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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九章 不想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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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椒在床上辗转反侧许久,闪身进了空间,然后便闻到一股酒味。

在空间内转了一大圈,花椒才找到霹雳和槐籽,两个泡得一身酒气,躺在又开始枯萎的那棵棵草旁。

花椒抽抽嘴角,转而离开。

时间一晃而过,花椒的花草屋在京都也算是有名有姓的了。

本来花椒的声名在京都便大,再加上花草屋的贵(黑),更是出了名。

看热闹的居多,真正下手买的,那都是少数。因此,许多人都在等着花草屋开不下去,关门大吉。

京都除了这一件新鲜事外,还有一件。

不过仅传于勋贵之中。

太子失宠了!

就在太子在归林居那番狂言之后,翌日,他又着近侍去宫中报假。

而他自己,则是睡到日上三竿。

如此一来,仁贤帝犯嘀咕了。

这都一连有五日不曾上朝来,身体还没恢复?

这一直不好,可不是一回事啊!到底是太子呢,身体之事,不容马虎。

于是,仁贤帝叫上太医,摆驾去了东宫。

索性不出皇城,也不算很远。

仁贤帝是出于一份真心关切,百忙之中抽空去探望太子,那是多大的殊荣。

本应是喜色洋溢的东宫众仆从,在见到仁贤帝却是满脸的惊慌失措。

然后仁贤帝心底奇怪了,这表现不大对劲儿啊!

浓眉轻皱,步履匆匆去太子寝殿。

守在外头的太子近侍,也就是那太监,木生急得满头沁汗。

拢在袖中的手指直捻,也不知那大开了的窗能不能将殿内的酒气给去了。

“太子呢?”木生念头才落,背后传来一道威严之声。

木生吓得地上一跪,努力平静心绪,大声嚷道,“陛下万福金安!太子昨夜着了些凉气,这会还不曾起!”

木生就想着,如此大的声儿,万望太子能听着啊!

仁贤帝眼一眯,瞅着木生的目光更显凌厉。

“你那么大声作甚?”仁贤帝沉声开口。

这一脑门子的汗,话音还带着颤儿,显而易见的心虚。

当皇帝这么多年,这些小动作难道还能逃过他的眼?

“回陛下的话,奴婢乍见陛下,太激动,没,没转过神儿!”木生匍在地上,声儿依旧高。

仁贤帝扫一眼地上的木生,眸光暗沉,能信你的鬼话才怪!

没再搭理地上的木生,仁贤弟径自越过他,至殿门前。跟在后头的大太监钱得寿瞥一眼木生,几步到仁贤帝前头,将殿门推开。

里头很敞亮,且很阴凉。

仁贤弟到太子内室之中,目光轻扫过,眉尾稍挑。

收拾得挺干净,窗也开着,但却瞧得出,有些匆忙。

床帘关着,仁贤弟站在外头,隐约可见里头睡着的人都身影。

直挺挺着,睡姿倒是颇规矩。

仁贤帝冲钱得寿使了个眼色,钱得寿上前,将床帘拉开挂起。

而后规矩地站到一边。

仁贤帝耸耸鼻子,眉头一皱,他闻到了什么?

酒,酒味。且还是隔了夜后独特的酸臭味。

所以,什么着凉不适全是骗人的,这玩意儿喝大了,没能起得来!

瞧瞧,仔细听还能听着他细碎的鼾声!

简直,放肆!

仁贤帝想到自己还忧心是不是哪不适,没想到人竟然因醉酒而不上朝!

“太子前几日可是都不曾上朝?”仁贤帝确认问到。

钱得寿将头更低了些,“回陛下,加上今日,太子有五日不曾上朝了。”

话落,钱得寿屏了呼吸,将自己的存在感降到极低。作为跟了仁贤帝有几十年的老人,他知道,仁贤帝必定是要怒了。

“去,着人大盆凉水来。”半晌,仁贤帝才开口。

钱得寿低应声,匆匆出门。门外,木生且还跪着。

“去,打盆凉水来。”钱得寿吩咐道。

木生昂起脑袋,一脸的哭丧样,可怜兮兮看着钱得寿,“钱公公,咱太子……”

“赶紧地,说这些还有甚用!”钱得寿抬抬眼皮,扫一眼木生,临回身之际,低声说了句,“快!”

仁贤帝要的凉水很快便来了。

“泼!”一个字,言简意赅,仁贤帝退开几步,冷冷说道。

木生抽着嘴,眼一闭,心一横,而后猛一泼。

“哗啦!”

大半盆凉水将太子交了个透透。

木生拿着盆几步退下,心中直念:主子爷诶,您可别怪小木子!

床上,正沉于前世兢兢业业,恪守礼法那段太子时光中的太子乍觉得一股凉意冲面,且力大得让人有些疼。

登时一下从梦境中挣脱出来。

瞪大眼,太子长呼口气,且还有些后怕。梦里前世的那些日子,过得可真悲惨!

“醒了?”一道沉怒的声音穿进耳中,砸入心口。

太子点点头,后愣愣侧过脸,瞧着仁贤帝,有一会的功夫,眼神有些呆。

这模样落在仁贤帝眼中,更觉满腔怒意。

瞧瞧,都成什么样了!

“父皇?”后知后觉反应过来的太子怔怔出声,“你怎么在这?”

仁贤帝紧抿唇角,眉眼下搭,压着心口那股子火气,才没动手。

“你一连报假五日,这不怕你染了甚恶疾,前来看看。”许久,仁贤帝才开口。

木生跪在侧边,听着仁贤帝的话,小心肝“砰砰”直跳,几乎要跳出嗓子来。

“让父皇费心了,是儿子的不是。”太子坐起,而后跪在床上。

瞧着湿透的衣裳被褥,便知道这是仁贤帝让人泼的,不然谁敢?

看来仁贤帝是怒了,几日来报得假也让他清楚了。

该来的终于来了!

他且正愁着父皇不找他呢!

太子低垂着脸,面上无多余神色,两眼却是亮闪闪。

站在床前的仁贤帝瞧不见太子的眼神,因此还不知道,但跪在下头的木生,一个抬眼偷瞧间正巧见着了,一个瞬间,先还要蹦出喉咙口的小心脏不跳了!

木生垂下头,贴着地面,只觉得命不久矣。

见太子端正跪着,湿淋淋地,面上沉肃,仁贤帝本滔天的怒火平了不少。

到底是自己的儿子,嫡子,长子,一手栽培出来的太子。

仁贤帝心下稍软了几分,想着等他诚心认错,便稍罚两日禁足,也就够了。

想想太子从小听话,行事有度,难得有一次荒唐,也不必太斤斤计较。

然而……

“可知错?”仁贤帝沉声道。

“儿子,不知。”太子抬起连,扫一眼仁贤帝,道。

在场除了木生,钱得寿与仁贤帝都懵了。

太子竟然这样回话!

钱得寿下意识地看一眼太子,莫不是酒还没醒?

仁贤帝本消下去的火一下重新燃起,“不知?”

竟然回他不知?

“儿子不曾杀人放火,也未曾结党营私,更没有鱼肉百姓,着实不知错在何处。”太子说得有些委屈。

仁贤帝被这样的回话一噎,他们在说这些事么?

“那你为何不上朝,还谎称抱恙?”仁贤帝抽抽嘴角,道。

“就这个?”太子抬头,看着仁贤帝,“五弟六弟他们不也常以此借口不上朝么?”

这句反问,问得理直气壮。

问得木生哭卿卿,问得钱得寿惊愕,问得仁贤帝懵。

“父皇,儿子近日发现,各位弟弟们,都不怎去上朝,便想,他们都做甚事呢?于是,儿子着人去查探了番,原来不上朝的时间能做这么多事,而儿子便也尝试了下,果然十分舒适。”

太子一本正经地解释,让仁贤帝傻了。

随即而来的便是熊熊怒火。

“所以,你与他们比?”仁贤帝几乎是咬牙切齿,“你是何等身份,你莫不是忘了?”

“儿子知道,儿子是太子。”太子很顺溜地接过话。

接话速度之快将仁贤帝的怒意压了压。

“知道你还如此作为?”

“可是朝中大事有父皇,有百官!”太子朗声回道,“况且,咱大周如今正是政通人和,国泰民安,并无甚大事。”

所以,这就是他不上朝的理由?

仁贤帝几乎气得仰倒。

钱得寿缩起了脖子,深觉太子莫不是脑子不清了吧?

“你,你……”仁贤帝扬起手,恨不得一巴掌呼过去,“所以你就可以不用上朝,不用管朝政之事?”

太子认真点了点头。

这一下点头,气得仁贤帝再忍不住,当下一巴掌便下来。

“父皇!”太子哭哼哼捂住脑袋,“儿子哪说错了,您指出便是,做甚动手?您身为一国之君,得有气度!”

“……呵,呵!”仁贤帝被太子这话气笑了,“好,好,有气度。你身为太子,竟然说出不用理会朝政之事之,而且是那般理由,难道不是错?”

“大周的江山,总是要到你手中,而你不勤奋学习,这一国之事,将来如何处理?”

“朕当百年之后,你如何处理?难道去朕的寝陵求教不成?”仁贤帝气得几乎又要甩下一巴掌。

“父皇,到那时,不还有百官么?”太子笑嘻嘻回道,“再说,等您驾鹤西归,那起码还有三四十年,三四十年,弘哥儿都长成了,届时儿子那就是太上皇,哪还用再管朝政?”

木生呆滞,“……”我的主子爷欸,您可真厉害!

钱得寿惊恐,“……”太子您可真是好想法,佩服!

仁贤帝,“……”

空气中,死一般的静谧。

太子瞅着仁贤帝,仁贤帝直勾勾瞪着太子,满心复杂,无言可说。

太子说他再能活三四十年,他是高兴的。

哪个皇帝不想多活些年岁,最好是长生不老。可是他清楚得很,那是不可能的。

他若能再活个二十年,他已经满足得很了。

可太子却说,他还能活三四十年,多让人高兴。

但只是高兴一瞬间。

他的太子,他一手培养起来的太子,竟然都想当太上皇了,朕……

想得可真美!

他都没当太上皇,他儿子凭什么当太上皇!

仁贤帝如此怨念。

久不见仁贤帝说话,而面色又如此复杂,太子瞅着,又接着说。

“父皇,您说儿子这话是不是很对?您百年,儿子也得五十又六七,那时候,弘哥儿足以担得大任,儿子合该让贤,让弘哥儿操劳去。”

“所以,儿子就想,弘哥儿也是时候得学习起来了。”不见仁贤帝驳斥,太子越说越激动,“这些事,儿子想了许久,正想着与父皇提,过些时日,便让弘哥儿闲来随侍父皇左右,从小耳濡目染,届时学起来也快。”

“父皇,你说呢?”

仁贤帝面无神色,定定看着太子,半晌才道,“你当真如此想?”

“那是自然!”太子一口坚决,“儿子这一生,若是能成为皇帝儿子皇帝的父亲,那简直……”

做梦都能笑醒。

钱得寿偷偷瞟一眼仁贤帝,垂下眼皮,缩得跟只老龟一般。

心下感叹:太子可真能想,真敢想!

“你为何不想当皇帝?”许久,仁贤帝问道。

太子看一眼仁贤帝,为什么?

因为他前世当了个两年还不满两天的皇帝,还当得苦兮兮的,最后累死在龙案上。

再来一世,他不乐意了。

就算让他当二十年不满两天,他也不愿意。

但这个不能说。

瘪瘪嘴,太子低声回道,“当皇帝太累,太惨了!”

这话也不算假话。

似老龟的钱得寿心尖儿猛一个颤儿。

仁贤帝脸皮紧绷,脑中盘旋着太子那句话“当皇帝太累太惨”的话,心尖儿冒血。

沉凝许久,久到太子心下开始打颤儿,仁贤帝猛一甩袖子,一言不发,转身疾步离开。

半刻钟后,太子改跪为坐,心下好奇,父皇到底是同意还是不同意呢?

出了东宫的仁贤帝也没上轿撵,黑沉着脸,埋头疾走。钱得寿急跟在后头,不敢发半声言语。

随来的护卫宫人相互看几眼,惊讶之余,更多的是战兢。

天子之怒,伏尸百万啊!

已经走远的仁贤帝没心思去考虑他们的想法,此刻,他满心的愤懑难平。

当皇帝可不就又累又惨么?!

以为他想当吗?

“钱得寿,你说,你说说,朕想当这皇帝么?!啊?”仁贤帝突然停下步子,而即压着声吼道。

“要不是他们一个个的作死都作没了,我能当上这个皇帝么?就这样,不知有多少人背地里都认为是朕的阴谋,将那些兄长弟弟暗害了去,朕捡这熟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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