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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明正统八年结束之前,温婉总算拎着大包小包,舒舒服服的住进了她的小窝。这一天来暖屋添礼的邻里着实不少,不为别的,就为这实在敞亮气派的农家大院。
他们交头接耳地讨论着“哎哟,瞧瞧这大屋,渊子真是出息了啊”
有那嗓门儿大的接上“可不是么,听说他们家还要去青州城盖铺子呢!我看哪,还是婉娘命好,娘家富足不说,嫁过来夫家,也带着老林家蒸蒸日上嘞!”
那些媳妇婆子们听了倒吸一口气,颇觉有理,可不是婉娘旺夫么!
“那也得人家渊子有本事,我男人如今就跟着他混呢,地都赁出去了!”其中一妇人与有荣焉地高昂着脖子,心里美滋滋的想着,将来等她男人出息了她也能住上大屋呢。
温婉从屋里抓了些瓜果点心放在茶盘里,笑着招呼众人进屋吃茶。邻里们也都笑着跟在她后面,转着头四处打量,不是啧啧赞叹。屋里干净整洁,婉娘细致稳妥,他们都是知道的。
堂屋正中打了一张供几,供几前摆了一张红漆八仙方桌,左右两边各放了一把太师实木椅,看着着实古朴大气。
左前方是一张大圆桌,上铺碎花篮布,圆桌正中白瓷瓶里斜插几枝素粉山茶,又添雅致。
堂屋右侧是一把浅青竹制躺椅并几个矮凳,躺椅后方还有一道门通东西卧房,卧室里横着一张油光锃亮的大床,床里侧则竖着一排比人还高的镂花衣橱,说不出来的好看。
几个妇人伸出手小心翼翼地摸摸柜子,心里皆感叹:娘哟9有这样好瞧的屋子!这样大的床!
“妹子,你这屋子,这家什,囫囵做下来要多少银子啊?”两三个妇人左右拉着温婉,低着声打听。他们也着实想盖个大屋,将来儿子嫁娶也好留给后人也好,都是顶大的排场!
温婉笑说不知,引她们去尝她刚做的肉干,一时间又是高低不一的啧啧赞叹之声。她是真的不清楚,只知道割肉买菜两个月下来花了二两银子。
温婉踩着齐整平滑的地面也很是惊讶,没想到徐渊造出来的农家小院还挺好看!这下,她再也不用怕下雨天漏雨脏了鞋,也不怕刮大风稻草落她脸上!日子总是越过越好的。
等送走了左邻右舍,温婉这才坐下来歇口气,准备一会儿去厨房生火做饭吃,林渊这阵子在城里给洪川盖屋,中午是不回来的。
刚要站起来,院门被推开,是林渊回了屋。他利落地把新买的被褥和锅碗瓢盆归置好,又放下给温婉带的食盒,没等说两句话就往门外走。
“不在家吃饭了?”温婉跟出去拉他。
林渊摇摇头,他回来一是不放心温婉一个人在家;二是今天的饭菜是洪川请酒楼大师傅烧的,他想给温婉尝尝,也省了她做饭的功夫。
他也想在屋里陪她,可洪川去衙门了,盖屋子得他时刻盯着。到处家伙料子的,马虎不得。再说,去城里一来一回路上也得耽搁不少时间。
招呼温婉在家拴好院门,后林渊还是觉着婆娘一个人在家不太安全,想着明儿个是不是抓两只黑狗回来给她作伴?晚些时候得把丈母娘也接来,陪陪她也好,月子里照顾她也好。
温婉送走了男人刚想回屋吃饭,院门被人敲得砰砰响,是菊花。温婉只得走到门边拉她进来。菊花是她在李子村最相熟的妇人,性子活泛爱打听,温婉听到的八卦多半是从她嘴里听来的。
菊花则喜欢温婉爽利大方的性子,每隔上两三日总要找她一起做些针线或是聊些趣事。这不,温婉在老屋住了近三个月,可把她憋坏了!
温婉把人往屋里迎,给她拿点心拿干果。菊花坐在凳子上红着脸羞涩地摆手,回回来都吃东西她过意不去。可温婉只顾大把大把的干果子往她手里塞,菊花只得抿着唇接了放进兜里,又捏了点心两口一个,眯着眼脸颊鼓鼓,颇为享受。
“这两天出了件大事儿,还出在你娘家谷子村那头。”菊花开始卖关子。
“王秀儿你认识么?”
温婉咬着排骨从饭碗里抬头,有些印象,长得不错斯斯文文的,就是太宅。
菊花看她认识,两手一拍大腿瞪大眼睛说“就在昨儿个,这人没了!”
又把凳子往温婉那边拉了拉,神秘兮兮地告诉她始末。
这王秀儿前不久许了门好亲,就是李子村的赵家。男方能干不说屋里也有不少良田。可谁知前两天早上起来王秀就跟变了个人似的,父母兄弟都不认得,衣服不会穿,头发也不会梳。只胡言乱语问什么年代,什么皇帝,又要去做生意挣银钱!
要不就躺床上一动不动,嘴里直哼哼要回去。
奇的是之前许的好亲忽然也不肯了,嫌人是个没读过书的泥腿子,硬上吊出家的逼着娘老子舔着脸退了亲,可吓坏了她家里人!
村里人都说她是中了邪,晦气!连她娘也说闺女被脏东西上了身转了性。逼得没法子了,她父兄连夜里绑了她,花许多银钱请了大师来驱邪,又是绑又是烧,又是夹手指又是喝符,给人折腾地半死不活。
那王秀儿醒过来也不再闹腾,只一味红着眼睛躺在床上“呜呜”地哭。她娘老子刚松了口气,这人就半夜里趁着家里人睡熟了,撑着一口气投了河。
昨儿个一大早,河岸边洗衣裳的桂枝远远瞧见河水冲着什么飘过,还以为什么好衣裳!走近一看是个人脸朝下浮在水里,身子被河水涨得发白,登时吓得三魂没了七魄,惨白着脸手脚并用地往村里爬。
菊花说着一脸唏嘘“今儿个,约莫已经下葬了,可怜她娘哭瞎了眼。也不知是个多厉害的脏东西,竟祸害了一条命!”
温婉没了胃口,怔怔地不说话。原来不是她一个穿,可惜她这人到什么境地都能随遇而安过得很好,别人却未必能接受得了现实。
菊花在林家待了一下午,天擦黑才掐着点儿回去给男人孩子做饭,林渊也是这个点,浑身滴着水提着一尾料理干净的鲫鱼回了屋。
“今儿回的早,抓鱼去了?”温婉放了针线要去接鱼。
林渊避了开“腥的很,别熏着你。早些回,好从河里打尾鱼来给你补补,在这等着。”
他将鱼放到厨房铁盆里,自己一步一个湿脚印地回房里换了干衣服,才哼着歌在灶屋生火做起饭来。
见温婉像尾巴似的跟着他指手画脚的,他无奈地催“你出去歇着,别让烟火熏着了,这儿一会儿就得。”
温婉不听话,孩子气的搬个凳子坐在厨房门口,看林渊煎鱼洗菜,和林渊有一搭没一搭聊着天。
“累不累啊?吃得好不好啊?今儿都吃的什么菜呀?”都是问些很小的事儿,林渊却很受用,唠唠叨叨的听着暖心窝。
待煮得了奶白的鱼汤,又熬了粥端上桌,外面已经伸手不见五指。
温婉舀起鱼汤尝了一口:腥了也淡了,粥倒是还行。
”好喝,阿渊做得就是香!“她捧着碗唏哩呼噜地喝着,人家辛辛苦苦做的,不能不给面子。
林渊看她嘴上这么说,眉头却下意识皱着”得了,甭装了,不合胃口?“
他拿起勺子尝味儿,那滋味,委实有点难以言表!
看他自己也愣在那里,温婉忙老实绽出个讨好的笑,神情乖巧地指指鱼”要不搁些姜和盐吧?“
林渊认命地又去端了鱼二次加工。
吃完饭撤了碗,林渊从怀里掏出个物什敲在桌上发出“咚“的一声响,给铺床叠被的温婉吓了一跳。
刚一回头,就见昏黄的灯光下躺了一块银疙瘩,发着幽幽的银光。
”呀,银子!“温婉抓起来银锭子,用袖子擦了擦就用牙咬,她从来只摸过黑漆漆的铜板子。
林渊也不阻止,抱着胸抖着腿站在一边笑她”瞧你这出息,五两!雇主给的定金,等完工还能再结五两!”
“他怎么不买现成的铺子?别是骗子吧?“温婉用手绢包着银子纳闷,林渊他们还没名气呢!
林渊耐心解释”他们哪个不是人精,会做亏本儿的买卖?要不是他给洪川面子,又去瞧了洪川那才盖起来的数一数二的屋子,这事儿能落咱们头上?“
温婉这才搂着林渊脖子傻乐”这就成了?赚钱竟然这么容易?好样儿的!就知道你行,我温婉的夫君八百里都找不出!“
林渊香她面颊一口,小心护着她肚子“哪这么容易,这就是个巧宗,倒开个好头。”
以后还得往镇上城里多走上几趟,和消息灵通的人搭上线,材料那边也得和人家开始算账,还得去给县官老爷送礼,这些活不是一朝一夕能完成的。好在他一个大男人有手有脚,怎么也能养活妻儿。
手上有了银钱心里终于有了底,眼看入冬,温婉磨着让林渊去铁铺打了一个上下四角支撑中间镂空的火锅架。里面放上酒精炉再加个护罩,上面放圆口深锅就可以吃火锅啦!冬天不吃火锅那叫冬天么?还有羊肉汤,杀猪菜,想到这些温婉的口水都要下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