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慕容婧眼中在那一瞬间爆起的亮光,把慕容嫣嫣惊了一跳:“大姐姐?”
慕容婧心思一定,就没有心思再与嫣姐儿纠缠这些儿女情长的事情了——慕容嫣嫣愿意喜欢谁就喜欢谁吧,徐敏达与外祖家一族的性命比起来又算得了什么?前世六年共处的时光与将来几十年的光阴来比,又算得了什么呢?
于是慕容婧用力吐出一口浊气,像是想借着这一次呼吸把从上一世就延续的对徐敏达的感情都吐出去,淡淡道:“嫣姐儿就是把心事告诉我,我也不会在父亲和祖母那里替你说话的——婚姻大事岂能由我们自己做主的?劝二妹妹还是省了这个心思吧。”
慕容嫣嫣不料慕容婧的思路竟然偏到了这个地步,愣了一下,马上反应了过来大姐姐是误会了自己,慕容嫣嫣下意识的反驳:“我不是……”
慕容婧的耐心消失殆尽,直接问:“那嫣姐儿大半夜跑到我这里来是为了什么?”
慕容嫣嫣根本没法回答,她在慕容婧清冷如水的视线中退缩了,咬了唇:“是妹妹打扰大姐姐了。妹妹这就给大姐姐道歉了。”也不等慕容婧反应就摔了门,“蹬蹬瞪”地跑了。
慕容婧察觉到嫣姐儿之前那种隐隐想与自己亲近的意思已经不见了,一扇向自己敞开的心门又悄然关上了,慕容婧知道是自己冷淡的态度直接导致了这种变化,不过她也不是很在意——连自己的事情尚且是一团糟,她也实在没有多余的心力去管旁人了。
慕容嫣嫣跑了之后,慕容婧辗转反侧,一夜未眠。第二天醒了之后,两个大大的黑眼圈挂在眼睛下面,她肌肤极白,衬得黑眼圈就越发明显。
浅碧一边用生鸡蛋在慕容婧脸上滚着,一边愤愤不平地替慕容婧抱不平:“也不知道二小姐是哪根筋搭错了,大半夜不睡,跑到这里来打扰我们姑娘。”
慕容婧笑笑,并不搭腔。她知道昨天的事情并不是那么简单的,慕容嫣嫣大半夜跑来,来了又什么都不说,明显是有事情瞒了自己,只不过是慕容婧并不想深究罢了,她的时间和精力要用在更值得的人身上,比如——徐子晋。
而徐大公子此时正在书房里为慕容伯嘉指点时文。
但凡才子,大抵都是有一点恃才傲物的,徐子晋也不能免俗,所以在课业上徐子晋对慕容伯嘉的要求很严格。徐子晋本人虽然没有参加过科举,但是也只是因为他不能——江储海自己定下的规矩,江门的门人都是不许走科举一途的。
是以就算徐子晋胸中有万卷经纶,也没有金榜题名的那一天。不过,想扬名于天下,闻达于诸侯,也不是只有科举一条路可以走。
日影一寸寸移动,橙黄的暖光划出光阴的踪迹。
慕容伯嘉还在书案之前奋笔疾书,少年的背弓成一条劲瘦的线,暮春的时节,后背却隐隐显出汗痕。时而笔走龙蛇,时而停笔沉思,待日影西斜,一篇策论终于写就。
慕容伯嘉直起身子,轻轻吐出一口气,吹干了纸上的墨痕,把薄薄的纸页双手递给等在一旁的徐子晋,口中有些敬畏地唤道:“世兄……”
慕容伯嘉不肯放过任何一个跟徐子晋相处的机会,一有机会就叫徐子晋为“师父”,不管徐子晋怎么纠正,屡教不改。但奇怪的是,这个孩子似乎极会拿捏把握他人的心情,每次等到徐子晋真的因为这个称呼不悦的时候,慕容伯嘉就会收敛一些,规规矩矩绝不逾距一步。等到徐子晋心头的火消了,就再来上一遍,简直有些市井无赖死缠烂打的风范。
一次两次的,徐子晋没有察觉,时间长了,徐子晋就很肯定这小子是故意的。于是,徐子晋就再也没有给慕容伯嘉叫自己师父的机会,伯哥儿失败了几次之后,似乎也知道自己技不如人,于是也就不再这样称呼徐子晋,只口称“世兄”,反正怎么叫亲近怎么来。徐子晋见自己不收徒的目的已经达到,慕容伯嘉叫自己什么,也就没有什么关系了。
不管怎样,徐子晋在慕容家做伯哥儿的西席,也有一段时间。两人相处还算是相安无事,一个有意讨好,一个冷眼旁观,想掀起什么波澜也难。
徐子晋略略几眼就看完了慕容伯嘉新写就的时文,指尖点在最后一段议论性的结尾上面,问:“你这是什么?”
慕容伯嘉经过这一段时间与徐子晋相处,知道徐子晋在学问上的态度是极端正的——可以坦诚自己不会或者做的不好,但是千万不能不懂装懂敷衍他。于是慕容伯嘉就老老实实地跟徐子晋解释自己写最后这段的用意:“这是我看元亨三年的状元公会试的文章有感——那篇文章正好和今天世兄所出的题目相对应,所以我就模仿了一下……”
这一段明显是模仿当年状元公的行文,写的逸兴遄飞、辞章华丽,一眼看去花团锦族,是极为漂亮的点睛之笔,所以慕容伯嘉本以为徐子晋就算不夸奖自己,也绝对不会讨厌这段文字,才自作主张地把这段话加在了后面。
可是现在徐子晋对着慕容伯嘉得意的这段文字的态度明显不是欣赏,这让伯哥儿有些摸不着头脑。徐子晋因为今天知道了慕容婧的生辰,所以显得比平时都要好说话,看见慕容伯嘉一脸困惑的样子,就格外指点了慕容伯嘉一下:“元亨三年的主考官是哪一位大人?”
元亨是先帝薛卯昂在位时最后几年的年号,先帝在位的最后几年颇有些倒行逆施,好大喜功,他一生的丰功伟绩,险些被他最后几年的荒唐行径毁了个干净,尤其是先帝迟迟不立太子这件事,导致皇子们自相残杀,皇室血脉凋零,十之不存一二,大皇子薛熠阳最后踏着兄弟们的尸骨登上了帝位。这段历史大家虽然都知道,可是为了自己的小命着想,谁也不会光明正大地谈论这件事情。
是以,慕容伯嘉其实不太明白,徐子晋问自己当年的主考官是谁有什么用意,但他还是回答道:“要是我没记错的话,元亨三年会试的主考官应该是礼部左侍郎尹太泽尹大人。”
徐子晋点了点头,也就不再说话,等着慕容伯嘉自己去悟。这是当年江储海教导徐子晋的法子,什么事情都是薄薄一层,点到为止,学生能不能领悟到老师的意思,能领悟到多少,就全凭学生自己的悟性和造化。
徐子晋自然也就把这套教学方法用到了慕容伯嘉的身上。其实慕容伯嘉对这种“卖关子”式的教学方式还是挺反感的,慕容伯嘉从小在奉荆书院读书,受的是当下最正统的教育——老师把字字句句都说透了,学生先记下来,再慢慢领悟。
江门的教学方法显然对学生本身的素质要求太高,是不适合大面积推广的。慕容伯嘉乍一接触的时候,极为不适应,好在他一心要跟着徐子晋,把徐子晋的每一句话都奉若圭皋,这才咬牙跟了下来。
所以,慕容伯嘉也知道这个时候,徐子晋应该不会再指点自己了,要靠自己想出来徐大公子的用意。
什么用意呢?
自己这段仿状元公的文章,就文章本身来说,文采飞扬,而且切题的角度很是刁钻,应该说是没有任何问题的。
那么为什么,徐子晋会把这一段单独点出来呢?是哪里不妥呢?
慕容伯嘉一边想着,一边觑着徐子晋的脸色。
徐子晋看着慕容伯嘉这副样子,心中不喜——这个孩子聪明是聪明,却没有把他的聪明劲用在正途。可能是身为庶子的原因,慕容伯嘉小小年纪就养成了察言观色的本事,对别人细微的情绪把控得极为精准,这样虽然有助于他将来入了官场与同僚周旋,但是就徐子晋看来,终究是剑走偏锋,不是正路。
不过,徐子晋也觉得没有必要就这件事对慕容睿父子说什么,这毕竟只是徐子晋一人的看法,而江门最重要的一条原则就是“求仁得仁”——只要慕容伯嘉自己不觉得这样不妥,徐子晋就没有理由也没有立场去开口管束。
看他父亲慕容睿的意思,将来应该是想让慕容伯嘉走科举一途,然后子承父业,在徐子晋眼中的缺点,说不定正是慕容睿眼中大大的优点。
“师徒俩”各自有自己的想法,于是书房中一时就安静了下来。
慕容伯嘉在脑子里面过着元亨三年、礼部左侍郎尹太泽尹大人、状元公的文章,这样几个讯息,实在是不清楚这几者之间有什么联系。
徐子晋也不急,就静静等着慕容伯嘉自己想出来。
慕容伯嘉的脸上显出狂喜:“世兄我想到了!尹太泽尹大人性好华美词章,与今上倡导的返璞归真南辕北辙……”
徐子晋点头,虽然没有夸奖,但是面色已经和缓了了许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