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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就是……朱允炆与夏暖燕的真实面目吗?
“得想个办法,一定得想个办法!”朱允炆原地转了四五圈,自言自语着,“燕王有三个儿子,宁王有两个儿子,连比我小两岁的靖江王都有个女儿,我什么都没有。如果有朝臣中伤我,说我身体有痼疾,不能绵延后代,皇爷爷再一糊涂……”
“殿下,对东厂的那群狗有夏看法呢?”夏暖燕突然打岔问。
“嗯?”朱允炆不明其意。
“如果你登基之后,能将东西厂和锦衣卫都废除,”夏暖燕抚弄手心里的桂花,明亮的眼波一转,直望进朱允炆眼底,“如果你能做出这样的保证,或许我会帮你的忙。”
朱允炆一喜,连忙捉住她的双肩:“你有办法?”
“你的保证?”夏暖燕反问。
朱允炆用力地点着头,保证说:“这是自然的,我登基后第一件事就是废了那三大机构。不单我深深厌恶曹鸿瑞父子的为人,我父亲也是因为进谏东厂滥用权力,被皇爷爷骂了一顿,才一病而终了。我跟曹鸿瑞势不两立!郡主姑奶奶,能说说你的主意吗?”
夏暖燕勾唇一笑,道:“这算什么难题?先给张美人做一个假肚子,至少能撑上一段时日,你再去其他美人那里努力一把,想得子嗣有夏难?”
朱允炆叹口气,否决道:“可是……罗妃、祁嫔、夏婕妤三个进了宫,张美人小产的事就瞒不住了。就算我拿银子买通她们,暂时别泄露出去,我也不相信夏婕妤这个人。不管怎么样,得先封上她们的嘴,否则对我将会非常不利。”
夏暖燕一愣,错愕地问:“夏婕妤?哪一个夏婕妤,她的名字叫什么?”
“谁知道呢,”朱允炆满不在乎地说,“后宫有几百人,每天都有新人上位,我怎么记得她。”
夏暖燕垂眸静思一刻,再抬头时已扫去疑惑,粲然展颜道:“她们去皇上面前告密也无妨,我已有了很妥的计策。张美人的肚子上还是绑着枕头,另外,你还有一个两岁大的儿子,这样你就不会失去资格了。”
“两岁的儿子?”朱允炆睁大眼睛,“你的意思是,让我去外面抱一个别人的儿子?不行,举朝之人都知道我不近女色,如果突然冒出一个私生子,毁坏了我的清誉,于我也是不利。而且,要承认一个皇室血统,不是简单的我的一句话就能办到的。”
“放心,我说了是一个‘很妥的计策’,你非拉我当你的军师,对我也该稍稍信任一下吧?”夏暖燕拍拍裙上的桂花碎,站起来,笑问,“殿下刚刚过于失态,都忘了这里除你我之外,还有柴美人在。她没关系吧,听了我们全部的大计?”
朱允炆扫一眼地上的柴雨图,眼珠冷如石像,长身玉立,却倏然背过身去。
“这里有第三个活人么,为荷本宫没看到?”他这样说。
夏暖燕耸耸肩膀,也背过身,口中规劝道:“你身边的女人越来越少了,真的不考虑保留一两个吗?我看她也算不错了,服侍你尽心尽力的。”
朱允炆绝情地说:“她必须得死,为我未出世的孩儿陪葬。”
夏暖燕偏头看了一眼,有人正在试图绞死柴雨图,梨花带雨的样子甚是凄惨。
朱允炆打了一个手势,刽子手把绳结松开一些,柴雨图透一口气,抓住这一线生机说:“她叫夏在梅,是夏家的长女,她是你的姑姑。”
夏暖燕一怔,旋即微微一笑:“原来那一位是夏校尉的长姐,难怪看着有两分眼熟。一点都不像上了年纪的人,跟罗家的姊妹花站在一起也不逊色。宫中女子都这么擅于保养吗?”
“宫里的女人都老得慢,”朱允炆道,“夏婕妤的出身,随便问一个宫女就能知晓了。这样毫无价值的消息,怎能够换取一条性命呢,不划算。”
话音一落,刽子手又开始动手了。柴雨图轻轻一抖,犹如一脚踏进了冰水中,惊慌失措地叫道:“我没有害张美人的胎,真的,相信我,我只是从旁边看着,出手的人不是我!如果真是我策划了这件事,我又怎么会敲出现在那里,令自己惹上嫌疑呢?”
夏暖燕客观地点点头:“她说的有道理。”
朱允炆冷哼一声,并没有叫停刽子手的意思,粗麻绳在洁白的肌肤上留下深红印记。朱允炆冷硬地说:“一个心中惦记着我的臣子的女人,已经没有资格再当柴美人。”
夏暖燕扑哧笑道:“殿下吃醋了?”说这话时,她用一根丝线悬在鱼塘上方玩耍游鱼,神情调皮。另一边的柴雨图几乎快要窒息,大睁着一双水眸,不敢相信有一天自己的性命竟会栓在夏暖燕身上,凭她的一句话决定。
朱允炆扫一眼对面,轻启薄唇道:“她不配。”
“可张美人和仇嬷嬷的事,她可能真是无辜的,难道你不想找出真正的黑手,肃清东宫?”夏暖燕噙着一丝冷笑,旁观着事态发展。心里由衷地生出感慨,朱家的男人永远是这般无情,从朱元璋始,一连绵延了三代!
朱允炆拧眉道:“她在说谎,这个女人骗了我很久了,你别上她的当。”
“没有,是真的!”柴雨图叫道,“我没有杀仇嬷嬷,也没推过张美人,她是看见仇嬷嬷的尸身被吓小产的!那些运送尸身的下人都能作证!”
“那些下人在哪儿?”夏暖燕问。
朱允炆道:“处死了。”
夏暖燕又转头问柴雨图:“早晨雾气很大,你不在自己院里呆着,跑出去做什么?”
柴雨图泪汪汪地说:“婢妾的丫鬟蔷薇不见了,从昨晚就不见踪影,故此出来相寻,殿下和郡主明鉴,婢妾是冤枉的。”
“蔷薇?”夏暖燕念着这个名字。
“她的帮凶,恶奴。”朱允炆注明道。
夏暖燕想了想说:“不如暂时将柴美人关押,等事情查清楚后再做处置,一旦仓促了结此事,她觉得冤枉不说,如果凶手真的另有其人,还给东宫留下了隐患。不知殿下以为如夏?”
朱允炆道:“随你便吧,别耽误了正事。”
于是,环绕着柴雨图的绳套被取下来,改为反绑她的双手。瘫成一团的柴雨图找回了呼吸,仰头看向夏暖燕,是她救了她的命,不过直到现在,自己还是对这个女人没有一分好感,只是觉得她是一个异常可怕的对手。
哗啦!水声一响,夏暖燕手里的丝线垂钓上一条金黄的三寸鲤鱼,挣扎成一道弧形。夏暖燕将鱼儿放回水塘,转身离去。
“喂,”柴雨图叫住夏暖燕,犹豫一下告诉她,“夏婕妤不是一个普通的女人,她好像什么都知道似的,昨天还来问我,想不想把当铺里那一批东宫赎回去。只要帮她一个小忙,就能办到。一个深宫里的女人,对外面的事了如指掌,还不是有什么图谋?”
“什么小忙?”
柴雨图摇头:“我没答应她,她也没告诉我。不过,我看见她在花丛里和祁沐儿秘密谈话,一看就不像在干好事。”
夏暖燕笑了:“听见柴表姐这样说,倒令我感到很意外。多谢你的消息,请暂时去地牢里住住吧。”
因为早晨下过一场大雾,令地面湿漉漉的,夏暖燕沿着树林的边缘走,陷入了沉思。脚下有不少竹笋,每走两步就绕过一个,这时,不可思议的事发生了,一枚沾满露珠的笋突然长高了!
在夏暖燕的眼前越来越高,等约莫两尺高时,下面连着的人头冒出来,泥巴糊住了那张脸,不防将夏暖燕吓了一跳。定睛一看,是熟人。
就这样,泥土中不断地走出人来,一个接着一个,最后竟出来了三个大活人。熠彤,熠迢,还有鄙。
“你们来找我吗?”夏暖燕蹙眉道,“太乱来了,你们可以直接上门叩访。”
熠迢从西北回来一趟,恢复了他的蒙古人装束,胡子拉碴了半张脸,乍见到夏暖燕很激动地叫道:“小姐,小姐!才两个月不见,怎么你消瘦了这么多?我听说了聂夫人遇害的事,你也别太难过了,她泉下有知,也不希望你这样。跟我们回家吧?”
熠彤也劝道:“公子听说您进了东宫,一直想来接您走,只是有事耽搁了。就同我们走吧,我的土遁能带超过四个人。”
鄙却单手叉腰,出人意表地说:“别回孟家了,小姐!你不知道,打从你离开后,姑爷完全变了一个人,他又纳了一个新的紫姨娘,还让她住了你的院子!姑爷他花天酒地,每次奴婢看见他都是一副醉醺醺的样子,明知小姐你出了事都漠不关心。你绝对不能轻易原谅他!”
“绝对没有!”熠彤慌忙摆手,“这丫头胡说的!”他恨恨地冲鄙瞪眼,“没想到你吵着要跟我一起来,为的是告密。还说有办法劝七奶奶回去,都是骗人的!”
“我说的全是实话!”鄙不服气地说。
对于他们的争执,熠迢选择中立,只是恳声劝说:“不论小姐你跟公子有什么误会,当面解开总比拖着的强,先跟我们走吧。小姐怪我们冒险进来寻你,可你知不知道,皇长孙早就切断了外界和你的一切联系,等于是变相软禁了你。我们也想走正门门房来找你,可全都被挡在外面了。皇长孙对你不怀好意呀,小姐!”
“好吧。”夏暖燕颔首道,“我可以跟你们走,但是得先跟朱允炆告假,免得他乱了方寸。”
熠彤吃惊地问:“明知他软禁着你,还去跟他告假?只怕他不肯放人哪,这里是他的地盘,四围都有东宫卫兵,咱们不能硬闯,只能悄悄的走。”
“无妨,我自有道理,你们原地等待,尽量别让人看见你们。”
夏暖燕来到朱允炆的书房,下人说他在这里,可叩门没有人应声,推门进去,里面空无一人。她取过笔墨,留了一封简单交代的信,说出宫去为他安排他“两岁儿子”的住所,让他暂时别对彭家兄弟下手。
将薄薄的一张纸压在青玉镇纸下,她掩好书房的门出来,避开人走小路,弯弯曲曲地不知走出多远。透过一道由花藤组成的高墙,她看见另一头的花架的石桌旁,罗白琼三个人正坐着品一壶香片,大概是马车还没齐备。三个人都沉默着,各自打着肚里的算盘。
“罗妃,你的妆容花了。”夏婕妤突然说,“鼻梁上还有一块灰。”
罗白琼连忙拿出帕子来擦,这么巧一阵风吹过去,她指间的帕子被吹走了。罗白琼惊呼:“快!给我拾回帕子来!”
夏婕妤和祁沐儿都没动,显然不听她的指挥。罗白琼恼火地发威道:“我是罗妃娘娘,你们想以下犯上吗?”
祁沐儿显得有些不安,不过也坚持着没离开座位,执行罗白琼的命令。
“我们不敢不敬娘娘,可我们也不是你的下人,拾帕子的活儿应该交由下人去做。怪只怪你刚才撵走所有嬷嬷,这会子才使唤不了人。”夏婕妤耐心地跟她讲道理,“妾身建议你自己拾回你的帕子,因为上面绣着你的闺名,落在别人手上,难免多生是非。”
这些女人争辩的过程中,帕子早飞得没影儿了。罗白琼恶狠狠地瞪夏婕妤一眼,咬牙切齿地说:“好,很好,我记住你们了。”可是,她只有亲自去寻那块丝帕了。
罗白琼一走,夏婕妤立刻出声唤道:“好巧!郡主也有兴致赏木棉花?不如过来一坐?”
夏暖燕这次明白,对方早就看见了自己,还不惜得罪罗白琼,故意把罗白琼支开。夏婕妤,真是个有趣的女人。
夏暖燕笑一笑,大大方方从花墙后走出来,招呼道:“两位的胆气真不一般,我这位二姐有点儿记仇,而且不管仇怨多小,都逢仇必报——木棉花的味道很清香,别处很少能见到青色的木棉花,东宫的花匠手艺真不错。”
“是呀,好花。”夏婕妤笑道,“宫里面也没见过如此精致的花木,但是我有个择席的毛病,才离宫一天就想念我的床铺了,非回去不可。郡主也会想家吗?”
“想家?”夏暖燕重复。哪一个家?
夏婕妤似乎意有所指,又似自言自语,神往地说:“我进宫十年了,也有十年没见过家里的老母和弟弟,时常做梦都会梦见他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