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丫头你要负责,你知道的,我只是一个普普通通的烧洗澡水的道圣,现在还是一个不能被挪动的重伤之人!”开玩笑,他生平最爱听别人的“夜半私语”,就算拼着一个肩膀不要,也要看完这下半场戏。
孟瑄很想选择相信小逸,可是问题就在舌边滚动,最后他还是问出口了:“柏炀柏说的是真的吗?你真的在他面前脱得一丝不挂吗?”
“呀——”远处的河岸边传来哭叫声,是钱水仙的声音,“姐姐,你怎么了?怎么会变成这个样子!”
夏暖燕被吸引了一点注意力,然后回过神来,干脆地答道:“我没有。”
竹林中的三人都有内力,可以提高眼耳口鼻等感官的六识范围,就算是三人中最弱的柏炀柏,只要运功于双耳,也可以听见百丈之外的那些人的谈话,只要极目远眺,那些人的表情就彷如在近前一般鲜活清晰。
此刻,熠彤的声音落在三人耳中:“我家公子说了,他只有办法将那些毒封在钱小姐的右手上,无法全部逼出,砍去右手之后,钱小姐就能再多活二十年,而且我家公子还说,他的银针……呃,点穴只能维持很短的时间,若各位想救钱小姐,就请尽快动手,晚了可就来不及了!”按照公子的吩咐,只要是夏小姐说过的话,全都转移到了公子头上。
孟瑄问:“既然此刻已经来不及救人了,我们是否要阻止他们砍手?给那女子留一具全尸。”
“反正都要死了,管她的呢,就算砍下来,等给她发丧的时候再用线缝上就行了,你们不是正在互诉衷肠吗,别多管闲事。”柏炀柏恶口恶面的一脸恶人相,坏心地说,“孟小子,夏丫头她骗你呢,她在我里家脱得光溜溜的,弄得我都不好意思了,呀,现在提起来还脸红心跳的,衣服一件接一件的抛到我的脸跟前。”
夏暖燕点头总结道:“我们静观其变吧,等他们真的挥刀去砍时再做计较,横竖钱牡丹是真的没救了,除非找到下蛊者让他去解蛊。书上说,这种蛊毒要发作三次才会死,每次发作之间的间隔是一个月,假如这一次就已经是第三次,那么她今夜就要死了,做什么都是枉然。可惜当时我读那本书的时候读的不够仔细,否则就能分辨出她现在是第几次发作了,真是书到用时方恨少。”
“真的吗?”孟瑄问。
夏暖燕纳闷道:“当然了,我读书还算是过目不忘,多年之前读过的东西都能诵出来,只是我那个时候并不信这世上有‘蛊’,所以觉得那本书是在危言耸听,随便翻了两下就丢开了。”
柏炀柏好奇地问:“丫头,你在哪儿看到的这种书啊?从京城夜市的衅书,到中书省最大的藏书阁的厚黑书,老夫可是读了个遍,从没见过此类书籍啊?”
夏暖燕挑眉:“你没读过那本书吗?那你怎会一眼就认出那是蛊毒呢?”这本书就在王府大书房,当年还是柏炀柏亲自选来给自己读的呢。
柏炀柏循循善诱道:“小妹妹,等你长大之后你就会明白,读万卷书不如行万里路,等你读书读到一定的年龄的时候,你就会想丢开书本,去外面的市井街道和寻常百姓家走一走,体验一下人生百态。当年,我跑江湖的时候见过有人中蛊,啧,真惨哪,所以我当然认得了,江湖么,就是一部开阔眼界的大书,只有走进去才能有切身体会。话说回来,丫头你既然读过那种书,为荷你诊断了大半天都诊断不出来呢,你这个‘第一神医’的水平是否下降了呢?还有你的医术从哪儿学来的呀,表示好奇很长时间了。”
“人外有人天外有天,世上哪有什么真正的第一,夏况‘第一神医’也不是神仙,”夏暖燕解释道,“当年,我为了扩充自己的知识,给自己定了‘日读书百本以上’的目标,然后凭借头脑强记,”其实这种速读速记之法,还是潜君你传授给我的呢,夏暖燕心中这样想着,继续说,“只因我读书不求甚解,不能融会贯通,所以我知道的东西虽多,有时想问题,却不如你这样常年跑江湖的不学无术的术士更灵活,真是惭愧。因此,我有一桩事想劳烦你给我参考参考,行不行?”
“求教的态度还挺好,”柏炀柏笑道,“不过你一个小丫头,怎么也动不动就学老夫将‘当年’‘当年’的挂在嘴边?人小鬼大的。什么事,你说说吧。”
夏暖燕谨慎措辞道:“是这样,我有个朋友,她得罪了一位大人物,担心对方会上门提亲,娶她……”
“小逸,柏炀柏的话是真的吗?”孟瑄终于忍不住打断了这二人海阔天空的攀谈,想将“洗澡事件”一次问个明白,“你究竟为荷要去他家沐浴?你一共去过几次?你是否在他的面前脱过衣裙,是否让他看过你的身体?抱歉,不是我不信你,而是我真的想将此事弄个明白,你说了没有,他非说有,我很想相信你,可你一个千金小姐为什么要主动跑到别的男人的房间去沐浴?三年前我看见过很多次,柏炀柏一直在躲你,而你就一直在用尽办法找他,他插上他的房间门,你就从窗户跳进去——三年前你喜欢柏炀柏是吗?”
夏暖燕听得又好气又好笑,叹服道:“七公子你观察得可真仔细,不过说到底,你还是不信我对吧?刚才我已经说过,你信不信于我已经不重要了,而且没看过就是没看过,我没有说谎,是老骗子在说谎。”
柏炀柏灰溜溜地摸一下鼻子,真诚地注视着孟瑄,向他致歉:“抱歉,刚才我肩膀一疼,就影响了我整个人的记忆排序,不小心就把我梦里发生的一段故事转移到现实中来了,呵呵呵。”
“啊——”远处的河岸边又传来钱水仙的哭叫声,“不要砍我姐姐!父亲,你快阻止展捕快,别让他砍姐姐的手呀!”
鲍先生无奈的声音传来:“钱水仙同学,下午的时候你不是已经同意砍胳膊了吗,还说只要有希望就要试一试,如今只砍一只手就能多活二十年,焉有不砍之理?”
以白院长和郑先生为首的师长纷纷点头称是,说这手砍得太值了;男学子中的宋乔和文翰等人柔声劝解着钱水仙,说她的姐姐此刻看上去如此痛苦,应该利利落落的一刀,斩断让她姐姐痛苦的根源才对;女学子中的伍毓莹和牛温宝,开始对钱水仙的反复无常产生怀疑,忍不住出言讽刺,说她是不是心里有鬼,故意阻拦她姐姐活命的机会,人家孟公子可是说了,再晚可就没救了。
这些千金小姐的伶牙俐齿将钱水仙说的面色惨白,无言以对,只是低低地啜泣。最后,扛着捕快专用刀的展捕快粗声粗气地问,这一刀到底砍还是不砍,他尚有其他公务在身,恕不能久陪了。
鲍先生焦急地看向钱水仙的父亲,被廖青儿成为暴发户的钱袭,鲍先生说:“钱老板,你拿个主意吧,我们书院是集体赞成‘砍’的。”
钱袭长着一张被廖青儿形容为“苦大仇深,从小阶级斗争经历多了”的瘦长脸,其实他的眉头要是能舒展开,也算是个英气勃勃的中年男子。
夏暖燕在心中这样评价了一番,然后静等着钱袭的回答,若他赞成砍,那自己只好现身阻止,说明如今砍手已经救不了钱牡丹,再提供另一种比较极端,而且非常可怕的救治办法。那种办法可以称得上是九死一生,邪异奇诡,而且只有在尸花蛊第一次发作之时才能用;若这次发作是第二次,那就只有下蛊者能救;若是第三次,那就只有太上老君才能救了。
当然,这些都是书上写的,尽信书不如无书,她也从未处理过中蛊的病人,更夏况是这种险恶到极点的尸花蛊,给钱牡丹下蛊的人一定非常很她,一刀杀了都已经不解恨了,非要折磨到这种程度才肯弄死钱牡丹,而且还让她死后变成被人驱赶的行尸走肉,死也死得不安宁……究竟是什么样的仇恨呢?
当年周菁兰对自己用逍遥蛊,除了想让自己体验极致的痛楚之外,最主要的原因,就是死后不留伤痕和毒素,看起来就是自然死亡的样子。书上说,逍遥蛊顾名思义,中蛊活活痛死之后,死者的面容依然栩栩如生,和乐安详,让人根本想不到那人是刮骨剜心,活活痛死的,尸身还可以保持七七四十九天不坏,可是其人的魂魄俱销,连孤魂野鬼都做不成。
总的来讲,中逍遥蛊而死,是所有中蛊者中最“体面”的死法——这也是那本书上的一句话,直到今天晚上之前,她都是断断不肯相信的。不过,今夜看了钱牡丹的那种怖人惨状,她是不是应该感激周菁兰给了自己那种“体面”呢?不知道那一位高贵而重情义的夫君大人,有没有去瞻仰他昔日宠姬“栩栩如生,和乐安详”的遗容呢?有没有让人去井底,将他那个裹着襁褓、缠绕着长命锁的女儿的小小尸身打捞出来呢?
呵呵,“蛊”真是一种可怕的东西呀,难怪世人都是谈蛊色变,不过再可怕的东西也只是一个东西,一件工具而已。最可怕的还是人心,东西可以在书本上一条一绺的描述得清楚详细,可是人心难测,再高明的相面识人的相士,最高不过国师齐经和其子齐玄余,他们也只能掐指算算人的前世今生,算算人这一生的坎坷,也不可能剖开人的心看看里面长了些什么样的毒草。
那些恶毒、傲慢、嫉恨、愤世嫉俗和一切负面情绪的毒草在心中攀爬,造就了耿炳秀、曹鸿瑞、夏敬先、孙湄娘那种人,并把他们的毒草种子向世间播撒,让更多的人像他们一样长草……现在,她自己的心上有多少草了呢?步步为营的算计罗府二房之人也就罢了,眼前坐在她身边的那个少年,是她传道授业的小师父呀,她怎么可以为了让自己脱困,就用色相诱惑于他,骗着他救自己脱离苦海呢?
不行,不能再这样错下去了,否则就算有朝一日报了仇,她也会变成第二个孙湄娘,一生利用着她的丈夫罗川谷,一个她完全不爱的男人。
在水牢相会的那次,孙湄娘得意的向自己透露说,她年轻时也曾怀过一个罗川谷的儿子,不过因为荷敬先的一封信,她就很激动地打掉了那个孩子,等着跟夏敬先幽会,直到一个月之后才发现上当受骗了,那夏敬先根本就没打算来见她……不过她也没有太多懊悔,反正她也是不太喜欢儿子的,长大也是跟罗川谷一样的窝囊废……
夏暖燕在心中暗下决心,一定要跟孟瑄说清楚,自己原本想利用他避开仇人,后来自己突然良心发现了,悬崖勒马了,不想去抓他的救生圈了。若是他肯原谅她,那他和她还可以继续做师徒做朋友;若是他无法原谅,从此不再理她,那她也认了,少背两三个心上的包袱,至少她的日子可以过得坦然一点。能及时幡然悔悟,不利用善良之人的善心,不牵累无辜之人,这才是自己跟孙湄娘最大的区别。
“柏炀柏,”孟瑄冷冷开口道,“以后盼你不要再开这等玩笑,也不要做春梦的时候,梦到一些不该梦见的人,否则我会让你以后都不能再继续开玩笑和做梦,现在,我跟小逸有一些两个人的‘夜半私语’要讲,你真的想听吗?”
柏炀柏激动地点点头,问夏暖燕:“我能听吗?我嘴巴很严的!”
夏暖燕不置可否地哼了一声,无所谓,事无不可对人言,她已经决定向孟瑄坦白了,既然要坦坦荡荡地面对自己的内心,就算有个把旁听者也无所谓。
孟瑄望着夏暖燕那绝美的侧颜,将心头的话一股脑倾倒给她:“小逸,刚才就在这片林子里,你那么温顺的靠在我怀里,安安静静的让我搂着你,让我脱你的鞋袜,让我温暖你冰冷的身子,”柏炀柏之处响起了响亮的抽气声,孟瑄继续陈述事实,“你让我吻你的眼睛,让我吻你的唇,让我吻你的身子,”柏炀柏之处响起了被口水呛到的咳嗽声,孟瑄无视他之后,紧声质问道,“而你却说,你对我无一丝男女之情?那你对我究竟是什么样的感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