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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章 初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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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男子闻言,眉眼间已是毫不掩饰地流露着怜悯的神色。瞧着眼前姑娘的模样端正,应当是钟灵毓秀之辈,未语时是楚楚美人,怎么一开口,宛如蚩蠢之流。

若非大周官员,谁家里能有朝中官服?

他挑眉,勉强忍着笑意,“若我不算京兆衙门的官差,那这身衣服便是偷盗而来,按大周律法,轻则入狱重则流放,我可没有那般胆量。”

薛绛姝这才缓过神来,自知惭愧露怯,忙错开话锋问道,“昨日寺中僧人的命案,如今京兆衙门可有定论了么?”

傅鸿禧摇头,“昨日的命案,若半日便有定论,京兆衙门的官差们早就升了官,我今日也不必再跑来一趟。”言罢又起疑心,反问道,“不过,死了人,世人往往怕身上沾染晦气,避之不及。姑娘为何对此桩命案如此上心?”

薛绛姝也不隐瞒,直言道,“昨日发觉此案的人,正是民女。既是知晓开端,若无后续,民女心下实在难安,今日便又来查探。大人如今既是在查案,那民女不耽搁大人的公事,请大人自便。”

言罢要走,却听那人轻笑出声。放眼望过去,果见那人的神情似笑非笑,仿佛是听了什么笑谈,缓缓道,“原是你。昨日京兆尹大人问起僧人的死状,住持师父曾道是一位姑娘先发觉的死人,亦是那姑娘命人请的僧人下山报官,衙门里人人称道此人有庙堂之量,却不想,竟然是你。你看起来,倒不像是寻常的闺阁贵女。”

薛绛姝闻言轻嘲似地勾唇,颇为挑衅道,“敢问大人是如何对京中各府女子的性情了如指掌?又怎知民女与旁人不同。”

语意虽不疾不徐,然而言语里已添了些许挑衅反驳之意。傅鸿禧听闻忽地一愣,旋即失笑,“大周女子以《女则》戒己,如你这般年纪的寻常女儿,虽有伶牙俐齿之辈,却少有如此咄咄逼人的气势,更没有看见死人仍旧镇定自如,次日反而主动来寻的胆量。譬如方才…”

说到此处又忽然咽回,仿佛有不可告人的秘闻。薛绛姝不解,听闻此处脑中猛然念起苏静月来,蹙眉追问道,“方才什么?”

傅鸿禧抱拳不语。二人这般僵持一瞬,他方才直起身子,道,“半盏茶之前,也有一位女子前来,与你一样绕着假山凉亭寻了一圈儿,最后无功而返。不过她不似你这般的从容自若,反倒是红着眼来、涕泪连连地离去,怎么,你认识那人?”

薛绛姝连连摇头。她闻言心底的疑惑愈发明显,连带着苏静月的闺名也在她的脑中飞快闪过,某一个真相答案似乎就在她所疑心的一团迷雾中,呼之欲出。

只是如今无凭无据,丧命之人是佛门子弟,既是和尚,又怎会与庆国公府的姑娘相识,纵然相识,也不该熟络,一桩命案怎会与寻常女子有关。她赶紧称否,借着撇清关系的功夫,一暗自境界自己,不可随意猜测。

她自认否认的干净,却是不知神色已尽数落于傅鸿禧的眼底,看者见状心下已然明了,见她称否也不追问,只将话锋转开,又问道,“姑娘既是发觉与报官的人,那在下敢问姑娘一句,对此事有何见解?”

薛绛姝一愣神,见那人正往自己这厢靠近,不动声色地侧过身子躲着敲的距离,迂回道,“我虽是发觉命案之人,不过是巧合罢了。除了我,旁人若是看到了,亦会关心此案。听闻京兆衙门的人个个聪明绝顶,数年来护卫京城与百姓的安危,处理大小案件不计其数,如今又怎会问起民女来呢?民女愚钝,恐怕无法回应大人所问。”

傅鸿禧嗤笑,仿佛未曾注意道她的细微动作,大步越过她的身形,来到凉亭前,方才回她,“护卫京城、处理案件确实是京兆衙门的职责,处理案件时询问旁观百姓亦是分内之职,故而在下方才之问虽有唐突之处,却并非越矩。何况,”

他转身面朝着薛绛姝,微微笑道,“依照姑娘所言,此事既是与姑娘无干,姑娘今日又为何再次涉身?这几日来宝华寺借住的外人皆是为慧明大师的法会而来,此时正是慧明大师讲经的时候,若姑娘心中没有一丝的疑惑或是定论,又怎会只身出来,不顾旁人?”

见她不语,唇角的深意愈发加重了几寸,“姑娘放心,在下是官差,并非歹人。姑娘若是发现什么蛛丝马迹与在下说明、助在下抓捕人犯,是为京中百姓除去祸患,何乐而不为?”

他仿佛总是有许多歪理,直叫薛绛姝听闻后无奈反驳,“大人是官,拿着朝廷俸禄,自然应当为圣上、为百姓做事,而民女身上,却没有这职责。”

莲步轻移,她如今已比方才摞下了些许戒备之意,直言道,“大人再来此处是为查探,昨日落了一日的雨,那僧人的尸身上该有的痕迹都已被雨水毁了大半,何况地上。纵然尚能留下什么证据,也不过是残余,昨日仵作前来验尸时,大人们便应当将该看到的尽数收走,又怎会等到今日再来。而大人您今日如此反常,可是因为此事在京兆衙门里已有了定论,只是大人不信,故而只身前来查探?”

如今虽是盛夏,好在昨日落过一场雨,连带着今日也有了阵阵清风,这假山后本就僻静阴凉,此时清风乍起,她云鬓间的珠钗随风泠泠作响,与自她口中徐徐吐出的词句映衬起来,恍如仙乐。

薛绛姝的眉眼又生的好,桃花眼波光潋滟,望入眼底只叫人深陷其中,不忍自拔。这双眼睛直直望进傅鸿禧的心底,方才所言亦字字击在他的脑中,只叫他一阵恍惚,半晌未曾接住这话锋。

良久,方才缓过神来,颔首赞道,“姑娘方才自谦愚钝,依在下看,姑娘若是愚钝,恕在下再难信旁人的聪慧之处。此处既只有你我二人,姑娘不妨将自己的定论与在下道明,此地偏僻,既是杀了人,人犯早该逃走,一不会周而复始,姑娘也不必担忧隔墙有耳。”

薛绛姝抿唇一瞬,反问道,“那民女倒想要先问一句,不知各位官差大人是如何定论此事?那僧人死状凄惨,可不是自尽。”

傅鸿禧也不瞒她,直言道,“府衙里的定论是与人争执而结仇,故而亡命,而争执的缘由,则是水酒。”

薛绛姝闻言皱眉,“佛家子弟断七情、禁六欲,又怎会再碰酒肉之物?”

傅鸿禧道,“若是按照佛门戒律,姑娘所言不差。不过天下之大无奇不有,有些人纵然削发出家,看似守清规戒律,但酒肉之物亦一样也未曾断过,除了没了头发,其余的是与在俗世里毫无差别,此又俗称为酒肉和尚。

昨日在验尸时,我已询问过这寺中的监寺、以及与那死者相熟的僧人,人人皆道他生前嗜酒,应当是在山下赊酒、买酒时与商贩起了争执,方才毙命。他的衲衣上、尸身上皆有酒渍,姑娘昨日发觉他时,未曾发觉么?”

薛绛姝凝眉道,“我是闻着那酒味,不过也正是这股酒味,才叫我疑心。宝华寺乃是大周国寺,寺中僧人无论辈分高低,皆是有头有脸的师父。慧通住持与慧明大师又皆是墨守成规之辈,怎会容得下屡屡触犯规矩的人。倘若那僧人果真是贪杯之流,也必定是在夜间避开众人耳目,躲在此处贪酒,在此处丧命倒是无妨。但,既是贪酒之辈,必定是恨不得将手中的酒水尽数饮如腹中,又怎舍得淋至满身。”

停顿一瞬,又斟酌道,“若说是在偷饮酒时,被昔日结仇之辈偷袭,挣扎打斗的过程打翻了酒壶,那大多也是洒在地上、或是衲衣上、草履上,到处借是、淋漓不止。若日那死者只有上半尸身上沾染了酒气,依民女看,倒不像是他自己失手,反倒是有人故意制造这番假象、惑乱人心。

寺中师父作证他素来贪杯,大抵他果真是六根不净之人,往日里也没少贪杯,但终究不是前日或是昨日,而是旁人故意为之,最终连任何盛酒的器皿皆未曾留下,仿佛是故意叫人发觉破绽。民女以为,此案的人犯,绝不会是寻常结仇之人,其中深意不可小觑。”

言罢觉得口干,方才想起自己是在素不相识的外男面前谈吐,当下心中暗恼,等抬眼望向那人时,只见傅鸿禧拿眼直直盯着她,已不似方才一般还知避嫌,如今二人仿佛皆忘了男女大防。

她不动声色地后退半步,斟酌着开口,“大人,这般凝神直视,并非君子所为。”

傅鸿禧这才失笑,拱手礼让,“在下唐突,只是方才听闻姑娘高见,在下心中佩服至极。姑娘分析的头头是道,句句定在要紧之处,要比京兆衙门里的一些人强上数倍,此案若是由姑娘来破,必定会极早抓捕到人犯,府衙里的那些人,也不必整日愁眉不展了。”

薛绛姝闻言哂笑,直身在太阳底下立着这一会儿,已觉得身上懒怠,于是沿着凉亭徐徐走动几步,应付道,“大人说笑了,民女不过是将昨日亲眼所见转述罢了,称不上大人口中的夸赞。何况,民女方才的卖弄之言,大人心中应早有定数,这也是大人放心不下,今日周而复返的缘由,不是么?”

傅鸿禧不由得挑眉。无论是自幼在家中、或是如今行走官场,接触过无数人,其中亦不乏寻常女子。这些女子个个钟灵毓秀,亦有伶牙俐齿之辈,然而那些伶俐口舌却并未曾有一回被使在正处上,如眼前此人一般,头头是道地分析着案件,将玲珑心思展露无遗。

只是不知,此人到底是哪家的女儿,又是何等家教,教养出这番心思。他心下思忖,笑意已于不自觉间勾上唇角,“姑娘心中的疑惑必定不只这一点,若还有什么疑心之处,但说无妨。”

薛绛姝也不假意推脱,反问他,“敢问大人,昨日仵作来验尸时,可确定那僧人是何时丧命的么?”

傅鸿禧道,“淋了雨的尸身与寻常的不同,腐烂的更快些。身上的残痕也被这雨掩去大半,若要确切分辨,委实有些费力。不过,大概还是能猜出些的。寻常细雨落在尸身上,影响并不重,也只有雨落的急时才有如此效果。昨日寅时方落的雨,卯时下的最大,若当真要除痕,也只有那时,僧人便是那之前丧命的。不过脚印…”

说到此处忽然顿住,抬眼望向薛绛姝。只见此时薛绛姝已在凉亭前蹲下身子,仔细打量着台阶四周的泥地,听闻他话未完便顿住,诧异回眸,问道,“有何不妥。”

傅鸿禧垂眸摇头。上前几步,反问起薛绛姝来,“发觉不妥之处的,不是姑娘你?”

薛绛姝一愣,旋即意识到他的意思,忙起身错开几步,道,“我方才想,昨日此处被那尸身挡着,故而纵然有再大的雨,他身后的台阶石缝里是容不下的。大人方才道雨水冲去尸体上的痕迹,这身后却未必。若仔细查看这一处,说不定能发觉一些蛛丝马迹。不过,这皆是我胡乱猜测罢了,大人不可当真。”

“姑娘既说的在理,在下又怎敢装作充耳未闻。”傅鸿禧凝眉,“此处在下方才已查看过,可惜,并无痕迹。若要查明是谁在暗中作案,还是要仵作从尸身上下手,只凭此处凭空分析,终究不成定论。”

“大人言之有理。”薛绛姝颔首,“方才大人提及那脚印,可有不妥之处?”

听她提及,傅鸿禧微微勾唇,接着道,“与姑娘方才分析贪酒一样,应当也是有人故意留之。”

薛绛姝挑眉,面色疑惑。又听他分辨,“倘若是失手杀人,心下担惊受怕,必定走的匆忙,留下的脚域深或浅,更应在各处皆留下痕迹,这脚印应当顺着此处一直延伸至宝华寺的角门或是墙根儿、亦或是寺中哪一处的厢房住所方才可断,如此也证明人犯慌乱逃走。

但昨日的脚印只在假山前的那一处便断了,那本应逃走之人宛如遁地消失一般,再往外逃走的痕迹毫无半分,而那些脚印又尽数踩的极重,里里外外有进有出,给看客营造着一种此处曾有人挣扎打斗的假象,只不过,若当真有二人打斗挣脱的痕迹,那这泥地上应当是一片狼藉,甚至看不出脚印的大小。但那些脚印虽看似杂乱无章,仔细瞧还是能看出是有人故意为之的结果,而且其中竟没有一个脚印是与亡命人的脚掌大小相同,显然,皆是一人所为,只是迷惑人心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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