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离开御花园,忆慈只觉这永巷像漫长的岁月一样绵绵无期,怎么走也走不到头一般,红墙绿瓦森严得叫人喘不过气来。有那么一霎那,忆慈庆幸自己嫁的只是一位皇子,而不是那天之骄子。虽然启勋不如想象的那般美好,但毕竟不用为了争夺那飘渺的隆恩眷宠而去争去斗。
失之东隅,收之桑榆。忆慈渐渐明白祸福难料,往往祸福相依,当一件事糟糕到极点的时候便否极泰来,嫁到平阳王府何尝不是一件好事,至少为自己躲过了一些祸事。
何况她本来就是养父操控下的一枚棋子,她如同一个木偶一般,主宰她生命的线在养父的手中,去往何处她别无选择。
不管是进宫,还是与亲王之间的政治联姻,她都是逃不掉的,结局早就已经注定了的。
有一阵凉风吹来,忆慈打了个冷战,下意识地紧了紧身上的衣服。
因为早晨出门看天色极好,竟忘了带披风出门,眼看着天边乌云渐渐卷来,那压得极低的云层像极了滴入水中的墨汁慢慢蔓延开来,似要吞噬这大昭皇宫一般。
空气中弥漫着带着潮湿气息的泥土味道。想来是有大雨要来临了。
春雷阵阵。轰隆隆的雷声像是震在地上一般,叫人不寒而栗。
走在一旁的启勋见忆慈冷得瑟瑟发抖,脱下自己身上那件并不算厚的长衫,披在她的肩上。
长衫还带着启勋身体的余温,在接触到她身体那一刻传播在她的身上,忆慈突然感到背脊一阵温暖袭来,她顺势扣上衣扣,说道:“谢谢,衣服给了我,那你呢?”
启勋拍拍胸脯,说道:“不用担心,我身体好着呢。再说了,你一个女孩子家着凉了可是要哭鼻子的,我堂堂七尺男儿这点冷不算什么?”
忆慈看着他单薄的身体,脸上的皱纹,怎么也不相信他身体这么强壮。再次询问道:“真的没事吗?”
启勋为了打消她心头的顾虑,眼睛一挑,说道:“不是‘蒸’的,难道是煮的。我想当务之急是快走吧,我们如果再这样纠结下去的话,很快会成为落汤鸡的,还是趁着大雨来临之前赶回府上吧。车还在外面等着我们呢。”
果然,正当他二人迈开腿正准备跑向宫外时,瓢泼大雨已经势不可挡地席卷而来,瞬间干涸的汉白玉阶地面已被激起点点雨花。带着泥土的雨水溅到忆慈的衣裙上,慢慢晕染开来,仿若朵朵水墨画上的梅花初开,别有一番风韵。妙笔丹青,招得花魂住。
奔跑在雨中,连绵的大雨噼啪打在脸上,流到眼睛里涩涩发痛,密密麻麻的雨线遮住了前方的路,眼前一片模糊,像是在一个迷宫当中,弥漫的幻境阻隔了出去的道路。前方虽然有明亮的光,但却伸手不见五指。
好在启勋对宫中布局十分清楚,对于他来说,要走出这个皇宫简直易如反掌。他拉起自己淋湿衣服的一个角落,放在忆慈被雨水浇得冰冷的手上。当他张开口说话得时候,雨水便顺着唇角流到口中,启勋顾不得这难吞的雨水,吃力地说道:“拉紧我的衣服,跟着我走,很快就可以到马车上了。”
忆慈乖乖遵循着启勋的话,因为这样是最快离宫的办法,她紧紧攥住启勋的衣角,似乎一松手她就会被卷入这深深的皇宫之中,逃不了身一般。这个时候的启勋就像她的北极星一样,带着她寻找迷失的方向。
春天的雨水还没有完全褪去寒气,忆慈全身没有一个干的地方,时不时还打着个喷嚏。沁湿的衣衫紧紧贴在她的身上,雨中曼妙的身线若隐若现。此刻,妙容姣好,身量匀称的她如同洛神出水一般,翩若惊鸿,婉如游龙。
果然,忆慈在启勋的带领下直直往宫外走去。很快,他们便在滂沱的大雨中看到一直等待着的马车,看到马车那一瞬间,竟不觉得冷,直奔奔跳上车,钻进车篷中。
小小的车篷隔断了扑打着的雨水,终于到了“安全”的地方,可以松一口气。坐在车上,身上残留的雨水顺着衣衫滑落下来,打湿了坐垫,沁出一片水渍来。忆慈原本精心描画的妆现下早已经被雨水冲刷干净,湿哒哒的头发紧紧贴在脸上,有点点黏糊,忆慈伸出葱白手指轻轻就它拨到耳后。
这是启勋第一次看到忆慈的素颜,天然去雕琢。只留出额头上的牡丹胎记清晰可见。启勋竟望得有些出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