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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七章 父死子活 (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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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兄弟们再支持片刻!拓拔战马上就会陷入最大的困境。【 】”智站在弟弟们身后轻声说道,清秀的脸上忽起狰狞之色,“我要拓拔战陪我一起背负千载骂名!”

几兄弟望着智脸上恨意都是一惊,飞惊讶的看着智,忽然发现智阴鸷的神情中还隐有一种浓郁的绝望,但这绝望之色却不是因为眼前凶险,而是一种对他自己的绝望,就象是一个人刚做下了一件极为可怕的错事,十几年兄弟相处,飞从未见过四哥这等神情,失色道:“四哥!难道你要┉”

“不错!拓拔战很快就会明白自己中计了,如果他不敢跟我一起遗臭万年,那他就只有下令封城!”智狠狠一笑:“他马上就会知道,什么叫以毒攻毒!”

城内,拓拔战冰冷的眼神最后望了眼城下顽强的少年,仿佛要把这一幕悲壮烙入心底;纵使天下无人可倚,唯兄弟不离!

也许,这就是兄弟之情吧!许多年前,他也曾与义兄一起向天许过这同样的誓言,此刻,他就要亲手摧毁这一切。

他的右手缓缓指向城下,只要他一声令下,杀气腾腾的黑甲骑军就会立刻席卷而上,将城下少年碾为齑粉。

正当血战在即之时,城下突然传来一声激越的清啸,“朕在此!谁敢伤朕的儿子!”

少年身后,马车门被一脚踹开,耶律德光大步跨出,挡在了儿子们的身前,“上天果然待朕不薄!今生今世竟赐给了朕这样的好儿子!”

“义父!您快走,这里有我们挡着!您快走!”少年们见义父突然下车,顿时焦急而呼。智阴鸷怨毒的深情也突然变得惊慌。

“朕也希望自己可以忍辱偷生,扔下眼前之恨躲得远远的,等日后再杀回上京报仇血耻,但是,要朕抛下江山可以,要义父抛下你们却是不能!”耶律德光回身看着满身是伤的少年们,热泪从虎目中滚滚而落,“儿子们!知道吗?十八年前,朕收养你们只是为了利用你们守护江山,可是朕没有想到,原来你们早已成了朕心里最珍贵的一切,朕可以失去江山,失去天下,但朕绝不能失去你们!儿子们,要义父躲在马车里听着你们为义父受伤血战,义父永远做不到!因为…朕也许做不了一个好皇帝,但朕真的很想做一个慈父!”

城中的黑甲骑军见在马车中避难的耶律德光突然冲出,也觉吃惊,犹豫着看向了拓拔战。

拓拔战冷冷一笑,耶律德光的用意他已了然,部下的心意他也明了,若耶律德光一直躲在马车中,那在自己的号令下,部下们定会毫不犹豫的一齐冲上,把皇帝杀死在乱军之中,可现在耶律德光忽然挺身而出,面对面的站在了大军之前,这样的情势就变得大不相同,毕竟没有人愿意在众目睽睽之下亲手杀了这位受万民景仰的大辽皇帝,面对着耶律德光的王者神威,并不是每个人都敢轻易冒犯的,更何况亲手弑君之罪是这些将士们谁都不愿独自承担的。

拓拔战的右手慢慢垂下,示意部下们暂且按兵不动,他轻声一笑,自语道:“刚才是儿子舍命救父亲,现在是父亲舍命救儿子,大哥,想不到你竟会这几个义子不惜一切。儿女情长虽是人之至情,却不该为枭雄所有。”

城门下的几兄弟一脸紧张的看着义父,智忽然喝道:“五弟,六弟,快把义父架起来往后退!”将与飞二人被提醒,忙一起扑上。

谁知耶律德光突然把右手的钢刀架在了自己颈上,“还不快走,难道你们想让义父自尽?”

将与飞冲上的身形一滞,惊恐的看着横刀于颈的义父,猛见状早哭出了声:“义父不要!猛儿拦住他们!我们不走!义父你快走!”

“义父┉”智见耶律德光竟欲舍命救出他们,神色霎时凄厉:“义父!不要自尽!您再等等!我一定会救出你们的!再等片刻拓拔战就会下令封城!我们一起走!”

“来不及了!拓拔战不杀了义父是绝不会罢休的!只要义父和你们在一起,就算追到天涯海角他也不会放过你们,只有朕死了,你们才有机会逃生!”耶律德光虎目晶莹,紧紧盯着他最信任的义子,“智儿,你设下的计策义父已经猜到了,难为你了,为了义父,你竟把自己逼到这等地步┉”

“义父!智儿求您了!您再等等,再等片刻!我们不放弃,您也不要放弃!”

“智儿!你已为义父做了太多的事,这一次,你真不该把自己牵连得这么深,这么苦!”耶律德光怜惜的看着儿子,这一刻,他真把这少年当成了亲生骨肉,却恨上天要将这份亲情夺取,“智儿,你太自苦了,你还年轻,真用了这条计策,你以后该怎么办?难道真要把自己的一生如此糟蹋?你以为,义父能眼睁睁看着你把自己逼入绝路?”

“义父!”智清秀的面容凄厉如鬼,向着义父扑通跪倒,“智此生是您所给,只要能救出您,守护您的江山,智—不—悔!”

“不悔?”辽皇苦笑,“痴儿,痴儿,可是义父会后悔啊!”

将几兄弟虽听不懂智与义父的对答,但见义父一脸怜惜的看着智,而智神情更是激动得如欲疯魔,几兄弟都觉惊惧,他们不在乎以身躯相抗千军万马,但义父言语中的诀别之意却让他们为之心寒。

“义父,您就依智儿这一次吧!您忘了吗?这是智儿答应您的,我一定要守护住您的江山…”智的声音突然变得异常尖锐,仿佛要拼尽全身力气来挽留住这份亲情,口中语无伦次的嘶声说着,“义父,您记得吗?那一只鹰…智儿亲手把它射下了,那只鹰,智儿…不要了,不要了!智儿可以舍下一切,义父,不要离开我们…”

“朕有何幸,得子如此…”辽皇喃喃而语,望着眼前一位位爱子,望着甘愿为他舍弃一切的儿子,忽然好一阵长笑,“智儿,你要为义父做到这般地步,义父又岂能任你自堕,即便你真要用下那条计策,也不该让你独自承担…”

智见义父语气似有松动,急喊道:“义父,智儿甘愿独自承担,只要再等片刻…”

远处,拓拔战听到这对父子的对话,暗暗惊讶,“难道智真有什么计策能逃离上京?可看情形我这位大哥倒象是不愿让智用出这条计策。”他向四周仔细一望,但见城内外并无一丝异常,心中更觉疑惑。

“儿子们,这片刻的时辰,就让义父来帮你们拖到吧!”耶律德光满面柔慈的看着他们,仿佛要将自己毕生的疼爱全都倾洒在爱子们的脸上,用自己心中的浩瀚深情为他们遮挡前途风雨,他的声音里蕴藏着最温暖的父慈,“儿子们,走吧!猛儿!你还是个孩子,看到你一声不吭的受伤推车,义父心里好痛,好难受,飞儿!别再哭了!就算义父死了,义父的魂魄也会永远守护着你们,将儿!马车上还有你和错儿的心上人正等着和你们厮守一生,不要辜负了这两位好姑娘,不要让她们为你们伤心落泪,智儿!这一切都是义父的错,你千万不要自责!你已经背负了太多的重任,以后,别再苦着自己了┉”

耶律德光微笑着凝视自己最倚重的儿子,忽然脱下身上的护身甲衣抛在了智的手中,“这是忠儿留给义父的,现在义父把它留给你,忠儿可以不惜一切,义父也可以!智儿!记住义父最后的话──忘了你对义父许下的誓言!忘了它,展开你的双翅,飞出这片草原,飞上这片青空!去追逐你心底的愿望,带着你的兄弟,带着义父最爱的儿子们,去寻找你们的欢乐逍遥,心中挚爱,这是义父对你们的最后期望!儿子们!快走吧!只有你们安然无恙,义父才会瞑目!”

“义父┉”少年们嘶声力吼,憔悴的身影一齐跪倒在地放声痛哭,此生最敬爱的义父就要舍他们而去,这一刻,他们仿佛又回到了十八年前那片寒冷的冰天雪地中,回到了无边的冰冷无助中。

耶律德光深深的望着这份仿佛从亘古而来的孺慕真情,他的笑容绽放在夺眶而出的别离之泪中,“生死成败,江山帝业,不过镜花水月,过眼云烟,只有这十八年的父子之情,才是我耶律德光此生最为自豪之事!”

微笑着,耶律德光转身入城。

诀别声在仰天虎啸中激昂天地,“父死子活!天经地义!只有子上父坟之孝,岂可有白发人哭黑发人之痛!儿子们!来世再聚了!”

城门下,护龙七王的几兄弟一直在呼喊着义父,直到耶律德光冲向敌军,几兄弟才绝望的哭倒在地,跟着他们的十二龙骑和刀郎等人知道事态危急,硬拽着他们逃出城去,呼延年等人也早已下了马车,拉着放声痛苦的少年们往城郊逃去,萧怜儿和燕若霞,闵紫柔三位少女还一起搀着已昏过去的耶律明凰。

城内。

耶律德光大步走向黑甲骑军,“朕在此,大辽将士听着,你们的皇上等着你们来杀!今日鼠辈破国弑君!他日尔等难逃天遣严罚!”

一名黑甲骑军的坐骑被耶律德光的怒斥声惊得一阵长嘶,忽然撒开四蹄往前方逃去,连他主人的喝止声也不理不踩,反而直冲向了耶律德光,把那名骑军急得手足无措。

“下马!”耶律德光一声虎吼,竟把这名骑军吓得坠于马下,耶律德光冷笑着拉住了惊马,翻身而上,大声道:“小辈,睁大你的狗眼,看看朕是怎么骑马的!”

面前的拓拔战忽然笑道:“大哥,为了你的几个宝贝儿子,你还真是豁出去了,好一段父子之情啊!”

耶律德光虎目含威,高声道:“父子之慈,手足之爱乃是天道,以民为本,与民生息是为王道,拓拔战!你心中虽有兵道之变,诡道之诈,却不知天道之威!王道之仁!所以你永远也坐不稳朕的江山!终有一日,你会死在你从不曾领悟的天王二道之下!”

耶律德光一勒马缰,坐骑高扬前蹄,人立而起。

稳坐于鞍的耶律德光一声呼喝,一人一马往上京城内猛冲而入,“大辽子民听着,今日奸贼破国,辽都蒙难,朕回天无力,甘愿以身殉国,唯有国中万千子民令朕纵死难舍,望城中百姓忍辱负屈,切勿轻生,朕今日虽死,但朕的后继之君定会重夺江山,使辽之国号永存于世!”豪迈的长啸在城中嘹亮而响,声震四方。

拓拔傲忍不住问道:“叔叔?他这是要干什么?”

“他这是要为自己的儿子们引开追兵,因为他知道,为了杀他,我一定会无暇分心!”拓拔战冷笑下令,“先杀了耶律德光,护龙七王身上有伤,走不远!其余的人给我四散包围,今日之内,耶律德光必须死!不能再生变数,激起民变!萧尽野,派一支骑兵追出城去!”

黑甲骑军立即四散包抄,萧尽野正要分兵出城,却见耶律德光又从城内冲出,大吼着直奔而来,“大胆反贼,休伤朕之爱子!”

黑甲骑军虽然包围堵截在他的身边,但目睹他的赫赫天威,竟是没人敢下杀手,追军阵中的拓拔战伸手接过了侄子拓拔傲手中弓箭,寒声一笑,“大哥之英武果然威压天下,可惜您的皇位我已是志在必得!就让弟弟我为您送行吧!”

破空声疾,拓拔战手中利箭已急射而出。

纵马疾弛的耶律德光丝毫不理会身后的冷箭,他温情的双眼一直在看着城门外那些终于消失的凄然身影,把这生命的最后一瞬留给了对儿子们的凝视。

利箭带着一蓬凄厉的血花,从耶律德光的虎躯中透体而出。

漫天的呐喊声陡然静止,怒马奔腾的上京城内突然一片凝重,在这一刹那间,一切都已变得沉寂,萧索。

鲜血从虎躯上渐渐涌出,轻轻滴洒在马背上,皇帝脸上没有一缕痛苦,反有一抹深邃的微笑在他唇边轻轻泛起,回首,睥睨,垂视叛军的眼中也没有一丝恨意,只有一漾仁慈的怜悯之色。

耶律德光高傲的仰起头,望着悠悠苍天,忽然又是一笑,平和的说出了此生最后一句豪言:“生于草原,死与国都,朕之一生,无愧天地!”

草原王者的身躯缓缓伏倒在马背上,淡淡一笑,一代辽皇,就此辞世。

他是含笑而逝,因为,他视若性命的爱子已经平安出城,也许,当年他收养这七个义子的时候,只是别有用心的为了让他们为自己延续江山,可是,在这十八年的浓浓亲情中,帝王的心术早已被慈父的真诚潜移默化,在最后,他甚至让那位睿智的少年放弃了曾经期许的誓言,因为在他武霸一生的尽头,他已不是那位带着被篡位的痛苦死不瞑目的帝王,而是一位终于救下了儿子的无憾慈父。

父死子活,天经地义。

死寂无声,拓拔战策马上前,望着结拜义兄的尸身,他的神情不知是哀是喜:“大哥,我会把你七个儿子的尸身一起葬在你的坟前,你知道的,我从不会给自己留下一丝后患!”

寂静的上京城缓缓传来一阵由远及近的喧嚣哭闹声,拓拔战脸上最后一丝温情已消逝,在这愈渐清晰的嘈杂声中,只听他淡淡道:“大哥,虽然你临死都在挂怀这城中百姓,可这些人并不会为你报仇,更不会为你夺回江山,因为在这些自认良善的百姓眼中,他们自己的性命才是最重要的,今日,他们或许会为你留几滴眼泪,明日,你的子民就会谄媚的伏在我的脚下!”

“留五万人镇守京城,其余的人跟我出城,追杀护龙七王!”喝令声起,黑甲骑军已拨转马头,准备出城追击。

就在他们刚要出城时,拓拔战忽然一挥手,示意部下止步,他侧耳倾听着城中的哭闹声,有些诧异的咦了一声:“奇怪,这哭声中怎会带着慌乱?”

就在这时,拓拔战手下的心腹谋士慕容连已从城内挥马冲来,口中还狂呼道:“战王!您不能下令屠城!这会铸下大错!战王三思啊!”此刻,这位谋士镇定自若的神情间已满是惊慌焦虑之色。

“我什么时候下令过屠城?”拓拔战陡然失色,“我怎会做出这种自寻死路的事?”

“什么?不是您下令屠城一月的?”慕容连眼中流露出惊恐之色,两人一阵对望,同是一声惊呼,“是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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