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一

一直到晚上，余梦烟都坐立不安，害怕有人上门找双亲算账，还好，直到吃完晚饭快要洗漱睡觉了还没有人找来，她便稍稍放心了，为了弥补心中对父母的惭愧，她念书到深夜还不愿睡觉，周氏见她房间里的灯一直亮着，就去催促她睡觉，不要熬夜了。

余梦烟想着可能是打扰到父母了，便灭了灯盏睡觉去了。

一早，余梦烟起床时看到母亲在厨房忙碌，就过去帮忙，快要炒菜的时候，周氏发现家中的盐吃完了，就吩咐余梦烟拿了罐子去买点盐。

到了院子里时见到父亲也起床了，问了早安就高高兴兴的出门了。

这时街上的人慢慢的多了起来，大家都趁着天凉快早早出门将事情做好了，不然热的时候就很少有人出门。

买好了盐，往回家走时，不远处一群孝正在嬉闹，想来是做生意家的孝吧，大家聚在一起就不会吵闹着父母做不了生意，他们唱着歌谣，开心的样子，余梦烟看了也高兴，可是这歌谣的词怎么……余梦烟不禁走近了解个清楚……

乌蒲镇的妮子余梦烟，不男不女爱疯癫，迷惑人心祸害精，早点远离是保命……

余梦烟听着这歌谣，气得肺都快要爆炸了！这是谁编造的！！！

孝子们看到正说着的余梦烟就站在旁边，吓得一哄而散，留得余梦烟站在原地铁青着脸，手中的盐罐子快要被捏碎了，咬紧牙关直到全身发抖，刚刚那歌谣还清晰的回荡在她的耳边，终于忍受不住疯了一样用尽全身力气往家里跑。

见着余梦烟这样气冲冲的跑回家，周氏听到之后从厨房里跑出来看了情况，只见院子里的石桌上放着盐罐子，不见了余梦烟的踪影。

余代勖也闻声从堂屋里出来，只听得房门被重重关上的声音。

夫妻两人相互看了看，不知所以，一脸茫然。到了吃饭的时候，周氏去敲门，余梦烟也不开门，只听得里面捂着被子的哭声，这才惊觉起来，一边敲着门一边喊着烟儿。

父亲余代勖闻声也赶了过来，听着哭声，像是受到了极大的委屈，这样歇斯底里的哭泣除了前些天昏睡过后醒来时见过，还真是少见。

好一会儿，余梦烟擦了眼泪，从床上起来开了门。

“烟儿，这是怎么了？”周氏关切的问道。

“是啊，烟儿，不是去买盐的吗？怎么哭了呢？”

“爹，娘，我是不是很坏？是不是狐狸精？”余梦烟呜的一声又哭了起来。

“烟儿怎么会很坏呢？这是谁说的？”余代勖生气的说道。

“外面的稚童说唱着歌谣说我能迷惑人心，书上说能迷惑心者非狐即怪，烟儿不是妖怪。”

“我的烟儿……”周氏心疼的将余梦烟搂进怀里，伤心的说道。

“胡说八道！你才是个十一二岁的孩子，竟会有人做这样的事情！”余代勖气愤难耐。

他明白了这应该是怎么回事，可是却又不能找人家说理，毕竟不能拉着那些孝子去问是谁教的。

早饭早已盛好了，可是谁都没动筷子，三个人围坐在桌旁一言不发。

“爹，娘，吃饭吧……我饿了……”余梦烟突然看看父亲，看看母亲。

“对，吃饭！”余代勖听了女儿的话，带头拿起了筷子吃了起来。

当吃完饭，余代勖拿了篮子要出去时，周氏给拦住了，说要不今天就算了。可是余代勖微微一笑，轻轻的推开了妻子的手，说不用。

看着丈夫已经出去了，周氏去看了看余梦烟在房间就继续忙着家务。

坐在房间里的余梦烟在发呆，她想了很多，本来想照着自己的想法活着，没想到尽是这个样子，其实那天她从昏睡中醒来时便想着要去做一些改变，可一直没有迈开那一步，认为只要她自己开心了，其他的又有什么重要呢？纵使之前玩闹，嬉戏，被打骂，别人都防着自家孝跟着她玩，她一点也没觉得什么，因为每次都不是她一个人，每次一样的开心，而今，她是不是真的要去作出改变，才会被更多的人喜欢？

余梦烟想着。

忽然，她跳下床，在衣柜里翻找着什么，她将所有的衣服都搬到了床上，一件一件的寻找，好久，才从最角落里找到了那日母亲为她准备的淡粉色的衣裙，可是这个颜色她并不喜欢，只是这一大堆的衣服里，就只有这件穿上之后，才会显出她是女孩子的样子，其他的穿着跟没改变一样。

她看着这一套衣服整整看了一天，每次拿起又放下，放下又拿起，她喜欢这种天真烂漫，自由自在的生活，不想被太多的事情牵绊着，父亲让她看了很多关于女书之类的书籍，每每看了看就犯困，觉得书里说的全是骗人的。

而今却要挑战她内心想要的自由，不觉好笑了。

晚上看着漆黑的夜空，没有点灯，就这么一个人坐在床上，想了很多很多。

天亮了，她脱下衣服，试着将这淡粉色的新衣裙给换上，挽起女孩子的发髻，看着铜镜中的面容，余梦烟一度不敢相信这是她自己的模样！简直就是换了一个人，这还是她吗？

纵使有再多的不习惯，余梦烟也要强迫着让她自己接受眼前的自己。她扭扭捏捏的打开了房门，犹豫了好久才向门外迈开一只脚，左顾右盼见没人才迈出另一只脚。十分不自然的去找母亲看看，出出主意，看看哪里需要改进。

一声娘喊得周氏很自然的转身，可是见到眼前的余梦烟，不禁吃了一惊。呀！这……这……这还是我家梦烟？

“娘……”余梦烟甚是拘束的喊了一声。

“……你……你……”周氏从来没有见到这么打扮，知道打扮的时候，便喜欢男孩子的那种简单的修理，怎么简单怎么来，突然一下子变回淑女的样子，还真是不适应了。

“好看吗？”余梦烟转了一圈问道。

“……好……好看……太好看了……”周氏激动的流下了泪水。

“娘，以后我听话，不再让你和爹爹伤心难过了，你们就放心吧。”

余梦烟满含着泪水笑着说道。

周氏心疼的抱紧了余梦烟，她知道女儿作出这种改变是作出了多大的心里斗争，终究还是他们错了，孩子就该有孩子应有的心性，只怪他们太贫穷了，赔不起别人。

余代勖听着娘俩哭哭啼啼，不觉走过来瞧瞧，当余梦烟泪流满面笑着转身的那一刻，他惊住了！！这确定是他的女儿？这是梦烟吗？

当听了梦烟的心声之后，余代勖不觉惭愧了，也觉得对不起女儿。

很多话都在心里压着，就是不能说出来。

“……好……好……好……”余代勖抽动着下巴上的肌肉，连连点头说道。

从此，余梦烟在家认真的学习，父亲的学识目前足够带她去探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