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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医围在一起讨论了半天,一个资历最老的太医道:“平侯这是中了断肠散的毒,这毒霸道无比,见血入骨,一旦流到心脏处便无药可救,还得亏得平侯受了箭伤,用了药使得他的血液流动得慢,叶公子又封住了他的周身大穴,平侯才能撑到现在。”
“我不想听这些医理,你只需告诉我,能不能救?”
太医摇头,拱手道:“恕老夫无能为力,断肠散至今无药可解。”
楚元廷铁青着一张脸,拳头紧握,眼里有着怒火,拎起太医的衣领,大喝道:“他不能死,救人,快。”
太医被吓得颤巍巍的,真心觉得太医真是个高危职业,两天惊吓两次,他受不起啊,世界太可怕,他要退休回老家。
“如果是神医卫陵呢?”叶芃突然开口,她低着头,在吵吵闹闹的环境中,仿佛自成了一个世界,阳光斑驳地照在她的脸上,叫人看不清她的神色。
太医恍然大悟:“对对,卫大夫可能会有办法,正好他现在在宫里,只是……”
楚元廷受不了太医这个时候还支支吾吾的,大吼道:“只是什么?快说。”
“卫大夫在东宫,不好请啊。”
叶芃转身欲走,谁知楚元廷动作比她还快,急忙甩下一句:“我去请。”便不见了人影。
太医这句不好请,指不仅仅是卫陵在东宫,更指的是卫陵的性子,他一人独居,性子越发的孤僻,一般人是请不动的。
叶芃坐回到萧寅床上,看着萧寅额上的黑气再度聚拢了上来,她双指并于一起,从眼前划过,她以肉眼可以看到萧寅的一魂已渐从身体飘浮起来,魂魄大半还停留在身体,但已呈透明状。
她闭上眼睛,一颗心犹如浸在冰雪里,凉了个透,卫陵能起死回生,却不能令人魂魄归体,死而复生。
楚元廷很快就将卫陵请过来,不过这请的方式稍微有些异与常人罢了,他手里拿刀架在卫陵的脖子上,硬拉着过来的。
“不救,就是不救,求人有你这求人的模样吗,来了我也不救。”卫陵虽被硬抓过来,却依然梗着脖子道。
世人皆怕死,谁都不敢说自己不会有生病的一天,既然生了病,就得有求于大夫,否则大夫一个不开心,给你下药时,下重点或下轻点,都有你受的。
君不见皇后恨卫陵恨得要死,也分毫不敢动他么?还得恭恭敬敬地好吃好喝地供养着他,只因为她的儿子的命还随时需要卫陵续着。
楚元廷一把扔了刀,扔得十分果决,在所有人的注目下,他一撩衣袍,双腿直接直挺挺地跪了下去。
膝盖触地的声音在寂静的房间里显然突兀,所有人看到楚元廷一脸决绝地跪下去。
所有人都震惊了。
他可是世子,在魏国,就是以储君的存在,便是来到大秦,他对皇帝也不需要行此大礼,他上跪天地,下跪父母,再无跪过任何一个人,如今却以堂堂世子之尊向一名无官无职的老人下跪。
“方才多有不敬,实属情急之下无奈而为之,敬请神医见谅,求神医救我寅弟。”他低下了那颗高贵的头颅。
太医们见惯了贵族们高高在上,以权压人,没想到楚元廷竟会为了救萧寅愿意向人下跪,心中又是诧异,又是感动,不想皇家中竟还有这样兄弟情深。
卫陵却是脸色变都没变,仰着头,看也不看一眼,一年到头跪他的人多了去,管他是什么高官贵族,还是什么平头百姓,他乐意就救,不乐意天王老子也不救。
“卫神医,请你相救。”一抹淡淡的声音传来。
卫陵心里一个激灵,这声音……
卫陵蓦然回过头去,一张熟悉的脸孔映入他的眼帘,一身素衣,布带束发,他仿似看到了三十年前那个鲜衣怒马的少女缓缓向他走来。
三十年前,他还是个名不见经传的大夫,经营着祖传下来的医馆,日子过得不富足却也平淡,不料一日飞来横祸,有人吃了他家的药却莫名死了,那时还是前朝,前朝严刑峻法,轻罪重罚,一人犯事,全家连坐,他毒死人,按律全家斩首,一夜之间全家十三口人全部入狱,苦诉无门。
正值叶蓁游历到顺天府,不慎得了风寒,正在他的医馆看病,听闻此事觉得事有蹊跷,仗义相查,为他击鸣鼓,那时官员极度腐败无能,成日只知醉生梦死,根本不管他这个平民百姓,那时的叶芃少年意气,无畏天地,亲自从府尹小妾的床上将府尹拎了出来。
公堂上,姿容绝丽的女子手持凤鸣剑,坐在府衙公堂桌案上,剑架在府尹的脖子上,让被她吓得软着腿的府尹审案,终还了他一个清白,原是中毒而死的这户人家在他店里开了方子,却嫌他的药贵,跑去另一家并不正规的药房买,吃错了药才致死的。
那时的叶蓁多么明媚骄傲,傲视天下,他甚至还清楚地记得这美丽的少女身边始终跟着一个清俊刚毅的男子,无论她做什么,他都站在她身后看着她,宠溺的,怜爱的,仿佛全世界里只有她。
所有见过他们的人,都说他们是世界上最登对的一对,青梅竹马,金童玉女,男的英雄伟岸,女的美貌无双,再没有比他们更相配的了,那时所有人都觉得他们一定会白头到老的。
谁能想到他们最后会是那样惨烈的结局。
卫陵的思绪飘向了很久远以前,岁月匆忙过,再回首,已是百年身。
他的脸上的肌肉快速地抽动着,嘴巴张了又张却讲不出一个字来,眼眶里却渐渐聚起泪水,一双老眼己泛起了泪花。
仍然是那张脸,可又不该是那样一张脸,三十年过去,她依然停留在少女的模样,可卫陵清楚的知道,她就是他们所敬仰的叶帅,那个在史书上记下浓重一笔的开国皇后,叶蓁!
哪怕皇帝在正史上极力淡化叶蓁这个皇后的存在,但是洛城起义、渔阳破虏、直取荆襄、白城之围、金陵之战等等,几乎每场生死攸关的重大战役都有她的参与,无论如何记载,始终无法绕过她。
当年的故人哪个不怨皇帝无情无义,他愤而出走,避居药王谷,直到三月前,叶芃飞书给他,他才知道叶蓁没死,他简直不敢置信。
叶芃也看着他,眼前的老者身穿不起眼的灰色宽袍,肩上挎着个木箱子,再往上看一头灰白的头发映入眼帘,瘦小的身子微微佝偻,脸上有着些许皱纹,一横一画皆是岁月的痕迹,眼神也微微有了浑浊。
她的眼神有一刻的凝住,嘴唇轻轻蠕动了一下,喉间竟有那么一丝哽咽的感觉,眼皮微微敛下,掩去眼中忍不住的泛红,抬起眼时,眼神已同陌生人一般。
卫陵腿一软,差点就要跪下去,二十年不见了,他们却连倾诉一番都是奢侈的,这皇宫到处都是眼线,稍有差池,他们的一切计划都可能化作泡影。
“病人在哪?”卫陵收敛了一下情绪,像是被楚元廷感动了的模样。
楚元廷赶紧从地上站起,将卫陵引到床边。
太医自觉医术不如人家,自动自觉地让开一条道路。
卫陵撑了撑萧寅的眼皮,萧寅的眼珠子已经翻白了,心下大觉不好,从木箱子里掏出一排的银针,在萧寅的身上各处穴位都插上了针,包括十指的指尖也全都插上了针,密密麻麻的,十指连心,他这样扎针法,萧寅却是连一点反应也没有。
卫陵给萧寅喂了解毒丹,又拿出一把小刀,给他放血,血滴落到地上,尽皆是黑色的,一摊又一摊的血被端走。
一个人的血能有多少,禁得起这样的流,萧寅像是被抽干了一样,脸色急剧地变成白了下去,以肉眼完全可以看得出他现在有多么憔悴虚弱。
叶芃指甲紧抠着自己,指尖掐进肉里,她却完全不知疼。
卫陵忙活了大半天,又是扎针,又是喂药,又是放血,一个时辰过去,卫陵终于站了起来。
所有人的目光都盯着他的一举一动,其他人的眼光,卫陵倒是全然不在乎,就是叶芃期待的眼神让他觉得头皮发麻,他实在不忍叫她失望,他不知道叶帅跟床上这个酗子有什么关系,但看样子,关系非浅呐。
卫陵朝着叶芃轻轻地摇了摇头,他是大夫,只会治病,却没有办法保证能从阎王手里抢人,萧寅的毒是解了,但他的身体受不住,只能说为他拖住一时的命而已。
这是早已料想到的结果,但由卫陵亲自下的判决,意味着天底下没有一个大夫可以救他,叶芃心里还是揪揪得难受。
“就是这三日的事了,你们家属还是早做准备吧。”卫陵避开叶芃的眼,对着楚元廷说道,对着楚元廷他就没啥压力了。
“什么?连你也没办法。”楚元廷心神剧震,连连倒退了数步,整个人像是失了魂一样。
“他体内的毒已解,却已耗尽精血,如今他只尚存一息,全凭一口气吊着,大限已至,无力回天。”卫陵直白地讲道。
当今世上他的医术称第二,没人敢称第一,他既如此说了,等于就是萧寅被判了死刑。
楚元廷惨白着一张脸,不住地往后退去,撞倒在身后的架子。
他喃喃念道:“我明知道……为何我还要如此大意,寅弟,都是为兄害了你。”
这话说的奇怪,若是平时叶芃定会生疑,只是现时她也是心神不定,魂飞天外,压根没有去注意到楚元廷说了什么。
叶芃走出太医院,冬日的阳光暖暖地照上她身上,她却觉得十分冷,冷到骨髓里去。
萧寅就要这么死了吗?
那个单纯的大男孩,总是很倒霉,却总是以一颗纯粹的心真心地对待他身边的每一个人,这样的赤子之心实在难得,她见惯了阴谋诡计,狼心狗肺的人,萧寅的存在让她觉得这个阴暗的世界里总算还有那么一丁点阳光,可是上天现在连这一点阳光都要收回。
这个可恶的贼老天啊,为什么好人总是不长命?
叶芃知道自己其实是有办法可以救他的。
手掌心摊开,掌上顿时出现一个包装精致的小锦盒,这个锦盒是当初她在清音阁抢来的,里面放着的是这个世界仅剩的唯一一颗洗髓丹,能令人容颜长驻,也可令重塑经脉,再造生机。
萧寅今日之祸,说到底实为命格而致,若是他人遇此不幸,若是有神医为之解毒,加上身体强壮,阳光充沛,致使阴邪不敢侵体,休养一阵子大概也就是好了,但萧寅不一样,多番灾难,已耗尽了他生命仅剩的一点阳气,阴气已全部入体,即便解了毒,他也再无生机。
如今要救他唯有一法,就是设下阵法,蒙蔽天日,逆天改命,再用洗髓丹辅助,令他再造筋骨,再世为人。
洗髓丹她本就是打算给萧寅用的,只是依她的设想,至少要等到她大仇得报,辅佐雏龙登基之后的事,她没想到萧寅会等不及。
逆天改命,是所有术者门派的禁术,不到万不得已是不能用的,这意味着要耗尽大量的元气,一个不慎就可能会反噬自身。
叶芃拿着洗髓丹欲回萧寅那,一阵冷风吹来,她忍不住打了一个激灵,毛孔受到冷风的侵袭,不停地收缩着,手臂上起了鸡皮疙瘩。
叶芃脑子里突然浮现曲琳琅的话:“我主上算到你近日里有一劫……我可告诉你,主上算的从来没有不准过……”
莫非指的就是萧寅这一劫?
这一阵风将叶芃的神智吹得清明,她大仇未报,大事未成,怎么可以为萧寅一个无足轻重的人冒风险,且不说逆天改命会不会对她自身造成无法估量的伤害,光是她在金陵城动用这样的一个法术,如何做到不惊动国师?
一惊动国师,她的一切筹谋算计可能就会被发现,那么多年的心血可能便是付诸流水。
为萧寅,冒这样的险,值得吗?
理智告诉她,不值得!
叶芃拢起手指,锦盒在手里消失不见。
萧寅若身死,那也是命中注定的,他生来命格如此,她何苦逆天而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