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连涟的话很有道理,他们是开铺子赚钱的,至于皇室,朝堂,那些事与他们有何关系?
还是着眼于当前罢。
不用自个儿出钱,还能大吃一顿,还能赚上一笔,多好的事。
太子很热情,尤其是带左翊。
大约是因为弟弟的缘故,或者,也可能是除了左翊一能配得上他身份的男子,其余那都是姑娘小屁孩,他自然不屑。
至于阿谷,即便是文国公的亲卫,那也是护卫。
一上桌,文启武兄弟俩拿起爪子,便埋头啃起来,偶尔发出“滋滋”地响声。
他们对它们已经虎视眈眈许久了。
好不容易太子下令开动,他们自是不矫情了。
文云婧尝着口中食物,注意力却被文启行吸引去了。
瞧他那不甚熟练,但对比从前格外顺畅的动作,文云婧瞪大眼。
他弟弟什么时候有如此大进步了?!
她竟然都不知道,身为亲姐姐,文云婧觉得有几分说不出的复杂滋味。
尤其见着花椒时而低头与他说些什么,用帕子将落在他脖子衣裳上的残渣擦去。
恍如,那才是他亲姐姐,而她,只是个无关紧要的旁观者。
这个认识让文云婧心口如被揪了一般,面颊泛红。
不满,或是嫉妒,迫使她很不得立刻站起,将文启行抱自己身边坐着。
但理智告诉她,不能这么做。
先不说文启行愿不愿意,但就这样的场面下,如此做法,可是万分不妥的。
再要因为文启行不乐意,而闹出什么来,那就不是不妥当,而是难堪了。
太子一桌,可谓是觥筹交错。明明不过三人,若果硬要加上立在太子身侧急得满脸红的的无须太监,和身后似木人直立着的护卫,那也不过无人。
但偏偏,就吃出去了满大桌的热闹气氛。
花椒透过屏风,可见他们的身影。一桌上,阿谷端坐,不苟言笑,左翊似无骨般歪在桌旁,背对着,花椒瞧不到他的神色,但脑中已刻画出他独特的笑容。
太子时不时举起酒杯,与左翊碰杯,朗声招呼着。
“五弟别客气,这归林居的酒菜可是一绝,不比京里那些老牌子差……来,啃只翅膀,这东西,配上咱的酒,那可是绝!”
话落,却见他一手拿上一根翅膀,乐呵呵地啃起来。
“无甚肉,但就是滋味好……”太子满手满口油光,“这东西,一日可只得供应一份一桌,赶紧地啊,等孤吃完了,可别后悔!”
左翊嘴上笑着,心下嘀咕:这玩意,他可吃过不少。
眼瞅着太子一杯接一杯下肚,左翊撩撩眼皮,“大哥,酒喝多了可伤身。”
“诶!”太子闻言一甩手,“孤喝得多么?不多,不多,且都没醉呢!可与你说,孤的酒量可好着呢!”
左翊撩撩眉头,没再多话。
他们本就不熟,劝过一遍已是多嘴,既然如此,那随便吧!
左翊仰头一口,甚是畅快。
“爷,主子,我的爷欸,翊王爷说得不错,您可停了吧!”立在身侧的太监可快哭了,“您在这么喝下去,明儿可得上不了朝了……我的爷,您都三日不曾上朝了……”
左翊正夹一个鹌鹑蛋塞嘴里,一听这话,愣是呛了下,那鹌鹑蛋咕噜滚入腹中,尚来不及尝过滋味。
但这时,他有些顾不上那颗没尝到味道的鹌鹑蛋了。
“……再如此,陛下可得,可得知道了……”
太监欲哭无泪,满心绝望:说不定这时,陛下早就已经知道了。
太子如此荒诞作为,可不得被那几个狗鼻子闻到,然咬住不放?
怎么办,可怎么办?
他也很绝望啊!
还有没有人能来管管他家太子!
阿谷满眼同情地看一眼那太监,而后低头猛吃。
这种事,他可不能掺和,不然你回去可得被主子的大棒,马圈伺候。
哎,今日他就不该出来的!
满桌各自想法,无人知晓,不,除去太子近侍和那侍卫。
“父皇知道便知道,你怕甚子?大不了一顿训斥而已。”太子一把挣脱那太监的手,直道,“况且而今江山安稳,朝堂无事,还容不得我松快松快?”
不知是酒喝多上头了,还是开启了他的话匣子,太子一手握住左翊腕臂,而道,“五弟,你说我说得对不?”
“都是父皇的儿子,凭甚你们就能逍遥自在?我每日就得勤奋苦学……从小到大,我日日起得最早,歇得最晚,还有数不清的经史子集要读……”
那太监听得太子这些话,捂住眼,几乎不敢看。
这当真还是他从小伺候大的主子么?
左翊抽抽亦是抽抽嘴角,当真从不知道,太子竟然是如此的太子!
“哼,四弟开赌坊,三弟养妓子,六弟斗鸡斗蛐蛐,还有你,四处逍遥,打小可在京里几日?说什么身子不适,瞧瞧瞧瞧,可壮实呢!”
话说着,手猛一拍,实打实拍打在左翊左心口部。
左翊下意识一哼,落下嘴角,默默离远几分。
太子不会还有其他嗜好吧?
一个念头钻入左翊脑中,毕竟,有梁源的存在,也不是什么稀奇事了。
“瞧瞧你们过得逍遥日子,再瞧瞧我,连畅快喝顿酒,那都是犯忌讳……嗝……”
左翊嫌弃地侧过身,躲过那股酒气,“您是太子。”
可不就是因为太子这身份?
“将来继承大周江山之人,自是我等不能比者……如此放浪形骸,小心肉遭人叼走了!”
太监急得眼泪花子都快落下,翊王这话,可说到他心坎了。
但愿翊王的话,主子能听些罢。
然而……
“谁要都拿去!”太子长臂一挥,颇是豪气。
然后,太监眼翻翻,差点厥过去。
“不就是太子么,不就因为这太子,我才如此遭罪?五弟你说,若我如你一般,只是普通王爷,那岂不是……”
左翊抽抽嘴角,已经开始管理不住脸上的表情。
阿谷的脑袋几乎埋入碗里,恨不得拿桌上的丸子堵住两耳。
一屏风相隔之外,花椒众人也傻了。
她们听到了什么?太子竟然对自己的太子身份怨念非常,不想当太子了!
赵氏姐妹相视一眼,这事,回去得与她们爹娘说下。
方梓珏缩缩脖子,往连涟身上侧侧,“我们会不会被……”
说着,手抬起抹一下脖子。
唯算正常的也就正心无旁骛地小口啃的两只。
他们面前各自放着一碟太子所说的,一桌仅得一份的翅膀爪子。
花椒一手撑着下巴,一手搭在左翊左肩,“……父皇如今不过才过不惑,那正是壮年。且瞧父皇之相,那定是长寿的,再活上个三四十年,那完全不是问题!”
左翊余光扫一眼太子:敢情您还是个能相面的?
“再说我,三四十年后,我那也有五六十,五六十了……”
太子一声哀叹,听人耳中颇是哀伤沉怨,犹如历经千帆之沧桑。
此话落,太子又一杯酒后,竟是陷入沉默。
目光落在杯盏之上,经久不言。
太监提起心,半晌放下。而今他只觉得只要不说那些荒诞之言,喝酒就喝吧!
而即反应过来,太监忍不住落泪。他竟然对主子的要求已经到这一步了!
太子思绪飘散,眼神朦胧。
他恍若看到五十八岁的自己,在灯烛之下批改折子,脑中想着,是不是要择日让自己的儿子继位,而他当太上皇。
然后还没等他决定下来,他便眼神迷瞪,趴檀木桌上。
他就这么死了!
他才继伟,尚还不足两年!离两年相差两天,他就这么死了!
再睁眼,他变成了抹幽魂,瞧着早已换过一茬的百官为其行丧。
丧事完,他失去意识,再醒来,便到了这年,他无意落水,他的太子妃一同跳下水,想来救他。
然而,他活了,她死了。
活过来的他,便成了现在的他。
那些日子,他独自一人想了许多许多。难道他还要重复一次前世之事,当一个两年差两天的皇帝?
不,坚决不行!
他绝对是史上最惨的皇帝了,过一回便罢了,好不容易有个机会,如何还能重蹈覆辙?
但,若是不愿意,他又该如何?
父皇是个长寿之君,要等他自然升天,那定是遥遥无期,难不成他先动手逼宫弑君?
这想法仅一冒头,便被他掐灭。先不说期间风险多大,能不能成事,便是能成,他也下不了手啊!
好歹,那是他亲爹!
他可做不不下如此畜生之事!
于是,他想到了另一个法子。
若要他当太子,那他便占着这位。那把他这位罢了,那他就当个潇洒王爷,也是很好啊!
然后看别人当当太子,却终究当不成皇帝,或者如他一般,当个几年皇帝,好像也是件极快乐的事不是?
他的那些个弟弟们,可都活得且还没他久哩,除了那个斗鸡斗蛐蛐的六弟和生有残疾的八弟。
就是眼前这个,也不是长寿之人呢!
想着,太子看向左翊的目光,同情而怜惜。
左翊摸摸鼻,心头一跳,这什么意思!
察觉到左翊的惊异,太子转开目光,摇摇头。
思绪想远了。
再说第二个法子,他占着太子位,那他的弘哥儿便是太孙,日后弘哥儿直接继位,那得是多好的事儿!
那他就是皇帝的儿子,皇帝的父亲,一辈子的太子……
这么一想,太子弯嘴笑了,笑得一抽一抽的。
然后,这模样却是把他的近侍和侍卫吓得够呛,一股森凉之意从尾椎骨一直到脖后根,寒毛直立。
太恐怖了!
左翊在旁也被太子这波操作惊了一下。
莫不是被什么上身了吧?
一顿酒宴,知道日薄西山。
屋子里就剩下太子和左翊两位主子。
至于说花椒他们,呵呵,吃得差不多,便各自离开了。
笑话,太子的胡话,是他们能听的吗?
左翊原本也要离开,奈何被太子狠狠拽住,不让走。
最后无奈,便才留下作陪。
夕阳的余晖洒进院落,左翊也受不了了。
硬将太子拖回了太子府。
太监侍卫对着左翊好一番感谢。
左翊嫌弃地将太子推进太子府,黑着脸转身便走。
能不黑着脸么,他这好不容易在外头碰着花椒,好不容易想趁着今日好好与花椒说说话,加深加深感情,却全让那家伙给毁了!
急匆匆去花草屋,心想着花椒今儿是不是不回府里住了。结果到那,只有李峰和大猴子两人。
“王爷,姑娘半个多时辰前回府了。”大猴子道。
“不是说住这了么?”左翊黑脸问道。
“公爷亲自来接的……”大猴子道。
所以……
左翊恨恨上马,疾驰离开。
心下对太子那又是一番咒骂。
文府,花椒怏怏走在小道上,神色晦暗。
简直太过分!
花椒应该与文正阳指着鼻子硬杠,可是,一对上文正阳沉下的眉眼,便先怯了。
她竟然怯了!
怎么能?
可事实上,她便是怯了。对上文正阳,就像对上她前世的父亲一般,下意识地怯住。
平时可以无限度地宽容,但触及原则,坚决不认。
花椒搬出去住,便是触及文正阳的原则底线了。
尽管先前他似乎同意了花椒一月中一半时间住在外头。
然而今天便这么否了。
当然,他也给了花椒极为合情合理,不好反驳的理由。
并且讲条件,白日里可自由出去,并且可以一月中在外头住住五天。
“姑娘,奴婢觉得公爷说得不错,您一姑娘家,有家不住,常住外头算什么事?况且您也就才几岁!”碧喜瞧着花椒那模样,叨叨出声。
“再说,如今公爷能给您这自由,全京都都找不到第二个!”
所以,您可就知足,别瞎折腾了!
花椒叹口气,不愿再搭理碧喜。
主仆俩,一前一后,慢慢腾腾回了百草屋。
“我歇会,别喊我。”说完这话,花椒推开门,进屋,然后“啪”一下,将门关上了。
躺在床上,花椒懒得修炼。
她需要一些时间来平抚自己的心绪。
脑中闪过文正阳给的另一个选择:若是要住外头,那每日必须与文云婧文云曦一道去学堂,认真听讲,不含水分地完成夫子布置的作业。
罢了,还是乖乖住这吧!其实也不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