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雪祭司跟守护神这场架还是因为萌萌睡觉嫌吵,一脚蹬了国师大人面前的一张矮几飞下青川台,砸在打架的两个人旁边才镇住了两人,同时收手,不过都是气息不稳,手上不是冒黑烟就是红烟,大有一触再战的架势,所以向来爱拿教规说事的长老们到底也没敢说一句:你们都违反教规了,雪祭司你还记得不久前你自己说过的那句同门不得想害么?
不一会儿,一尝就跑过来,挺直腰板儿,说:“国师所禁止斗殴,国师大人请二位出门再打。”一尝把国师后面还有半句“否则吵了少司命睡觉,就别怪本座无情”自动隐藏了,不想给国师多拉仇恨值。
圣女所的长老们还是挺有胆的,一尝不提少司命,有个蓝衣服的年轻长老反而问:“国师大人不打算就少司命的事解释一下?”
一尝腰板更直了,国师所大仆气场全开,圣女没开口,你个小小长老还想跟国师叫板?
“少司命且不说是国师亲自选中的继承人,况,少司命如何与圣女所有何干系?难不成下次圣女候选人出来后我国师所也能质疑?”
那个年轻长老还要说什么,圣女已经转身准备离去,路过被推到一边坐地上揉眼睛的二宝时,圣女身边的侍女喝了二宝一声:“丑奴,还愣着作甚,赶紧跟上!”
二宝被一声丑奴喊的要跳起来,知不知道这辈子都还没人敢这么明目张胆地说他丑?想死还是不想活,给个痛快话!
其实人家侍女语气里没什么侮辱的意思,就是纯粹不知道二宝叫什么,想了个比较贴切的代号,而且,虽然不知道这丑奴怎么撞到守护神手里的,但是就冲刚刚他有勇气撞洒守护神东西这事,侍女就决定以后让下面人对这个丑奴好一点。
二宝琢磨了下,麻溜起来跟着圣女所的人走了,开玩笑,国师所在弄哑人,守护神想要他死,祭司所这边白叔都理不清,厨神看着就是最弱最没有安全感的,整个王城还在戒严,轻易出不去,眼下还是圣女所最安全。
话说他为什么会去祭司所呢?原因很简单,他姐姐姐夫逃跑前半个时辰,他吃了那顿午饭里唯一一盘子黑色的疑似炸知了的东西,然后就拉肚子了,好说歹说,出去如个厕,半路不知道碰到了什么花草,好容易消肿一点的脸又恢复原样了,等回去时,发现里面已经乱了,说人逃跑了,他当然是趁乱跑啊,一边跑吧,他还想着带他白叔跑,可是运气不好,跑错了地方,跑到了五星神教,却跑错了院子。
好在他这次回去后也没引起太大注意,毕竟圣女所还是有很多人亲眼看到是守护神自己飞进来,砸在他正在清洗的足以装下十个成年人的那个大香炉里头,爬起来跟他照个面就二话不说拎走了他,大家只当守护神恼羞成怒,顺手抓个人准备去出气,没怀疑他是什么非常人士,就是圣女,也很难从他那张爹妈不识的脸上看出来他到底是不是乌喜人,只是可怜他,给了他一瓶药抹脸。
二宝接过药,头一次抬头认认真真看圣女,白衣胜雪,长发如瀑直垂到脚踝,眉有些淡,眼睛柔和,说不上是多大的美人,但是气质很是空灵,干净,让人有种涤洗灵魂的感觉,人群里绝对能一眼找到的那种。
于无甚宗教信仰的二宝而言,其实,这圣女完全就是按照少年的初恋形象长得,尤其给他药时,那股子善良劲完全戳中了少年的所有有爱点,简直女神。
单纯的二宝在看够了他母后姐姐倾城到压的所有人抬不起头的盛世美颜后,对于容貌二宝已经麻木,不甚苛刻,但是对于另一半也还是有一点幻想的,十四五六岁的少年谁不喜欢纯纯的仙气飘飘的豆蔻少女哟。
然后二宝就低头捂脸了,为什么在女神面前自己会是这幅丑陋的模样,苍天你逗我!
等人走远了,二宝继续拿着刷子有一搭没一搭地刷香炉,心思飞的有点远,嗯?自己这个理想对象的标准什么时候定的?怎么没印象了?
想了半天,恍然大悟,大约有时候见到那个人,才会知道理想对象到底什么样吧。
至此,二宝在圣女所刷香炉的愉快生活开始了,这时候他还不知道,他会在这里刷上三年的香炉,为了追理想对象。
再说国师所里,二宝拍拍屁股爽快地走了,厨神也无甚留恋,干脆利落走人,雪祭司跟守护神也消了手上的火,守护神先走了,脚印依旧带着血。
雪祭司看也没看白遇,掉头走人,显然是打算不要这个宠物了。
“哎!”白遇坐在地上,脸上有点破皮,头发也染了尘土,看着挺狼狈,不过人家神情自若,就跟席地而坐在茶桌前一样,此时他举着手里空得差不多的瓶子,瓶子底下还有很薄的一层,朝雪祭司喊,“瓶子不要了吗?”
雪祭司脚步停了停,说:“不要了。”
白遇噎了下,说:“你要是能确定解得了这个东西,我兑点水再喝一次。”
周围人走的差不多,静悄悄的。
雪祭司回过头,眉心的火焰花格外的红,不说话,盯着白遇,有点凶。
白遇抬起另一只手揉了揉眉心:“我从来不知道你还有别的名字,我以为,我什么都知道,什么都能忍的,我太自负了。”
雪祭司还是没说话,目光开始飘,又似乎在考虑什么。
“呐,我告诉你一件事吧,我娶过亲。”白遇放下手,很是温和地说,“那是一个卖鱼的姑娘,脾气不大好,但是很孝顺,很要强。”
雪祭司目光凝聚了一下,随后扭头就走,再无一丝犹豫,那速度简直比刚刚那狂风还快。
白遇叹口气:“你看,你表现得比我夸张多了,我知道你的过往,只不过离你一步远,你知道我的却跑的比兔子还快。”
人活这么大,谁还能没个过往不成?
白遇回到祭司所时,果不其然吃了闭门羹,可怜他武功全废,老胳膊老腿地还要翻墙,差点没摔断腿,就是扭了脚,一瘸一拐地到了住了好些天的屋子跟前,又是闭门羹,这次他没想办法进门,就坐在门口给自己揉脚,一边听里面凌乱的鼓点铃声,一边感叹自己今年流年不利,这也不是本命年啊,怎么就不顺了呢,都多少年没受过这种皮肉苦了。
白遇坐在门口坐的都快没有时间概念了,白天阿顽来看他,问他吃不吃东西,他没反应,阿顽晓得这个宠物不能得罪,照样把炸好的花瓣放着,每天都放上满满一盆,随便他吃不吃,至于雪祭司,阿顽也不敢去敲门,只能自己去吃饭。
有一次天黑了,不知道从哪跑出来的大白毛,学着夜猫喊,拱着白遇要驮他跑路,胡茬都出来,一身书卷气的儒雅男变成颓废大叔的白遇拍了拍大白毛的头,拒绝了,大白毛表示不理解,咬着人拖着走,白遇听听里面一直没停过的鼓点,脑子越发清明起来,很坚决地拒绝了大白毛,大白毛疑惑委屈一步三回头地走了,白遇都要被它人性化表情逗乐了,也不知道傻宝从哪扒拉回来的活宝。
终于地上摆了有五盆炸花瓣后,有一天的夜里,星星快没了,东方有一两缕晨曦爬上来时,身后的门才开,彼时丞相大人头发上肩膀上落了好几层的霜露,衣服颜色深了好几个度。
听到门开,丞相大人仿佛看到了面前院子里的那些会吃血肉的花儿们也跟着开了,再无初时见到时的可怕感觉。
丞相大人头也不抬地说:“我年少时还喜欢过一个姑娘,我后来的妻子性子与容貌都与她有几分相似,娶了之后,挑起盖头,才发觉早已是将那姑娘当做了亲人,我让我的妻子在洞房花烛夜独守空闺,也曾要写放妻书,她不肯,说要花一辈子时间努力打动我,我没拦着她,因为所有人都说我应该成家有后了,我那时想,要是有可能,这辈子也就这样吧。
但她努力了三年就放弃了,或许她觉得三年够长了吧,可在我眼里,三年甚至一项赋税改革还没贯彻,一支军队还没操练得能派上用场,一处大旱还没解决。
她放弃了我,却已经习惯了作为贵妇人的身份,我亏欠她,本想她喜欢那个作为我夫人的位子,那就留给她,也默许她与其他男人来往,我以为这些能弥补一下的,但是我错了,她恨我,拿着别人给她的毒药放在了我的茶水里,唔,大约她也是真的喜欢我的,所以那份药她只放了一半,最后她自尽,带着她跟别人还未出世的孩子。”
雪祭司靠在门边,看这个年过不惑不见老态的男人,胡子拉碴都掩不住风华,不经意转头微笑间还有那不及弱冠就帝王台下打马而过的意气风发,还是那副卷轴上睥睨天下的少年丞相,大约这些年某些情感的缺失,老天在岁月上弥补给了他。
否则有儿有女后,肯定不会像如今这般注重个人形象,还有这般年轻的心态。
白遇转头,看着目光凝聚在门槛上的雪祭司,说:“是不是觉得我很可笑?但是不用同情我戴绿帽子或者可怜我妻子这般悲惨,我是自作自受,她后来也是,我亏欠她,因为我误了她,但也恨她的,因为她误了我,差点让我为之奋斗几十年的国家覆灭,我所熟悉的祖祖辈辈,都奉献给了我的国家,于我而言,大贺才是生命最重,一旦我站在大贺丞相位子上,她其实什么也不是了,直到昨晚我都没想过我的生命里,会有什么能与大贺一较份量的,可昨晚之后,才发现我原来竟是惧怕感情的,一有风吹草动就想远远离开,这些年我把大贺当做了理由,掩饰我的胆小。”
雪祭司有点懵懂转头,赤着的脚磨了磨门槛,脚踝上的铃铛叮叮做响。
白遇笑,说:“就像来到这里之前,我从来没想过会有一个与年少时心仪过的那位姑娘性子样貌完全不同的女子,会以那样,嗯,难以形容的方式强行进入我的视线。”
“叮叮当当”随着铃声响着,白遇怀里一重,那双绑着金色铃铛的脚落在了他的怀里,并一直往他衣服里钻,冰凉的让他忍不住打个激灵,但是看着跑到他面前栏杆上坐着,头一次眉眼嘴角都是笑的人儿,他也跟着笑起来,搂紧了怀里的脚。
“还像我也从没想过有一天会这么宝贝地抱着谁的臭脚。”白遇轻声笑着说。
果然,怀里那双脚使了劲,踹得他往后仰了一下,等怀里的脚暖和了,他才听到对方的回应,也是很轻的声音:“阿湘这个名字是我阿爹取得,但在我阿爹阿娘没了以后我就不用了,坤鹏那时候是我阿爹选定的继承人,我阿爹没空背我时,他给我牵过几回麒麟陪我逛地宫的,我知道我阿爹的麒麟不是失踪了,是被人杀死入药了,麒麟浑身是宝,也浑身是刺是毒,刀枪不入,水火不侵,寻常人近不得身,除了我阿爹和我,只有坤鹏可以。
我阿爹最后出地宫那天,提前开了地宫的通道,让麒麟送我出去,只要出去,过一座山就是中原了,但是那天麒麟生病了,背不动我,我急着出去找阿爹,再回来麒麟就失踪了,接着我从地宫被他们带出来做了祭司候选人。
嗯,雪是我的琴师傅给我取得,我阿爹一直不喜欢这个名字,我阿娘喜欢,有段时间,总是阿娘喊我阿雪,阿爹喊我阿湘,后来琴师傅没了,我阿爹也开始喊我阿雪,直到有天清晨,阿娘大哭一场,给我绑了两百根辫子,带着我去地宫,阿爹受伤了,阿娘让我坐麒麟逛地宫玩,她给阿爹疗伤,那之后,阿爹阿娘又都叫我阿湘了。”
白遇说:“阿湘是个好名字,确实不适合那个守护神喊,昨晚你打的好。”
雪祭司点头表示赞同。
白遇又说:“那个守护神十年前就开始谋划让你喝忘情水,不是好人。”
雪祭司继续点头表示赞同。
白遇似笑非笑:“所以祭司大人你十年前让你心有所属的是谁呢?”
雪祭司还真使劲想了想,回忆十年前有没有这么个人。
白遇不着急,慢慢给怀里的脚按摩起来,脚尖跟脚跟都已经磨破皮,血迹都渗出来又干涸了,小心避开伤口,揉着有些僵硬的脚掌心,这个傻姑娘还真跳了几天几夜的舞,也不知道歇会儿。
雪祭司懒洋洋地靠着柱子,想不起来人,倒是舒服的迷迷糊糊想睡了。
雪祭司梦到了一个很久以前的场景,漆黑的夜里,一身黑的守护神问她:“你现今可以有宠物了,想要什么样的?”
她在花海里找跑掉的猫,不愿搭理守护神。
但守护神一直不走,耽误她找猫,她就随口说:“要好看的,长眉星目,天文地理都知道,还会中原诗词歌赋琴棋书画的,最好穿着中原状元服能把全天下人比下去的。”
守护神毁了老大一片花海,临走丢下一句话:“那只是一幅画!是不是真有这个人,是不是夸张,谁都不知道!”
她“切”了一声,继续找猫了:“画又怎么了,存不存在,夸不夸张有什么呢?不耽误喜欢那样的啊。”
晨风吹过,忍痛抱着人进屋睡的白遇听到怀里人嘀咕的话,心头最后一口闷气也跟着散了。