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

梅安用笔尖在纸张上戳了一个又一个小洞，小洞相连，如同蕴含了某种重要信息的密码。

“你们最近心情都不太好的样子。”李瑞思用笔的另一端敲了敲她的额头。

“心情不好的还有谁？”梅安把那页满是洞洞的纸撕掉，揉成球状丢到旁边的垃圾桶处。

“也没谁。”李瑞思旋着手中的笔杆，“看你今天也没什么看书的心情，我们出去玩玩，放松放松？”

梅安学着李瑞思旋转笔杆，效果并不好，笔啪的掉到了桌脚，“你下午不还有课吗？班长带头逃课？”

帮她把笔捡起，放回她手上，他放慢了旋转笔杆的速度，“得了吧，我可不想当什么班长，累得很，什么事都是我做。一句话，走不走？”

“那你得陪我去市中心的小吃街吃东西。”下午的课都是自习，梅安想了想也确实没什么好上的，就答应了。

梅安是有任性的资本的，就算她直接在班主任面前说自己在学校憋得难受，班主任也放行了，没为难她。

到李瑞思去请假的时候，事情可没那么简单了。他们班主任先是给苏梅安的班主任打了个电话，确定苏梅安请假后，断然拒绝了。

“老师，你用不着这么狠吧？”李瑞思算是怕了班主任的佛法无边了，可他答应了梅安陪她去吃东西，实在无法回头是岸。

“我们来说说排名的事情。”

李瑞思厚着脸皮，一心想请到假，“老师，我和苏梅安又不是在谈恋爱。”

“我是那么不开明的老师吗？我从来就不管学生谈恋爱。”

“那您为什么不准假？”李瑞思不耻下问。

“苏梅安她影响你成绩，你一天到晚请假离开造成班级人心浮动，影响全班成绩。这么一个恶性循环，我不能助长。”

“老师我们来谈谈排名的问题吧，你看我分明就没有退步！”李瑞思指着打印下来的年级成绩单，言之凿凿。

“你排名的原地踏步本身就是一种退步！你看看你的分数和前一名差了多少，你有潜力追上他们的。你这样原地踏步，老师很痛心啊！”

李瑞思想着梅安应该在等自己了，半威胁的说了一句，“老师，我们学校的墙不高。”你不给我出校的通行证，我可以翻墙！

“今天你不用回教室了，就在我办公室写试卷！”班主任哪能被李瑞思威胁，随手就翻出了几张卷子。

“老师，看在我多次为你批改试卷的份上，您就放我这一回吧？”李瑞思双手合十，要是梅安一人出了学校，孤零零的逛街，那多可怜啊。

班主任知道把人强留在这里也没用，还不如今天放人走，得到李瑞思好好学习的承诺，“给个足以让我信赖的保证吧。”

李瑞思指着年级的排名表，一咬牙，狠心道：“下回月考给您抢一个年级第一的名次来！”

“哟呵，决心不小啊，直接飞跃。”班主任相信李瑞思有拿第一的能力，可别的学生也在玩命儿的学习，拿第一确实难。

“决心是不小，信心不大……超过苏梅安这事儿我心里都没底……”李瑞思讪讪的挠了挠头，特想收回刚才的承诺。

班主任忽略了他泄气的话语，“嗯，就这么定了，我等你拿到第一的宝座。”

为了陪梅安吃一顿，李瑞思觉着自己牺牲了未来一段时间里的安逸，为了超过那群玩命的尖子生，他恐怕也得更加努力了。

“哈哈哈……”梅安拿着一串糖葫芦，一个劲儿的笑。

“干什么？”李瑞思咀嚼着她刚刚塞到自己嘴里的裹糖山楂，还不明白她为什么笑得这么开怀。

梅安掏出手机，“咧嘴笑一个。”

李瑞思听话的照做，随即看到了手机屏幕上自己的牙，黑了。他瞅了一眼梅安手上拿着的黑色糖葫芦，擦了擦嘴角，纸巾上满是黑色，“你玩我呢？”

把整串黑糖葫芦塞到李瑞思的手中，梅安道：“你牙也黑了，吃完了吧，别浪费了。”

一直被当作银针“试毒”的李瑞思心情很沉重，“我答应无情要拿年级第一的宝座，他才放我出来的。”

梅安用竹签插了一块酸萝卜进李瑞思的嘴里，幸灾乐祸的说着风凉话，“我记得上个月月考的时候，那个第一名……语文一百四十八，数学一百四十九，英语满分。”

酸甜的萝卜进嘴里，脆嫩舒爽，李瑞思咽下去之后示意她再喂自己一块，“超过你我心里都没底，更别说那人了。”

“尽力就好，你们家无情不会拿你怎么样的，像我们家冷血还不是每次都叫我拿第一，我愣是徘徊在第四名。”梅安塞了一块酸莴苣进他的嘴里，“前面那家芝麻糊好喝，走，我们去尝尝。”

“吃那么杂，会拉肚子的。”李瑞思终于把那串糖葫芦解决掉，又被梅安拉着走进了前方的摊子。

“我哥现在不陪我来，黄敏也忙着工作，你再不陪我就没人陪我了。”梅安一张巴掌大的小脸露出泫然欲泣的表情。

提到黄敏，李瑞思的脸上露出一丝奇妙的神色，但他掩饰得很好，一心看着芝麻糊摊子的梅安没发现。

“奉陪到底。”

“老板！两碗芝麻糊！”梅安得到肯定的答案，拉着李瑞思就坐下了。

俩人一路走一路吃，坐着公交车回学校的时候，李瑞思能感觉到肚子里有一块结实的石头在晃动。

我总有一天要被你们两个害死。黄敏心情不好的时候逛街、K歌，要么折磨他的脚，要么折磨他的耳朵。到了苏梅安这儿，胃就得遭受毁灭性的打击。

“怎么没见着你给你哥汇报情况？”李瑞思尽量忽视肚子的垂坠感，这种感觉不太好，要是注意力一直留在肚子上，他会以为自己怀孕了。

梅安掏出手机看了眼时间，“他忙。”

“忙也不至于连回短信的时间都没有吧？”他望着公交车的车窗，车窗倒映着她迷茫的模样。这兄妹俩肯定吵架了，不然这天下也没有什么能惹得她苏梅安这么不在状态的人和事了。

李瑞思都不用多想，就确定了错的一方是苏梅安。兄妹俩吵架，哪回不是她苏梅安无理取闹的找存在感。不过苏木喆也挺乐意妹妹朝自己撒娇的，俩人一个愿打一个愿挨，还真不好说些什么。

梅安懒懒的回道：“我不喜欢他回我的短信像哄孝儿一样。”

“你在他眼里就和孝儿差不多，不都说长兄如父……”

“别再给他安身份，他是我哥还不够吗？”梅安厉声打断他的话。

李瑞思扭过头来看了她一眼，却见她红着眼睛盯着自己。他无奈的叹了一口气，“我们下车吧？再走走，消消食。”

“嗯。”梅安跟着他下了公交车，走了没几步，她又道：“前面那家的莲藕和毛豆挺好吃的，你要尝尝吗？”

她的双眼闪亮闪亮的，分明就是自己想吃。虽说下公交车走路本意是为了消食，但他刚刚惹这姑奶奶不快了，只得跑过去给她买吃的。

在收银员给自己找钱的时候，李瑞思看了梅安一眼，梅安察觉到他的视线，笑眯眯的朝着他招手。他一时忘了找零的钱，提着东西就往她那边跑。

“钱！您的钱！”收银员在背后喊着。

梅安隐约听到收银员的话，在路边笑得花枝乱颤。

“连钱都不要了，前面有宝藏等着你挖啊？”

“还不是怕姑奶奶您等急了，不要我了。”李瑞思把吃的往她手里一塞，不见丝毫窘态。

梅安笑道：“我发现你还是单身好，用着方便。”

“姑奶奶，你这话自私得让我想把你踢到下水道去！”李瑞思没好气的瞥了她一眼，但见她笑得没心没肺的，又没了脾气。

她夹了块莲藕进他嘴里，“大爷消消气，我给您喂吃的。”

“唔……味道真不错。”打定主意只看不吃的李瑞思，再次被美食诱-惑。

小巧的红唇溢出一声叹息，“唉……”

“叹什么气？”

“想到有一天我们俩离得远了，不能使唤你，我心惆怅啊。”

“只要你不一见着你哥就和小狗似地撒欢跑向他，丢下我，我可以考虑和你读同一个大学。”李瑞思早就在心里定好了目标，这会儿见她小脸拧巴着，于心不忍。

梅安不高兴的冲他喊道：“你才小狗呢！”

“汪！”

被他一声狗叫弄得没了脾气，梅安摇头，“别拿你的梦想开玩笑，我就随口那么一说。”

“你随口那么一说，我也是随口那么一问。”李瑞思毫不在意的笑了笑，抢过她手中的筷子，把最后一块莲藕塞进了嘴里。

“你阴险，趁着我分神，把最后一块吃了！”梅安委屈的看着空空如也的袋子。

李瑞思就怕她来软的，建议道：“要不然，我再回去，再买一袋？”

“不用，买了也吃不完。”梅安又开始剥毛豆吃。

看着她接连不断的往嘴里塞东西，李瑞思摸着下巴研究她，“细胳膊细腿的，吃了也不补。”

“补了你也看不到。”把贪欲无限的肚子填得撑了，也就没那么多力气想那些乱七八糟的事情了。不去想他为什么不给我打电话，不去想他为什么不给我发短信，不去想怎么破坏他和另一个人的感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