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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顿下午茶终于还是吃完了,我和沈宏泽在茶餐厅门口道别,将走的时候他忽然伸手拽住我:“云姐……”
“怎么了?”
“这么久不见了,难道你就不能多留一会?”
“留一会?”我偏头看他,此时的他,眉眼已和往昔略有不同。以前的他生得略有些青涩,怎么看都觉得是邻家的大男孩儿,现在却已然有了些沉稳的气质,可算俊挺的五官开始展露风华,一件极为简单的棉T恤都穿得分外有味道。
我轻轻叹了口气:“你刚才是说五年零两个月吗?”
沈宏泽呆了一会,点点头:“五年零两个月。”
“居然有五年零两个月了。我们有五年零两个月没见面了,难为你还记得我,我大学时的那些朋友,毕业后就没有联系了。”
“这能比吗!跟你从初中就结下孽缘的是我还是他们啊?你也知道五年多不见面会生疏啊?你知道你还不回来!”沈宏泽扯着嗓子吼了两声,到最后居然还挤出了点眼泪。
我看了大为吃惊,道:“哟,你这是哭了?”
沈宏泽愤愤地手背抹了抹眼睛:“哟什么哟,你不是也哭了?”
闻言我也往自己脸上抹了一把:“是啊,我不是也哭了……”
“好啦,这马路当中的,我们能别这样不?反正也是双休日,找个地方再坐会儿吧,这么多年了,我积了好多话想和你说。”
像是应景儿似的,兜里的手机忽然响了一声,是徐束锦来的短信,说是方才在电话里听见沈宏泽的声音了,她等了一个小时,没见我回电话,料想我一时半会是不会回家了,叫我干脆在外面吃吧,随便把这几年的郁结全都发泄个干净,回去后再好好做人。
我扯扯嘴角,感觉眼泪像不受控制似的,一颗一颗地往地上砸。
沈宏泽见状,重新把我拽回茶餐厅,各自点了两杯柠檬水后,他递过来一张餐巾纸。
“还记得这地方原先是干什么的吗?”
“干什么的?”
“刘叔的烧烤铺啊!”他道,瘪瘪嘴,“刘叔的烧烤铺搬走后我就很少过来了,本来想循着他新给的地址找过去,但想想还是算了。”
这时我已经停下了泪,拖过柠檬水喝了一口,随意问道:“为什么算了?”
“为什么?就我一个人有什么好去的,再说了,估计刘叔巴不得我不去呢,他那些新盘子可金贵了,哪里容得我去敲?”
我点头笑道:“确实。如果是我换了新盘子,也准不让你进门。”
他立即半怒半嗔地瞪了我一眼,抢过桌上的柠檬水,拿吸管狠狠搅了两下。
我看着他的动作,忽然发现他的中指上有一枚银戒,忙一把抓过,问道:“你这是订婚了?”
这回他倒是不好意思了,但还是点头道:“嗯,刚订婚,也就一个月前。”
“那你怎么……”
后面“不告诉我”几个字还没出来,就撞上了他满是幽怨的眼神,我识相地闭上嘴,讪讪笑道:“谁知道你这么早就订下来了,要是知道,我一准回来……”
我避开他的眼神,低头喝了几口柠檬水:“能让你这么早就订下来的,是、是、是……”
我“是”了几下,而后悲催的发现自己已然记不得他那女朋友的名字了,正待要问,却发现他兴致黯然地垂下眼,手指无意识地拨动着杯子里的吸管。
好不容易融洽起来的气氛就这么冷了下去,我尴尬地低头喝水,忽听见对面传来冷冷淡淡的一个声音:“你五年没回来,有些事不知道也正常,我和彭玉恩,早在百八十年前就没关系了。”
我讶然地看着他,却见他神色淡然,手指轻轻转动着指间的银戒,但仔细看去嘴角边还有些笑意。
其实我奇怪的并不是他和彭玉恩分手,大学四年里,分分合合的事情我看得太多了。以往看见有男孩子在女生宿舍楼下点满蜡烛告白还会觉得浪漫,而现在,就算有人告诉我有公子哥儿开着直升飞机来向她求爱,我都不会有一丝感觉。
我只是奇怪,像沈宏泽这种几百年不动一次心,动心后必然能坚挺几百年的人,在和彭玉恩分手后竟然没花个几十年自我疗伤就找到了新归宿,真是可叹可叹。可见我们的时代确实进步了,愣头青都成恋爱高手了,而我活了这么多年反而倒退到无人问津的地步,实在是惭愧,惭愧。
我惭愧了一会,打趣他道:“看来弟妹确实不错,能让你这么早就定下来,我可得见见。”
“会让你见到的。”他难得露出一个腼腆的笑,“不说她了,说说你吧,你这几年怎么样了?”
“还能怎么样?就那样呗。”
“男朋友呢?”
“男朋友?你也太看得起我了吧,别说男朋友了,我身边男性朋友都没有一个。”
他笑起来,说了句“怎么可能”之后忽然顿住,咬咬唇看着我:“你还喜欢他吗?”
“他?”我反问了一句,本想装作什么都不知道,但见他了然的眼神,只好临时改口道,“怎么可能?这都五年零两个月了,要不是我们认识得长久,这会儿恐怕都认不出彼此了,哪里还有精力再喜欢他?”
这话倒是真的,虽然刚开始的那几年分外难熬,动不动就觉得了无生趣,觉得太阳怎么能那么刺眼,觉得黑夜怎么会盈满杀机,觉得这个世界简直就是不可理喻。
那时候我的眼泪多得就像几内亚湾上空的雨水,一不小心就能漫过整场肃杀的夜,而后在赤红一片的泪光中迎来一个又一个无尽的黎明。
但世间的一切自有定数。我在那一场感情里流过多少的泪,等醒来后,也就获得了相应的报酬。我不否认在我思想里存在着一些消极的东西,但独身一人对我来说,意味着自由,意味着不必被捆绑和拘束。
沈宏泽沉默了,只定定地看着我,像是要看透我的内心。
半晌,他摆摆手道:“你们俩啊……”
我心里一动:“怎么?”
他抬眼瞥过我的脸,最后把视线定在了我身后的那堵墙上。
“初中那会,一次我们聊天的时候,许阙开玩笑似的说了一句喜欢你,你还有印象吗?”
我皱皱眉:“有这种事?”
“怎么没有?”他嘴角往下一弯,“那时候他是真喜欢你来着,其实从第一眼看见你的时候,他就说喜欢你了。你大概没印象了,开学那天全班就你没来,直到晚自习,你才拖着行李箱晃到了教室。当时许阙就和我说,说你这个人很特别,和他以前见过的姑娘都不一样。”
说话间他抽空看了我一眼,继续道:“他喜欢你,但没敢和你说,大概是觉得被拒绝会丢脸吧,后来袁子钰就出现了。那时候我还问过他,他对袁子钰是不是真的……”
“是真的。”我插嘴道,垂眼喝了口水。
“他说是真的,刚开始我并不怎么相信,后来见他对袁子钰是真的好,也就知道他大概动了真心思,可后来他和袁子钰分开了,又说还是喜欢你。再后来他和彭玉恩在一起,之后转来我们学校。我想你大概也知道了,他不喜欢彭玉恩了,因为见了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