帝而去了。
一个月之内,凌朝连续出了五件大事,大子夺宫不成被杀,右相应承恩自尽牢中,天洪帝驾崩,瑞祥皇后去逝,新君即位。
而这时的大凌朝,看着太平盛世,然而在暗中,早已风浪起跌,暗藏杀机了,那些平常隐在暗处的动荡渐渐开始流动不安份起来。
此时的民间对于这些生变更是早已众说纷纭,人云亦云,毕竟这些事情都来得太突然,又过于紧凑与巧合了。
民众们私下议论的焦点一是天洪帝的死,民间有二种说法,其一是天洪帝在与商军决战的前一日便已被太子夺宫给气得升天了,回宫的一月只不过是一个表相,是为了防生变,做给别人看的,其二是天洪帝是让大臣给谋害死的,不过这一点在天洪帝驾崩三天后便被否认了,天洪帝回宫时身边跟着几位将军保护,这几位将军都是大凌朝的高手,谁又能在他们眼前底下下手?焦点二,是右相应承恩的死,说的最多的便是右相是被人陷害的,其中也不泛一些小道流言。
不过,这些所有的议论在新君即位半年后便消失的烟消云散,焦点转移,转到新帝立后的事情上来,康顺帝在小时曾经被先帝下了王妃,是右相应承恩之女应怀雪,但根据大凌朝的律意,重臣一旦定了罪,其家眷不是被杀,便是沦为奴隶,所以,应怀雪在其父自尽于牢中之时已成为了官宦人家的下人,这王妃之冠早已去摘除,那么,现剩下能与皇帝般配的就只有左相之女萧姿儿了。
果然,三个月后,宫内便下了旨颁发至民间各地,新帝将在半年后迎娶左相萧桧之女萧姿儿为皇后。
已是七月,池上菱花也崭露嫩头,幽静的在一方天地里慢慢绽放。
萧姿儿倚立在亭柱旁,默默的望着池中的水菱,美丽脸上并不见得红润,其身子比起几个月前似乎更为孱弱了,她静立良久,才转过身望着棋盘中的残局,暗喃:真的只有如此了吗?
“小姐――”此时,她的贴身丫头语儿兴匆匆的跑进了亭内。
一见是语儿,萧姿儿原本苍白沉定的脸上露出一抹激动,未等语儿喘口气,她便急问道:“找到她了吗?”
“嗯嗯嗯。”语儿已跑得说不出话来,只是激动的点头。
“怀雪在哪?”萧姿儿的双手有些颤抖。
“在,大,大厅,怀雪小姐在大厅呢,老爷与夫人也在。”语儿好不容易说出一句完整的话来,萧姿儿早已跑了出去。
真的找到了?顾不得自己身体的不适,萧姿儿便往大厅跑去,一个多月了,她找了怀雪一个多月了,皇天不负苦心人,终于让她找到了。
一个月前,当右相应承恩自尽于牢中的消息传到她耳里时,她便知道是自己的父亲下了这个毒手,当圣旨下达:罪臣之家眷下放为奴时,她哀求自己的父亲接怀雪母女二人来到萧府久住,无奈父亲不同意,她以死相胁,父亲才勉强答应,就在她欣喜若狂之时,去接怀雪的奴才却说:“小姐,应家的人早在二天前便被遣散至各地为奴了,奴才们打听了很久,也打听不到她们的下落。”
当时她听得差点昏了过去,问那奴才:“朝中一般会把带罪家眷放至哪些地方?”
那奴才回道:“禀小姐,据奴才所知,朝中那些降了罪的大臣们的女眷不是被大爷们收为小妾,奴婢,便是被送至妓院,小姐,以怀雪小姐的样貌,奴才觉得可能会被哪个有钱人家或是官家子弟给收了。”
当时,她听了此话,心中一急,便昏了过去,这一昏使她足足昏了三天,当她醒来时,不禁痛恨自己动不动就昏倒的身体来,如果自己早些天下令府上所有的奴才出去找怀雪的话,怀雪便能少受些日子的苦了。不过,幸好,现在总算把怀雪给找着了。
“怀雪――”萧姿儿一进大厅,便急叫道,却在看到厅正中一身着粗布脏衣,瘦弱的几乎不成人形的少女时,豆大的泪珠从她的双眼中滚了出来,颤抖的道:“怀雪,你,你怎么瘦成这样了?”
怀雪一动未动,只是眨着原本晶莹但现在却死寂一般的双眸盯着地面,她的表情呆滞如傻子,更别说什么话语了。
“怀雪?”萧姿儿走到怀雪的面前,望着她脸上那恍惚的表情,心跟着下沉,双手轻摇着怀雪瘦弱的身子,萧姿儿哽咽道:“怀雪,怎么了?我是姿儿姐姐呀,你不认得了吗?”
“姿儿,”萧姿儿的母亲柳氏走至怀雪的面前,叹道:“怀雪的母亲这一个月为了躲避沦为奴隶的命运,带着怀雪东躲西藏,可是就在今晨,还是被发现了,就在刚才被人活活打死了,怀雪看到了母亲死时的惨状后,就变成了如此模样,若不是我们的人及时赶到,后果可能不堪设想。”
萧姿儿一怔,紧咬下唇,突然望向坐在上堂一声未吭的父亲萧桧。
仿佛意识到了女儿的注视,萧桧抬头,却在接触到女儿的目光时,眼中闪过丝歉疚,但很快便被深沉取代,只是对着总管道:“陆总管。”
“老爷,有何吩咐?”
“吩咐下去,从今以后怀雪就是本相的第二个女儿,如果有下人胆敢对她不敬,本相定斩不饶。”
“是。”
萧桧望了怀雪一眼,却躲避开了与妻女的目光,出了大厅。
“孩子,她是你的父亲。”见女儿的目光中充满了对丈夫的恨,柳氏苦笑,都怪自己的疏忽,这么多年来才没有察觉到丈夫心理的变化,至致于使他做错了那么多的事,哎,事到如今,多说无益,她该做的就是想方设法的去弥补。
“娘,我宁愿没有这样的父亲。”萧姿儿抱住依旧呆愣的怀雪痛哭出来,柳氏也在一旁落着泪,她一直视怀雪如亲生女儿般的喜爱,现在见到她如此模样,怎能不痛心。
此时,怀雪呆滞的目光突然动了动,侧头望着抱着自己痛哭的萧姿儿,半响,突然出声:“姿儿姐姐,是你吗?”
萧姿儿与柳氏同时一愣,紧接着,面露欣喜。
“怀雪,你,你,你说话了?”萧姿儿来不及擦去还挂在脸上的泪珠,欣喜的道。
“姿儿姐姐,你为什么现在才来找我?”怀雪眨了眨双眼,小脸上竟然有股不属于她年龄的沧桑感,令萧姿儿看着心一酸,她的怀雪妹妹才13岁呀,就遭受到如此的巨变,单纯的她如何受得了?
“对不起,怀雪,姐姐对不起你,我,我?对不起。”萧姿儿不知道从何说起,只能一个劲的道歉。
“姐姐,娘死了,娘是为我而死的,怀雪这里好痛哦。”怀雪一手指着胸口,目光似乎又开始变得呆滞,但她依旧说道:“爹爹也死了,不要怀雪和娘了,怀雪感觉这里空空的。”
怀雪的手一直揉着胸口,突然,她的身体抖起来,直叫:“痛,痛,好痛啊,怀雪这里好痛啊,姐姐揉揉,揉揉。”说完,怀雪抓过萧姿儿的手往自己的胸口按去。
“好,好,姐姐帮你揉,啊,揉揉就不痛了,怀雪乖哦,姐姐这就帮你揉,”萧姿儿的泪掉得更多了,她使尽的揉捻着怀雪的胸口,手红了,皮肤痛了,衣服被揉得滚热,直到最后连手掌都揉破了,她也未觉,只是使劲的揉着。
柳氏在一旁看不下去了,捂着嘴痛哭。
“姐姐,你的手出血了。”怀雪弯着脑袋,拿过萧姿儿揉着自己胸口的手,天真的问:“姐姐疼吗?”
“姐姐不疼,怀雪这里还痛不?”萧姿儿哽咽道。
怀雪弯着脑袋好好的想了一想,才笑着道:“怀雪不疼了,姐姐,怀雪想回家了,你领我回去好不好?”
萧姿儿身体一僵,终是忍不住心底的哀痛,倚着怀雪的肩,哭喊道:“怀雪,醒醒,姐姐求你,醒醒,好不好?”
“怀雪一直醒着啊。”怀雪无辜的双眼眨了眨。
“你真醒着吗?那你知道不知道,你爹死了,你娘也死了?”她不要怀雪变成这个样子,她要她醒来,萧姿儿摇着怀雪的肩膀,将一切明了的道出。
“姐姐糊说,爹娘都好好的呢,娘今天还买了爹最爱吃的红烧猪蹄子,说晚上要烧给怀雪和爹吃。”怀雪开心的道。
“不,他们都死了,你爹死了在狱中,而你娘,”萧姿儿颤抖的道:“为了保护你,被别人乱棍打死了。”她不想这样说,但她必须说,如果不让怀雪接受这个事实,她就永远可能会是这个样子,萧姿儿狠心的道
怀雪脸色一白,单纯的目光仿佛突然有了焦点,但也只是一瞬间,她的目光又变得涣散,只是耷拉着头望着地面,轻语:“没有,爹和娘都好好的活着,没有死,没有。”
“怀雪,他们都死了,就在早上,你忘了吗?你的娘就是死在你的面前的,你忘了吗?”
“姿儿姐姐说谎,娘才没有死。”怀雪突然抬头,望着萧姿儿的目光清晰起来,却在看到萧姿儿滴血的手时,脑海里闪过一个被乱棍打得满身是血的妇人,一声尖叫:“啊――”
“怀雪?”萧姿儿心中一慌。
怀雪猛然睁大了眼,害怕喊道:“不要打娘。”说完,她便昏了过去。
隔天,当怀雪醒转,怔忡片刻之后突然发出了一声悲怆的哭声时,坐在床边一夜未合眼的萧姿儿便知道自己提吊着的心能够放下了。哭了就好,会哭代表着总有一天这悲伤能放下,萧姿儿在一旁陪着她流泪。不知道过了多久,或许是哭泪了,怀雪紧接着便又是昏昏沉沉的睡去。
这一觉,怀雪睡了整整一天一夜,而萧姿儿更是寸步未离,不顾自己身体的虚弱,照顾着昏睡着的怀雪。
当怀雪再次醒转时,她先是茫然的望了下四周,随即红了眼,却没有哭,只是望着床旁的萧姿儿,干涩的道:“姿儿姐姐,谢谢你。”
“傻妹妹。”萧姿儿心疼的望着怀雪削瘦的脸,道:“饿了吧?来,我让语儿给你炖了点粥,快吃吧。”说完,拿过一旁早已准备好的白粥。
“我吃不下。”怀雪摇摇头。
“都二天了,你什么也没吃,身体怎么受得了,姐姐求你,吃一点,嗯?”萧姿儿将米粥用勺子喂至怀雪的嘴边。
“那我自己来吧。”怀雪接过米粥,然而,她拿着碗的双手却是抖个不停,显然,她是在强忍的心中的悲伤,紧接着,怀雪才开始一口一口的吃起米粥来,在悲痛的心情下,她的动作依旧秀气而雅致,这是多年来在宫中派来的宫女教导怀雪如何成为一个真正的王妃的基本礼仪,早已随着时间的潜移成为了她的习惯性动作。
“怀雪。”萧姿儿看着辛酸。
“嗯?”
一时不知道该说些什么,萧姿儿轻抚了抚怀雪如墨般的秀发,半响,才道:“以后,你就是我的亲妹妹,这里就是你的家了。”
“这样好吗?”怀雪放下了粥碗,不安的道,她想,她当然想待在姿儿姐姐的身边,爹娘都走了,现在,姿儿姐姐就是她唯一的亲人了,她压根不知道未来该如何面对,姿儿姐姐对她来说就是根浮木,令她安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